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排《榆树孤宅》的人性之路

重排《榆树孤宅》的人性之路

2006年10月中旬，中国“美国文学研究会”在苏州举办了第十二届美国戏剧年会。为参加此次盛会,郑州市曲剧团重新加工排练经典剧目《榆树孤宅》。这台剧目是由知名编剧孟华先生根据美国戏剧之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尤金·奥尼尔的力作《榆树下的欲望》改编而成。在这次重排中,我有幸扮演剧中的男主角柯龙。《榆树孤宅》讲述的是:荒山野谷之间有一户人家,一个老爹领着三个儿子在此生活。柯龙是庄园主老柯泰的第二任妻子带来的,还有柯泰的两个亲儿子老大柯虎和老二柯豹。父子四人,凭劳累和实力打下了殷实的家业。可75岁的老柯泰却按耐不住心中的寂寞,又从外边娶了一个美丽丰满、风骚撩人的艾碧做第三任妻子。两个哥哥受不了父亲的常年压迫和奴隶式的劳作,决定西上淘金,遂劝柯龙一起离开这个鬼家。但柯龙为了他妈的那份财产,执意不走。当柯龙看到他的新妈年轻貌美,想争夺他家业时,至此展开了一系列爱与被爱、占有与反占有的斗争。“欲望之树,人人皆有。只不过它栽种在心灵的旷野。欲望树上生出两种果子:美好的希望,无厌的贪婪。人在第一种果子的滋养下,创造着世界,创造着美,创造着自己的幸福和人生;人在第二种果子的滋养下,酿造着危机,酿造着丑恶,酿造着自己的灾祸和毁灭。”这是编剧孟华写在说明书的一段话,是他改编此剧的理念,也是他对我们如何理解剧本的一种提示。这个戏写的是人性的复杂,不是一般的故事情节戏。这就对演员的角色创造和表演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执导《榆树孤宅》的谢亢先生,是特邀的美国奥尼尔学会会员、山西话剧院一级导演。他和全团演职员见面的第一天就提出,这次重排《榆》剧,不是以前赴美演出的复排,而是一次新的创造。无论对剧本的解释、导演的构思,还是演出的形象处理,除保留原来好的部分,都将更加“戏曲化”。用中国传统戏曲来表现美国剧作家的作品,既要考虑奥尼尔作品的精神,又要面对中国的观众;既要考虑奥尼尔作品的体裁感,更要坚持河南曲剧的表演特征,演员的二度创造将是十分困难……剧本主题的深刻,人性的复杂,导演的要求,让我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为了演好这个角色,我认真研读剧本,分析人物,请教导演,终于渐渐走进了人物的内心,走进了他的精神世界。可以说,这是我从事戏曲表演工作以来最有挑战性、付出精力最多、收获最大的一次。通过对这个角色的塑造,使我深刻认识到:一、行为方式—戏剧是行动的艺术亚里斯多德曾在《诗学》中说:“戏剧是演员当众模仿一段有长度的故事。”这就十分清楚地告诉我们故事是有情节、有人物和有叙述情节的事件的,而且事件本身是以矛盾冲突构成的,人物在矛盾冲突中为了表达自己的目的就要行动。但是不同的人物在行动中又会采取不同的行为方式来表现他们的性格特征,如戏曲《霸王别姬》、《坐楼杀惜》、《失空斩》等就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扮演曲剧《榆树孤宅》中柯龙一角,我也是从全剧的每一个事件中找出他的行动目的和他持有的态度……柯龙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他总感觉是他老爹那个老东西夺走了他妈的一切,如今又来了一位貌美如花、靓丽风骚的女人与他争夺家业。柯龙表面上看是为了家产而不顾一切的人,实际上却是一个内心世界十分复杂、内在情感十分丰富、性格特征具有多样性的一个人。他在剧中的主要行动为:抓住财产寸步不让,从不让家产和内心的爱形成对立。正是通过人物的这些具体行动,生动展示出该剧所要表现的人与人内心“欲望”的斗争,也体现出作者赋予人物的深刻内涵。二、自我体验为导向的舞台动作我从柯龙的内心世界出发,探究他若干个“为什么?干什么?怎么做”。比如年长他几岁的后妈调戏他,他虽然心里非常喜欢她,却装出很厌烦的样子。当他后妈说出全部家产属她的时候,他立即表现出死守家业的敌对情绪。为了保护家业,在全剧中他多次和柯泰、后娘发生冲突。当柯龙与艾碧真正相爱并生下一子时,他的内心情感就更加深刻复杂了。他既爱艾碧、儿子,又怕儿子夺走了他的财产,以至后来他说:“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婊子,你和我要个儿子,就是为了和我争夺家产。”而艾碧却是一腔真情,为了向柯龙表示爱的忠贞,她亲手杀死了他们的儿子。我作为演员,怎么去体验这种感情,又如何表现它呢?很明显,用“程式化”的表现方法是不能够表现他的复杂内心世界和深刻的情感变化的。在导演的启发下,我只能从具体的情境出发,从人物在剧中遇到的每件事入手,设想如果是我,我该怎么办。在这种自我体验开始再向角色出发的创作过程中,我给自己选择了抑制心理渴望的舞台动作。在后娘艾碧的百般挑逗下,心里明明心潮澎湃,外表显露的却是厌恶至极。明确了我的舞台动作方向后,在接下来的表演中,我就运用自如了。适时地用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演来表现这种复杂的思想感情,并将其融合到我的演唱和对白的“态度”中。三、肢体语言的运用在二幕二场隔墙相思一场中,导演充分强调和运用戏曲的假定性和程式语汇的处理,对我和艾碧的扮演者都提出了艰苦的创作难题。在排练中我体会到,同一空间,用灯光切隔两个房间,我要听,我要寻找,我要运用肢体去表现,更要让观众能够感觉到,两个房间两个人彼此想着对方,夜不成寐,内心想到的是她在干什么,她在哪儿。当我明确了自己的内心活动,我的思念之情便油然而生,一再升腾。排练中,我从体验开始,从人物出发,以人物的内心生活为基点,运用肢体语言有选择地加以表现。在伴唱和合唱的参与下,我基本做到了“心中有情,眼中有人”,没费太多的时间就完成了排练,舞台感觉也很舒畅。也许这正是导演一再强调的情动内而形于外的道理吧。四、柯龙表演的内在情感第三幕是全剧的高潮,它从“父子斗”到艾碧被逼杀死自己的儿子,将全剧矛盾冲突推向至高点。柯龙在艾碧、儿子、家产之中不得不选择放弃,说要去找大哥、二哥时无奈的身段表演,充分表现出当时柯龙复杂的内在情感。我体会到,创作角色时只有对角色的情感拿捏得准确了,人物舞台的感觉才更加自如。在《榆树孤宅》的排练演出中,我深深地体会到,传统戏曲塑造人物时的程式化的表演方法,往往缺乏对人物内在情感的分析和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