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学漫谈从巴黎公社的失败说起.docVIP

从巴黎公社的失败说起【作者的话】2005年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了我的金融市场学导论，并作为多所高校的专业教材使用多次再版。该书中有大量金融学小品以影证相关金融学原理。现将部分小品在文库贴出与广大同好分享。代鹏在珍藏着“蒙娜丽莎微笑”的浪漫之都巴黎，有一堵被视为圣地的墙拉雪茨神父墓地的“公社社员墙”。1871年5月27日-28日，人类社会第一个满怀热情和献身精神的工人革命政府巴黎公社在诞生仅仅两个月后，被血腥的镇压了。就在拉雪茨神父墓地的这面“公社社员墙”前，公社最后一批战士倒下了。这样一个振奋人心的共和国为什么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呢？很多人认为，除了寡不敌众和若干策略失误以外，革命者们自己所犯下的一个“小小的疏忽”没有接管当时法国的中央银行法兰西银行铸成了大错。成立于1800年的法兰西银行是巴黎金融业的核心。而巴黎不仅是全法国的金融和经济中心，也是整个欧洲大陆的金融中心。1848年，法兰西银行垄断了全法国的货币（银行券）发行权，在其后的30年间完成了向现代中央银行的过渡。它发行的法郎是法国的法偿货币，它握有的外汇和黄金是法郎国际购买力的保证，它出售的债券是最高的信誉保证，也是法国政府获得资金的最后渠道。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谁掌握了法兰西银行，谁就掌握了法国的经济命脉。管住了这条命脉，就管住了国家和每一个家庭的“钱包”。这条命脉既决定了资源由谁调遣，也决定了国家机器为谁服务。如果没有法兰西银行的巨额储备、没有法兰西银行提供的数十亿法郎的充足经费、没有法兰西银行控制全法国经济命脉的绝对权威、没有法兰西银行在世界范围内筹措资金的专业知识，由几个狼狈逃到凡尔赛的遗老遗少，能纠集起一帮穷凶极恶的亡命匪徒去扑灭革命的熊熊烈焰吗？肯定不可能。有哪一个雇佣兵会替一个发不出军饷的主子卖命呢？不过反过来就大不一样了。俗话说的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法兰西银行“要多少就有多少”的撑腰，使丧家之犬又成为了可怕的巨兽卷土重来。在同样短暂的两个月时间里，凭借对法兰西银行的控制，凡尔赛政府轻易的就筹措到了20亿金法郎的巨款用于内战。也正因为控制了法兰西银行，凡尔赛政府向普鲁士承诺的50亿金法郎的巨额赔款，才能够换回“铁血宰相”遣返战俘的慷慨和保持“中立”的配合。不幸的是，当凡尔赛正在肆无忌惮的利用法兰西银行迅速的为复辟者们聚集起了几乎整个法兰西的财富之时，革命者们却把目光移向了别的地方。于是，悲剧似乎就这么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巴黎公社的教训表明，没有掌握经济命脉的革命政权是脆弱和不堪一击的。而现代社会中，银行，特别是中央银行，则正是“现代经济生活的中心，是整个资本主义国民经济体系的神经中枢。”（列宁全集第2版第32卷，第189页）。银行的威力来源于它经营的商品货币；而中央银行的威力则来源于它货币源泉的本性。控制一个经济，莫若于控制这个经济的货币；控制一个经济的货币，莫若于控制发行它们的银行，特别是中央银行。在这点上，更早些时候的另一位法国人拿破仑波拿巴，显然看的更为清楚一些。当这位雄才大略的君主站在英吉利海峡边上望洋兴叹的时候，他说的是：“如果上帝给我三天大雾，我就将成为英国议会和英格兰银行的主人”。尽管那时英格兰银行还没有独占英镑发行权，但拿破仑已经深知控制了这家银行就等于掌握了整个大不列颠，其意义决不亚于降服桀骜不驯的英国议会。巴黎公社革命爆发时，恰逢世界各国建立中央银行的第一次高潮。法国、德国等欧洲大陆国家的中央银行都大致诞生于这一时期。这次高潮基本上与资本主义社会从自由资本主义阶段向垄断资本主义阶段的过渡相同步。从1844年英格兰银行独享货币发行权到1913年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成立，在约29个国家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中央银行。中央银行不同于一般的金融机构，说它是一国经济活动的要害和中枢一点也不过分。这是由于，首先中央银行是“发行的银行”垄断一个国家的货币（银行券）发行权；其次中央银行是“银行的银行”一国金融体系的核心，簿记中心、清算中心和“最后贷款人”；同时中央银行又是“国家的银行”执行货币政策并为财政提供各种金融服务，譬如说代理国库、承销国债、为国家提供信贷支持和安排国际融资之类等等。中央银行的这些“本性”决定了它在一个以货币为媒介的商品经济高度发达、市场一体化程度很高的社会中是不可或缺的。可以说，中央银行的产生是社会化大生产向高级阶段发展的必然产物。因为在市场经济下，生产、销售、分配等各个环节都离不开货币。货币成为了市场经济配置资源的手段。这种生产的社会化程度越高，对货币流通的顺畅程度和金融活动的集中稳定的要求也就越高。当生产和交换的规模越来越大、货币流通的速度和交易的节奏越来越快、政府的职能范围越来越广、全社会对资本的需求越来越强烈之际，中央银行就应运而生了。不过，中央银行的种种特权倒也不是与生俱来的，就拿货币发行权来说吧，在金属货币时代，任何商业银行都有权吸收存款，然后再根据掌握的金属货币数量我们称之为“准备金”，按照一定数量发行纸质的“银行券”。为了彼此区别，这些银行券被印得五花八门各不相同。于是哪怕是仅仅在一个国家之内，熟记各个银行发行的银行券也是一件不胜其烦的工作，更不要说由此在国际支付中产生的麻烦了。因此而受益的是各种伪造货币的罪犯，而整个社会经济却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人们则很可能不愿意在交易中接受不熟悉的货币，于是交易就无法进行。这样，市场经济的一个重要前提，市场的均衡就被破坏了。由于货币不统一的缘故，市场被分割成了小块的区域，物资和商品在一个市场内不能顺利流通。这显然和社会化的大生产是背道而驰的。于是发行单一货币也就势在必行。这一重担造就了独享货币发行权的庞然大物中央银行。当各个商业银行不再能够自己印刷钞票时，就必须前往中央银行存款，以获得中央银行发行的银行券。这样一来，中央银行不但通过聚集真正的金属货币，从而获得了在整个金融体系中无可辩驳的霸主地位，而且也就自然而然的担负起了“银行的银行”的责任。当然，这一切离不开国家法律的支持，为此付出必要的代价也是值得的。实际上，许多国家的中央政府出于自身财务的考虑是非常乐于看到中央银行这样一个机构出现的。因为这个机构明显有利于“消费欲”总是很强的政府度过入不敷出的难关。英格兰银行最初就是通过为英国政府筹措经费而发行2500万英镑没有黄金准备的纸币开始，逐渐攫取到中央银行的种种特权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使得各国被迫放弃了金本位，为筹措军费而大量发行不兑现的纸币，中央银行的作用由此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面对全球性的金融恐慌和奔腾澎湃的通货膨胀，中央银行又迎来了一次发展的大高潮。为了维持国际金融秩序和货币体系的稳定，没有设立中央银行的国家被要求尽快设立中央银行，已经设立了中央银行的国家，则采取各种措施迅速强化了中央银行的三大职能发行的银行、银行的银行、国家的银行。一战后，被市场经济的种种弊端例如周期性的经济危机，折磨得走投无路的人们，像当年那些迫不及待要选举凯撒为罗马终身独裁官的人们一样，强烈要求政府摒弃那种对经济放任自流的态度，进行“宏观调控”。于是，中央银行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被人们紧紧抓住不放。中央银行成为了一个执行货币政策的机构。要知道，在一个市场经济国家里，资源配置取决于市场和价格。人们不可能直接控制市场和价格本身。操纵市场或者价格协议基本上不是非法，就是很难奏效。于是人们退而求其次，运用间接的方法，转向财富的流通媒介和支付手段货币。因为控制了货币，就控制了资源；控制了资源，就控制了价格；控制了价格，就控制了市场；控制了市场，就控制了经济。对此，形形色色的货币数量论者无不表示赞同。所以，中央银行这个货币中心被赋予了运用利率、货币供应量、法定准备金率、公开市场操作等一切货币的手段干预经济的权力，以保证人们远离恐慌的瘟疫。尽管很多人认为这样是在妨碍“自由”，但1929年-1933年令人心碎的大萧条却看似一劳永逸的暂时结束了关于中央银行必要性的争论。在此后半个多世纪里，人们已经很少去谈论中央银行要不要对经济进行干预的问题，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中央银行怎样对经济干预最为有效的研究之中。甚至是那些刚刚才脱离了殖民统治的最不发达的国家和地区，也急急忙忙的建立起了自己的中央银行，迫不及待的发行自己的钞票。那里的人们不但希望在自己的钞票上体现出不再受奴役的自豪感，而且对中央银行的经济魔力深信不疑。很多人对格林斯潘领导下的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像变戏法似的风格推崇倍致，认为是格林斯潘创造了美国“新经济”。在这个吹萨克斯管出身的老先生的带领下，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不但为美国带来了繁荣和财富，而且也在危难之时“拯救”了全世界。真可谓是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即倒。不过，有趣的是，这个如今对中央银行如痴如醉的国家，在历史上却曾经两次解散中央银行。在20世纪的最后几年中，满怀信心的人们，甚至在大谈特谈建立世界中央银行以取代作用有限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之类的全球性金融机构的前景了。11个欧洲国家放弃了自己历史悠久的货币，建立了跨国的欧元区中央银行。而当东南亚金融危机在亚洲各国肆虐蔓延之时，一部分亚洲人则声称避免重蹈覆辙的不二法门乃是建立“亚洲中央银行”。最近两百年的教训，尤其是巴黎公社的教训，从一个侧面表明了，以中央银行为核心的金融体系对于一个政权和一个经济是多么的重要。对此，甚至是与巴黎公社同时代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们就已经认识的相当清楚了，马克思和恩格斯早在1848年的共产党宣言中就已经明确指出：成为统治阶级的无产阶级，要“通过拥有国家资本和独享垄断权的国家银行，把信贷集中在国家手里”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490页）。在巴黎公社失败了半个世纪后，一位了不起的革命导师列宁，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主张变成了现实。列宁进一步指出：“现代的银行同商业（粮食以及其他一切商业）和工业如此密不可分的结合在一起，以至不 插手到银行，就绝对不能做出任何重大的、任何革命民主的事情来” （列宁全集第2版第32卷，第190页）。结果，年轻的苏维埃共和国不但奇迹般的战胜了张牙舞爪的国际干涉，打赢了内战，度过了数不清的困难，而且竟然在短短的二十年的时间里，把一个积贫积弱的“薄弱链条”，变成了一个数一数二的超级大国。在遥远的东方，中国的革命者走的更远中国共产党干脆就是带着自己的银行和钞票进城的。甚至还在年轻的共和国诞生的前夜，红色的银行就已经使国民党政府统治下不得人心的中央银行落荒而逃了。共产党的银行和他们发行的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