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研究思路与论文设计.doc

漫谈研究思路与论文设计马荣久 何谓研究？有人说，写文章等于是研究。从形式上讲，这个看法应该没错；然而，如果写文章只是一个资料信息搜集和整理的过程，把事例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那么写文章不等于是研究，包括写所谓的学术论文。如果学术研究一定要与资料信息扯上关系，那不过是因为研究必定是“为了使我们对所关心的和所感兴趣的现象或疑问增进认识而收集分析资料信息的系列过程”。这个所谓的系列过程，源于“问题”，我们的研究工作是围绕“问题”，而不是“资料信息”展开的。准确的说，研究是运用一定的方法来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以完成一个完整的逻辑思辨的过程。 一、提出问题 无论是自然科学家，还是社会科学家，他们的工作方式大概是类似的。他们对一个问题产生兴趣可能是由几种方式中的一种引起的，可能是新的、令人感兴趣的事件。比如说，一颗星星突然增加了几倍的亮度，一种新的疾病侵入人体，一次大的金融危机在世界发生，或者一个极权主义政权的兴起，以致我们都受到战争和恐怖的威胁等等。科学家在研究中或由于偶然事件，发现了一种令人困惑不解的事实，而这一事实根本无法用现有的理论解释清楚，也可能会引起科学家的研究兴趣。科学家产生了兴趣抑或困惑之后，第一步便是提出一个既有意义又可研究的问题。 那么，对于政治学科、尤其是国际政治学科而言，所谓的“问题”包涵哪些基本的类型呢？不妨借鉴国内一位国际关系学者的看法。他指出，政治学家研究国际关系时一般也会像新闻记者或者史学家们一样关心五个W（是谁who、在何地where、何时when、做了什么what和为什么why）以及HOW的问题，但他们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是什么(what)”、“为什么(why)”、“怎么办(how)”这三个问题上。政治学家对国际关系的研究有两个层面，即理论研究层面和政策研究层面。国际关系理论研究在于发现国际关系的本质和规律，因此，理论研究多选“是什么”和“为什么”的问题。对外政策研究的目的在于提出更有效的政策，因此政策研究的选题多是“怎么办”。当然，在实际的研究中，研究人员可能需要就两类、甚至三类问题都做出不同程度地回答，不过在具体地选题过程中，研究人员应该明确把哪一类问题作为核心来思考。 下面试举两例加以说明。 比如，台湾学者王定士2002年的著作俄罗斯对中国政策之内外动因及其局限，是对于“是什么”问题的思考。在作者看来，“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对中国政策的形成，乃是俄罗斯的决策精英们以战略安全和国家发展等国家利益的考量为诉求，承袭苏联时期对中国政策的遗产，依据内外环境的变化，并透过克里姆林宫政治的交叉与互动形塑而成”。这一研究在这里被我们提及，倒不是因为作者的观点一定能经得起检验，而是相关研究的问题十分明确，即聚焦于“是什么(what)”。惟有自己先搞清楚所欲研究的主题与问题，清楚地给以界定，才能给出具体的回答；否则，“以己昏昏，如何使人昭昭？” 再如，美国学者斯蒂芬范埃弗拉的著作战争的原因，开篇就指出欲研究的问题：“是什么原因引发了现代社会的多场大战？在这些原因中，哪些是可以预防的呢？什么是可能引发未来战争的原因呢？而又怎样能更好地防止这些战争呢？”正如埃弗拉所论述的，他所提出的问题并不新鲜；不过，令人悲哀的是，学者们在这个问题上取得的进展寥寥。虽然有大量探讨战争原因的文献问世，但这些文献在如何预防战争的问题上着墨不多。所提到的大多数原因都不具有操作性。（例如，人类的本能，各国国内政治经济体系的性质或是国家间实力的分布。）许多将原因视为可操作的假说并未得到验证，这使怀疑者很容易就否定它们。因此，这些著作大部分得不到主流评论家、政策制定者与和平组织的重视。有鉴于此，战争的原因目的是提出具有指导性而有用的关于战争原因的假说也就是说，假定战争原因能够切实可行地通过相应的对策来解决。埃弗拉的研究可谓是“独辟蹊径”，这主要得益于他对相关问题研究现状或者资料信息的质疑和批判，发现现有理论文献与经验事实之间的差异，进而他就有了创新研究的起点。所举上例同时引出了一个我们在进行研究和提出问题时，通常绕不开的环节，即对现有文献的梳理和评述。埃弗拉的研究问题，显然是从文献评述中得来的；这显示出进行文献梳理与评论的重要意义。与此同时，做好文献评述又是我们进一步研究和创新的起点。也许我们所提出的问题以及对问题的思考只是初步的，但毕竟是已经“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文献回顾与评述显然不是简单地罗列已有的研究成果或资料信息。在当今知识爆炸的时代，学术研究试图穷尽所有相关文献的做法在经验上既是不可能的，也是没有必要的。诚如一位学者告诫我们的，合理的文献梳理应该注意三个问题：文献的针对性、相关性及学术性。针对性是指所要收入的文献应是针对具体的研究问题本身的；相关性是指所选文献应与创新性研究设计密切联系；（现有的研究成果或可得到的资料浩如烟海，因此必须有所取舍。）学术性则是指文献本身要有重要的学术意义，并且应有助于在该研究上做出某方面的突破。在此我想增加一点，即文献评述应当具有批判性，找出相关研究的优缺点，同时针对其所采取的研究途径和研究方法予以批判，进而提出作者个人针对自己探讨这一主题和相关问题时，拟采取的研究路径与研究方法。实际上，这就为接下来展开对问题的分析和论述作铺设。 二、分析问题 在我们明确了研究问题之后，接下来自然是对其分析和论述，这是需要依循一定的研究路径和研究方法而展开的。因此，在我们的研究设计中，必然涉及到方法论的问题。如通常所认为的，方法论主要解决“怎么办”的问题，是我们用什么样的方式、方法来收集资料和分析数据抑或观察事物和分析问题等。换句话说，你要告诉读者拟从何种角度切入去探讨该主题与相关问题，以及怎样得到你的研究结果。在我看来，研究方法至少包含两个层次：理论方法和操作方法。通常我们所谈到的实验和观察、小数量案例分析、大数量统计分析、比较分析等大可归入操作方法之列。就我们的国际关系研究而言，运用此一类方法更像是在运用一种论证和行文的技巧或艺术，因研究对象的不同或基于可行性而有所取 舍，目的在于使我们的论述生动有趣、富有说服力。 玛莎芬尼莫尔在国际社会中的国家利益这本书中研究的问题是：国家利益是怎样产生的。就此问题她给出的回答是，国际组织教会国家应该具有什么身份，进而，国家根据被教会的身份定义自己的利益。为论证自己的观点，芬尼莫尔主要使用了案例分析法：第一个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会发展中国家，使它们认识到，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现代国家就要有持续发达的教育、科学、文化体系；第二个是红十字会作为一个非政府组织教会军事决策者要善待战俘，最后使得各国签订一系列相关公约；第三个是世界银行集团教授发达国家，要想实现持续发达就要帮助发展中国家。三个个案的接受对象各不相同，但都突出了国际组织教授国家行为体这一社会化机制。 对于我们的政治科学研究，尤为值得思考和借鉴的是理论与理论方法。我们的研究成果通常同指导研究的有关理论或理论方法是分不开的。用肯尼思沃尔兹（Kenneth Waltz）的说法就是：“在没有任何理论光芒指引的情况下，却试图寻找事物间的联系，就仿佛盲目地向一个看不见的靶标射击一样，不仅要浪费大量的弹药，而且即使击中了靶心，也无人知晓。” 一种理论并不是对现实的简单描述，甚至不是对现实的观察。它是对现实的某些方面的某些条件和原因进行描述并将之简化。理论表述的是一种由动力连接起来的“假如/那么”的关系。假如条件存在，动力因素也在起作用，那么，某种结果也就随之产生了。从这个意义上说，理论是一部小机器，分析家开动它，它就会产生各种可以根据现象加以检验的假说。这些假说又会告诉分析家去寻找哪些事实，到哪里去找，以及当特定的事实具备时可以预期会出现什么结果。诚如艾利森在概念模式与古巴导弹危机中所指出的，“概念模式（理论）不仅编织分析者为了解释特别行为而搜集材料 所需要的网，而且指导分析者到哪个池塘去撒网、撒多深的网才能够抓到想要捕的鱼。” 对于我们的国际问题研究而言，哪一些理论可作指导呢？例如，结构与功能理论，理性选择理论，现实主义的权力政治和“安全困境”理论，自由主义所强调的制度、合作理论，建构主义所推崇的互动与建构等等。需要指出的是，一种理论不应被认为是正确的或错误的，而只能认为在某种情况下是适用的，而在其他条件下则不适用；这些“大理论”通常是我们学理上进行思考的起点和路径选择，但不一定是我们思考的终点，更不会是我们论文自然而然的结论。 因为每一种理论都有长处，同时，每一种理论又有解释力的局限。它们可以成为思考与分析的起点，但不太可能以“一家之言”达致对重大问题的完整阐释。因此，对于研究国际问题的同仁们而言，在进行论文设计时，通常可以构建分析框架，也就是可以操作化的理论或理论的整合。下面援引西达斯考切波的著述国家与社会革命予以具体说明。 从18世纪90年代的法国到20世纪70年代的越南，社会革命虽然很少发生，但却在现代世界历史上具有无可否认的重要性。西达斯考切波认为，无论是现代化取向的革命理论，还是马克思主义的革命理论，都在一定程度上将革命的发生归结为某种单一的原因，因此都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其他的因素在革命中所起的实际作用。国家与社会革命提供了一种新的分析框架，即国家结构、国际力量和阶级关系这三种因素是如何结合在一起，共同导致了革命的原因、冲突和后果。上述初步的看法（推测性的假说）当然需要进一步得到证实或证伪。为此，在操作方法层面，国家与社会革命对三个典型案例进行了比较历史分析，这三个案例是：1787年到19世纪初期的法国革命、从1917年到20世纪30年代的俄国革命和从1911年到20世纪60年代的中国革命。 对问题的分析和论述、证实或证伪是一篇论文或论著的主体部分，一般所占篇幅较大。 三、解决问题 对于我们已经提出的问题，经过分析和论证之后，落脚点自然是要解决问题。在我们的研究设计中，这体现为学术论文的结论部分。在此，我们通常应该简明扼要地概述一下研究工作，然后用更大的篇幅去探讨它的意义。我们的研究发现和学术贡献是什么？我们的发现对于现有的哪个一般性理论提出了质疑？它又印证了什么理论？我们的研究发现提出或解决了何种更为广泛的历史问题？它又具有什么政策含义？我们的发现需要何种后续的深入研究？我们还可就学术或实务方面提出哪些意见和建议？下面援引联盟的起源的结论部分稍作具体说明。 斯蒂芬沃尔特在其著述的结论部分，概述了自己的研究工作，即“通过检验既存的理论、欧洲外交史以及当前关于美国外交政策的争论，确定了几个经常用来解释国家如何选择朋友的流行假设”。在此基础上，他发现，“威胁制衡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