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叶收购二三事

烟叶收购二三事 2011 年，我以“替补队员”的身份参加了县内两个站点的收购 工作，第一次因为 A 收购点出了收购质量问题（至于到底什么问题， 可能除了当事人，再无人知晓） ，我中途接手担任微机员，第二次因 为 B 收购点后期进度问题，需要进行手工开票，我于是乎当了回手 工开票员。后来收购结束回公司，我们经理见到我，说“年青人多 到基层锻炼锻炼，长长见识，未来是属于你们的！顺便写个收购工 作总结，谈谈看法和建议。 ”我想，工作外的东西就放在工作外的时 间里谈一谈吧。生活的体会远比工作的长进来得有意义。 “替补队员” 不一定是在垃圾时间上场，却注定不会上场时间太久，短暂的收购 生涯（虽然用生涯一词不一定恰当） ，略略可以一提的见闻，粗浅的 不值得一提的感悟，简记如下。 一、最潇洒的烟农 农历十月中旬，天气已悄无声息地转冷。跟一群在收购点过夜 的烟农围在火堆边聊天。 收购接近尾声，片区内所有未收完的烟叶全部在这几日集中到 收购点来，仓库外堆积的烟叶，一眼看不到尽头。都是偏远高山上 的烟农，下雨，道路不通，可是等到最后时间，烟终究要卖，不然 收购结束关了秤，几块钱一斤的烟叶存到来年就只能是一堆肥料。 人力背运，或是牲口背运，十几里山路转到简易公路，一天两三个 来回，几百斤烟叶，运输要两三天时间。到了收购点，排队，等待。 过度的劳累，可以摧毁一切，除了睡意。 人群里，唯有一位近六十岁的烟农，仍神采奕奕。聊到大山深 处的野味，他说， “我今年已经要吃十几二十只麂子胯跨（好像是一 种叫做麂子的动物的后腿） ，都要吃腻了” ，言语中充满自豪。是的， 即时在这大山深处，麂子也已经非常稀有，把麂子胯跨当做猪肉一 样来吃的真不是一般人，一般的人，有很多是把猪肉当做稀有的麂 子胯跨来吃。人群诧异。他接着说， “我不吃猪肉，猪肉上有残留的 毛，吃前还要用火烧（川渝饮食习惯） ，麻烦，所以，我把家里养的 猪卖了，然后来卖麂子胯跨吃” 。人群里一阵哄笑， “真会享受生活” 。 “享受生活， ”他接过话茬， “怕这巫溪县也没几个人比得了我，别 人喝啤酒最多是一箱一箱的买，我吧，从来都是请货车拉，一次至 少七八箱” 。 “夸张了吧， ”人群开始不屑， “那你一年的收入在哪里？ ” “我这一年下来，也就吃了一两万块钱吧，那， ”他指了指其中一 堆烟包， “我的烟叶，卖一两万块钱应该没有问题吧”人群又是一阵 哄笑。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别人都喜欢存钱，我从来不存，过去生 了一场重病，差点一命呜呼”不愧是死里重生的人。 “后来我就看开 了，钱，真的是身外之物，进了棺材，那就是一堆纸了” 。 “那你也 没想过存点钱留给后人？” “留给后人？想想，辛辛苦苦存了一辈子 的钱，几万块应该是有的。几万块钱，你有没想过，遇到有出息的 后人，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是，遇到不成器的后人，几万块钱， 又够他折腾的了几年？”人群开始安静下来。 “你就没有想过存点钱 养老？” “养老？”他指了指收购点后面的敬老院说， “那些孤寡老 人都有人养，何况我有儿有女。含辛茹苦养大的子女从小教育大的 娃娃，你怕你老了他们不养你？那干脆就不要活到现在了吧！” 二、 “情”与“理” 说到敬老院，顺便提到一个人。五十来岁，寡妇，丈夫原来是 搞工程的，数年前在一场事故中身亡，老板躲债跑了，她独自把两 个女儿拉扯大，并靠着在敬老院中洗衣做饭挣点微薄的收入，供两 个女儿读了大学。 我对苦难的人，始终怀有一种同情心，对于像她这样的人，更 是怀有一种敬意。 敬老院就在收购点后面，几十步的距离。她每天早晨都会送一 瓶开水到收购点，免费供应，从不间断。送来开水，顺便捡些散落 的以及丢弃的低次等烟叶回去。开始我并不在意，后来收购即将要 结束的一天，她突然抱了一捆烟来到收购点，对验级员师傅说， “帮 帮忙，把我这点儿烟收了吧” 。眼神里充满了祈求。验级员师傅头也 没抬， “你捡得那些烂叶子，就别往这来了，第一，你不是烟农户， 没有合同，我不能收你的烟；第二，你捡的烂叶子原本都是我们不 收的。 ”我打开那捆烟，果然都是低次烟叶，虽然是经过精心挑选了 的，虽然勉强可以收购。验级员师傅坚持了原则。 “领导帮帮我吧， 看在，看在我为你们烧了一两个月开水的份上吧，我也是没有办法 啊，我头疼的厉害，两个多月了，都没去去检查呀！”她眼里已经满 是泪水，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我心里一阵抽搐，有种同情心被亵渎的感觉，原来，她一直以 来义务烧开水，只不过为了这点小小的利益而来。可是，她毕竟是 个困难户，毕竟坚持给收购点免费烧了这么久的开水。我对验级员 师傅说，帮她一把吧，虽然于理不合，就当是给她发了份工资，或 是献了份爱心吧。最终，她如愿以偿。收益微不足道，几百块钱吧， 可是她脸上仍然有种溢于言表的满足。 以后，她一如既往地往收购点送开水，我见到她，远远地躲开， 心里应该是纠结吧，我说不清那种感觉。 有一天，我要走了，一大早还没起床，听到有人叫我，原来是 受那个中年女人所托，说是一定要送一双鞋垫给我，以示谢意。手 工绣花鞋垫。一针一线刺绣。我心里又是一阵抽搐。功利与势利的 人绝不可能以这种方式回馈谢意。 “请转告她，如果一定要谢我，那情我领了。鞋垫一定替我归 还与她。物比情重。 ”还好，冷漠，不是我的特长。 三、国标的悲剧 我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醒目的国标样烟，无时无刻不在迷茫。 烤烟国标四十二个等级，制样、考试的唯一标准。遗憾的是， 没有谁会精神错乱到以国标标准来收购，也许就连当初的制标人也 不会。国标的悲剧，不在于它被客观实际所遗弃，相反，在于它遗 弃了客观实际。花架子的权威，从不会致力于能够获得什么真正价 值，它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