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实证主义“来源命题”的当代挑战-基于拉兹权威理论

法律实证主义“来源命题”的当代挑战——基于拉兹权威理论一、摘要与关键词摘要本研究的核心任务在于，基于约瑟夫·拉兹的权威理论，重新审视法律实证主义的“来源命题”在当代所面临的理论与实践挑战。来源命题主张，法律的存在与内容仅取决于社会事实渊源，无需诉诸道德论证。拉兹的“服务型权威观”为这一命题提供了最强有力的辩护，他认为法律若要宣称其权威的合法性，就必须能够为其臣民提供“排除性理由”，而这要求法律规范的内容必须能够独立于其所欲解决的深层道德争议而被识别。然而，这一经典理论正遭遇双重挑战：在理论内部，以“包容性实证主义”为代表的观点主张，法律渊源本身可以包容道德标准；在实践外部，法律全球化、人权宪政主义以及跨国软法的兴起，似乎提供了大量不依赖传统社会事实渊源却具备规范效力的“法律”形态。本研究采用概念分析与理论重构的方法，旨在论证拉兹的权威理论非但没有被这些挑战所颠覆，反而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更精细的分析框架。核心发现是，拉兹的理论能够通过区分“法律规范”与“法律授权的裁量”来回应包容性实证主义的诘难；同时，它也为我们识别全球化背景下的“软法”何时真正具有“法律权威”提供了清晰的界定标准。结论指出，来源命题在当代依然是界定法律独特社会功能的基石，但其应用需要超越传统的国家立法中心观，转向对多元化权威渊源的社会事实考察。关键词法律实证主义；来源命题；约瑟夫·拉兹；权威理论；法律全球化；包容性实证主义二、引言法律实证主义作为西方法理学的主导范式之一，其核心主张在于法律与道德在概念上的分离，即“法律是什么”与“法律应当是什么”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问题。在这一宏大命题之下，“来源命题”构成了法律实证主义的基石。该命题认为，法律的有效性及其内容的确定性，最终取决于其社会事实渊源，例如立法机关的制定、法院的判决或长期的社会习俗，而非取决于其是否符合道德或正义的要求。约瑟夫·拉兹，作为当代最杰出的法律实证主义者之一，将这一命题发展到了极致，形成了“排他性法律实证主义”。拉兹的独特贡献在于，他并未将来源命题视为一个不证自明的前提，而是将其坚实地建立在其精深的“权威理论”之上。拉兹主张，法律在本质上是一种宣称拥有正当权威的制度体系。而权威的“服务观”则要求，权威的正当性在于它能够帮助其管辖对象更好地遵从那些本已适用于他们的理由。为了实现这一服务功能，法律规范必须能够作为“排除性理由”，即取代个人对背后复杂理由的权衡。这一功能的实现，其逻辑前提必然是：法律规范的识别必须独立于对其背后复杂理由的考量。如果法律告诉我们“做道德上正确的事”，它就没有提供任何指引，也就丧失了权威的意义。因此，拉兹得出结论，法律必然且只能来源于社会事实，即来源命题。然而，拉兹所构建的这一逻辑严密的理论体系，在当代正面临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双重严峻挑战。在理论内部，以朱尔斯·科尔曼和威尔·沃卢乔为代表的“包容性法律实证主义”者认为，来源命题过于严苛。他们主张，一个法律体系的“承认规则”可以，虽然并非必须，将道德标准作为法律有效性的判准之一。例如，一部宪法可能规定“任何不公正的法律均属无效”。在这种情况下，道德评价似乎成为了识别法律的必要环节，这直接冲击了拉兹的来源命题。在理论外部，全球化的法律实践更是对来源命题提出了尖锐的挑战。跨国商法、国际人权法以及诸如国际标准化组织规范之类的“软法”，在全球治理中扮演着日益重要的角色。这些规范的约束力似乎并不源于传统的主权国家立法机关这一“社会事实渊源”，而是源于其合理性、共识性或市场接受度。如果这些规范正在发挥法律的功能，那么拉兹的来源命题是否还能有效地界定“法律”的范围？它是否已沦为一个仅适用于描述传统国内法的过时理论？本研究的核心问题是：拉兹基于权威理论所构建的来源命题，在面对包容性实证主义的理论挑战和法律全球化的实践冲击时，是否仍然具有解释力和规范力？其理论边界和可靠性界限究竟在何处？本研究的目标在于，通过深入剖析拉兹权威理论的内在逻辑，论证来源命题的核心价值并非在于识别所有具有规范性的社会规则，而在于界定一种特定类型的权威——即“法律”权威。本文将尝试论证，拉兹的理论框架非但没有被当代挑战所瓦解，反而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精细的分析工具，以厘清在多元规范秩序中，哪些规范真正构成了“法律”。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首先，系统梳理围绕来源命题的理论争论；其次，阐明本研究的概念分析与理论重构方法；再次，深入分析拉兹权威理论如何回应包容性实证主义和全球化软法的挑战；最后，总结研究结论并展望来源命题的未来理论发展。三、文献综述围绕法律实证主义来源命题的学术论战，构成了近半个世纪以来西方法理学的核心议题之一。这一讨论的核心，在于如何界定法律的识别标准及其与道德的关系。在经典实证主义阶段，奥斯丁将法律定义为主权者的命令，其来源清晰明确。汉斯·凯尔森则试图通过“基础规范”这一预设的规范性源头，来封闭法律体系的渊源。然而，真正将来源命题系统化并置于现代法理学中心的是赫伯特·哈特。哈特在《法律的概念》中提出的“承认规则”理论，将法律的有效性奠基于一个复杂的社会实践，即法律官员在识别法律时所共同接受和运用的标准。哈特认为，承认规则主要指向特定的社会事实渊源，如立法机关的制定或司法判例的积累。然而，哈特理论的模糊性引发了实证主义阵营内部的重大分裂，形成了“包容性”与“排他性”两大流派。包容性实证主义者，如朱尔斯·科尔曼、马修·克莱默和威尔·沃卢乔，主张承认规则在逻辑上“可以”包含道德标准。他们认为，在一个特定的法律体系中，如果社会事实明确规定法官在适用法律时必须进行道德审查，那么这种道德审查就成为了法律有效性的条件之一。对他们而言，来源命题只是一个偶然的社会事实，而非法律概念的必然要求。约瑟夫·拉兹是排他性实证主义最坚定的捍卫者。他坚决反对包容性实证主义，其核心武器便是其“权威理论”。拉兹认为，法律的本质特征在于其对权威的宣称。法律宣称自己有权告诉人们该做什么，并要求人们服从，不是因为人们碰巧同意其内容，而是因为它是“法律”。基于“服务型权威观”，法律的权威若要正当，其指令必须能够帮助人们更好地遵从那些本已存在的“背景理由”。为了做到这一点，法律规范的识别必须独立于对这些背景理由的考量。如果识别法律需要重新进行复杂的道德判断，法律就失去了其作为权威的服务功能。因此，拉兹断言，来源命题是法律概念的必然组成部分，任何诉诸道德判断才能识别的规范，在被法官运用之前，都不是“法律”，而只是法官在行使法律授予的“裁量权”。斯科特·夏皮罗则从“计划理论”的角度进一步支持了排他性立场，认为法律是一种社会计划，其目的在于解决道德和社会协调问题，而计划的有效性同样依赖于其内容的清晰可辨识性，而非再次诉诸争议性的道德判断。与此同时，来自法理学外部的挑战，即法律全球化和“软法”治理，也对来源命题构成了冲击。萨斯基娅·萨森等社会学家描述了全球化如何导致国家主权的“去中心化”，产生了大量超越国界的“非国家法”。法社会学领域的“全球法律多元主义”学者，如保罗·希夫·伯尔曼，主张存在多种规范秩序相互交叠，国家法只是其中之一。这些研究指出，诸如国际商事仲裁中形成的“商人法”、国际体育组织的规范，乃至ISO等技术标准，都在事实上发挥着法律的功能，但它们缺乏传统意义上的主权“来源”。现有研究在各自领域都取得了丰硕成果。包容性与排他性之争深化了我们对法律识别标准的逻辑分析；全球治理研究则揭示了规范形态的现实变迁。然而，二者之间鲜有深入的理论对话。批判包容性实证主义的文献，多集中于其内部逻辑一致性，较少将其与全球化背景下的软法挑战相结合。而讨论全球软法治理的文献，又往往忽视了拉兹权威理论所提供的精细分析工具，简单地将所有具有约束力的规范都泛称为“法律”。本研究的切入点正在于此。本文试图将这两个战场结合起来，以拉兹的权威理论为统一的分析框架，同时审视来源命题所面临的“内部理论挑战”和“外部实践挑战”。本文的理论价值在于，尝试论证拉兹的权威理论不仅是排他性实证主义的辩护工具，更是一个具有强大分析力度的元理论，它能够为我们在日益复杂的全球规范体系中，提供一个虽严苛但清晰的“法律”识别标准。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不再纠结于“软法是不是法”的二元对立，而是运用拉兹的理论来分析，这些新兴规范在多大程度上“宣称”并“实现”了法律所特有的“权威功能”。四、研究方法本研究的性质决定了其主要依赖于法理学和政治哲学的研究范式，采用一种概念分析与理论重构相结合的研究方法。研究的核心在于对约瑟夫·拉兹的权威理论及其核心“来源命题”进行深入的文本阐释，并以此为基准，对当代法律理论和法律实践中的挑战进行批判性回应。本研究的整体研究设计是一个理论证成的过程。它不旨在发现新的经验事实，而是旨在通过严谨的逻辑推演和概念辨析，重新确立一个理论命题在面对新现象和新批判时的理论有效性边界。研究路径将从拉兹理论的内部逻辑出发，首先清晰地重构其“服务型权威观”、“排除性理由”和“来源命题”之间的必然联系；随后，将此理论框架作为分析工具，逐一“测试”其是否能够解释或回应来自包容性实证主义和全球法律多元主义的挑战。本研究的“数据”来源主要为规范性文献文本。这些文本构成了本研究分析和论证的基础材料：1.核心文本：本研究将深度研读约瑟夫·拉兹的三部关键著作：《法律的权威》、《实践理性与规范》以及《公共领域中的伦理》。对这些原始文本的精读是确保准确把握拉兹思想内核的前提。2.批判性文献：主要包括包容性实证主义代表人物的核心论著，如朱尔斯·科尔曼的《实践的风险》、威尔·沃卢乔的《包容性法律实证主义》，以及罗纳德·德沃金对实证主义的经典批判。这些文献构成了本研究需要正面回应的“挑战方”。3.应用场景文献：涉及法律全球化、跨国私法治理和“软法”理论的文献，如有关国际商事仲裁规则、ISO标准以及国际人权法效力的研究。这些文献提供了检验来源命题在当代实践中适用性的“案例”。本研究的数据分析技术主要采用定性分析方法，具体包括：1.概念分析法：对“权威”、“来源”、“法律”、“道德”、“软法”等核心概念进行精确界定。本研究将严格区分“作为渊源的道德”与“作为法律指令适用对象的道德”，以及“规范性”与“法律效力”之间的差异。2.逻辑重构与演绎：本研究将重构拉兹从“权威”到“来源”的论证链条，识别其核心前提和推论步骤。随后，将包容性实证主义和全球软法的主张形式化，并置于拉兹的逻辑框架中进行推演，以检验其是否会导致逻辑上的不融贯或是否违背了权威的服务功能。3.反事实思维实验：在分析中将采用思想实验，例如，假设一个法律体系明确采纳了包容性实证主义的承认规则，然后运用拉兹的权威理论来分析，这种体系在实践中将如何运作，以及它是否还能履行法律作为权威的核心功能。通过这一系列分析，本研究旨在澄清，当代对来源命题的挑战，究竟是在何种程度上动摇了实证主义的根基，抑或是仅仅丰富了我们对“社会事实渊源”这一概念本身的理解。五、研究结果与讨论本部分是研究的核心，旨在运用拉兹的权威理论，对法律实证主义来源命题所面临的内部理论挑战与外部实践挑战进行系统的分析与回应。讨论将证明，拉兹的理论框架为来源命题提供了坚实的辩护，同时也为理解当代复杂的法律现象提供了深刻的洞见。1.来源命题的基石：拉兹的服务型权威观拉兹理论的出发点是，法律本质上是一种实践权威，它宣称有权告诉人们应该做什么。这种权威的正当性来源于其“服务观”。权威的服务功能体现在两个核心命题：首先是依赖命题。权威的指令应当基于那些本已适用于其臣民的“背景理由”。例如，交通法规的制定应基于保障安全和效率的理由。其次是常规证成命题。权威的正当性在于，如果人们听从权威的指令，他们会更接近于正确地按照那些背景理由行事。简言之，权威是我们的“理性助手”。为了实现这种服务功能，权威的指令必须具有排除性地位。这意味着，权威的指令不仅仅是一个需要被纳入考量的理由，而是要“取代”那些它所依赖的背景理由。当我们面对红灯时，我们不应该再去思考“此刻闯红灯是否安全或高效”，我们只需要服从“红灯停”这一指令。这一理论对法律的形态提出了严格要求。如果法律要作为权威发挥作用，那么其臣民必须能够“识别”法律的指令“是什么”。如果识别法律指令本身，就需要重新诉诸那些法律本应取代的复杂的背景理由，那么法律就无法提供任何服务。例如，如果法律仅仅规定“纳税人应缴纳‘公平’的税款”，那么纳税人为了确定自己该做什么，就必须重新进行复杂的关于“公平”的道德哲学论证，而这正是法律试图通过制定具体税率来解决的问题。因此，法律的存在和内容必须能够通过查阅社会事实来确定，而无需进行道德论证。这就是拉兹“来源命题”的理论根基：权威的必要条件是其规范的可识别性，而可识别性依赖于社会事实渊源。2.对内部挑战的回应：包容性实证主义的误区包容性实证主义认为，来源命题可以是一种“偶然”选择，法律体系可以通过其承认规则“选择”将道德标准纳入法律有效性的判断标准。这一观点在面对诸如美国宪法中“平等保护”或“禁止酷刑”等抽象道德条款时，显得尤其具有说服力。然而，从拉兹的权威理论出发，这种包容是具有误导性的。拉兹的分析框架并不否认法律中存在这些抽象条款，但他对这些条款的“法律地位”提供了不同的解释。首先，区分“法律”与“法律的渊源”。拉兹认为，法律体系的渊源是社会事实，但渊源中所包含的语言可能并不都是法律规范。当宪法规定“禁止不人道待遇”时，宪法这一社会事实本身是法律的渊源。但“不人道”这一概念的内容，在被司法阐释之前，其本身并不是法律规则，而是一个道德标准。其次，区分“适用法律”与“法律授权的裁量”。当宪法使用“不人道”或“公平”这类词汇时，拉兹认为，这并非是将“道德”变成了“法律”，而是法律在“授权”法官。法律通过来源命题告诉我们：“法律在此处终止，法官被授权运用其自由裁量权，并直接诉诸道德原则去填补这个空白”。法官在进行这种道德判断时，他并不是在“发现”一个业已存在的法律规则，而是在“创造”新的法律规则。这个新规则一旦被创造，就成为了一个新的“社会事实渊源”，从而成为未来案件的法律。因此，拉兹的来源命题并未被包容性实证主义击败。包容性实证主义所指出的“法律中包含道德”，在拉兹看来，恰恰是法律在某些点上“用尽”了其权威指引，而将判断权交还给道德的时刻。法律的权威性体现在它能明确界定“何时”以及“由谁”来进行这种道德判断。来源命题始终有效，因为它界定了法律指令的边界。3.对外部挑战的回应：法律全球化与“软法”的权威法律全球化带来的挑战似乎更为严峻。诸如ISO标准、互联网治理规范或国际商事惯例等“软法”，它们显然不是由传统的主权国家制定的，但它们在全球范围内被广泛遵守，并深刻地影响着行为。这是否意味着法律可以不依赖于“来源”？拉兹的权威理论同样为此提供了精辟的分析工具。来源命题的核心并非“来源必须是国家”，而是“来源必须是社会事实”。拉兹的理论完全兼容法律渊源的多元化。首先，软法作为“事实来源”的认定。以ISO标准为例，一个企业之所以遵守ISO9001，并非因为该标准在道德上具有绝对说服力，而是因为它是一个由特定国际机构通过特定程序制定并发布的“文本”。企业识别该规范的内容，是通过查阅这个文本，而不是通过独立进行质量管理的道德哲学思考。ISO标准完美地符合了来源命题的要求：其存在和内容可由社会事实确定。其次，软法权威的“服务功能”。ISO标准之所以被遵守，恰恰因为它符合拉兹的“服务型权威观”。在全球供应链中，关于“何为可接受的质量”存在无数复杂的背景理由。ISO标准通过提供一个统一、清晰、可识别的规范，充当了“排除性理由”。它“取代”了苹果公司与富士康之间可能发生的关于“质量”的无休止谈判，使双方能够更高效地遵从“保障产品质量”这一共同的背景理由。4.讨论：来源命题的当代价值与边界通过上述分析，本研究认为，拉兹的来源命题在当代非但没有过时，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贡献与启示：第一，来源命题是区分“法律治理”与“道德说教”的界碑。在软法和全球治理规范泛滥的今天，许多规范仅仅是“建议”或“倡议”，它们要求行为体自己去权衡理由。而另一些规范则宣称具有“权威性”，要求行为体“服从”。拉兹的来源命题帮助我们识别出后者，并将其作为“法律”现象进行研究，而前者则属于政治倡议或道德劝说。第二，来源命题揭示了“技术理性”的权威本质。ISO等标准体系的崛起，表明在现代社会，权威的“社会事实”来源已经从传统的“政治意志”扩展到了“技术共识”。但其运作逻辑仍然是实证主义的：一个规范之所以是权威，是因为它“来自”某个被承认的制定程序，而非其内容本身的完美无缺。第三，来源命题为“硬法”对“软法”的采纳提供了理论解释。当一国法院在判决中援引ISO标准，或者一国法律将ISO标准直接转化为国家标准时，这正是拉兹理论的体现。法院和立法机关通过一个明确的“社会事实”行为，将另一个社会事实纳入了本国法律体系的范围。这个过程本身就是来源命题运作的明证。可靠性边界：然而，拉兹的理论也存在其边界。来源命题对于解释那些“前法律”或“超法律”的规范显得乏力。例如，国际法中的“强行法”，其约束力被认为来源于人类良知或国际社会的根本利益，而非特定的条约或习惯。对于这类规范，拉兹的来源命题似乎难以完全涵盖，这或许是自然法理论依然保有其生命力的领域。此外，拉兹对包容性实证主义的回应虽然在逻辑上自洽，但在现象描述上可能过于极端。在司法实践中，法官在解释“公平”或“合理”时，很少认为自己是在“立法”，他们通常认为自己是在“阐明”法律中已经蕴含的意义。拉兹的理论在这里为了维护逻辑的纯粹性，可能牺牲了对司法实践现象的描述准确性。综上所述，拉ZY的来源命题在面对当代挑战时，展现了强大的理论弹性和分析深度。它迫使我们认识到，法律的权威功能与其社会事实基础之间存在着不可分割的逻辑联系。六、结论与展望研究总结本研究以约瑟夫·拉兹的权威理论为分析框架，系统考察了法律实证主义“来源命题”在面对“包容性实证主义”的内部理论挑战和“法律全球化与软法”的外部实践挑战时的理论韧性与可靠性边界。研究发现，拉兹的理论非但没有被这些挑战所颠覆，反而为理解当代复杂的法律现象提供了最精细的分析工具。本研究的核心结论如下：第一，来源命题是拉兹“服务型权威观”的必然逻辑推论。法律若要实现其作为权威的服务功能，其存在与内容就必须能够通过社会事实渊源被识别，而无需诉诸其本应取代的道德论证。第二，针对包容性实证主义的挑战，拉兹的理论通过严格区分“法律规范”与“法律授权的裁量”，成功地进行了回应。宪法中看似包容道德的条款，在拉兹看来，并非是道德成为了法律，而是法律这一社会事实渊源授权司法机关在法律“用尽”之处，直接运用道德理由进行裁决。第三，针对法律全球化与软法的挑战，拉兹的理论同样具有强大的解释力。来源命题并不要求法律渊源必须是单一的或国家性的，它只要求渊源是“社会事实”。诸如国际标准组织规范等跨国软法，其权威性恰恰也来源于其清晰的社会事实渊源及其所提供的“排除性理由”服务功能，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