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论文）屠格涅夫对郁达夫的影响.pdf

i 中 文 摘 要 在对中国新文学的进程进行考察时，不难发现，中国的五四新文学是在对外国 文学进行广泛学习、融汇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如以鲁迅、郭沫若、郁达夫为代表 的一批先知，在建构中国新文学的格局时，得到了外国文学的多方面的滋养与渗透。 被称为中国浪漫主义文学中坚的郁达夫，他也曾是著名文学社团“创造社”的 一分子。 众所周知， 创造社所受外来文学的影响以日本文学尤其是日本文学中的 “私 小说”为主。 “私小说”的深刻影响作为一种文学特质，是“创造社”作家共同的 财富，但是作为“创造社”的主要成员和主要发起人之一，郁达夫还有区别于“创 造社”其他作家的显著特点：他的文学创作个性的形成除了受到“私小说”影响外， 还有 18 世纪英国感伤主义文学的影响，以及俄国文学史上享有永久的世界性声誉的 伟大作家伊谢屠格涅夫的巨大影响。 从二十年代殷公武首次提出郁达夫的笔法有点像屠格涅夫之后，屠格涅夫对郁 达夫创作上的巨大影响就成了比较文学界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许多学者在进一步 完善了这一理论，并提出了许多有价值的新见地。总的来说屠格涅夫和郁达夫创作 最大的共同点是既忠于现实，又充满诗意。初次看来，忠于现实和充满诗意这两种 特质似乎是不能兼容于同一种小说之中的，但是屠格涅夫正是以自己非凡的天才， 巧妙地将这两者融合于一起，而且将这两者结合得如此自然贴切，天衣无缝。这一 特点在后来深刻地影响到了郁达夫。 本文是从以下几个方面分步骤、有规划地详细分析屠格涅夫对郁达夫的创作发 生影响的过程和结果的：忠实于现实的写作方式、诗意地表现自然和现实（诗意的 心理描写、对自然的诗意描绘、情景交融）沉重的伤感和忧郁、对下层人民的同情 与礼赞（人道主义） 、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悲观爱情论、清纯善良、敢爱敢恨的女性 形象、 “多余人”与“零余者”中对双重人格的描写。 关键词：屠格涅夫；郁达夫；现实；诗意；社会责任感 ii abstract chinas new literature in the inspection process is not difficult to find that chinas 54 new literature is extensive in the study of foreign literature, based on the fusion built. such as lu xun, guo, yu represented by a group of prophets in the building when the pattern of chinas new literature, foreign literature has been nurtured and infiltration of many. romantic literature is known as the backbone of chinas yu, who also is well-known literary society creation society part. as we all know, to create community suffered the impact of foreign literature to japanese literature japanese literature, especially in the private stories based. private stories of profound influence as a literary character, is to create community common wealth of writers, but as a creation society and one of the main member and major sponsor, yu also different from the creation society other writers significant features: his literary personality formation in addition to being private stories effects, there are 18th-century sentimental literature of the united kingdom, as well as russian literature in the history of the worldwide reputation of the permanent iraqi dr great writer turgenevs great influence. from the 20s yangong wu yu first time after the strokes a bit like turgenev, turgenev yu creation of the great literary influence became more a not ignore the fact that many scholars to further improve this a theory, and put forward many valuable new insights. turgenev and yu whole creation is both loyal to the most common realistic and poetic. first view, be loyal to both the reality and poetic qualities seems to be not compatible with being the same novel, but turgenev was his own extraordinary talent, skillfully integrate the two in together and this combination was so natural apt, perfect. this feature later profoundly affected yu. this article is from the following aspects step by step, and plan a detailed analysis of turgenev an impact on the creation of yu the process and iii outcome: faithful to the reality of writing, a poetic expression of nature and reality (poetic psychological description poetic description of natural scenes) heavy sadness and depression, on the lower peoples sympathy and praise of (humanitarian), a strong sense of social responsibility, love of pessimism, pure and good, ganaiganhen female images, superfluous man and remnants in the description of dual personality. key words: turgenev; yu; reality; poetry; social responsibility 引 言 1 引 言 日本“私小说” 、18 世纪英国感伤主义与屠格涅夫的创作特点是对郁达夫创作个 性的形成有着深刻影响的三大因素。郁达夫与俄国作家之间的文学关系为不少学者 论述过，而屠格涅夫对郁达夫的影响更是其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作品之间的渊 源关系是众目共睹，众所周知的，郁达夫与屠格涅夫创作的内在文学主题、形象、 构思的相似，思想、情感与审美的共鸣，都可以看出屠格涅夫对郁达夫的文学创作 所具有的不可忽视的影响。 正如郁达夫所说：“在许许多多古今大小的外国作家里面， 我觉得最可爱、最熟悉、同他的作品交往得最久而不会生厌的便是屠格涅夫” 实际上郁达夫受屠格涅夫影响这一看法，二十年代就有人提出。早在 1924 年，殷公 武发表在晨报上的 茑萝行的读后感中就曾经指出： “郁达夫的笔法有点 像俄国的 turgenev（屠格涅夫） 。 ” 郁达夫自己也曾经说过： “我有开始读小说，开 始想写小说，受的完全是这一位像貌柔和，眼睛有点忧郁，络腮胡长得满满的北方 巨人的影响。 ” 对照屠格涅夫的图片可知，郁达夫的上述描述与屠格涅夫的相貌特 点几乎完全吻合。在原载于一九二七年九月文学周报第五卷第十期的五六年 来创作生活的回顾过去集代序中郁达夫提到：宣统三年九月，郁达夫离 开中国去到日本，到日本之后，拼命的用功补习，在半年之中，把中学校的课程全 部修完，第二年三月，也就是郁达夫十八岁的春天，考入了东京第一高等学校的预 科。 “这一年的功课虽然紧张，但郁达夫在课余之暇，读了两本俄国杜儿葛纳夫的英 译小说初恋和春潮 。 ” 也就是说郁达夫的首次和西洋文学接触，就是通过屠 格涅夫的小说。可见屠格涅夫在郁达夫的整个创作生涯产生的影响之大。十一月四 日的水明楼日记中郁达夫曾这样写道： “读了一天的书，又把杜格捏夫的短篇看 了两三篇，这一位先生的用笔，真来得轻妙。 ” 甚至好多时候，郁达夫写作的方式 是一边阅读屠格涅夫的作品一边创造自己的作品。在一九二六年十一月八日的劳 生日记中他写道： “天气很好，而精神不快，一天没有做什么事情， 迷羊只写 了两页，千字而已，午前把 turgenieffs clara militch 读了，不甚佳。我从前 想做人妖 ，后来没有做完，就被晨报馆拿去了，若做出来，恐怕要比杜葛纳夫的 这篇好些。 ”一边阅读屠格涅夫的作品一边写作，这样的状态更容易把屠格涅夫的影 郁达夫.屠格涅夫的问世以前a.郁达夫文集.第六卷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3.176. 殷公武.茑萝集的读后感n.晨报 1924-03-09（副镌）. 郁达夫.屠格涅夫的问世以前a.郁达夫文集.第六卷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3.176. 郁达夫.五六年来创作生活的回顾a.达夫全集（3） m.上海现代书店,1930.6 郁达夫.达夫日记集m.上海:北新书局,1935.199. 屠格涅夫对郁达夫的影响 2 响渗透到自己的作品当中。郁达夫不仅自己大量阅读屠格涅夫的作品，而且在致林 连夫的信中向林连夫推荐屠格涅夫的作品，认为屠格涅夫与苏联新作品静静的顿 河可以作为描写主人公与环境自然的交互关系的范本来读。一九四四年郁达夫有 一段时间处于逃亡状态，他常常想到屠格涅夫小说里的情节： “我们真象被网在水里 的鱼，偏偏那渔夫不拉网，我们就只能在浸在水里的网内活。 ”虽然郁达夫自己不懂 俄语，他读过的屠格涅夫的作品都是英文译本或德文译本，但是在大量的阅读中郁 达夫还是对屠格涅夫的作品的风格有了一个深刻的印象，在林道的短篇小说这 篇小论文中，郁达夫论述了德国作家罗道儿夫林道（rudolph lindou 1829-1910） 所创作的短篇小说与屠格涅夫短篇小说的相像之处，并且高度赞扬了这种风格，认 为这两位作家在写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先点出作者自身是在何地何时干什么，这 中间就遇到了怎么怎么的事情和怎么怎么的人物。 “这一种写法，原是陈腐得很的格 式，但经他们写来，却是自由自在，千真万确，不但不使你有一点感到陈腐的余裕， 就是在读下去的中间，要想吐一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 达夫所译短篇集自序中， 郁达夫提出自己的翻译有三个标准：第一，是非自己爱的东西不译；第二，是务取 直接译而不取重译；第三就是使译文带有自己的翻译风格。郁达夫不懂俄语，但他 却把屠格涅夫的许多作品从德文翻译成了中文，这似乎与自己提出的翻译的标准的 第二条“务取直译而不取重译”有所矛盾，但是郁达夫又补充过，在“不得已的时 候才以德译本作为最后的凭藉” ，可见翻译屠格涅夫的作品就是“不得已”的工作， 而“不得已”的原因，当然就是对其作品的深刻喜爱了。曾经作为郁达夫文学创作 的引路人,屠格涅夫对郁达夫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在屠格涅夫以其诗人般的忧郁气质 吸引郁达夫后, 屠格涅夫的人生观、艺术观, 他的优美的抒情风格,他对“多余人” 形象的选择与塑造，就成为了郁达夫接受和借鉴的对象。屠格涅夫的深刻影响,体现 在郁达夫的小说创作里,也渗透进郁达夫的精神气质中。可以毫不夸张地这么说,如 果剔除了屠格涅夫的影响,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就不会出现作为一代小说名家的郁达 夫。 1 忠实于现实的写作方式 3 1 忠实于现实的写作方式 屠格涅夫是一个现实主义艺术家，他的作品忠实于现实生活。就像许多有研究 者精辟地指出的那样，屠格涅夫在创作中从不凭空杜撰，他总是以自己的现实生活 和身边的实际人物为创作的出发点。屠格涅夫是一位多产作家，曾用诗歌、戏剧、 小说、散文等各种文学体裁创作了大量优秀作品，在他的大量优秀的小说作品中他 始终坚守这一原则，长篇如此，中篇也是如此。这一特点在春潮中体现得尤为 明显。 春潮发表于一八七一年，当时屠格涅夫旅居于德国。小说描写了一个发人 深省的爱情故事，故事发生在一八四零年，一个名叫萨宁的俄国贵族青年，从意大 利返回俄国，途中路过法兰克福城，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一家糖果店里看到店主 的小儿子突然昏厥，萨宁马上对其施以援手，因此得到了店主一家人的感激，并得 到机会认识了店主美丽热情的女儿杰玛。在后来的一次郊游中，杰玛受到一名德国 军官的侮辱，萨宁挺身而出，由此赢得了杰玛的爱情。在爱情的力量下，萨宁决定 回国卖掉老家的田庄，和杰玛在一起生活。但是在洽淡买卖田庄的过程中，萨宁却 受到想要买下他田庄的玛丽亚的诱惑，将自己与杰玛的海誓山盟忘得干干净净，投 进了玛丽亚的怀抱，最后又被玛丽亚抛弃。此后的三十年里，萨宁一直过着苦闷、 绝望、孤独的生活。 春潮里许多情节是屠格涅夫四十年代在国外生活片断的真实 写照。屠格涅夫在四十年代确实曾途经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也确实在一家糖果店 里救了一个突然昏厥的男孩，并由此爱上了这个男孩的姐姐。小说的几个次要人物 也都有着真实的原型。 春潮的结尾，萨宁已经五十二岁，他经过痛苦的反思之后， 毅然采取了行动，再次到法兰克福去寻找杰玛的踪迹。当他费劲周折打听到杰玛已 迁居美国后，立即给杰玛发出了一封认错信，并把杰玛送给他的石榴十字架“镶上 了一串华丽的珍珠项链”寄给杰玛的女儿玛丽安娜斯克洛姆，同时自己 “卖掉田 庄，打算到美国去” 。我们在屠格涅夫传中可以发现， 春潮的这一情节实际 上是屠格涅夫在遇到波丽娜维亚尔多之后用余生追随维亚尔多的现实生活的嫁接 和再现。 屠格涅夫坚持把小说看成是描写生活的艺术，而艺术是生活事件的再现，所以 他认为在创作中只能从生活出发。 “我一向不能凭空创作，如果我要写出一个虚构的 人物， 我就非要找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 他仿佛就是给我作一条主要线索的。 ” 烟 是为大家所熟悉的屠格涅夫的经典作品，其中就有着明显的作家自己生活的痕迹。 鲍格斯洛夫斯基.屠格涅夫传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4.234. 屠格涅夫对郁达夫的影响 4 屠格涅夫一生没有成过家，他也曾经对这一点表示过遗憾，但是，事实上他差一步 就迈进了婚姻的殿堂，一八五四年的夏天，他曾经爱上一个远亲的女儿奥尔迦亚 历山德罗夫娜屠格涅娃，她心地善良，又聪明伶俐，很讨人喜欢，并且有艺术天 赋。有一段时间，屠格涅夫曾打算向她求婚，他把这个想法跟谢尔盖季莫菲耶维 奇阿克萨柯夫谈过。但后来这段感情还是没有能开花结果，因为屠格涅夫对波丽 娜维亚尔多无条件的爱，还是超过了他对奥尔迦亚历山德罗夫娜的感情。奥尔 迦屠格涅娃最终没能与屠格涅夫结为眷属，她嫁给别人后曾在巴黎见过屠格涅夫。 屠格涅夫在 烟 中塑造的里维诺夫的未婚妻塔吉雅娜 彼得罗夫娜就是以奥尔迦 亚 历山德罗夫娜屠格涅娃为原型的形象。 烟对里维诺夫同未婚妻分手前在巴登见 面的情景的描写，很大程度上正是屠格涅夫自己心灵的反映： “一种油然而生的感动 之情箝紧了他的心： 那张正直诚恳的脸庞上的安然神情显露出痛楚的责难。你来啦， 可怜的姑娘！ 他思忖道， 我一直在等着你，呼唤着你，我曾经盼望与你偕老终生， 你来啦，你相信了我可我可我 ” 屠格涅夫曾经这样说起罗亭的写作： “当我在塑造科尔斯基时，斯坦凯维奇 的形象一直在我眼前闪动。 ”屠格涅夫还把自己青年时代的朋友米哈伊尔巴枯宁的 许多特点用来塑造主人公罗亭的形象。罗亭是四十年代进步贵族知识分子的一个典 型人物，屠格涅夫在与巴枯宁相处的几年间，看到了巴枯宁身上“罗亭”式的复杂 性格，并成功地在罗亭身上体现了出来。 “我在罗亭身上相当忠实地表现了他（指巴枯宁）的影子， ”屠格涅夫后来说。 但是因为 1852 年果戈里去世后，屠格涅夫因为写了悼文发表在莫斯科新闻杂志 上而遭到沙皇政府流放一个月并遣返原籍的惩罚。可以想象在这样一个社会环境中， 屠格涅夫不可能在罗亭身上反映巴枯宁的革命活动，甚至就是对他的革命活动略加 暗示都是十分危险的。所以屠格涅夫并没有把罗亭描写成像巴枯宁一样的革命者。 但他却的确十分出色地在罗亭身上体现了巴枯宁的性格和外貌，举止和习惯。他有 意撇开巴枯宁的政治活动，把罗亭写成一个理想主义的启蒙者。 法国著名传记作家屠格涅夫传的作者安德列莫洛亚，在谈到罗亭的 写作过程时指出： “有人说，德米特里罗亭就是巴枯宁。这可能有一部分真实性， 因为屠格涅夫总是根据某个活生生的模特儿来写作的，而在罗亭中，我们的确 可以重新看到屠格涅夫遇见巴枯宁时相继产生的赞赏与恼怒两种矛盾的心情。 ”同 时，莫洛亚还指出： “在这第一部小说（指罗亭 ）的男主人公身上，同样具有屠 格涅夫的影子。 ” 1 忠实于现实的写作方式 5 初恋这篇小说，据屠格涅夫说，可以完全看成是一部自传体的小说，他曾 经指出，在这部小说里他忠实地描写了自己的父亲的形象,而初恋中年轻主人公 原型则是他自己的少年时期。屠格涅夫还说过， 初恋也许是他最喜爱的作品，其 他作品或多或少地有编造的地方， 初恋却根据真事写成，不加一点修饰，每当他 反复阅读时，人物的形象就在自己眼前鲜明地显现出来了。 屠格涅夫作为一个立足现实的伟大作家，非常注重小说情节的真实性，从不凭 空捏造，而是尽量选取生活中真实的，具有典型性的事实作为蓝本，经过自己的艺 术加工而成为来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的文学作品。通过这样的方式诞生的作品，既 具有生活的真实性，又具有艺术的典型性。同时屠格涅夫还是一个渴望与读者交流， 希望被读者了解的作家，把自己的经历大量地铺排于小说中可以看出作者希望引起 读者共鸣的努力。 作为屠格涅夫的忠实读者和摹仿者，郁达夫在这一点上与屠格涅夫有很大的相 同之处，坦诚地展现自己生活。纵观郁达夫的作品及其人生经历，可以发现文本世 界里的主体和作者本体有很大程度的吻合，甚至可以说，作者就是在写自己，或者 自己生活中的人。 作为郁达夫文学上的启蒙老师，屠格涅夫坦诚地描写自己的生活的写作方式对 郁达夫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屠格涅夫曾说： “我的自传，就在我的作品中。 ” 作为一 个伟大作家，屠氏展现出了难能可贵的坦诚。与此相似，郁达夫也说过： “文学作品， 都是作家的自叙传。 ” 这句话表明了与屠格涅夫上述言论相同的写作观念。郁达夫 在五六年来创作生活的回顾过去集代序中重复强调了这“文学作品， 都是作家的自叙传”这一句话，坚定地认为这是千真万确的。郁达夫认为“客观的 态度，客观的描写，无论你客观到怎么样一个地步，若真的纯客观的态度，纯客观 的描写是可能的话，那艺术家的才气可以不要，艺术家存在的理由也就消灭了” 。并 且以左拉的作品为例论述了这一观点，认为左拉虽然属于自然主义流派，并且标榜 自己的作品是“纯客观”的描写，但作品里面还是保留着作家自己的创作个性。因 为“左拉的文章，若是纯客观的描写的标本，那么他著的小说上，何必要署左拉的 名呢？他的弟子做的文章，又岂不是同他一样的么？他的弟子的弟子做的文章，又 岂不是也和他一样的吗？”郁达夫并且由以上观点得出这样的主张：无产阶级的文 学，也是某种程度上的“自叙传” ，非要由无产阶级自身来创造不可，因为各阶级的 罗岭.屠格涅夫的现实主义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 郁达夫.郁达夫文论集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28. 屠格涅夫对郁达夫的影响 6 个性和修养以及经历都不相同，其它阶级是无法写出深刻的无产阶级的“自叙传” 的。 虽然屠格涅夫作了大量的艺术加工，免得使作品成为一种纯客观的描写，但我 们还是能非常真实地感觉到作者就是在描写自己的生活。郁达夫在屠格涅夫的问世以前一文中提出屠格涅夫曾经借巴枯宁介绍的机会认识了巴枯宁的妹妹塔 的娜亚（tatyana）并爱上了娜亚，与罗亭与娜塔莉亚之间的恋爱关系非常相似，屠 格涅夫每年的圣诞节都会和母亲一起过，但是认识娜亚的这一年，屠格涅夫却在二 百俄里外的土耳作克市（torzhok）的巴枯宁家过了一个圣诞。郁达夫指出： “罗亭 的性格，罗亭的哲学，罗亭的对女人无责任无胆量的态度，不消说，都是由屠格涅 夫的自己的全身捏造出来的。 ”郁达夫还提出罗亭中的那位哲人 poko sky 是由 白林斯基（即别林斯基）与 stankevich 两人的性格溶化而成的。而郁达夫在评价屠 格涅夫的同时自身也不知不觉被感染，虽然在银灰色的死附言中郁达夫说过要 读者明白这只是一篇想象中的故事，作者并不能对故事的真实性负责，然而在茑 萝集自序中却表示了另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 “朋友，你们不要问我这书中写的是 事实不是事实，看了这书也不必向这书的主人公表示同情，因为这书的主人公并不 值得你们的同情的，即使这书的一言一句，都是正确的记录，你我有什么法子，可 以救出这主人公与困境？”事实上他的小说却篇篇都是自我生活的写照，这从他为 自己小说中的人物取名字的方式上就可以看出来： “于质夫” 、 “质夫” ，或者“伊人” 、 “文朴” ，还有第一人称“我” ，这些主人公从名字、内在气质、外貌上都留下了作 者自己的影子，是郁达夫自我的艺术写照。 在为李桂著的半生杂忆写的序言中郁达夫说过，自传式的作品，在这一个 大时代里，也许是要被人笑为落伍的东西，可是一个人的经验，除了自己的之外， 实在另外也并没有比此更真切的事情。郁达夫是这样说的，在创作中也是这样做的， 我们在他小说中常常可以看到类似这样的描写： “手里拿着了那一本诗集，眼里浮着 了两泓清泪，对着那平原的秋色呆呆地立在那里想这些事情”或者“有时候他 到学校里去，他每觉得众人都在那里凝视他的样子，他避来避去想避他的同学，然 而无论到了什么地方，他的同学的眼光，总好象怀了恶意，射在他背脊上的样子 ”或者： “上课的时候，他虽然坐在全班同学的中间，然而总觉得孤独得很：在广 众之中感得的这种孤独，倒比一个人在冷清的地方感得的那种孤独还更难受。看看 他的同学们，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在那里听先生的讲义，只有他一个人身体虽然 坐在讲堂里头，心思却同飞云逝电一般，在那里作无边无际的空想。 ” 纸币的跳 1 忠实于现实的写作方式 7 跃中的主人公文朴，是一个学校的穷教员，性格内向，郁郁寡欢，抽“吉士牌烟 卷” ，老家在杭州的一条江边上（而郁达夫的老家就在杭州的富春江边上） ，这些都 是以郁达夫自己为模特刻画的形象。肖像上：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颊上有一 层红潮，同蔷薇似地罩在那里。眼睛里红红浮着的，不知是眼泪呢还是醉意，总之 他的眉间，仔细看起来，却有些隐忧含着他的面貌无俗气，但也无特别可取的 地方，在一副平正的面上，加上一双比较细小的眼睛，和一个粗大的鼻子，就是他 的肖像了。 ” 甚至交待主人公家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在沉沦中，主人公的故乡，是富春 江上的一个小市，距离杭州走水路不过八九十里。这一条江发源于安徽，贯流全浙， 江形曲折，风景常新。唐朝有一个诗人赞这条江水说一川如画 。他十四岁的时候， 请了一位先生写了这四个字，贴在他的书斋里，因为他的书斋的小窗，是朝着江面 的。虽则这书斋结构不大，然而风雨晦明，春秋朝夕的风景，也还抵得过滕王高阁。 在这小小的书斋里过了十几个春秋，他才跟了他的哥哥到日本来留学。 沉沦中的 主人公,曾留学日本, 后回国教书卖文,生活窘迫,终日抑郁寡欢。对照郁达夫的生 平，我们不难看出这个人物与郁达夫本人的性格特点及人生经历几乎重合。 郁达夫的“唯真唯美”的文艺思想的形成，自然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但是我们至少可以说，在这“多方面因素”中，绝少不了屠格涅夫的影响。郁达夫 在艺术与国家一文中曾指出： “艺术的价值，完全在一个真字上” ，郁达夫正是 以“真”为标准，以自己和自己的生活为蓝本描摹小说人物情节，而这种写作的指 导思想则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屠格涅夫作品潜移默化的影响。 郁达夫.茫茫夜a.郁达夫文集:第 1 册c.广州:花城出版社/三联书店香港分店,1982.117 屠格涅夫对郁达夫的影响 8 2 诗意地表现自然和现实 在郁达夫写于新生日记1927 年 2 月 18 日中，有这样的记载： “开塞女士描 写美国 prairie 的移民生活，笔致很沉着，颇有俄国杜葛纳夫之风。 。 。她的描写自 然，已经是成功了，比之 turgenieff 初期的作品，也无愧色，明天当将这篇小说读 了之。 ”可见郁达夫对屠格涅夫描写自然这一方面的手法，是相当推崇的，而屠格涅 夫的对自然的表现手法也极大地影响了郁达夫的创作。 2.1 诗意的心理描写 屠格涅夫的小说注重从诗的意境诠释小说的深意，在他的小说里，特别注重在 细节上精雕细刻， 在人物性格上推崇心理刻画， 从而呈现出诗意创作的特点。 前夜 中刚刚拥有了爱情的叶连娜，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和对爱人因萨罗夫的思念交织的 心情，在别尔谢涅夫和舒宾谈论艺术问题时， “退出了谈话，梦梦幻幻地听着他们的 声音。渐渐地她觉得，不只是他们，而且整个客厅，她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成了一 场清梦所有的一切：桌上的茶坎、乌瓦尔伊万诺维奇的短坎肩、肖像，所有 这一切都在渐渐远去， 化作烟， 化作雾， 飘逝了。 只剩下她对他们这些人的怜悯。 他 们为什么而活着呢？她暗暗想道。 ”这一段描写可以说是完全脱离了现实的真实情 境，精细地刻画了叶连娜片刻间充满诗情画意的心理状态。 而郁达夫的小说中常常没有完整的、特定的故事以及确定的社会背景和的叙述。 他习惯对人物的职业特征和活动背景轻描淡写或一笔带过，而对人物的个性和情感 尽情渲染。郁达夫塑造人物时，总是用某个人表露某种心理，深化某种理念，传达 某种感觉，显现某种情绪。他先大笔铺垫这种感觉，以抒情诗般的感伤情调在读者 身上唤起一种特有的诗意，然后把这种感觉表现出来，这样主人公的行为就显得合 情合理。在传统小说中，人物主要是是用来引起某个情节或者用来联系某两个情节， 而在郁达夫小说中，人物最重要的作用是承载一种情绪和心态。 如沉沦中，主人公胡思乱想的寻思了一会，他又忽然想到初次赴新大陆去 的清教徒身上去。 “那些十字架下的流人， 离开他故乡的时候， 大约也是悲壮淋漓， 同我一样的。 ” 又如清冷的午后中，主人公经不住诱惑背叛了爱情，而又遭到“小天王” 的欺骗后， “从他的喉咙里，渐渐的，发出了一种怖人的，和受了伤就快死的野兽的 鸣声。这声音起初很幽很沉重，渐渐地加响，终于号的一响吐露完结；一声完了， 接着又是一声，静寂的山坳上，和枯冷的树林，都像起了反应，他自家的耳朵里也 2 诗意地表现自然和现实 9 听出了一种可怕的哀鸣声来；背后树枝上的积雪，索落索落的落下了几滴，他回头 去一看，在白茫茫的夜色里，仿佛看见了一只极大极大的黑手，在那里向他扑掠似 的” 。 2.2 对自然的诗意描绘 从郁达夫的回忆性的散文中可以看出，郁达夫从小喜欢大自然，他也在许多小 说里充满感情地描写了大自然，然而在如何才能使对大自然的描写充满诗意和灵性 这一点上，郁达夫受到了屠格涅夫的很大影响。郁达夫对屠格涅夫描写风景的高超 技巧，认为这是种“诗一般的语言” ，称得上世界第一。屠格涅夫作为一个以小说为 主的作家，却有一种诗人的抒情气质和灵性，在屠格涅夫的创作中总是从一个很特 别的角度关注现实，对社会现实的描绘中充满一种静谧的浓郁的诗意。屠格涅夫在 描写自然风景方面堪称高手。青少年时代的田园和游猎生活,使他对大自然有一种特 别的依恋之情。在猎人笔记中,很突出地表现了这种情感。 猎人笔记这部描 写猎人生活的故事集,在屠格涅夫笔下变成了一首首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的抒 情田园诗，往上看，暮霭晨光、风霜雨露、日月星辰、蓝天白云以及绿草红花、鱼 虫鸟兽、山色湖光、原野树林，在他的笔下无不显得趣味无穷诗意盎然。在作家笔 下，天空“宛如美丽的明眸” ，野鸭“乌云般铺天盖地地飞向天空” ，泉水“在二十 步之外的地方喁喁絮语着” ，田野上“葱笼的黑麦正轻轻地泛着涟漪” 。 郁达夫眼里的大自然，也被赋予人性的光泽，那样纯洁清澈，作者以人间乐土 的目光审视大自然，在这种特别视野的关注下，大自然具有蒸腾心灵感悟，绽放生 命色彩，洗涤内心污浊，净化情感猥亵的作用。如采石矶中： “天上没有半点浮云，浓蓝的天色受了阳光的蒸染，蒙上了一层淡紫的晴霞， 千里的长江，映着几点青螺，同逐梦似的流奔东去。长江腰际，春螺中一个最大的 采石山前，太阳楼开了八面高窗，倒影在江心牛渚中间，山水、楼阁和楼阁中的人 物，都是似醉似痴的在那里点缀阳春的烟景。 ” 这段描写以大病初愈的黄仲则的视野中的“自然”为对象，这时的黄仲则对生 命及大自然有了新的感悟，凡尘俗事仿佛过眼云烟，心情超脱而纯净，在他的眼里， 包括人在内的所有景物，都呈现出一种“薄醉的风情” 。有对生命的热爱和激情： “风 流仿佛楼中人，千一百年来此客” ，也有对世事的沧桑悲叹： “身后苍凉尽如此，仰 俯悲歌亦徒尔！ ”在这种描写下，思维完全超越空间限制，人与自然化而为一，营造 出一种无限蕴织的境界，给自然描写增加了“诗意”的情趣。 屠格涅夫对郁达夫的影响 10 2.3 情景交融 郁达夫曾有致文学青年林连夫的信函一封： 槟城林连夫先生鉴： 来函属告以应读之书。略举数人著作于下： 写创造个人性格小说时，可多读俄国契霍夫的小说。为描写主人公与环境自然 的交互关系，则读读杜葛纳夫的小说，及苏联新作品静静的顿河 ，当有所得。对 于一个人性格的一特点，想使它活现，而生深刻的印象，则英国狄更斯的小说，是 最好的范本，虽然是手法旧了一点。写时代急进，环境变化激烈的小说，则欧战后 英、德、美各国的几个作家的作品，可以多读。如海敏威等。 大作家给文学青年的建议，大多是自己创作的亲身经验和所得。郁达夫推荐林 连夫，如想学习描写主人公与环境自然的交互关系，可多读读杜葛纳夫，可见在“主 人公与环境自然的交互关系”这一点上，郁达夫自己受了杜葛纳夫即屠格涅夫 多大的影响。 屠格涅夫小说中的风景描写或者是用来象征情节的发展或结局，或者是将人物 的内心世界烘托、反衬到一个新的高度，或者是用来标示故事发生的环境气氛和时 间地点。感情或者说感情的融入，让景物不再是纯客观的，而是具有生命力和感情 的部分，与作品的其它部分和谐统一。在这样的巧妙融汇下，景物描写远比景物本 身更具有魅力，表现的内容也更加丰富多彩。诗意的现实让读者产生极大的共鸣。 一般情况下，景物描写作为一种比较客观的描写方式，往往像它描写的对象本 身那样，在作者面前呈现出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的情态。但在屠格涅夫比较脍炙人 口的几段景物描写中，却出现了这样的特殊情况：纯粹的动态或静态描写。看起来 这样的描写不可思议，但是作者却运用自己高超的写作技巧向读者证明这一点：这 样纯粹动态或者静态的景物描写完全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在罗亭中，这样的风景描写恰如其分地衬托出了娜塔莉亚不安、忐忑的心 情：这是一个炎热、明媚的日子，尽管下了几阵小雨，还是阳光灿烂，在晴空中低 低的烟灰色云彩没有遮住太阳，缓缓飘移着，偶尔田野上突然降下转瞬即逝的倾盆 大雨，闪亮的大雨滴，像一颗颗钻石似的，迅速撒落下来，发出单调的刷拉拉声； 阳光穿过它们闪烁的珠网照耀着，不久前还被风吹得摇来摆去的青草，不再摆动， 贪婪地吮吸着水分，湿漉漉的树木无精打彩地颤动着自己所有的叶片儿，鸟儿不停 地啼鸣歌唱，在雨水流动发出的响亮的哗哗声和潺潺声中，听它们七嘴八舌的啁啾 2 诗意地表现自然和现实 11 和唧喳，是令人愉快的。尘土飞扬的道路尘雾弥漫，在急遽、稠密的雨滴拍打下隐 约可见。但是乌云这就飘逝而过，微风拂拂，青草闪变出碧绿和金黄的色彩树叶 互相粘贴着，露出了空隙到处腾着一股强烈的气息。 娜塔莉亚作为一个初恋的少女，她从爱情中感受着极度的甜蜜和忐忑不安的心 境，在她看来，伴随着自己心跳的加速，呼吸的急促，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动。屠 格涅夫用这样纯粹动态的景物描写异常贴切地吻合了娜塔莉亚当时的心境。从某些 地方我们不难看出作者匠心独运的妙处：青草的颜色是碧绿和金黄的，树叶互相粘 贴，中间留有空隙，空气中有一种强烈的气息，本来是静态的景物，而作者用这样 方式来表述： “青草闪变出碧绿和金黄的色彩树叶互相粘贴着，露出了空隙到处 腾着一股强烈的气息。 ” “闪变” 、 “粘贴” 、 “腾着”这些词，把本来是静态的景物描 写得富有动态，更贴切地适应了情节的发展和主人公微妙的如小鹿般乱撞的内心世 界。 而九点半钟罗亭在亭子里等娜塔莉亚的时候的情景就完全不同了：在遥远、暗 淡的的苍穹深处刚刚显现出颗颗小星星，西边天际还有红色的霞光那边的天空 似乎也更明亮和空净。半圆的月亮闪耀着金光，透射过白桦的垂枝交织的黑网。其 他的树木或者像阴森的巨人一般屹立着，像有无数只眼睛似的，携带着成千上百的 光斑，或者溶进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庞然黑影。没有一片树叶颤动；丁香树和相思树 上面的枝条像是在谛听什么似的，向着温暖的空中伸展着。近处的房屋变得黑糊糊 的；屋子上灯光照亮的长窗户显现出一块块红色的光斑。夜晚是温馨和宁静的；但 是在这静谧中好像觉得有一种充满热情而又克制着的叹息声。 罗亭这时候是三十五岁，一个成熟的男人，而且经历过不止一次的爱情，所以 他在等待娜塔莉亚的时候心境就平和得多，显现出一处静谧的美。而相对应的景物 描写也是静态的，显示出一种克制着的甜蜜的美。 这种用景物烘托人物心情，融情于景的写法，是郁达夫在阅读屠格涅夫作品时 的一大发现。在小说论里，郁达夫提出，风景描写对人物的作用有“调和和反 衬的两种” ， “俄国的杜葛纳夫，最善用这两种方法，我们若修得这两种描写的秘决， 最好是取杜葛纳夫的卢亭rudin 和烟smoke 来读一读。 ” 郁达夫也把这种情 景交融的方法运用到了自己的创作中，对大自然的描绘中融入情感使之与现实结合 起来，不断变化的景物描写成为调和或反衬人物的心情、渲染环境气氛的手法。比 如在薄奠里,开始是 “天色一碧到底” 、 “空气非常澄清”,忽然又是“一阵风沙” 、 郁达夫.郁达夫文论集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28.244. 屠格涅夫对郁达夫的影响 12 “惨淡的星月”, “两岸的垂杨古道,倒影入河水中间,也大有板渚随堤的风味”,之 前“好象后期印象派的风景画”的城河下雨后突然变得像一个暴徒，把一个拉车者 淹死了。这不断变化的景物,对烘托悲哀的情绪、渲染“薄奠”的氛围起了很好的作 用。郁达夫小说世界里的惟美情调就是这样将诗美与抑郁气与人情美、诗意结合， 从而营造出来的。 3 沉重的伤感和忧郁 13 3 沉重的伤感和忧郁 在作家的童年经验及其对创作的影响一文中童庆炳先生将作家的童年经验 分为“缺失性经验”与“丰富性经验”两种，所谓“缺失性经验”就是“童年生活 很不幸或物质匮乏，或是精神遭受摧残，压抑，生活极端抑郁沉重” ， “丰富性经验” 就是“童年生活很幸福，物质、精神两方面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生活充实而 绚丽多彩” 。作家不同的创作风格来自于不同的童年经验，通常认为，前者容易造就 作品焦灼、激越或苍凉、沉郁的风格；而后者则容易造就富有诗意、温柔、恬静的 篇章。在文学研究中，有研究者根据这一理论将俄罗斯文学中出身相对优裕的普希 金、屠格涅夫与带有明显童年创伤的契诃夫、陀斯妥耶夫斯基等作家对比，以他们 作品迥然不同的风格作为文学创作受童年经验影响的典型案例。这种分析方法虽然 虽然未免有点失之于肤浅化，但经仔细地分析，也不无道理。 屠格涅夫家境富裕，出生的地方是奥勒尔省城乡间的一个庄园，风景优美，父 母亲为屠格涅夫童年接受最好的教育曾经聘请过多位家庭教师。肤浅地看，屠格涅 夫应该属于拥有“丰富性童年经验”的作家。但对屠格涅夫的生平稍微细致考证就 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屠格涅夫的父亲，一个退役军官，是一个天性自私的人，和 屠格涅夫的母亲结婚根本不是因为爱情，而是贪图她的贵族身份和她继承的一大笔 遗产，这个贪图享乐的人最关心的事是骑马打猎，没有兴趣关心家庭以及屠格涅夫 的成长。而屠格涅夫的母亲则由于少年时期的不幸以及缺乏爱情的婚姻生活，性格 乖戾专制，总是随意打骂屠格涅夫。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屠格涅夫性格纤弱、 忧郁，并在成年后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创作中，使他的作品呈现出一种沉重的伤感和 忧郁。 除此之外，屠格涅夫作品中的感伤还来自于一种与生俱来的悲悯情怀。罗素曾 经说过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三大动力是： “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渴求，以及对于人 类苦难的痛彻肺腑的怜悯” 。正是同样的感受，渗透到屠格涅夫的思想和创作中，使 他的创作呈现一种浓郁的感伤风格。 屠格涅夫是俄罗斯文学史上最善于表现感伤忧郁的作家之一，阅读屠格涅夫的 小说，发现许多作品可以称作是一曲曲“带有斯拉夫民族的软弱和哀怨的忧郁”的 歌。 春潮的主人公萨宁因为经不起外界的诱惑失去了心爱的杰玛，三十年过去后 发现自己仍然深爱杰玛，不顾一切地去寻找失去的爱情时，却发现失去的幸福无法 再找回。 处女地中涅日达诺夫为结束梦想破灭的沉重，选择的方式是自杀，悲凉 屠格涅夫对郁达夫的影响 14 的气氛溢满全篇。 猎人笔记里俄国农奴制下艰难度日的农夫和他们可怜的妻儿老 小、破旧的农舍以及荒芜的田野，小说中所有的场景都那么凄凉沉重，连孩子们游 戏、歌唱的场景也充满了悲凉的情调。 初恋中，情窦初开的“我”狂热地迷恋着 美丽的齐娜伊达，但父亲却无情地破坏了这段朦胧的恋情，将“我”的纯真幻想击 得粉碎，四年后齐娜伊达辞别人世，初恋变成了永恒的回忆。 多余人日记中主人 公在临终之前充满悲怆地回忆了自己失败的爱情和失败的一生。 前夜也是一部让 人压抑的作品，幸福只在叶琳娜和因萨罗夫之间短暂停留，留下的是主人公一声声 的叹息和读者沉重的心情。 烟中的李特维诺夫在沉重的伤感下不堪重负，最后导 致精神崩溃。 父与子里，两位体弱年迈，白发苍苍的老人经常互相搀扶着来到儿 子巴扎洛夫的墓前跪倒在地，痛苦地哭泣、久久地发呆、并轻轻地祈祷。 贵族之家 中，不再是时代宠儿的贵族阶级被灰暗凝重的色彩笼罩，拉夫列茨最后见到丽莎的 场景，饱含痛惜、幽怨、落寞、惆怅。罗亭凄凉的晚年生活，加重了寻找生命价值 而不得其所的失落。屠格涅夫在描写人物哀婉、悲切的情绪时，总是用柔弱惆怅的 景物描写与之交织。而且屠格涅夫更善于把“重逢”或“离别”的场景描写得惟美 凄绝，更善于营造那种令人肝肠寸断的氛围。美国诗人惠特曼认为屠格涅夫“高尚 而又伤感” ，而法国作家福楼拜则认为屠格涅夫有着一种“迷人的忧郁” 。他的包括 长、中、短篇小说和散文的绝大部分作品，都回荡着感伤的情调，洋溢着强烈的抒 情气息，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这种忧郁感伤首先来自于他性格中的优柔寡断、软弱 多情，是“童年的缺夫性经验”使然，其次也与他的高尚的人道主义情怀和艺术家 的良心息息相关，正如罗素所说； “对人类苦难的痛彻肺腑的怜悯” ，俄罗斯人民的 不幸，他所处的俄罗斯土地上的苦难使他的心因此而无比沉重。他用脆弱敏感的心 去感受这一切苦难，他的感伤忧郁反映了俄罗斯人民的普遍心境，表现了一种民族 整体的精神特质。 经过对屠格涅夫作品的长期的不厌其烦的阅读，再加上气质上的某种共鸣相合， 感伤情调也弥漫在郁达夫的小说中。当然郁达夫小说中这种风格的形成，也离不开 日本“私小说”及 18 世纪英国感伤主义文学的影响，但可以说主要的影响还是来自 于屠格涅夫。郁达夫表现这种感伤情调的手法多种多样，他深入地继承了屠格涅夫 “沉郁的悲哀” ，在不少作品中描写美好感情与美好事物的毁灭，正面展示充满悲剧 的现实生活。主人公大多的结局都是希望破灭，或者孤单凄凉地死去，或者如行尸 走肉一般毫无生气地活着。他的小说中延续了屠格涅夫小说中处处可见的“咏叹的 声调” ，许多小说都是依照“追求幻灭沉沦”的母题来构思，本来对生活充 3 沉重的伤感和忧郁 15 满激情但是所能得到的却是子虚乌有的一道青烟，于是不得不在伤感中沉沦下去。 郁达夫曾经说过： “平生感得幸福的时间， 总不能长久， 一时觉得非常满足之后， 其后必有绝大的悲怀相继而起。 ”感伤情绪郁达夫在作品中表现得异常曲折而复杂， 这些情绪往返回荡而又互相交织，层层加深，收到奇特的艺术效果。这一点也基于 对屠格涅夫作品的大量阅读和深入学习。郁达夫早期最喜欢屠格涅夫的初恋和 春潮这两部作品，这两篇小说最大的特点就是作品中沉重的感伤情绪以及对这 种情绪的准确把握与深刻描绘。作品中贵族青年追求爱情时的犹豫不决、苦闷、彷 徨以及失去爱情后的内心的懊丧、自责，交错纵横，是屠格涅夫小说中“伤感情绪” 的典型表现。郁达夫把这种对“伤感情绪”的把握与描绘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