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庄子》散文艺术形象浅说

第3 2 卷第4 期 2 0 0 6 年9 月 青海民族学院学报C 社会科学龋 J O U R N A Lo FO I N G I I A IN A _ n 0 N A L 衄SI N S T 】瞪U T E l l e J V O L 3 2N o 4 s e p 2 0 0 6 庄子散文艺术形象浅说 任秀莲 ( 青海警官职业学院，青海西宁8 1 0 0 0 0 ) 摘要：庄子散文纵横恣肆，想象丰富，机智幽默，辞藻瑰奇具有浪漫主义色彩。它通过想象创造形象，井用具体的形 象认识社会、反映社会，对后世文学创作产生了重大影响。 关键词：( 庄子；散文；艺术形象；风格 中图分类号：【2 0 7 6 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 0 0 0 5 4 4 7 ( 2 0 0 6J 0 4 一o l O l 一0 3 庄子是先秦诸子散文的重要著作，是庄周及 其弟子、后学著作的总汇。据汉书艺文志记 载，庄子一书，凡3 2 篇，其中“内篇”7 篇，历来认 为是庄周所作。外篇1 5 篇、杂篇1 1 篇，一般认 为是他的弟子和后学所作。 庄子( 约公元前3 6 9 年前2 8 8 年) ，姓庄名 周，战国时宋蒙( 今河南商丘县) 人。是战国时代的 思想家，道家思想的创立者。他继承并发展了老子 的思想。庄子认为一切事物都有它的对立面，这是 他哲学思想中的辩证法成分。但他同时认为人对这 些变化是无可奈何的，只有服从，因此主张“无为”； 认为一切事物都是相对的，因此否定知识，否定一切 事物的质的差别，至于大小、贵贱、寿天、生死、是非、 善恶、得失、荣辱等都是一样的，把相对的理论绝对 化，而且幻想在无是非、无得失、无荣辱的虚无缥缈 的境界中逍遥漫游。在政治上，他反对人间的一切 措施，幻想回到最原始的时代。这些消极厌世、逃避 现实的思想，对后世产生较大影响。 庄子的内容大致有两个方面：庄周及门生后 学对社会现实表现出的强烈不满，并以此所进行的 深刻揭露、批判和对其哲学思想的宣扬、说教。庄子 哲学的核心是反对人的异化，追求个体的无限和自 由。庄子对阶级社会中的种种虚伪残暴现象有着更 多的观察和了解。但在社会的大动乱面前，他不是 通过积极的斗争去寻找出路，而是悲观厌世，逃避现 实。采取否定一切的虚无主义态度，从幻想中求得 自我解脱，于是所谓“重生”、“养生”、“保身”便成 了贯穿庄子全书的思想。 庄子的散文在战国时代文学中独树一帜，有很 高的成就。他的散文虽属哲学范畴，但没有抽象的 说教，而且运用大量的寓言，生动地表达深湛的哲 理；文章奔放新奇，丰富的想象、奇特的构思、大胆的 夸张、谲奇的比喻、幽默而辛辣的讽刺，可谓是汪洋 恣肆，波澜起伏，变化多端，恣态横生，对后世文人影 响很深。庄子对艺术形象的塑造，有如下特点： 一、寓真于诞寓实于玄 庄子的哲学思想是对非现实社会的幻想和 追求，亦即对现实社会的否定，这就决定了其以想象 为艺术基调。但庄子及其门生后学又无法摆脱社会 和自然的制约。因此，这种想象又必然是以社会和 自然的制约为其立足点的，相对相反生发开来，从而 形成了它所特有的浪漫主义创作特色，使其所创造 的艺术形象交织于真幻之中。这首先表现于所谓 “神人”、“至人”、“真人”、“圣人”的形象。这些人 物是庄子所着意刻画的，是懂得和实行了“天 地”自然无为的道而达到最高人生境界的人，是“得 至美而游乎至乐”的人，当然也是庄子及其门生后 学赞美和讴歌的人。在逍遥游、齐物论、大宗 师、刻意等篇中，我们看到这类人物“肌肤若冰 雪，绰约若处于；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 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大泽焚而不能热，河冱而不 能寒。疾雷破土而不能伤，飘风振海而不能惊。” 收稿日期：2 0 0 6 0 3 一l l 作者简介：任秀莲( 1 9 5 4 一) ，女山西太原人，青海警官职业学院副教授。 1 0 1 第3 2 卷任秀莲：庄子散文艺术形象浅说 “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大火不热。”“其生若浮，其死 若休。不思虑，不豫谋其寝不梦，其觉无忧 ”一个个超凡脱俗，飘逸瑰奇。但透过这眩目 的薄纱，我们不难发现，这些“人”的身上无不带有 社会现实的影子，它来自现实，又超脱于现实。例 如，当同处一室，数十年朝夕相伴生养子孙的妻子死 去，哀伤本为人之常情，文中的“庄子”起初虽亦 “慨然”，但经过一个深思的过程，即死生不过是 “气”的流转，就如同四时的远行一样，于是非但不 再“慨然”，而是“箕踞”、“鼓盆”，进而“歌”起来 了。一切又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显然， 这个“庄子”是庄子为表述其生死观而通过虚 构、夸张、想象塑造的艺术形象。 逍遥游中“背不知其几千里也”的大鹏，人们 是不会相信它的存在的。但以这样的宠然大物度之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云”，“鹏之徒于南冥也，水击 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而后乃今培风，背 负青天而莫之天阏”，“去以六月息者也”的一系列 动作行为，又无不在情在理，体现出直观的真实 美，使我们不能不为这种大手笔扼腕惊叹。 二、移花接木，推陈出新 庄子中的艺术形象无一不带有作者强烈的 主观意识。正如庄子所说：“真者，精诚之致也，不 精不诚，不能动人，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 不威；强亲者虽笑而不和。”这类艺术形象主要是一 些历史、传说人物的塑造。这些人物在庄子里或 者面目全非，为其“道”而张目；或者为所矢之的，衬 托其“道”不而足。如应帝王中作者笔下的“列 子”、“孙子”“心醉”于神巫季成“知人之死生存亡， 祸福寿天，期以岁月旬日，若神”的技艺，怀疑其师 壶子之能。于是壶子几次展示“道”的玄机，击败 了季咸的巫术，使其逃之天天。“列子”由此而醒 悟，发奋政学，“三年不出”，终于“于事无与亲，雕 琢宴朴，块然独以其形立。纷丽封哉，一以是终”， 获得了真正的绝对自由。庄子巧妙地借列子、壶 子抨击了阴阳家的荒诞，赞扬道家虚己无为，立于 不测之能。于荒诞中显真实，勾勒出了栩栩如生 的“列子”形象，情趣盎然。 庄子中的“孔子”形象尤为精彩。在盗跖 里作者详细描绘了i L 子对盗跖进行的儒家说教，又 借盗跖之口对孔子的学说主张及立身行世作了全面 分析批判，斥之为“诈巧虚伪”。接着作者再作精雕 细刻：孔子“再拜趋走，出门上车，执辔三失。目茫 然无见，色若死灰，据轼低头，不能出气。”极尽描写 描绘之能。作为批判对象，揭鳐得淋漓尽致；作为艺 】0 2 术形象，刻画得情貌毕现。同一个孔子，在大宗 师里的形象则为之大变：孔子教导子贡“鱼相选乎 水，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养给；相造乎 道者，无事而生定。故日，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 乎道术”，且被排定为i L 子处世之“方”。作者尤感 不足，进一步写道：颜回在孔子的不断鼓励下，忘掉 了“仁义”，忘掉了“礼乐”，终于达到了“坐忘”的境 地，即所谓：“堕肢体，默聪明，离形去智，同于大 通”。颜回的“道行”使孔子愧叹不如，感慨万分， 不禁情溢：“同则无好也，化则无常也，而果其贤 乎! 兵也请从而后也。”借他人之形体，售自己之 “道”，而又“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其可以说是揉 和抽象思想与具体形象的结晶，浪漫主义夸涎幻想 的妙品。 庄子中即使是作者笔下自然物也被注入强 烈的主观意识。如秋水里的“河伯”与“北海 若”：“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至大，两浚渚崖之 间不辩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 尽在已。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 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北 海若日：“今尔出于崖诶，观于大海，乃知尔丑， 尔将可以与语大理矣! ”既挥洒自若描绘出了那滔 滔而流、充溢两岸的江河与浩瀚天际、水天相连的北 海的外在形貌，又以神奇莫测的想象使之通晓人间 玄理，体现出不为一切有限事物所束缚的最大的自 由，体现出“天道”的自然无为、无所不能的力量， 姿态横生、跌宕起伏。 三、绘声绘色。见骨见心 形象的塑造既是对形状、声响的描绘，更在于性 情、气质的表现。尽管庄子不是文学作品，但也 很见其特色。养生主里“疱丁”的形象颇为典型。 文中通过“疱丁解牛”时那娴熟优美的动作姿势，轻 巧进刀时和谐悦耳的声音，切合其身分地位而又极 富个性的口吻和“三句话不离本行”的言谈的精细 描写把潜心于道的“疱丁”维妙维肖地展现在人们 面前，于和风细雨中显山露水。齐物论中那段被 人们誉为风赋的描写，更是汪洋姿肆，行云流水： “夫大块噫气，具名为风。是唯元作，作则万窍怒 号。而独不闻之寥寥乎? 山林之畏佳，大木十围之 窍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柑、似圈、似臼、似洼者、似 汗者。激者、镉者、叱者、吸者、叫者、藻者、实者、咬 者。前者唱于，而随着唱喁；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 和；厉风济，则众窍为虚。而独不见之调调、之刀刀 乎? ”用人及物的形状声响来形象地比喻孔窍的八 类形状、风的八种声响，特别是“风木形声，用木之 青海民族学院学报( 社套科学版)2 0 0 6 年9 月 “窍穴”的多样和风入“窍穴”所发出的不同声响形 象地刻画出“万窍皆呜”的大风形象。又以“袷 风”、“飘风”、“厉风”对风的种类及“性格”加以区 别，使不同的风各具其貌。读到此处，正如杨慎所 言，“掩卷而坐，犹寥寥之在耳。”( 庄子解) “两展 其足。接剑嗔目，声如乳虎”的盗跖，自鸣得意的 “蜩”与“学鸠”，“逡巡而却”的“东海之鳖”等等，亦 无不形声并茂，生动传神。 这里还应特别提到庄子在塑造形象方面的 一种创造性的尝试。德充符里作者为了宣扬庄 子德的含义，写出了三个德充而形残的“兀者”，并 分别给予详尽地描绘：名叫“王骀”的兀者，“从之游 者与仲尼相若”，亦为教师身份。于是作者就以孔 子与他相比，从孔子口中表现王骀“游心乎德之相， 物视其所一而不见其所丧，视丧其足犹遗土也”的 充实的道德，并以孔于的倾心折服显示王骀的高贵； 名叫“申徒嘉”的兀者是与郑子产为伍的。申徒嘉 与子产“同师于伯昏无人”。子产身为执政，不免高 人一等，盛气凌人。而申徒嘉虽然形残却并不为此 自戚自卑，坦然处之。两相对照，不言而喻，作者肯 定了徒嘉而否定了子产；鲁国的兀者“叔山元趾”， 他拜孔子为师，但孔子远远赶不上他的道德，他向老 聃的回答又不如他自己的见解精辟。作者用孔子、 老聃的“德欠形全”来反衬“德充形残”的叔山无趾， 生动鲜明地阐述了其德是主要的，形体是次要的，立 意于尊德的道家观念。抓住人物最基本的内在特征 以表现其性格独特的面貌，特别是在同类性格的人 物中写其不同，是我国唐代以后人们开始研讨并予 以重视的课题，一如苏轼所说：“凡人意思，各人所 在，或在眉目，或在鼻口。”但远在战国时代的庄 子的作者，居然用这种方法塑造形象，从不同的侧 面写出同是“形残”而因地位身份、性情、素养各异 的人物，又将他们同置“德充”一类，表面看来，这几 个形象与上两例的精美无法相提并论，但仅以此举 言之，不能不说是我国古典美学思想的一大进步，实 属难能可贵。 作者通过想象创造形象，以具体的形象去认识 社会、反映社会，而形象塑造上的虚构、夸张、幻想是 其重要的艺术手段。庄子的文章，在先秦诸子中风 格独特，其想象丰富、言辞瑰奇、文笔变化多端，气势 磅礴、汪洋恣肆，具有浓厚的浪漫主义风格，对后世 文学创作产生了重大影响。 参考文献： 1 刘沙河庄子 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 9 9 9 2 杨柳桥庄子译诂 M 上海：上海古籍出 版社1 9 9 1 3 颜亨福，周才珠古文精华 M 贵阳：贵州 人民出版社1 9 8 6 4 】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第一分册f C 西 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 9 7 9 ( 责任编辑星奎成) E x p l a n a t i o n o n t h e P r o s a i cA r t i s t i c F i g u r e s i nZ h u a n g T z u R E NX 讥一l i a n A b s t r a c t ：Z h u a n g T z ui sac l a s s i c a l l i t e r a t u r ew i t hf e r t i l ei m a g i n a t i o n ，w i n y s t i l e ，s u p e r b r h e t o r i c a n d r o m a n t i c c o l o r I tc r e a t e s m a n yf i g u r e s b y i m a g i n a t i o n a n du s e st h e mt o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