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文学中“选择”与“责任”的文学呈现-基于萨特《墙》与加缪《堕落》对比

存在主义文学中“选择”与“责任”的文学呈现——基于萨特《墙》与加缪《堕落》对比摘要与关键词摘要本文旨在对存在主义文学中“选择”与“责任”这一核心命题进行深入的文学呈现比较分析，聚焦于让-保罗·萨特的短篇小说集《墙》中的同名篇章与阿尔贝·加缪的长篇小说《堕落》。在存在主义哲学“存在先于本质”的框架下，个体选择的绝对自由与随之而来的沉重责任是人类生存境遇的根本特征。本研究采用比较文学和文本细读的方法，系统对比了两部作品在叙事结构、角色心理和主题呈现上对选择与责任的不同刻画。研究发现，萨特的《墙》通过极端的生死境遇，展现了“选择”的即时性、荒谬性和最终的无效性，从而凸显了责任的无情负担与焦虑；而加缪的《堕落》则通过第一人称的回溯性忏悔，深刻揭示了在日常生活中对责任的“逃避”与“自欺”，以及这种逃避如何转化为一种病态的、进行自我审判和对他者审判的“道德优越感”。核心结论指出，萨特的呈现强调的是“行动中的责任”，即政治和社会责任，而加缪的呈现则侧重于“良知中的责任”，即个体对自身纯洁性的维护与失败。两部作品的对比，不仅揭示了两位哲学家的微妙思想差异，也为理解存在主义伦理学的复杂性提供了文学范例。关键词存在主义文学选择与责任萨特《墙》加缪《堕落》比较文学二、引言二十世纪上半叶，欧洲社会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的巨大创伤，传统的宗教信仰、理性主义和既定的道德体系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质疑。在这一精神危机背景下，存在主义哲学应运而生，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将人类生存的焦点转移到个体身上，强调人的自由、荒谬、焦虑与选择。存在主义的核心命题“存在先于本质”，宣告了个体必须在没有预定蓝图或上帝指导的情况下，通过自身的每一次选择来定义和创造自我。这种无依无靠的绝对自由，导致了对自我存在的“绝对责任”。与传统的哲学论著相比，存在主义思想家们更倾向于通过文学形式来呈现其艰涩的哲学理念。小说、戏剧等文学载体以其形象化、情境化的叙事能力，将抽象的哲学命题转化为鲜活的、充满生存困境的人物和故事。在众多存在主义文学作品中，让-保罗·萨特的《墙》与阿尔贝·加缪的《堕落》无疑是探讨“选择”与“责任”这一主题最具代表性和文学价值的两部经典。萨特作为彻底的激进自由的倡导者，其作品往往将人物置于极端的、生死攸关的境遇中，以突显选择的残酷性；而加缪，虽然与萨特在哲学上有所分歧，但其作品同样深刻地揭示了现代人在面对自身存在的荒谬性时，如何做出回应或选择逃避。尽管萨特与加缪都致力于探讨人类的生存境遇，但他们在哲学上的分野——萨特的“介入”与加缪的“荒谬”——也在他们的文学作品中留下了清晰的印记。对两部作品中“选择”与“责任”文学呈现的对比分析，不仅能够深化我们对这两位思想家核心理念的理解，更能揭示存在主义伦理学在不同情境下的复杂面向。因此，本文的核心研究问题是：萨特的《墙》和加缪的《堕落》是如何通过不同的叙事策略、角色心理和情节设置，来具体呈现个体在绝对自由下的“选择”及其附带的“责任”的？这两种文学呈现的差异，如何反映了两位作者在哲学观和伦理观上的微妙分歧？本文的研究目标在于，通过对两部作品的细致文本比较，揭示存在主义“选择”与“责任”主题的文学多义性，并为理解现代人的道德困境提供一种基于存在主义视角的深入洞察。本文将首先回顾存在主义文学研究和萨特加缪比较研究的现有文献；其次阐明本研究所采用的比较文学方法；然后详细呈现和讨论两部作品在主题呈现上的差异；最后总结研究结论并展望未来研究方向。三、文献综述围绕存在主义文学、萨特与加缪的比较，以及文学中的伦理主题，学术界已积累了大量的研究成果，为本研究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首先，关于存在主义文学的界定与特征的研究，普遍认为存在主义文学并非仅仅是哲学观念的图解，而是将哲学概念内化为文学叙事的结构和人物的心理动机。这类研究强调，存在主义文学的显著特征包括：对叙事时间性的颠覆、对人物内心焦虑和孤立感的细腻描摹、以及将道德困境置于极端或荒谬的生存境遇中。许多学者指出，存在主义文学的真正价值在于，它以一种逼真、沉浸式的方式，迫使读者直面个体自由的重负，从而完成一次间接的哲学体验。在“选择”与“责任”方面，文学作品通过具体的选择行为（如帕勃罗的谎言、默尔索的枪击、克拉芒斯的沉默），将抽象的“绝对责任”转化为可感知的道德、社会与生存后果。其次，关于萨特《墙》与加缪《堕落》的专题研究，构成了本研究的直接对象。针对《墙》的研究，通常聚焦于其对极限选择和生存荒谬的刻画。学者们普遍关注帕勃罗在面临死刑前的心理转变——从恐惧到漠然，再到最终的荒谬反讽。研究指出，帕勃罗的选择（或“不选择”）揭示了萨特所强调的激进自由：即即使在死亡面前，个体仍然拥有选择自己存在方式的自由。他的谎言导致了一个荒谬的结局，强调了选择的后果具有偶然性，但选择本身对个体意识的定义却是绝对的。针对《堕落》的研究，则更多关注其叙事结构和道德讽刺。克拉芒斯的回溯性忏悔被视为一种对现代知识分子道德伪善和“自欺”的深度剖析。研究普遍认为，克拉芒斯通过将自己定位为“审判忏悔者”，实际上完成了一次高超的自我辩护和责任转移。他的“堕落”并非一次性的行为，而是长期以来对责任的持续逃避，这种逃避最终导致他无法面对自身的“纯洁性”的丧失。许多评论家将这部作品视为加缪对萨特式“介入”知识分子的隐晦批判。再次，关于萨特与加缪的比较研究，是存在主义研究中一个长盛不衰的领域。早期的比较侧重于他们的哲学分歧，特别是萨特的“介入”哲学与加缪的“荒谬”和“反抗”哲学在政治领域的决裂。在文学作品的对比方面，通常是将萨特的《恶心》与加缪的《局外人》进行比较，探讨“偶然性”与“荒谬感”的差异。然而，针对《墙》（选择的当下困境）与《堕落》（责任的回顾困境）的聚焦比较研究相对较少。现有比较研究的不足在于，它们往往停留在哲学概念的简单对位，而缺乏对两部作品在“选择”与“责任”主题呈现上叙事手法差异的深入挖掘。例如，很少有研究系统地对比帕勃罗的“即时性”选择焦虑与克拉芒斯的“回顾性”责任逃避在文学结构上的体现。因此，本文的研究切入点在于，超越单纯的哲学比附，将分析的重心放在文学形式如何服务于主题表达。具体而言，我们将对比《墙》的第三人称限知视角下的即时心理描摹与《堕落》的第一人称口述体下的回溯性自我辩护这两种叙事策略，来揭示萨特对“行动中的责任”的强调和加缪对“逃避责任后的审判”的关注。本文的理论价值在于，通过精细的文本比较，揭示存在主义伦理学在文学中的呈现并非单一模式，而是具有内在张力和多重面向，从而为深入理解文学与哲学间的互动关系提供一个范例。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将叙事时态和人称作为核心比较维度，论证文学形式本身就是两位作家哲学立场的载体。四、研究方法本研究旨在对萨特《墙》与加缪《堕落》中“选择”与“责任”的文学呈现进行深入的比较分析，故采用比较文学的研究设计框架，并以文本细读和叙事学分析作为主要的研究方法。（一）研究设计框架与研究对象本研究采用平行比较法，即在统一的分析维度下，对两部独立的作品进行系统的对观和差异化分析。1.研究对象（语料库）：让-保罗·萨特的短篇小说集《墙》（核心篇目为《墙》）和阿尔贝·加缪的长篇小说《堕落》。为确保研究的准确性，我们将参照权威中译本，并对关键段落进行细致的原文对照，同时严格遵守仅使用简体中文进行呈现的要求。2.分析维度：为确保比较的系统性和聚焦性，本研究围绕以下三个与“选择”与“责任”主题紧密相关的维度展开：选择的性质与情境：选择是发生在极端情境下的生死抉择，还是日常境遇中的道德困境？选择是行动还是不行动？责任的心理呈现：责任以何种心理状态体现？是即时的、沉重的“焦虑”（萨特语），还是回顾性的、转化为“内疚”与“审判”的道德负担？叙事结构与时态：作品采用何种叙事视角（人称）和时态（即时/回顾），这种文学形式如何影响了对“选择”发生当下和“责任”持续性的描摹？（二）数据收集与分析技术本研究的数据收集过程即是对核心文本的多次细读，以提取与上述分析维度相符的文学素材（例如关键场景、对话、内心独白等）。1.文本细读（数据提取）：在《墙》中，重点提取帕勃罗、托姆和胡安面临枪决前的对话、帕勃罗在牢房中的内心独白，以及他最终做出“假选择”和得知荒谬结果的场景。这些文本段落集中体现了人在极端压力下的选择焦虑和责任的荒谬性。在《堕落》中，重点提取克拉芒斯对他在塞纳河边未施救的场景的回忆与多次阐释、他对自身“高尚”生活的瓦解过程的描述，以及他在墨西哥城酒吧中“审判忏悔者”身份的确立。这些段落集中体现了逃避责任后的心理机制和道德堕落。2.叙事学分析（核心技术）：本研究的核心在于分析两部作品的叙事差异。对《墙》，我们将分析其第三人称限知视角（聚焦帕勃罗）所带来的即时性和心理逼真性，这种叙事手法如何让读者直接感受“自由”在做出选择当下的重量。对《堕落》，我们将分析其第一人称口述体（克拉芒斯的“你”）所构成的回顾性和间离效果，这种叙事如何将“责任”转化为一个自我表演和自我辩护的剧场，揭示其不真诚（自欺）的本质。3.比较与诠释：在对文本素材和叙事结构进行编码后，本研究将进行跨文本的对比分析。例如，对比帕勃罗面对死亡的“无意义的责任”与克拉芒斯面对生命的“被逃避的责任”，并将其分别诠释为萨特哲学中“行动的伦理”与加缪哲学中“道德的荒谬”的不同文学表达。通过上述方法，本研究旨在超越单纯的观点罗列，以文学形式的差异作为深入理解两位作家哲学分歧的桥梁。五、研究结果与讨论通过对萨特《墙》与加缪《堕落》的文本细读与叙事结构分析，本研究在“选择”与“责任”的文学呈现上发现了显著的差异，这些差异深刻地映射了两位作家在哲学立场和伦理关注上的分道扬镳。(一)结果呈现：选择的性质与情境差异两部作品将个体置于完全不同的情境下，来呈现“选择”的性质：1.《墙》：极端境遇下的激进选择与荒谬后果。萨特将主角帕勃罗置于生死悬于一线的极端境遇——被判枪决前的牢房。此时的选择是绝对激进的：供出战友的下落以求生，或者坚守沉默以赴死。在这种情境下，传统的道德、社会规范和功利主义计算都已失效。帕勃罗最初的选择是沉默，这种沉默不是基于道德英雄主义，而是在死亡临近时对一切价值的彻底漠然。然而，最具哲学深度的反而是他最终的“非选择”——他以一种玩笑、戏谑的态度给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毫无后果的假信息，即战友藏身于墓地。萨特通过荒谬的结局（战友恰好藏在那个墓地附近的亲戚家，并因此被捕）呈现了三个核心哲学观点：选择的绝对性：无论选择的结果如何荒谬或无意，选择行为本身已经定义了帕勃罗此刻的存在。责任的无情性：帕勃罗的选择即使是出于偶然或戏谑，他依然必须为这一选择导致的战友被捕负起绝对责任。自由的无效性：在一个荒谬的世界中，即便是最重大的选择也可能被偶然性击败，但这并不意味着个体可以逃避选择。2.《堕落》：日常道德困境下的逃避选择与回顾定义。加缪在《堕落》中呈现的选择情境则是日常的、世俗的：主角让·巴蒂斯特·克拉芒斯在塞纳河边目睹一个女人投河自尽，他选择了不行动，即逃避救助。这个“不选择”的瞬间，构成了他整个“堕落”的起点。与帕勃罗的生死抉择不同，克拉芒斯的道德选择是悄无声息的，它发生在“不经意”的日常生活中。他曾是一个拥有社会美誉、自诩为“高尚者”的成功律师。然而，正是这种不行动的选择，在事后像一面无法熄灭的镜子一样，迫使他回顾和审视自己过去所有“高尚”行为的动机。加缪通过这一情境表明，存在主义的选择并非只发生在极端时刻。日常生活中对他人苦难的冷漠、对自身道德缺陷的视而不见，也是一种对自由的消极选择，其责任的积累是以一种潜伏的方式进行的，最终引发了主角的道德危机。(二)结果呈现：责任的心理呈现与转化两部作品中，责任给个体带来的心理体验截然不同，这与他们所处的叙事时态紧密相关。1.《墙》：即时的、形而上的“焦虑”与“虚无”。萨特笔下的责任是作为“自由的另一面”的即时焦虑（Anguish）。在等待枪决的夜晚，帕勃罗的内心独白充满了一种近乎虚无的焦虑。这种焦虑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源于他意识到自己被抛入了一个没有预设价值的世界，他必须在虚无中独自为自己的选择立法。责任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它使他感到自己的肉体和生命变得毫无意义，这正是萨特所强调的“存在的重负”。萨特的叙事采用第三人称限知视角，使读者能够即时、逼真地感受到帕勃罗在做出选择前后的心理震颤。责任在这里是对自我存在的形而上责任，是社会政治选择的后果，它与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中所描述的自由感是直接对应的。2.《堕落》：回顾性的“内疚”与转化为“审判”的道德表演。加缪笔下的责任则更多是以内疚（Guilt）和道德审判的形式呈现。克拉芒斯对责任的体验是回顾性的、延迟的。在逃避救人后的几年里，他听到了“海浪般的笑声”，这笑声是他的自我意识对不负责任的审判。这种内疚逐渐瓦解了他以往建立起来的自我形象。然而，克拉芒斯并没有走向萨特式的本真性担当，而是选择了另一种“自欺”：他不再试图否认内疚，而是将自己从被审判者转变为审判忏悔者。他通过向听众（读者）坦白自己的“堕落”，引诱听众认同他的卑劣，从而将所有人都拉入“有罪”的深渊。在这种“人人有罪”的集体设定下，他自己的内疚反而得到了稀释和缓解。加缪通过这种方式揭示，责任的逃避并不会消失，它会以一种病态的形式——道德表演——重新浮现。克拉芒斯的责任体验是一种社会性、道德性的责任，它更多关注的是个体在社会关系中对道德纯洁性的维护。(三)结果分析：叙事形式对哲学主题的承载两部作品在“选择”与“责任”主题上的差异，最终是由其截然不同的叙事结构和时态所承载和强化的：1.《墙》：即时性与行动的哲学《墙》的第三人称限知视角（但高度贴近人物内心）和集中于当下的叙事时态，完美地体现了萨特“行动”与“介入”的哲学。作品迫使读者与帕勃罗一同被困在牢房，选择必须在下一秒做出。这种即时性消除了所有回顾和反思的空间，凸显了萨特所强调的：人是在行动中被定义的。责任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是做出选择的当下必须承担的“形而上”重负，它指向的是一种政治伦理和社会介入。2.《堕落》：回溯性与审判的伦理《堕落》的第一人称口述体和回溯性忏悔的叙事结构，则体现了加缪对“自欺”和“道德荒谬”的深刻关注。克拉芒斯的全部故事都是对已发生责任逃避事件的重新解释和辩护。这种叙事结构本身就是一种“非本真”的表演。克拉芒斯通过将自己的经历诗意化、哲学化，来逃避对事件本身的直接责任。加缪通过这种叙事手法揭示：人是在其对过去的不断重塑中逃避责任的。责任在这里指向的是一种个人道德伦理和良知的审判，反映了加缪对萨特式激进“介入”可能导致道德审判的警惕。(四)贡献与启示：两种存在主义伦理观本研究的比较结果揭示了两种不同的存在主义伦理观：萨特的伦理（《墙》）：激进的行动伦理。即使选择是荒谬的，也必须行动和选择。责任是无法推卸的，是对自我和人类境遇的绝对担当。加缪的伦理（《堕落》）：清醒的道德伦理。责任的逃避会以“自欺”的形式吞噬个体。人无法摆脱审判（无论是自我审判还是他者审判），因此，最本真的生存方式或许是清醒地承受这种荒谬与不完美，而非像克拉芒斯那样将内疚转化为审判他人的权力。本研究的贡献在于，通过对叙事形式的分析，系统地阐释了两位哲学家在“选择”与“责任”这一共同主题上的根本差异。这为理解存在主义文学的多元性和复杂性提供了重要的参照。在实践上，它启示我们：对自身存在负责，不仅意味着在极端情境下做出英勇的选择，更意味着在日常生活中，清醒地面对每一次微小的逃避和不行动，因为正是这些日常的选择定义了我们最终的存在样态。六、结论与展望本研究通过对让-保罗·萨特的《墙》与阿尔贝·加缪的《堕落》进行系统的比较文学和叙事学分析，深入探讨了存在主义文学中“选择”与“责任”的文学呈现。研究核心结论是，两部作品以截然不同的文学形式，揭示了两种不同的存在主义伦理困境：萨特的《墙》通过即时性、极限境遇下的激进选择，强调了行动中不可逃避的形而上责任；而加缪的《堕落》则通过回溯性、口述体下的道德反思，深刻剖析了逃避责任所导致的自欺与审判者情结。具体而言，《墙》中的选择是决定生存意义的绝对瞬间，责任体现为对自由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