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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武帝以俭正率下说析论

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南朝的宋武帝以捍卫节俭而闻名。齐武帝即位之初,崔祖思曾上书启陈政事,其中论及节俭云:汉文集上书囊以为殿帷,身衣弋绨,以韦带剑,慎夫人衣不曳地,惜中人十家之产,不为露台。刘备取帐钩铜铸钱以充国用。魏武遣女,皂帐,婢十人,东阿妇以绣衣赐死,王景兴以淅米见诮。宋武节俭过人,张妃房唯碧绡蚊帱,三齐苮席,五盏盘桃花米饭。殷仲文劝令畜伎,答云“我不解声”。仲文曰“但畜自解”,又答“畏解,故不畜”。历观帝王,未尝不以约素兴,侈丽亡也这里,崔祖思将宋武帝刘裕与汉文帝、刘备、曹操等人并列,作为古代历史上倡导节俭的杰出统治者。刘宋孝武帝时,袁以虎劳动之文,“一从方”关于刘裕之崇尚节俭,《宋书·武帝纪下》有一段概述:上清简寡欲,严整有法度,未尝视珠玉舆马之饰,后庭无纨绮丝竹之音。宁州尝献虎魄枕,光色甚丽。时将北征,以虎魄治金创,上大悦,命捣碎分付诸将。平关中,得姚兴从女,有盛宠,以之废事。谢晦谏,即时遣出。财帛皆在外府,内无私藏。宋台既建,有司奏东西堂施局脚床、银涂钉,上不许;使用直脚床,钉用铁。诸主出适,遣送不过二十万,无锦绣金玉。内外奉禁,莫不节俭。性尤简易,常着连齿木屐,好出神虎门逍遥,左右从者不过十余人。时徐羡之住西州,尝幸羡之,便步出西掖门,羽仪络绎追随,已出西明门矣。诸子旦问起居,入从以上所述,可大体看出宋武帝刘裕个人生活极为简朴及其倡导节俭之作风。(一)北魏时之“木床”自刘裕执政,“清简寡欲,严整有法度,未尝视珠玉舆马之饰……财帛皆在外府,内无私藏”。及至创建刘宋,依然注重节俭,一再颁布和实施相关规定,将其节俭主张制度化。上引“宋台既建,有司奏东西堂施局脚床、银涂钉,上不许;使用直脚床,钉用铁”,正是如此。查《宋书·武帝纪下》,宋永初二年(421年)正月丙寅,“断金银涂”;己卯,“禁丧事用铜钉”。可见上述相关情况确实不虚。至于其日常生活用品,颇为简易,所谓“性尤简易,常着连齿木屐”,“床头有土鄣,壁上挂葛灯笼、麻绳拂”,都是一般百姓所用之物品,以致后来其孙子孝武帝刘骏颇为羞愧,以为“田舍公得此,已为过矣”。宋孝武帝如此,自然是因受到士族上层社会雅化生活方式的影响,对其祖辈的简易生活在心理上有所隔阂。但由此可见,刘裕称帝后依然保持着俭朴的生活方式。关于刘裕之崇尚节俭,《南史·宋高祖武皇帝纪》载有几则具体事例:其一,刘裕抵制士族社会浮华奢靡的生活方式。其事例是:初,朝廷未备音乐,长史殷仲文以为言,帝曰:“日不暇给,且所不解。”仲文曰:“屡听自然解之。”帝曰:“政以解则好之,故不习耳。”殷仲文是东晋末高门士族中的名士代表,其劝导刘裕听音乐,不仅关乎音乐本身,实际上是引导刘裕效仿士族社会的浮华生活方式。刘裕自然深明其用意,因此明确拒绝。对于这一事例所体现出的刘裕的为政作风,元代史家胡三省于此事下有注云:“英雄之言,政自度越常流;世之嗜音者,可以自省矣。”其二,刘裕拒绝使用地方官员进献的奢侈物品。其事例有二:广州尝献入筒细布,一端八丈,帝恶其精丽劳人,即付有司弹太守,以布还之,并制岭南禁作此布。帝素有热病,并患金创,末年尤剧,坐卧常须冷物,后有人献石床,寝之,极以为佳,乃叹曰:“木床且费,而况石邪。”即令毁之由这两则具体事例可知,刘裕当政后,对奢侈生活始终保持高度的警惕。谚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而刘裕以俭朴自律,禁止地方官员进献各种奢侈物品,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奢侈化风气的蔓延。(二)刘义孝与诸前祖世的要求作为刘宋的开国君主,刘裕不仅严于律己,而且严格要求其后妃与子弟,形成了“内外奉禁,莫不节俭”的相关风气与制度。上引《南齐书·崔祖思传》所言,“宋武节俭过人,张妃房唯碧绡蚊帱,三齐苮席,五盏盘桃花米饭”后适高祖,生会稽宣长公主兴弟。高祖以俭正率下,后恭谨不违。及高祖兴复晋室,居上相之重,而后器服粗素,不为亲属请谒臧皇后死于东晋义熙四年(408年),说明刘裕在晋末执政之初,严格要求亲属节俭,所谓“高祖以俭正率下,后恭谨不违”,臧氏“器服粗素,不为亲属请谒”,忠实地执行了刘裕的规定。又,宋武帝对诸皇子的日常生活要求极严。《宋书·武三王·江夏文献王义恭传》载:江夏文献王义恭,幼而明颖,姿颜美丽,高祖特所钟爱,诸子莫及也。饮食寝卧,常不离于侧。高祖为性俭约,诸子食不过五盏盘,而义恭爱宠异常,求须果食,日中无算,得未尝啖,悉以乞与傍人。庐陵诸王未尝敢求,求亦不得这里记载“高祖为性俭约,诸子食不过五盏盘”,是对诸皇子的一般规定。尽管出于宠爱,对刘义恭有所放纵,但从中仍可见其对诸子要求之严。不仅如此,宋武帝希望诸子能保持节俭的作风,很重视这方面的教育。《南史·宋高祖武皇帝纪》载有一则事例:微时躬耕于丹徒,及受命,耨耜之具颇有存者,皆命藏之,以留于后。及文帝幸旧宫,见而问焉,左右以实对,文帝色惭。有近侍进曰:“大舜躬耕历山,伯禹亲事土木,陛下不睹列圣之遗物,何以知稼穑之艰难,何以知先帝之至德乎。”可见刘裕将早年从事农耕的器物“皆命藏之,以留于后”,其目的是希望子孙能够“知稼穑之艰难”,了解生活的艰辛,保持朴素的传统。又,《宋书·徐湛之传》载徐湛之母为刘裕长女会稽公主,刘裕卒前对其委以教训诸皇子之重任:初,高祖微时,贫陋过甚,尝自往新洲伐荻,有纳布衫袄等衣,皆敬皇后手自作。高祖既贵,以此衣付公主,曰:“后世若有骄奢不节者,可以此衣示之。”可见刘裕非常担心其子孙“骄奢不节”,因此将自己早年劳动时的衣物交付长公主,作为家族内部教育的实物,以警示后人。革除弊政,严肃吏治由上文所述,宋武帝刘裕自晋末执政,直到创建刘宋,不仅在个人生活方面严于律己,表现出“性尤简易”、“为性俭约”、“节俭过人”的生活作风,而且以此要求其后宫和子弟,“俭正率下”,形成了“内外奉禁,莫不节俭”的风气。刘裕厉行俭约的作风,就其社会影响而言,绝不仅仅局限于其皇族内部,其更重要的影响表现在当时吏治方面。对此,《宋书·良吏传序》有一段概述:高祖起自匹庶,知民事艰难,及登庸作宰,留心吏职,而王略外举,未遑内务。奉师之费,日耗千金,播兹宽简,虽所未暇,而绌华屏欲,以俭抑身,左右无幸谒之私,闺房无文绮之饰,故能戎车岁驾,邦甸不扰。……晋世诸帝,多处内房,朝宴所临,东西二堂而已。孝武末年,清暑方构,高祖受命,无所改作,所居唯称西殿,不制嘉名,太祖因之,亦有合殿之称刘裕自执政以来,虽然忙于内外征战,未来得及专心“内务”治理,但他确实“留心吏职”,特别是他个人“绌华屏欲,以俭抑身,左右无幸谒之私,闺房无文绮之饰”,为世风的转移与吏治的清明奠定了基础。前述其“碎虎魄枕,施直脚床,却入筒布,用葛灯笼”刘裕执政时期,对清廉节俭的官员多有表彰,以引导当时的吏治风气。这方面一个典型事例是表彰吴隐之。据《晋书·良吏·吴隐之传》,吴隐之为东晋末品德高尚的官员,曾出任广州刺史,“广州包带山海,珍异所出,一箧之宝,可资数世,然多瘴疫,人情惮焉。唯贫瘘不能自立者,求补长史,故前后刺史皆多黩货。朝廷欲革岭南之弊,隆安中,以隐之为龙骧将军、广州刺史、假节,领平越中郎将”与表彰清廉之士相一致,对于纵奢之徒,刘裕则多加严惩。例如,《宋书·褚叔度传》载,褚叔度为广州刺史,“在任四年,广营贿货,家财丰积,坐免官,禁锢终身”除了一般地奖掖清廉官吏,惩处贪赃枉法之徒外,刘裕还注意通过革除弊政,减轻百姓的负担。《宋书·武帝纪上》载,刘裕早年在江南征讨孙恩天师道变乱时,便能够严明军纪,“于时东伐诸帅,御军无律,士卒暴掠,甚为百姓所苦。唯高祖法令明整,所至莫不亲赖焉”先是朝廷承晋氏乱政,百司纵弛,桓玄虽欲厘整,而众莫从之。高祖以身范物,先以威禁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二三日间,风俗顿改又,《宋书·武帝纪中》载:晋自中兴以来,治纲大弛,权门并兼,强弱相凌,百姓流离,不得保其产业。桓玄颇欲厘改,竟不能行。公既作辅,大示轨则,豪强肃然,远近知禁。至是会稽余姚虞亮复藏匿亡命千余人。公诛亮,免会稽内史司马休之又,《宋书·刘穆之传》载:从平京邑,高祖始至,诸大处分,皆仓卒立定,并穆之所建也。遂委以腹心之任,动止咨焉。穆之亦竭节尽诚,无所遗隐。时晋纲宽弛,威禁不行,盛族豪右,负势陵纵,小民穷蹙,自立无所。重以司马元显政令违舛,桓玄科条繁密。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不盈旬日,风俗顿改由上述材料,可见刘裕执政后,针对“晋氏乱政,百司纵弛”的情况,严明法纪,整肃吏治,特别对地方不法之“盛族豪右”,严加惩处。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是针对京口刁氏的措施,《晋书·刁协传附刁逵传》载其“兄弟子侄并不拘名行,以货殖为务,有田万顷,奴婢数千人,余资称是。……刁氏素殷富,奴客纵横,固吝山泽,为京口之蠹。(刘)裕散其资蓄,令百姓称力而取之,弥日不尽。时天下饥弊,编户赖之以济焉”刘裕惩治地方豪右不是权宜之策,而是与其澄清廉吏治的思想是一致的。《宋书·武帝纪中》载,东晋义熙九年(413年),“先是山湖川泽,皆为豪强所专,小民薪采渔钓,皆责税直,至是禁断之”此外,刘裕倡导节俭,除对当时的吏治风尚有所影响外,还涉及到社会文化风尚的转变。如刘裕整顿当时的民间信仰,禁废淫祠。《宋书·武帝纪下》载,宋永初二年(421年)夏四月诏云:淫祠惑民费财,前典所绝,可并下在所除诸房庙。其先贤及以勋德立祠者,不在此例《宋书·礼志四》亦载:“宋武帝永初二年,普禁淫祀。由是蒋子文祠以下,普皆毁绝。”刘裕以“淫祠惑民费财”,下诏“普禁淫祀”不仅如此,刘裕之节俭还影响到当时的礼制。《宋书·后妃·孝懿萧皇后传》载:景平元年,崩于显阳殿,时年八十一。遗令曰:“孝皇背世五十余年,古不祔葬。且汉世帝后陵皆异处,今可于茔域之内别为一圹。孝皇陵坟本用素门之礼,与王者制度奢俭不同,妇人礼有所从,可一遵往式。”乃开别圹,与兴宁陵合坟。初,高祖微时,贫约过甚,孝皇之殂,葬礼多阙,高祖遗旨,太后百岁后不须祔葬。至是故称后遗旨施行丧葬在皇家礼仪制度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刘裕后母萧氏死前遗命从简,不“祔葬”,即不与刘裕之父合葬。萧后遗命如此。实际上刘裕生前早有规定,即“高祖遗旨,太后百岁后不须祔葬。至是故称后遗旨施行”。刘裕如此确定萧后丧葬礼仪,不仅是其崇尚节俭之表现,而且更为深刻地影响到刘宋皇族的相关礼仪制度,其根本目的在于倡导简约之风气。“祔葬”是魏晋贵族社会普遍的礼俗,刘裕不守此制,有学者以为当初乃父的墓葬十分简陋,一旦开棺合葬,必然显出刘氏过去的寒酸此外,刘裕称宋王后在宗庙设置上也显现出与高门士族不同的简易特征。《宋书·礼志三》载,刘裕初受命为宋王,于彭城建宗庙,“初祠高祖开封府君、曾祖武原府君、皇祖东安府君、皇考处士府君、武敬臧后,从诸侯五庙之礼也”高度重视刘氏家族的出身和文化背景宋武帝刘裕倡导节俭,不仅关乎其个人及其皇族的日常生活,而且对当时吏治风气及其相关政策、制度等多有影响,无怪乎历代史家多称颂其“俭素之德”。刘裕何以能如此节俭和“以俭正率下”呢?以下就此略加分析。首先,这与刘裕早年贫苦生活的经历有关。关于刘裕早年贫困的记载颇多,前引文一再述及“高祖微时,贫陋过甚”,这有不少实例,《宋书·刘怀肃传》即记载刘裕出生时险些被抛弃。怀肃次弟怀敬,涩讷无才能。初,高祖产而皇妣殂,孝皇帝贫薄,无由得乳人,议欲不举高祖。高祖从母生怀敬,未期,乃断怀敬乳,而自养高祖。高祖以旧恩,怀敬累见宠授,至会稽太守,尚书,金紫光禄大夫在刘裕成长过程中,其“家贫”的状况不断加剧。《宋书·符瑞志上》载,刘裕出生时有瑞应,“皇考以高祖生有奇异,名为奇奴。皇妣既殂,养于舅氏,改为寄奴焉”《宋书·武帝纪上》载,刘裕少时“家贫,有大志,不治廉隅”。这有一实例云:初,高祖家贫,尝负刁逵社钱三万,经时无以还。逵执录甚严,王谧造逵见之,密以钱代还,由是得释。高祖名微位薄,盛流皆不与相知,唯谧交焉尽管中古时代门第的判定标准不仅仅在于经济上之“贫陋”,而主要依据其仕宦与文化,但刘裕出生时家庭在经济上“贫寒”如此,说明其家族已处于衰败之中,呈现出日益“贫贱化”的趋势其次,刘裕及其集团之倡俭与其出自寒门的文化背景密切相关。对于刘裕的出身及其家族门第,学术界一般称为“次等士族”或“低级士族”刘裕个人地位的上升及其代晋活动,绝非仅仅关乎其个人,而主要标志着其所代表的次等士族社会阶层或集团的兴起。从其集团主要成员的生活情况看,大体与刘裕相似。例如,《南史·刘穆之传》载:“穆之少时,家贫诞节,嗜酒食,不修拘检。好往妻兄家乞食,多见辱,不以为耻。其妻江嗣女,甚明识,每禁不令往江氏。后有庆会,属令勿来。穆之犹往,食毕求槟榔。江氏兄弟戏之曰:‘槟榔消食,君乃常饥,何忽须此?’妻复截发市肴馔,为其兄弟以饷穆之,自此不对穆之梳沐。及穆之为丹阳尹,将召妻兄弟,妻泣而稽颡以致谢。穆之曰:‘本不匿怨,无所致忧。’及至醉饱,穆之乃令厨以金柈贮槟榔一斛以进之。”从以上所述刘裕统治集团代表性人物的总体尚俭作风来看,这是由其社会阶层及其文化特点所决定的。对此,陈寅恪在分析魏、晋两个王朝统治者的阶级出身及其文化差异时明确指出,寒门尚节俭,世族重奢侈,“儒家豪族尚奢侈,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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