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殖时代台湾的现代性迷惘与原始性兴寄雾社事件的后殖民生产电影《赛德克·巴莱》的原住民想象与认同危机

日殖时代台湾的现代性迷惘与原始性兴寄雾社事件的后殖民生产电影《赛德克·巴莱》的原住民想象与认同危机

作为台湾新电影的亮点，《赛德巴巴》以台湾为代表的身份认同和殖民化进程中的危机。这也是世界上所有殖民与被殖民族、少数民族与强大民族、弱势文化与强大文化的对抗与融合过程中都必须考虑的问题。在全球化语境中,身处弱势的文明与文化正如赛德克族人一样,他们将如何自处?在种种冲击之下,他们的身份认同将何去何从?这是《赛德克·巴莱》一片带给我们的最深的回味和冥想。所谓身份认同,主要指:“某一文化主体在强势与弱势文化之间进行的集体身份选择,由此产生了强烈的思想震荡和巨大的精神磨难,其显著特征,可以概括为一种焦虑与希冀、痛苦与欣悦并存的主体体验。我们称此独特的身份认同状态为混合身份认同。”《赛德克·巴莱》凸显身份认同这一主题并非偶然,台湾电影对于历史的反思往往与身份认同联系在一起,身份认同也成为台湾电影的叙事主题之一。台湾电影之所以热衷于身份认同这一主题的表达,与台湾的历史和现实是分不开的,台湾有长期被殖民的历史,后殖民时代的现实社会中各种文化如日本文化和美国文化强势介入,杂糅在一起,使得台湾民众的身份认同成为一个飘忽的谜题,并由此引发了深层的焦虑。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台湾主体意识的兴起,台湾电影开始了本土转向,《赛德克·巴莱》以原住民的生活及其抗日历史作为载体,是台湾本土意识强化和身份认同危机的影像书写的继续,在全球化语境下的今日,引起台湾甚至是世界范围内的共鸣实属必然。一赛氏大数据:传统认同的危机《赛德克·巴莱》是根据著名的雾社事件改编而成,剧本《赛德克·巴莱》获得2000年台湾“新闻局”“优良电影剧本奖”。故事讲述了原住民赛德克族的抗日战争,但是对这一战争的呈现却具有内在的复杂性。雾社事件发生于日本殖民者统治台湾的第35年,赛德克族人甘冒灭族危险奋起反抗,其中的原因令人深思。2010年台湾学者周婉窈在《试论战后关于雾社事件的阐释》一文中介绍了不同时期关于雾社事件的不同阐释,可以看出在不同的社会意识形态之下,对于同一个历史事件的阐释表现出多样复杂的风貌。文章肯定了他者的内部视野,即1990年代后对于雾社事件的新阐释,以邓相杨、邱若龙和舞鹤为代表的汉人,尝试以原住民角度呈现雾社事件,而且文中提到魏德圣受到邱若龙漫画的启发和影响。文章最后提出,“如何在赛德克族人的追寻的悲剧中,带出普世的人的价值,是魏德圣导演,也是我们的挑战”。电影《赛德克·巴莱》对于雾社事件的阐释也采用了这种内部视野,聚焦于赛德克族人的文明与文化,认为原住民与现代日本文明间的冲突和暴力的压制,导致了赛德克族人身份认同的危机,这是雾社事件发生的真正的深层原因。赛德克族人聚居于台湾中部和东部的山区,他们遵循世代相传的祖训,过着传统的农猎社会生活,沿袭着固有的传统社会秩序,赛德克·巴莱意为真正的人。在赛德克族中怎样才能成为真正的人?电影的片头展示了赛德克族人的猎首行动。年轻的男子在出草活动中砍下敌人的头颅,即完成血祭,回到部落就会被看作真正的人,而后被赐予额头和下颌的纹饰(这是男人的记号)。真正的人的使命就是遵守祖训,保护部落,守护猎场。虽然这样的成人礼充满了血腥和杀戮,但这是他们的传统,也是维持人的需求与自然供给平衡的一种方式。女人生儿育女,从事家务及纺织工作,特别是制作一种只有真正的人才可以穿着的红色战衣。可以说,这样的传统社会秩序是封闭而又稳定的。《马关条约》签订以后,日本的入侵改变了这一切。赛德克族遵守了千百年的传统社会秩序受到日本人带来的现代文明秩序的冲击,并引发了赛德克族人深层的身份认同焦虑和危机。赛德克族人选择揭竿而起,以他们崇尚的英勇的出草行动来解决这一问题,以彰显本民族的意识和价值,捍卫本民族的尊严,成为赛德克族真正的人。虽然电影中对原住民生活、出草仪式、战斗场景的呈现带给观众视觉快感,但是这并不能够掩盖观众心中挥之不去的焦虑和压抑,这是因为电影没有给观众一个明确固定的视点,在处理身份认同这一问题时态度含混不清,这是对观众最大的挑战。正如花冈一郎死前追寻的问题:“我们到底是日本天皇的子民?还是赛德克祖灵的子孙?”观众的演绎就是:“我们是倾向于日本的现代文明?还是应该倾向于赛德克族人的传统?”造成这一状况的原因是电影中对于日本人罪恶的叙述除了因为吉村导致的木材和饮酒事件外,对于其他的事件只是点到为止,相反电影塑造了一些像小岛一样愿意了解帮助他们的日本人,而且电影对于赛德克族人的罪恶并没有掩饰,他们同样杀死了很多无辜的日本妇女和儿童。雾社事件也几乎使赛德克族灭亡,造成了如此巨大的牺牲。电影带给观众的这种焦灼、无所适从和无法立足的感觉可以说与花冈一郎感同身受,引发了内在的身份认同焦虑。二结语:电影作为两岸身份认同的工具《赛德克·巴莱》被吴宇森誉为“台湾第一部真正史诗般的电影,也是全人类和全世界都会感动的故事”。这部史诗巨制的电影,花费了导演魏德圣12年的时间和全部的积蓄,耗巨资打造,完整版时长四个半小时。电影沿用了好莱坞史诗片的类型化结构模式,如《勇敢的心》《断头台》《斯巴达三百勇士》等,这种成熟的公式化结构早就被人们广泛接受,并受到欢迎。它还采用了多种成功的商业营销策略,如制作官方部落格,预售套票,开发周边商品等。可以说《赛德克·巴莱》是一部成功的史诗巨片,表现了台湾后新电影的强劲势头。台湾也是举全岛之力支持这部电影,在台湾上影之后获得前所未有的好成绩,并引发了《赛德克·巴莱》热。电影获得第48届金马奖最佳剧情片等奖项,并入围多个大奖提名,如亚洲电影大奖、香港电影金像奖、第十二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等。对于电影所描画的这段原本不熟悉的历史,人们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其实,根据雾社事件改编的台湾电影,《赛德克·巴莱》并非第一部。早在1957年,何基明就拍摄了以雾社抗日事件为题材的闽南语片《青山碧血》。1964年,曾是《青山碧血》的编剧的洪信德又编导了电影《雾社风云》。两片虽然主角发生变化,后者违反史实以花冈一郎代替莫那·鲁道为起义的领导者,但两片都极力渲染日本殖民者的恶行暴政,都意在表现台湾原住民宁死不屈的反侵略、反奴役的民族精神,其以雾社事件作为凝聚中华民族的身份认同的政治目的非常明显。《赛德克·巴莱》显然意不在此,电影虽也根据雾社事件改编而成,但对其的阐释却与前面两部电影判然有别。《青山碧血》与《雾社风云》都强调日本的殖民暴行是雾社事件的根本原因,而《赛德克·巴莱》并没有过分渲染日本殖民的罪恶,吉村与原住民的冲突也主要被处理为个人化而非集体化的殖民暴行,甚至有些是由文化、仪式间的差异造成的。《赛德克·巴莱》明确地将雾社事件与原住民赛德克族的出草传统联系起来,不同文明间的冲突与暴力、殖民语境中原住民的身份认同危机而不仅仅是单纯的抗日才是电影的重心所在。从抗日到出草,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聚焦于中华民族的身份认同到如今对赛德克族文化传统的关注,台湾电影的身份认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怎样理解这种变化及其对身份认同的持续关注?也许应该把《赛德克·巴莱》放在台湾后新电影的历史脉络中来理解。台湾后新电影是“台湾‘新电影’的继承与超越,在向‘新电影’的作者致敬的同时,又致力于寻求观众的认同,其商业化、类型化、多元化的电影具有更大的包容性”。台湾新电影是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政治解严出现的新的电影潮流,由乡土转向本土叙事,迎合了当时台湾民族主义的兴起和本土意识的觉醒,台湾本土化成为这一时期电影想象的共同体。后新电影继续沿袭了这种本土化意识形态并进一步发展,同时强调与市场的结合,摆脱了新电影不叫座的尴尬境地。《海角七号》《艋舺》《赛德克·巴莱》等后新电影在台湾都取得了很好的票房成绩,这种本土意识随着后新电影的迅速发展,不断被强化。台湾有着很长的殖民历史,曾经被荷兰、西班牙和日本占领并统治过,从1949年到1999年台湾一直被国民党统治,2000年民进党成为执政党奉行台独纲领,并称国民党为“外省人的政府”,加剧了族群的分化,台湾的身份认同也变得更加复杂化,国族身份和文化身份甚至成为蓝绿两大阵营关注的焦点,也成为台湾民众热议的话题,社会出现“泛政治化”倾向。在全球化的语境中,台湾深受中国大陆、日本和美国的影响,身份的认同也呈现出碎片化的复杂倾向,它已经内化为民众的潜在焦虑,成为一个难解的谜题。基于这样的历史,台湾电影中的身份认同这一叙事主题也处于不断的变动中,这就使得电影人物主体在不同时间获得了不同身份,而且各种身份互相矛盾,杂糅混合,再也不能以一个统一的自我为中心了。20世纪80年代之前的电影,表现出对于大陆原乡的怀念和眷恋,这一时期是明确的对中国人身份的认同。80年代以后,随着从大陆移来的祖父母、父母的去世,与大陆的联系也减弱了,台湾年轻人对于身份认同产生了迷茫和困惑,电影中呈现的身份认同也更加含混和错乱,表现出不同倾向。亨廷顿曾这样界定身份认同的问题:“身份的意识是一个人或一个群体的自我认识,它是自我意识的产物,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身份都是构建起来的概念。人们是在程度不等的压力、诱因或自由选择的情况下,决定自己的身份的。强调自由选择,是因为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认同不是原生的,而是一种主体建构的产物。”5台湾的身份认同在各方势力的建构之下处于不断的变动和矛盾之中,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萌发的本土意识和本土化作为其中重要的一种身份认同,也在不断地被建构书写。其中新电影和后新电影就是建构本土意识的影像书写,成为这一意识形态建构的主力。后新电影强调市场化运作,扩大了在观众中的影响,本土意识也就进一步被强化。作为后新电影代表的《海角七号》和《艋舺》两部电影摆脱精英立场融入大众,台湾乡村成为主要的镜像资源被呈现于电影中。影片中的主角都存在着主体身份的寻找过程,这也是后新电影的一个特点。影片的人物身份寻找之旅都由城市指向了乡村,他们的身份认同最终融入了远离城市的乡村生活的大背景之中。台湾乡村风景风貌的展示,也凸显了台湾所独有的特征和特色,电影以一种所在地的经验来塑造台湾的本土形象。《赛德克·巴莱》这部电影走得更远,赛德克族人面对文明冲突时的身份认同危机成为整部电影叙事的焦点,最后他们选择捍卫他们野蛮的骄傲。电影重点展示了原住民赛德克族的民族文化,他们的民族服装、舞蹈音乐、婚礼习俗等等,镜头也展示了台南优美的自然风光。台湾犹如一个被新发现的陆地一般进入人们的视野。台湾社会的历史一直是由所谓的外省人所书写的,主流还是对中国大陆历史文化的想象,原住民的历史文化处于边缘位置,历史书写较少。电影《赛德克·巴莱》使这段快被人们遗忘的历史被重新发现和重构,并引发了人们重新认识这段历史的热情。这正好迎合了台湾民众的本土化意识,更加注重台湾本岛的文化,重新审视和发现本岛的历史、人文和自然风光。台湾本土意识强化,但是其本土身份的本质内容和特定的内涵又是模糊不清的。后新电影中所展示的各种本土性的民俗、原住民的文化及台湾的美丽的自然风景,这些并不能构成主流和主体,只是一些表面化的奇观。不能够真正地解决作为主体的台湾民众的身份认同焦虑,用这种图像构建自己本土身份认同的同时也是对自我身份的否定过程,这种迎合台湾本土意识的图像的拼贴只会加剧身份认同的困境,更进一步引发身份认同的焦虑,或者直接选择搁置身份认同问题。“本土意识、去中国化以及自我民俗化既成就了‘后新电影’的台湾想象,也放大了‘台湾主体意识’中的‘自虐、自恋狂’式的后殖民激情。”在全球化的语境中,台湾本土化意识的放大和神话书写,实际上也是对自己的异化,无法找到自己的身份认同,更加剧了身份认同引发的危机。《赛德克·巴莱》所表现的身份认同危机这一问题,是与台湾的社会文化环境密不可分的,正是这种混杂的身份认同提供给导演一个深刻感受文明冲突的机会,这是好莱坞其他史诗电影所不具备的主题,这也表征了台湾社会对于身份认同的不断寻求。但是这样的寻求最终也是无解的,只能像花冈二郎说的那样:“切开吧,一刀切开你矛盾的肝肠吧,哪也别去了,当个自在的游魂吧!”电影《赛德克·巴莱》一方面深刻表现出了身份认同的矛盾性和复杂性,以及由身份认同引发的各种危机,另一方面则外在地表现出后新电影延续并强化了台湾本土意识这一身份认同,台湾岛内的历史、民族和自然风光被重新发现和建构。因此电影既揭示了台湾社会身份认同的矛盾、复杂和含混的特点,又表现出电影企图构建本土意识、本土身份的努力,但是这样的努力又指向身份异化的焦虑,身份认同最终无法摆脱这样的危机,陷入悖论的循环。《赛德克·巴莱》以赛德克族的内部视角叙述了雾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