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化到礼乐动画电影如何做到寓教于乐以动画片《千与千寻》和《鬼妈妈》为例

从教化到礼乐动画电影如何做到寓教于乐以动画片《千与千寻》和《鬼妈妈》为例

“教育”这个词对中国的电影界来说非常熟悉。中国动画电影的主要观众是儿童和儿童。从导演到作家，从专业人员到公众，他们认为动画电影是教育孩子的最佳教材。因此,教育性始终是中国动画电影的首要职责。在国产动画市场持续低迷、国家发展动画产业力度不减的今天,这个词成了动画人心头的一根刺:拔去显然不行,不拔又无法激发大家的创造力。面对与美国和日本动画越来越大的差距,改变中国动画片的低龄化,不要过分强调教育性成为很多人的共识。寻根溯源,“寓教于乐”作为文艺创作的一般规律,最早是由古罗马诗人、文艺理论家贺拉斯在《诗艺》中提出,这一观点包含了两个方面的内容:其一,文艺作品应该带给人乐趣和益处,也应对读者有所劝谕和帮助。其二,强调文艺的认识和教育作用必须通过艺术的审美方式,即美的形象来达到。由此可见,这个词语原本是全面客观的,即文艺作品须有“教”,而“教”必须以“乐”为基础,否则无从谈起。其实,把它变成一根刺的是我们自己对“教”的过分强调、甚至把“教”凌驾于“乐”之上,成为中国动画电影的顽疾。这一痼疾对艺术短片创作的伤害并不显著,因为,艺术短片本来就不存在市场和盈利的问题。但是,对于中国商业动画影片来说,就十分沉重了。以《宝莲灯》为例:虽然在娱乐性和商业性上作了很大的改革,但仍然在“教”与“乐”的关系上理解失误,影片主题不明确,“教”与“乐”在情节设置中脱节,角色单薄、有些对白过于低龄和说教,因此,它并没有较好地达到“寓教于乐”。教育性与艺术性、商业性之间的矛盾真的不可调和吗当然不是。对于商业动画片来说,没有了艺术性和商业性,所谓教育性就成为了空中楼阁。影片具有良好教育意义的前提是有人看、愿意看,而且看的人越多越好。实际上就是要求影片要遵循艺术创作规律、尊重观众的价值观,有较高的艺术水平,能够吸引更多的观众观看。只有这样的影片才能左右读者的心灵和审美情感,引导读者趋善避恶,即实现影片的教育作用。世界上很多优秀的商业动画片都是在艺术性、商业性和教育性上的完美统一。《千与千寻》和《鬼妈妈》就是其中的代表。二者分别来自于日本和美国,有着相似的主题,代表着世界上两大动画强国的艺术特点和文化视角,关照这两部影片,对我们有更全面的参考和学习意义。一自我救赎的体现主题是每部商业动画长片的关键问题,它告诉观众影片讲述了什么。美国著名的编剧悉德·菲尔德在他的《电影剧本写作基础》一书中说道:主题就是“某个人在某个地方去做他或她的事情”,即“剧本中的动作和人物”。而世界各国的商业动画长片,主题都是积极向上、符合主流社会价值观的,这些表现真、善、美的主题并不局限于一国一地,它们表达了全世界人们最普遍的情感,只是因为地域文化的差异,表现主题的方式、过程和内容细节有所不同。《千与千寻》和《鬼妈妈》的主角都是十岁左右的女孩,她们都要肩负起拯救父母的责任,都需要实现自我成长。“在拯救中成长”是商业动画长片的经典命题,因为与父母关系的调整和自我成长是千百年来全世界青少年面临的共同问题。《千与千寻》中的千寻是个普通女孩,为了救出因为贪吃而被汤婆婆变成肥猪的父母,千寻不得不进入油屋与汤婆婆签约,为她工作。作为主角,千寻有着极强的代表性,普通东方少年的特点在她身上一一呈现。影片开始,千寻表现得冷漠、胆小、缺乏探险精神、遇事犹豫、畏缩不前、体质纤弱、不善与外人交流,同时又敏感、真诚、单纯、善良,没有成人的世故和贪婪。而在影片结束时,千寻经过磨练已经成长为一个勇敢、智慧、有礼貌、有责任感、充满信心的少女。这种变化是跟随剧情不断发展的,每一步都合理可信:初入油屋的千寻就被告知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如果不工作,就会被变成猪”,所以,她只能签约工作,靠自己的劳动保持自己作为人类的状态。在工作中遇到被认作腐烂神的河神,千寻只能克服困难完成自己的工作职责,正是因为她的努力工作,得到了河神馈赠的丸子和汤婆婆的表扬。千寻在成长的过程中接受别人的帮助,也学会了主动帮助别人。她把原本留给父母的丸子给了受伤的白龙和疯狂的无脸男,使他们摆脱了困境,还勇于承担起替白龙向钱婆婆道歉认错的责任。正是这些行为,感动了油屋里原本看不起她的人们,千寻也因大家的帮助得以救出父母,回到原来的世界。可见,成长的意义并不是不断向前,坚守自我才是关键所在。油屋里的另一个原则是“要是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就再也回不去了”。作为千寻精神导师和帮助者的白龙,正是因为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才沦为了汤婆婆的帮凶。在他的指导下,千寻坚守自己的名字,一直不忘拯救父母的责任,因此,她的成长才显得如此有意义。《鬼妈妈》中的主角同样是个小女孩,但是与千寻大相径庭。柯洛琳是个典型的西方孩子,她勇敢、叛逆、喜欢探险、热爱大自然,讨厌规则和说教,与新邻居们相处困难。但是她与千寻面临了很多一样的问题:因为搬家,她远离了原来的朋友;与父母的关系出现问题;她要坚持强调自己的名字是“柯洛琳”而不是其他人口中的“卡萝琳”;她也要负担起把父母从另一个世界拯救出来的责任。影片最后,她成功地救出了父母和三个鬼孩子的灵魂,而且她发现所有的邻居都可爱而友好。在影片中,柯洛琳一开始就落入了“另一个妈妈”设置的完美陷阱,而这是几乎所有儿童面对美妙诱惑时的通病。当那个和蔼可亲、了解她所有需求的“另一个妈妈”要给她缝上纽扣眼睛时,她才惊慌地发现情况不妙。凭着她勇敢、叛逆和坚持自我的本性,她坚决地拒绝了。但此时的柯洛琳还没有认清楚“另一个妈妈”的真实面目。直到三个鬼孩子的述说、自己的父母被抓走和黑猫的引导,她才真正坚定了与鬼妈妈斗争、救出父母和鬼孩子的决心。这时,对邻居原本不屑一顾的她带上了两个女邻居给的石环,正是这个东西帮助她找到了囚禁鬼孩子灵魂的眼睛。而在影片最后,她一直讨厌的“跟踪狂”——男孩怀比再次“跟踪”她,在关键时刻救了她并和她一起解决了鬼妈妈的那只鬼手。在剧情的推进中,柯洛琳的成长不知不觉地完成了。可见,主角的典型性和代表性非常重要,这决定了影片的真实性和观众基础,只有当观众能够认同主角并成功移情时,影片中的“教”才能起作用。而这种典型性所带来的真实感恰恰是中国动画所缺失的。另外,主题应该有现实的背景和普遍的意义,上述两部影片主题针对的都是少年在现代生活中存在的普遍问题:与朋友的分离、与父母的间隙、与周围成人的不相容、自我价值的不确定以及拼命想与成人平等对话的愿望。这些问题不分国家、不分种族,全世界少年都一样。因此,主题的选择直接决定了“教”的目的和影响范围。二影片中“教”的体现所有的主题都需要人物来完成,除了主角之外,还有很多次要人物,影片通过他们与主角产生的各种关系,来完成对主题的叙述。影片所需要完成的“乐”和“教”都不能由主角一力承当,次要人物在其中发挥着异常重要的作用。优秀影片中的次要人物都有各自的特点和代表性,因为他们的存在,扩大了观影年龄的范围,使影片有了很多额外的意义。《千与千寻》中的次要人物设置为许多影评家津津乐道:汤屋的主人汤婆婆有着现代社会中典型的老板形象,她生活奢侈、对员工严厉苛刻、对孩子百般溺爱,也正是她让千寻学会努力工作、尊重客人。宝宝是被溺爱一代的代表,他们任性蛮横、体弱肥胖,但当他被迫走出温室在钱婆婆那里接受锻炼之后,他也成长了。河神最初被认作腐烂神,当千寻他们努力拉出他身体中的大堆垃圾后,观众们都会心一笑,虽然宫崎骏曾说他未刻意借作品传达任何环保的信息与思想,他只是个“搞娱乐”的人,但是此时的“教”显然已经通过“乐”传递到了观众心中。钱婆婆代表了与汤婆婆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她拥有魔法却生活简单,在高科技充斥生活的现代社会,忙碌的人们渴望有时间回归到单纯、快乐的田园生活,钱婆婆的小屋满足了大家的心理诉求。神秘的无脸男时常出现在我们身边,他们是孤独的现代人,贪婪、充满欲望,以金钱驱使别人来获得满足。其实,他们需要别人的关心和重视。当无脸男吐出欲望、离开那个代表繁华和欲望的油屋后,他变得正常,最后他在钱婆婆那里回归了简单、充实的生活。这些人物设置的象征性显然早已超出了十几岁少年能理解的范畴。但他们使更多观众能够从影片中发现自己的心理需求,并收获“教益”。影片也因此更加丰满和厚重,最终成为一部适合从十岁到六十岁观众观看的动画片。《鬼妈妈》中的人物设置同样如此。柯洛琳的父母是为工作忙碌、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他们缺乏时间和兴趣来关注子女的情感需求,以至于女儿渐入危境而不觉。B先生是现实中的边缘人,他为周围人们所不容,被柯洛琳的父母称为“疯子”。他做古怪的事情,为的是能一鸣惊人,让人们关注他。两个年老的女演员代表了那些青春不再却心有不甘、生活落寞的人们,她们一直沉湎在对青春的美好回忆中,现实的生活艰难而孤单,与小狗们做伴。鬼妈妈是整个影片中“恶”的代表,她看似亲切友好、善解人意,事实上是最恐怖的恶魔,她提醒观众——最丑恶的东西常以最美妙、最诱人的方式出现。对《千与千寻》和《鬼妈妈》中人物设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在不同的解读和争论中,影片的意义被最大程度地挖掘出来,并多角度地呈现,使观影的每个人——无论孩子和成人,都能从影片的“乐”中得到不同的“教”。这样“教”的作用也被加深和放大了。三“两个人”都被了遗忘因为把儿童作为主要观众,长期以来中国动画电影的台词过于简单浅显,《宝莲灯》中沉香和三圣母关于“幸福”的说教似的对话早已为很多观众和专家所诟病。动画片的台词需要通俗易懂,且应随着情节的发展由人物自然地说出来,“教”应该巧妙包含其中,使之成为有意味的台词,既符合人物的身份、推动情节发展,又令人回味,使观众有所感悟。在《千与千寻》和《鬼妈妈》中,这种有意味的台词比比皆是。白龙在油屋告诉千寻:“在这里如果不工作,就会被汤婆婆变成动物”,锅炉爷爷斥责搬运煤球的精灵:“她抢了你们的工作,你们就会消失。”对应到现代社会,即一个人失去工作,就失去了社会价值。白龙对千寻说:“汤婆婆总是夺走别人的名字,然后支配他,名字一旦忘记了,就再也回不去了。”这样的台词既交代了情节,又让人们想起现实生活中代替名字和身份的各种号码和代号。千寻要带无脸男离开油屋,她对小玲说:“那个人在汤屋会变坏,带他离开比较好。”这句话既解释了千寻的行为,又耐人寻味。那个油屋豪华舒适,但是,无脸男却会因此而“变坏”,而回归简单和自然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钱婆婆说:“用魔法做的一点用都没有。”方便快捷的“魔法”能变出各种东西,却百无一用,钱婆婆送给千寻的发绳是她和宝宝变的胖老鼠、小乌鸦、无脸男一起纺纱织线做成的,因此,面对困难只有诚实劳动、团结协作才能取得成功。《鬼妈妈》中正当柯洛琳在另一个世界玩得尽兴时,却被“另一个妈妈”告知:“我们需要你说‘好’(对缝上纽扣眼睛一事),你才能留下来。”眼睛在影片中代表了灵魂,被缝上纽扣眼睛就意味着失去了灵魂和自我。这与《千与千寻》中“忘记了名字就再也回不去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鬼孩子对柯洛琳说:“(自己的)名字都已记不得了,可是能记得我们真正的妈妈。”又说:“她(鬼妈妈)说她是爱我们的,但她把我们锁在这里,吞噬我们的生命。”黑猫也告诉柯洛琳:“她(鬼妈妈)想要有人让她去爱,又或许她只想找点东西吃掉。”这些对话引导观众思考什么是真正的爱、爱与占有的区别、爱的表现形式等问题。这些有意味的台词都不复杂、拗口,它们简洁明确、意义深刻,却与“说教”毫不相干,观众愿意重复地去思考这些台词背后的意思,并从中得到启示。这也是从“乐”中得到“教”的过程。四小角色定位下的千寻细节在动画片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明确的主题和完整的情节就像树干和树枝,而细节就是形态各异的茂密的树叶,与树干和树枝一起组成形态优美的大树。归纳起来,细节在动画片中主要有三种作用:一是交待故事发生和发展的背景;二是表现人物性格,从而表现主题;三是增强可看性和趣味性、烘托场景气氛。很多细节本身既是“乐”,又是“教”。我们是通过大量的细节来认识千寻的:在去找锅炉爷爷的路上,千寻下楼梯时充满恐惧和迟疑,最终冲下楼梯惊魂未定;来到锅炉房,坚持要工作,但当她有机会拿起煤块时却手足无措;锅炉爷爷帮了她,却要小玲提醒才知道要说“谢谢”……于是,一个胆小怯懦、不善与人沟通的女孩生动地站在我们面前。后来,钱婆婆把宝宝变成了胖老鼠,并威胁千寻不让她说出去。随后当小玲问她老鼠是谁时,千寻没有犹豫,她很自然的笑笑,说:“他们是我的新朋友。”——既没有说谎,又避免了被钱婆婆的魔法伤害,通过这个细节观众知道千寻已经成长了,她变得自信和智慧。千寻坚持要去向钱婆婆道歉,以搭救白龙,锅炉爷爷告诉她没法坐有轨电车回来,原本胆小的千寻说:“我可以沿着铁轨走回来。”这时,观众都为千寻的勇气和责任感而赞叹。《鬼妈妈》中的柯洛琳拥有很特别的名字,邻居们老是叫她“卡萝琳”,这让她烦不胜烦,而每当被叫错,她都坚持纠正为“柯洛琳”,哪怕别人已经走远。由此,她对这些人都难生好感,这种坚持使她倔强、叛逆的性格显露无疑。相反,在“另一个妈妈”的世界里,每个人都不会叫错,因此她对那个世界有奇特的亲近感。而到后来她和观众一起发现,原来名字并没有那么重要,用什么样的眼睛看世界才是关键所在。柯洛琳好不容易从“另一个妈妈”那里逃回来,却找不到父母,到了晚上,她独自上床,用围巾和眼镜把两个枕头打扮成父母的样子,分别向它们道晚安,然后在中间睡下,开始抽泣。这是柯洛琳整部影片中很少的哭泣之一,也是异常出彩的细节。小女孩面对困难的勇敢与独立、寻求父母温暖时表现出的童真、孩子观察父母特有的视角,以及找不到父母的伤心害怕都在这个细节中层次分明地表现出来,令人叫绝。观众会不由得赞赏这个勇敢的女孩,也会理解接下来她再去魔窟拯救父母的行为。这样耐人寻味的细节设置在《千与千寻》和《鬼妈妈》中有很多,它们或鲜明地刻画人物性格、或暗示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