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转》“男女双修”论质疑.doc

药转“男女双修”论质疑 向思鑫李商隐诗作中最能挑起人们猜疑和愤慨的诗，叫做药转。这首诗用典邪秽，却不知所指。词语晓畅，却不知所云。是一首历经千百年而不得其确解的怪诗。郁金堂北画楼东， 在那郁金堂的北面，在那画楼之东，换骨神方上药通。 有移筋换骨的上等神方，一切都会豁然畅通。露气暗连青桂苑， 浓重的雾露，暗暗地笼罩着青青的桂苑，风声偏猎紫兰丛。 猎猎的风声，偏偏是扫过了紫兰的花丛。长筹未必输孙皓， 长远的谋划，我决不亚于亡国的君主孙皓，香枣何劳问石崇。 至于闺闱中的细事，我也用不着请教石崇。忆事怀人兼得句， 回忆那件事，怀念着那个人，同时得到了诗句，翠衾归卧绣帘中。 回到我的房里，放下绣帘，躺卧在翠衾之中。“药”是治病的，“转”有变化和好转的意思。题名药转，想必是含有以药治病，并使其好转的意思。诗中用了两个怪怪的典故：一是“长筹”，一是“香枣”，特别引人注目。筹，即厕筹，古人便后用来刮拭大便的木条或竹片。日本岩手县出土的1112世纪的厕筹，平均长24、宽0.50.8、厚0.5厘米，呈长条形，有似于古代的计数用具，故名曰“筹”。据唐代法苑珠林记：三国时吴国在宫廷后园发现了一尊佛像，孙皓不信佛，把它放在厕所里，让它手执厕筹。到四月八日佛诞日浴佛时，他竟在佛像头上撒了一泡尿，结果，他的下体马上肿大，疼痛不堪。太史占卜说：“是触犯了大神。”孙皓听从信佛宫女的意见，马上皈依佛教，忏悔谢罪，并且烧香汤洗像，疼痛就渐渐好了。对“香枣”典，道源注引白帖说：“石崇厕中尝令婢数十人曳罗縠，置漆箱，中盛干枣，奉以塞鼻。大将军王敦至，取箱枣食，群婢笑之。”两典都与厕所有关。把上厕所的事儿写进诗，可真算是李商隐的独创了！他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呢？谁也不知道。不过，拿捏着第七句中的“忆事怀人”来推敲：诗中“忆”了一件“事”，并且涉及到了一个所“怀”之“人”，因此可以断定，它是一首地地道道的纪实诗。首句点明地点。“郁金堂北画楼东”的方位，以及“青桂苑”、“紫兰丛”的周边环境，使我们不得不想到另一首著名的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怀疑它是不是描写的同一场景的同一主人公。次句说明所用之药。品质是：神方、上药，功效是：换骨、通。三、四句写当时环境：“露气”，“暗”，表明时间是夜晚。“青桂苑”，“紫兰丛”，表明地点是一个富家后院。所谓“暗连青桂苑”，是不是说，有人趁着一个露气浓重的夜晚偷偷地溜到“青桂苑”呢？大概是，但不能确定。下一句的“风声”，除了单纯地表示风的声音外，还常常同一些隐秘、紧急的事体有关，如走漏风声、风声紧急、风声鹤唳等。“猎”字也很奇特，除了组成“猎猎”形容风声很大外，还含有搜查、捕捉的意思，特别是还用了一个“偏”字，表示出乎意料或事与愿违，使诗境弥漫着一种幽密、神秘和紧张的气氛，从而让读者产生一种奇怪的联想：是不是有人躲藏在“青桂苑”里，偏遇上“紫兰丛”风声猎猎，似乎马上就要搜查到这里来了。好恐怖耶！好叫人担心耶！是不是？也不能确定。不过，我们要特别提醒的是，诗中的“青桂苑”，“紫兰丛”并不是随手拈来，虚应故事的。紫兰又名苞舌兰、连及草，是一种适合观赏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其球茎即中药白芨。花呈紫红色，鲜艳华美。晚冬至夏初都可能开花，惟独到了夏季，则叶焦花谢。而桂花，一般是至秋而开。所以，当紫兰盛开，风声猎猎的时候，“桂苑”则是青青的，既无花，也无香。这两个互相搭配的细节，严格地体现了诗境的真实性。“长筹”除了表示厕筹外，似乎还双关“长远的谋划”，因为孙皓是个没有长远谋划的亡国之君。“未必输孙皓”的意思是指：我不信佛，敢于对佛像无礼，不亚于孙皓呢？还是说，我长远的谋划决不亚于孙皓呢？我想是后者。“香枣”句的一般解释是，出入富家闺阁，熟悉富家礼仪，包括“如厕”之类的细事，就用不着请教石崇了。单独看，句句都清楚。合在一起，什么都不清楚。但说的肯定不是一件“正经事”，在挑起了人们的好奇心之后，再叫你失望，因为你什么也看不明白。黄世中先生认为这是一首写“男女双修”的诗，以为“郁金堂”、“青桂苑”、“紫兰”等均是女冠居室的代称，并暗指“双修之地”或“双修之人”。以“露气”指“甘露”，即“男女双修时，炼精化气，任、督运转之际所产生之口中津液”。以“露气暗连”指“双交接”。以“风”指双修时的鼻息、呼吸。以三、四句自“露气暗连”至“风声猎猎”写得“上药”的过程，其所“猎”之对象当然就是合气同修之女子，即比为“青桂”、“紫兰”之女冠了。如此，则义山之“忆事怀人”，当指男女合气双修、内炼“上药”之男女道侣，等等。此说甚为奇特，很能抢人眼球。但考其事实，则未必其然。因为整首诗中既没有使用道家典故，也没有营造道教活动的气氛和环境，充其量不过是写青年男女偷情而已，与道教则了无关系。如“郁金”，本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其块根肉质肥厚，色黄而芳香，除了药用之外，古代人常用作香料或染料。最早把“郁金”和“堂”牵连在一起的，是古乐府中的河中之水歌。当诗写到莫愁女嫁到卢家，“生儿名阿侯”之后，接着说：“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其中“郁金”，既有富贵之色又有富贵之香，后人干脆用”郁金堂”来形容富室女子芳香华美的居室或衣物用品，如，唐沈佺期独不见：“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贾至长门怨：“莺喧翡翠幕，柳覆郁金堂。”又如，李白客中行的“兰陵美酒郁金香”，许浑骊山的“日华浮动郁金袍”，段成式柔卿解籍戏呈飞卿三首的“郁金种得花茸细”，等等。有用于富室的，有用于后宫的，有用于妓院的，惟独未见有用于道教居室和女冠的。又如“青桂苑”，黄先生抓住一个“桂”字，从汉武帝“桂宫”讲起，再讲到沈、谢诗中的“月宫”，再讲到“八桂林边”之“阳台宫”，因而同女冠有关了。却偏偏不讲这个偏正词组中的主词“苑”字。“苑”也者，古代养禽兽、植林木的地方，多指帝王的园囿和富贵人家的花圃，这当然不是男女双修的合适场所。只有“紫兰丛”一词，与汉武帝内传中“西王母紫兰宫玉女”句有两字相同。但后者主词为“宫”，当然是居室；前者主词为“丛”，含有众多和聚合的意思。紫兰宫不可以“丛”，男女双修之女冠更不可以“丛”，则此“紫兰丛”，则仍然应该看成是紫兰丛生之园圃了。既然是作为前提的“郁金堂”、“青桂”、“紫兰”均不能确指女冠，则 “露气”指“口中津液”，“暗连”指“双交接”，以“风”指 “鼻息、呼吸”等等双修过程，就显得有些虚幻和牵强了。紫兰丛根据文本提供的信息，我们作出的推演是：一位女子得了什么不便之病，他的情人在一个夜晚偷偷地去送药，可能是走露了风声，也可能是自己在疑神疑鬼，他躲藏在夜雾笼罩的“青桂苑”里，听“紫兰丛”里风声猎猎，胆战心惊。然而，凭着他的机警、谋略和路径熟悉，终于渡过了难关。显然，这是一首送药诗。但他到底所送何药，所写何事呢？后代研究者作了多种猜想：因为药效与“通”有关，所以有人说是如厕诗，如何焯、程梦星、叶葱奇等。有人说是通便诗，如邓中龙。有人说是调经诗，如张采田。根据“换骨”，有人说是堕胎诗，如冯浩、张采田、刘学锴等。有人说是壮阳诗，如许应龙。此外，还有人说到人事、政治，我们就不打算一一论及了。先说“如厕”。到底是谁如厕？是李氏自己，还是另一女士？如果是李氏，则既无须布置此风声鹤唳的环境，也无须在此时此地来怀人忆事；如果是某女士，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了，描写了，则其情节又不只是“如厕”了次说“通便”、“调经”。成年而又未婚的女孩，月经不调、大便干结是常见病；而通便、调经又正好是中医药的特长。你大大方方地告诉你的母亲或姐妹，请个医生来一剂方药不就得了，犯得着偷偷地叫情人送药，没事找事，惹得一身骚么？剩下的就只可能是送“堕胎”药了。男女偷情，最怕的是怀孕，最容易的也正巧是怀孕。计划生育之前，很少有人知道怎样避孕。男贪女爱，干柴烈火，不怀孕才怪呢！一旦怀上孕，就傻眼了！怎么办？堕胎。查检古代医药，所有“孕妇不宜”的药都可以是堕胎药，李商隐那么聪明，自己都可以搞定。找医生求方求药也很容易。送进去熟门熟路，虽说冒了点风险，但总比肚子出了怀，丢人现眼的好。到底是不是？我也只能同我的先行者们一样，猜猜而已。总之，其内容大略都是一些“龌龊而不屑道”（陆昆曾语），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男女隐私之情，李商隐实在是不该把它写进诗里。尽管他在“无题诗”或“类无题诗”里，使用了一些隐喻和疑似的手法，或转移场景，或肢解情节，或改变人物的身份、性别等等，游走于真相与假象之间，事实与虚构之间，给读者造成一种扑朔迷离、似是而非、若有若无的印象。表面上看，他是怕人知道，实际上，却更是怕人不知道。他有强烈的卖弄欲，暴露欲，在是与不是之间，挑动公众“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和窥视欲”（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