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现代后的嚎哭者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1 被现代后的嚎哭者 无疑， “底层叙事” 已成为新世纪 当代文学地标性建筑，在转型期社会， 一切下层民众的显在问题和潜在矛盾都 成其观照的对象。这种回归批判现实主 义传统的写作潮流，不啻体现了作家们 深切的人文关怀，更重要的是对一些众 所周知的合法性历史进程比如现代 化的问题，进行了重新的分析、反思， 为我们对快速变化的世界进行多向度考 察和再认识提供了事实可能和文本依据。 笔者认为：这种努力和尝试是必要甚至 迫切的，因为许多往往看似正当的事物， 在人们跳出集体无意识怪圈的时候，其 弊端和危机是不言自明的。 中国论文网 /5/view-4890117.htm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2 作为“ 底层文学” 的代表作家，王 祥夫在这个领域用力甚勤：新世纪以降， 从获得第三届“ 鲁迅文学奖 ”的上边 ， 到新近两年连续荣登“ 中国小说排行榜 ” 短篇类榜首的真是心乱如麻 归来 ， 无不体现出作家对现代化进程中底层社 会诸多现实问题以及精神状态的敏锐关 注和细腻捕捉。与极易走入绝境的大悲 苦、大不幸的底层书写不同，王祥夫小 说的艺术维度不只局限在物质化生存状 态，他在进逼下层民众精神苦难的同时， 在很高的层次上对其根源进行了寻找和 开掘、质疑和批判。 一、被“ 现代” 后 “现代化 ”是个舶来的概念，源于 欧美等西方社会。根据马格纳雷拉的界 定，现代化是发展中的社会为了获得发 达的工业社会所具有的特点：一种经历 文化与社会变迁的，包容一切的全球性 过程。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意识形态禁 锢的消解， “现代化 ”进程轰轰烈烈，中 国社会的变化天翻地覆，于是，当前被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3 一些学者形容为又一个鲁迅所称的“大 时代”。在历经三十年变迁之后，中 国迈入了新世纪，但根据经济基础以及 上层建筑诸多情形所示：中国仍处于发 展中国家行列，现代化进程还在路上。 在社会转折关键期的当下，无可否认发 展必然也必须是第一要义，然而我们也 应看到：在发展带来明显成果的同时， 也无可避免地生成了诸多与其不相协调 的问题和矛盾。毕竟，我们是在“摸着 石头过河”。 对于“ 享受 ”也“遭受”发展 的人们，在许多主动或被动的“现代化” 之后，的的确确发现了许多实际的困惑 乃至困窘，比如贫富分化愈来愈严重甚 至被合法化，比如经济繁荣背后社会不 稳定因素潜在增加，等等，不得不使我 们产生“现代化 ”的焦虑。事实上， “底层” 这个社会学术语也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之 下重新被提及和应用的（之前与之相对 应的，是政治色彩较浓厚的阶级概念） ， 这是个无需思索而明白如话的群体指称 所谓底层，就是处于社会最下层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4 的人群。如果非要阐述些划分标准和特 点的话，无非不过是社会资源占有少， 非发展既得利益者，无话语权的弱势群 体等等。 在当代中国，城市化进程是现代 化进程的一面镜子，塞缪尔指出， “在很 大程度上，城市的发展是衡量现代化的 尺度。 ”城市化的突出表现就是城市面 积的急剧膨胀和野蛮扩张，在城市原有 空间极其有限的制约之下，征用城市近 郊农业用地成了推进城市化的必由之路。 当林立的高楼座座拔地而起、宽阔的大 道马路条条四通八达之时，其背后是一 批批、一群群放下犁铧，收起锄头的农 民据有关部门统计，自 1990 年以 来，中国城郊失地农民总数量约为 6630 万。生活在城乡结合带的农民失去的 不仅仅是土地，更是那世代因袭坚守在 农耕文明中的生存方式，在巨变来临土 地不复存在的时候，大部分农民会改变 自身社会角色以适应新的生活，去打工、 去做小买卖，而那些业已成型并将生命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5 浸润于土地和农事的庄稼人必然会成为 变迁之下的悲剧。 “村子里的人都没了地 种，没了地的农民还能是农民吗？但他 们注定又不能是城里人！”在王祥夫的 小说里，我们看到了那没有了退路的乡 村人。 五张犁就讲了失地农民“五张 犁”的故事，这是一曲农耕文明的悲歌 抑或挽歌。 “五张犁 ”是张沟村实诚的庄 稼人、好把式，因其炉火纯青的农事技 艺而得此绰号，这一方面这是对他的肯 定与褒奖犁是农具中的“大哥大” ； 另一方面也是对他固执于农耕角色无法 变通的写照犁是只能耕作的物件， 别无它用。城市扩张， “五张犁 ”的土地 变成了绿化带，成为了城市园林处下辖 的花圃园，做了一辈子庄户人的“五张 犁”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疯癫地继续 着自己的农事：春天，他像对待庄稼一 样为花卉施肥、除草；夏天，他又为花 卉浇水、捉虫，到了秋天，他竟一把镰 刀收割了花卉！当有人明明确确告诉他 那块地早不是张沟的土地了，也不是你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6 “五张犁”的了， “五张犁”并不答话，只是 “目光灼灼的傻笑 ”。当然，土地新的主 人园林处的工作人员也对他无可奈 何，无从干涉，因为他们知道这方土地 “本来”就是“五张犁”的。最让人震撼的 是，城市化后的农田都“ 扎扎实实 ”变了 样走了形，成了城市的一部分，再无法 让人辨认，但“ 五张犁” 却记着自己的那 片地，而且“ 分毫不差” ， “即使”“被重新 分配过”，他也能凭借着动物一般的本 能和直觉做到不多锄一尺，不少锄一段。 笔者认为，这是一个农民对土地永恒而 真挚的依恋情，是社会巨大变迁压力之 下人性的坚韧，当然，也是现代化气息 中一个个体那令人心痛心酸、失望绝望 的记忆。春种夏锄，秋收冬藏，立足并 依赖土地是传统农耕文明的中心所在， 现代社会的快速发展却将其以无可阻挡 的方式吞噬，而其中业已习惯了世代沿 袭于农耕生活的个体势必要迅速且根本 性地嬗变，如若不然或是迟缓，必然要 遭受怆痛， “五张犁 ”就是最好的例证。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7 我们不禁要问：现代化的代价究竟是生 存方式的改变，还是思维形式的换血， 抑或终归是文明的消逝？“五张犁” 如魔 症一般在做着无用之功，但扭曲和变态 的，到底是这个人还是这个社会？ 如果说被现代后的“五张犁” 只是 在原先土地上继续耕种“ 聊以自慰 ”的话， 那么城市里的老居民“ 垃圾老太 ”则是在 义无反顾地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以实 际行动拒绝着“ 被现代” 。 拆迁之址 是一篇几乎没有故事情节的小说：“这 一带”要拆迁了，从原居民陆续搬走， 到新楼房已经盖好，人们始终发现一个 垃圾样的老太太和她的房子一直孤零零 地立在这里，小区管理站的人也拿她没 有办法。这老太太虽然” 本身就好像是 一堆垃圾，身上的衣服是垃圾的颜色， 脸呢，也差不多是垃圾的颜色。她要远 远地站在那里不动，眼神不好的人真会 把她当作是一堆垃圾” ，但她在现代化 的默默抗争中占得了上风，因为“小区” 也对这样的人无法处置，只能任其游离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8 于拆旧建新之后现代建筑的文明之外， 在楼房中的某个角落自生自灭。事实上 我们不难察觉， “垃圾老太 ”看似以“钉子 户”的极端方式实现了对 “现代化”的拒 斥，但她也终归是“ 现代化 ”影响的无可 逃避者。拆迁之后，她基本的生存物质 资源，比如水电供应，没了；她原本人 际交往圈子，比如街巷邻居，也没了； 她成了着着实实被遗忘的孤独者，被 “现代化”所遗弃的边缘人。人是社会性 动物， “垃圾老太 ”能耐再大，也终归无 法拒斥“现代化 ”的影响。 二、 逃避以及反抗 读王祥夫婚宴的时候，会使 人联想起文学研究会“ 乡土文学 ”写实派 作家王鲁彦的名作菊英的出嫁 ，但 不同于“五四 ”名家煞有介事地对浙东农 民特异冥婚习俗的铺排和展陈，一个世 纪后的当代小说家把着眼点最终落在了 对贫富差距的反思以及对底层民众的关 怀之上。一对父子因为别人家做酒席而 整日劳累奔波，他们高超的厨师技艺和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9 良好的职业道德赢得了每一个主家的信 任和称赞。父子二人尽管终日劳作难得 闲暇，但低廉的劳动所得使得他们只能 望着他人的婚宴而叹气，父亲因迟迟无 法为儿子张罗婚事而心怀愧疚。因为家 里贫穷，儿子的对象另嫁他人，而且竟 然是父子俩去给做的席面，这极大地刺 激了儿子。这一次，父子俩又做了一场 豪华到奢侈的席面，出于好奇，他们想 看看究竟是哪个幸福的人享受了这样排 场的酒席，令他们惊诧的是，这竟是主 家在为死去的儿子在做阴婚。活着的勤 快人讨不上媳妇，死去的人冥婚却如此 奢华，有钱人和底层之间万水千山天壤 之别。在残酷的现实之下，父子俩近乎 崩溃：“他们开始慌慌张张收拾他们带 来的炒菜家伙” ， “匆匆消失了 ”，不要任 何报酬，几乎是落荒而逃。小说以主人 公一个悄无声息却意味深长的消失来告 终，是作者的高明之处他准确地体 味到了底层在面对财富差距之下的无力 和迷茫，即表现在猝不及防的伤痛之下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10 “惊慌地逃走 ”，这再准确不过的把握是 作者生活的积淀和人生经验的结果，给 人留下了怅惘与反思：活人竭尽全力不 得其求，死人却享尽奢华应有尽有，这 是贫富差距的真实写照，也是对“现代 化”戏剧性地反讽，因为只有在后者肆 无忌惮并无有效制度节制的背景之下， 社会财富才会畸形集中，不同社会群体 在获益程度上才大为不同。而众所周知， 在当下中国，这种情况尤为严重。而富 起来之外的底层由于组织、经济、文化 等方面的“失语 ”境地，在经济社会高速 发展的今天，就更显尴尬和无奈。 平 民百姓在贫困线上奋力挣扎，富人却在 变态地享受着财富，差距让底层已意识 不到自己“人 ”的本质。小说中有这样一 段书写：“儿子躺下了，脸朝着灶头那 边，眼睛睁得老大，眼球被灶火照得一 闪一闪。忽然间，儿子的嘴里吐出一句 话来：球！人家也是个人！咱也是个 人！做父亲的没说话，身子却一下子 紧住，再也不放松，肩头便尖尖的。那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11 边，煮羊汤的锅里扑哧一声，又 扑哧一声，又扑哧一声，是羊 汤滚沸时把汤溅了出来。 ”面对“ 阔气人 家”，想到自己也是个 “人 ”，不如意之 情油然而生，这是底层最为直接地感受。 由此也使人理解了父子二人最后的行动： 在极端的不平衡之下，他们只好逃避， 远离心灵的困苦和折磨。与婚宴异 曲同工的，是王祥夫另一篇小说 狂奔 。刘大器是看厕所夫妇的儿子， 为了面子，他向同学们谎称自己是军区 首长司机的儿子。当在自己的家，也就 是公厕中与同学不期而遇之后，大器一 路狂奔出城，跳入河中，以结束生命的 方式完成了对贫富差距和底层身份永远 的逃避，让人痛心的，主人公在这里付 出了死亡的代价。 底层这个概念无形中带有一层意 思：被压迫。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如果不被“压迫 ”，何以谓之底层？事实 上， “底层”这一概念的提出者 意大 利马克思主义思想家葛兰西就意识到了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12 这一点，他认为“ 底层阶级 ”包括了马克 思主义中作为“ 无产阶级”同盟军的其他 被压迫阶级或阶层，比如农民、小手工 业者、小商人、无业者等。压迫与反抗 往往是并存的，正所谓：“哪里有压迫， 哪里就有反抗。 ”与其说反抗是底层的 过激反应，毋宁说其本身就是底层的一 种存在方式，因为在不平等的社会交往 主体之间，反抗往往成为一种弱势群体 的自卫机制。所“ 卫” 的，有时只是自己 的皮肉之身，而更重要的，是“人之为 人”的尊严。 菜头这篇小说在并不复 杂的故事情节里触摸并剖析了深层次上 人的价值：“ 菜头是什么意思呢？人们 吃菜，总是把菜叶子和菜帮子留下，菜 头却一刀切了扔到猪食锅里，菜头是没 用的东西。 ”按小说交代，人被称为“ 菜 头”足见其何其无用、懦弱异常，他跟 随村里包工头王金宝四处漂泊打工，替 人家装修房子。一次，他们同去乡里武 装部长胡子家干活，却因猜忌心使然的 皮毛小事遭到了雇主的侮辱胡子要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13 求王金宝手下人每一个都往王金宝手下 吐唾沫，不然就拒付工钱。为了如期获 得辛苦报酬，其他打工者都往王金宝脸 上吐了唾沫，轮到菜头了，他“忽然把 身子转向了胡子” ，从“ 嘴里一下子 呸地唾了出来，这口水却没落在王 金宝脸上，而是落在了胡子的脸上，这 是一口分量很足的口水，菜头把它一下 子都吐在了胡子的脸上” 。地位的卑微 是底层民众无法选择的存在，但愈是弱 者的反抗，愈能显示出潜藏在人内心深 处的高贵人性与可贵尊严，当然，并非 所有人都能“ 贫贱不能移”，敢于说不 被人吐唾沫本是人格被侮辱，人权被 践踏的事，但却居然被承受的主体王金 宝演绎出了某种英雄的味道“自己 让人往脸上吐口水原是为了拿工钱，这 个理由真是很好” ，这是“现代化”下的 阿 Q，又一次用心灵屏蔽了耻辱与痛苦。 可以说，这是底层主体的扭曲、变态、 异化，但也确是底层困境下的无力苍白 与无可奈何。王金宝不这样又能怎样？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14 他毕竟要生存，要活着。 一丝不挂 中，建筑业老板大赚昧心钱，还以“沦 落”为出租车司机的方式躲避债务，工 人“阿拉伯”兄弟千辛万苦找到了他，将 其身上衣服剥个精光，让这位老板也体 味了工人们“ 光光” 的感受。狗急跳墙兔 急咬人，底层面对劳资纠纷，在无法以 正当途径维护自身合法权益之时，他们 只能以最直接最简单最原始最野蛮的方 式完成了反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 人之身。 三、嚎哭者 若把底层问题仅归咎于城乡二元 化对立，显然是犯了简单化的错误。但 要是忽视了“ 城里的乡下人 ”这一现 代化进程下出现的特殊群体，甚至是当 下底层中的主要构成，也是不适当的。 要知道，现代化背景下的利益追逐和欲 望膨胀对农民原有物质生活、精神生活、 思想方式、道德观念的冲击，是当下农 村焦灼躁动、扭曲变异的主要原因。王 祥夫先生曾说：“ 那样多的农民兄弟们，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15 在无法选择的命运中，急切注视着自身 以外变化万千的广大世界，这是我们这 个时期农民的主要特征。 ”在城镇化以 及农业机械化等诸多现代化因素之下， 许多农民远离了土地走向城市去追逐财 富和幸福，但由于在物质、精神几乎一 切层面的劣势地位，他们成为了在被拒 斥中困守的边缘存在，因主体性的丧失 而成为社会结构的最下层，上文提到的 “五张犁”“菜头”“阿拉伯兄弟”等，就是 典型的代表。城市的无休止蔓延以及充 满消费、欲望、利益最大化气息的现代 化进程，把乡下人抛进了光怪陆离的 “现代文明”。在他们之中，有的很快 “融合”并“跨越式生存”，但更多的却因 为观念、文化、制度等一些自觉或不自 觉的限制和阻碍成为了牺牲品、边缘人， 真正的底层者。逃避以及反抗固然是底 层最直接也最便捷因而也是最简单最肤 浅的存在形式，因为底层所面对的，除 了来自外部的生存挤压，还有自己本身 内心的矛盾和冲突。 管道中的管道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16 是个农民工、夹心人“那种城里人 眼中的乡下人，乡下人眼里的城里人”， 被骗婚之后，他进城寻找那卷钱“逃跑” 的新娘，在火车站却被“ 引诱 ”到了妓女 那里，虽然老实的他什么都未曾做得， 但却把身上所有钱都“ 丢”在了这里，不 明就里不识机关的管道又回去理论、索 钱，却被凶恶的鸡头们泼尿，并打个半 死。万般无奈的他只好尾随并“抢劫” 一 位中年女人，但却因手足无措和内心的 痛苦纠结未能实现。最后的管道， “再也 忍不住”了，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怒、 所有的不满都变成了嚎叫般的哭声”， “哭声震动了整个楼道 ”。管道的嚎哭背 后，绝不仅仅只是个人不幸遭遇的宣泄， 在“抢劫”未遂这个特殊场景下，更多的 其实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悔恨和自责，由 此也洞见并视察了人性中正义和道德的 坚守。主人公虽来自贫困的农村，为生 计终日奔波， “总是在外边忙 ”，但他是 个正直的人， “脸子挺特别小，为人又特 别老实，就怕主人挑三拣四的目光”，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17 但就是这么一个庄户人，在被逼无奈的 城市里铤而走险几乎犯罪，这是无法逃 避现实处境下非主观意愿的反抗，但反 抗的“失败”最终让他彻底绝望，只剩下 “嚎哭”，这“嚎哭”是为了整个底层无路 可走的嚎哭。可惜的是，造成管道这个 底层人物悲剧的，也正是底层里的芸芸 众生那个赖账的妓女、那些凶残的 打手，只不过相比“ 稚嫩”的主人公，他 们更加熟谙底层世界弱肉强食的道理罢 了。管道这种以暴制暴的策略非但没有 达到预期目的，反而因无比的愤怒、恐 惧和委屈使得自己被纠结到了精神崩溃 的境地。而我们知道，诉诸非理性的行 为方式，并非出自管道的本心。从小说 中不难看出，管道从心底对城市和现代 化事物早已隔膜和恐惧，因而也是无比 排斥的，他“ 常常觉得自己特别受压抑 ”， “卑微地连只小鱼甚至蝌蚪都不是” ， “一 到城里就喘不过气来” ，城里的街道使 他“惆怅”，高楼和汽车让他 “心里既慌 乱又不适应” ，这一切一切是 “被现代”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18 的底层最为真实而恳切的感受。这种感 受使管道受到威胁有了不安全感。于是 他总是说：“ 别惹我！别惹我！别惹我！ 谁都别惹我！” 夸张强硬的言语之下， 是极其恐惧和万分痛苦的内心，作为一 个被裹挟的外来者，他适应不了城市里 人与人的欺骗、打骂和羞辱，因为他还 有未被“现代 ”之前那单纯的本性。由此 观之，底层悲剧的原因审视在一定程度 上应该也必须内转。 四、实 录批判 挖掘 底层文学似乎从发轫之初就在一 个怪圈里徘徊：写底层就是写苦难。这 里其实有许多不明不白的写作心理在作 怪，比如以极端悲惨的故事冲击观众眼 球和经验心理；以反复夸张甚至不切实 际的弱势渲染博取同情心；以迎合主流 话语和社会舆论而获取先在的道德正确 与情感高位等等。在这些动机的驱使下， 一个个涕泪涟涟、伤痛满满的故事就被 生编硬造地炮制了出来。做一个不甚恰 当的比喻：底层文学在没有“文学” ，只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19 剩“底层”的状态下，其实就成了 “一沟 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作者只会“扔些破铜烂铁 ”，泼下“剩菜 残羹”。无源之水不可久流，泥沙俱下 的粗制滥造之作终会淹没了底层文学真 正的光辉所在。相比之下，在众多底层 写手里脱颖而出、表现不俗并且成绩斐 然的王祥夫对于底层的书写并不落入俗 套，而是有自己独到之处：一是双能发 现的慧眼，二是把能实录的健笔。王祥 夫先生常常讲：“ 作家要有 白日见 鬼的本事” 。这固然只是个比喻，实 质上却是讲创作本领：作家应当是生活 中的有心人，要用一双慧眼于无事而庸 常的凡俗生活里发现让人震撼的东西， 抓住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微弱可能性，把 它写进小说里，在无事可写之处让小说 光彩焕发。因此在他的笔下，无论是贫 富差距、城乡隔阂、劳资纠纷还是农村 劳动力流失，都是在最平凡的故事里最 见功力，而丝毫不显矫揉和造作，也不 满怀愤怒为底层代言，只是忠实地描摹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20 众生相并客观地平视了底层这个沉默的 群体。王祥夫曾坦言自己“喜欢贴着生 活写”，因为 “贴着生活写的最大好处是 你可以和现实生活接上气”，而不沉溺 于苦难炫耀症，从而彰显一种“实录” 精 神“善叙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 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 故谓之实录。 ”汉班固曾以此评价史家司 马迁之史记 。放在这里概括王祥夫 的底层书写本色，最为恰当。 婚宴 里，儿子娶不上媳妇内心的愤懑以及父 亲对此的愧疚都是在作者工笔之下细致 的底层实录，但这里看不出作者任何情 感态度，在客观而真实的背后，作者并 非无动于衷，而正是把一种深切的呼唤 和呐喊内敛在了写实之上。底层实录是 只会堆砌苦难素材的写手所做不到的， 因为基于暴力美学的苦难展陈和血泪控 诉是很难关注到平凡庸常而真实无比的 个体生命，而精英式居高临下的叙述态 度往往做不到实录精神下的平视，底层 于是在暴烈而惨痛的臆想和歪曲下“被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21 叙述”。之于人本身，真正的日子并不 总是紧张与冲突，也不是总在大喜与大 悲间摇摆，更多的其实是关于柴米油盐 和七情六欲的琐琐碎碎。一句话说得好： 生活百分之九十五的，还是正剧。王祥 夫在谈创作时曾说：“ 人们的周围往往 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都是我们不会去 关注的小事情。每天扮演着的，都是些 你不注意便会被忽略的事情。而从看似 鸡毛蒜皮的生活切入里边却有大意 思。 ”作者道出了关注底层的正确态度， 那就是底层不是“ 他者” ，也是平凡而庸 俗的人，因而绝不可为做大悲大苦和凄 迷绝望的包容器而带着有色眼镜使其异 质化，而是要进入底层去寻找听他们的 快乐与悲哀、得意与感伤还原底层 的生活本相，既同情他们的困窘和悲哀， 也不讳言他们的丑陋和狭隘。简言之， 只有实录，才能使底层文学健康发展， 也最能真实地表现对于当代社会生活的” 正义感、同情心、斗争性”。 底层文学的灵魂是批判，这是由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22 其书写对象和内容所决定的。处于下层 并丧失话语权的低社会地位群体是发展 至上的当下遭遗弃的被抛者，在现代化 进程中必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生存压力，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承当着牺牲品的角色， 有人道主义精神和社会责任感的作家无 可回避要面对这一切。上世纪 90 年代 以来，私人话语和欲望话主题的过度膨 胀使得文学写作上公共话语空间出现了 不恰当的沉寂和荒芜，书写底层的出现 适时地在这种情形下给以回应予以反拨。 如果从王祥夫最早开始小说创作的一九 八四年算起，近三十年来他始终回归并 承继了批判现实主义传统。与盲目沉溺 于私人空间的写作相比，他把目光投射 在了自身之外更为广阔的世界当中，而 作为弱势群体存在的底层生存状态和生 活境况，是他尤为关注和表现的所在。 在此之上，我们看到了婚宴里让人 心惊的贫富差距；菜地里无法填补 的城乡隔阂， 拆迁之址里无家可归 的流离失所，作者尖锐地揭露了活生生 -精选财经经济类资料- -最新财经经济资料-感谢阅读- 23 的社会现实并不客气地鞭挞了其间种种 不合理之处，在批判立场上以勇气和胆 量对满目野蛮的“ 现代化”提出了强烈抗 议，这种审视之上的愤慨与控诉，正显 示出了小说最具价值的部分。小说是作 家对现实生活思考的一种表达形式，这 里蕴藉着巨大的精神感召力和对世俗人 生的关怀。在当代，很多作家都失掉了 面对问题和谈论问题的勇气，王祥夫先 生的底层写作使人不得不想起了五四时 期的“问题小说 ”，这份穿越时代的坚守 无疑应得到尊敬。 “人不幸，谁之过？ ” 如果说王祥夫批判的一面是人构成的社 会，那另一面就是社会里的人自身。外 在世界对人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但也 却非是根本性的决定因素，经济社会之 下人价值观念和道德水平的蜕变也是有 内在原因的。文学即人学，底层叙事写 作绝不可以只停留在社会学分析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