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史专业论文）宋代妇女的再嫁、贞节与社会地位.pdf

摘要 宋兴前五十年，妇女再嫁普遍，原因有多个方面。而从宋中期开始，由于理 学开始兴起，理学家们的关于贞节的思想言论开始传播，贞节观念渐趋严格。虽 然没有证据表明再嫁的妇女因此而减少，但不可否认的一个显著的后果就是因此 而导致寡妇再嫁时感觉更坏。但是我们也不可以据此就说宋代妇女的社会地位开 始急遽恶化，因为事实上理学家们的理论在当时的社会中还没有发挥太大的威 力，只是在思想上和理论上显示着妇女的社会地位开始沦落。因此我们只能说宋 代妇女的社会地位处于一个过渡时期。 关键词；宋朝再嫁贞节社会地位理学 a b s t r a c t d u r i n gt h ef i r s t5 0y e a r so fs o n gd y n a s t yi nc h i n a , i tw a sq u i t ec o n l n l o nf o rw i d o w st og e t r e m a r r i e d , w h i c hr e s u l t e df r o md i f f e r e n tr e l s o n s t h et h o u g h t so nc h a s t i t yb e g a nt os p r e ：a c lf r o m t h en 【1 i d - s o n gd ”i a s t yb e c a u o ft h er i s i m go fn e e = c o n f u c i a n i s m , a n dt h ec o n c e ：p to nc h a s t i t y b g a m cm o r ee x a c tt h a nb e f o r e t h e r ew a sn oe v i d e n e et os h o ww h yt h en u m b e ro fr e m a r r i e d h ld e c r e a s e d h o w e v e r , i tw a so b v i o u st h a tt h o s et h e o r i e sh a dm a d et h ew i d o w sf e e le v e n w o l l * w h e nt h e yg o tm a r r i e da g a i n w h a t sm o r e ，w es h o u l dn o tc o n c l u d et h a tw o m e n ss o c i a l p o s i t i o nd i i r i n gt h es o n gd y n a s t yd e c l i n e dr a p i d l y , b e c a u s et h e s et t i e o r i 韶h a dn o te x e i w dt h e i r f u l li n f l u e n c e0 1 1 1p e o p l e st h o u g h t t h e yo n l yd 锄0 i i s 眦dt h er e d u c t i o no fw o m e n ss o c i a l p o s i t i o ni nt h es o n gd ) 何t h e r e f o r e ，w em a yg e tt h i sc o n c i s i o n ：w 啪ss o c i a lp o s i t i o ni si n ac o n m l c - t i n no rt r a n s i t i o np e f i o dd u r i n gt h es o n gd y n a s t y k e y w o r d s ：s o n gd y n a s t y ；r e m a r r i a g e ；c h a s t i t y ；t h es o c i a lp o s m o n ；n e o - c o n f u c i a n i s m 学位论文作者签名二啦日期：圣牡 作者麓：爨p 签器墟 日 期：加 钟 日期：赳姚旦也 工作单位多要喜拦鸷墨亟眩重毡宴勇套井瑾电话： 航蚍薅棚触唯媾蝴冲严一 引言 研究古代妇女的地位，婚姻问题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方面，因为古代女子的生活空间 主要局限于家庭。而研究婚姻问题最受人注意的又是再嫁与贞节问题。两宋是理学产生 并确立的时代，程颐川的“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的惊人之语引来了无数抨击的同 时也使学者们普遍比较关心宋代女子的再嫁与贞节问题及其与之相关的妇女社会地位 问题。那么妇女的社会地位在宋代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态势呢，较之前代有什么变化 吗? 是象某些学者所说的由于理学的盛行，妇女的地位发生了划时代的恶性变化，急转 直下，还是说随着封建社会的发展和生产力的的进一步提高，宋代妇女的社会地位随之 较前代也有了提高呢?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而且现有的成果，在论述这一问题时大多 停留在对妇女改嫁事实的列举上，而深层次的探讨尚且不多，因此本文将从社会舆论的 评价，法律规定，道德要求，政治需要等多个方面展开对宋代妇女再嫁普遍存在的原因 的探讨，并试图探讨宋代妇女的社会地位。 第一章宋初妇女再嫁普遍存在( 宋兴前五十年) 一、隋唐时期的妇女再嫁盛世之下对妇女束缚的再次放松 要阐述研究宋朝妇女的社会地位问题，我们免不了要先回顾一番隋唐盛世时妇女的 社会地位状况，这样有利于我们对该问题的研究有一个较为系统连贯的认识。 隋唐时期是我国封建社会发展的鼎盛时期，当时中国的经济发展水平、思想文化观 念都走在世界的前列，同时，由于北方少数民族文化和中原文化在这之前几百年间的交 融，北方民族重视妇女地位，婚姻自由结合的传统在很大程度上得以保留。因此，在隋 朝和唐朝初年，社会舆论和官方立法对妇女再婚的问题都显得非常宽容。具有北方民族 血统的唐代皇室在一言一行为天下垂范的情况下，自身对妇女的再婚曾经毫不在意。据 新唐书公主传的不完全记载，唐代中前期的公主中改嫁者即有二十九人，其中有 五人甚至三嫁。著名的襄城公主、太平公主都曾改嫁。旧唐书卷一百九十三列女 传记载：楚王灵龟妃上官氏，王死，服终，诸兄姊谓日：“妃年尚少，又无所生，改 醮异门，礼仪常范。”这说明当时年轻又无子的孀妇改嫁，是社会的常例，“守节不定才 是不正常的”。与此相对应，男子，甚至是贵族男子娶再嫁妇女也不以为耻。众所周知， 武则天原为太宗才人，是正式的嫔妃，结果被高宗立为皇后。杨贵妃本是唐玄宗子寿王 妃，却改嫁玄宗，也就是他的公公。这些在后世看来属于乱伦的行为，却在唐代皇帝中 公开的存在着( 我们在这儿列举这些例子只是说明当时社会对妇女贞节的不太看重，以 及由此反映出妇女的社会地位。当然举此我们不否认这样一个想法：唐朝妇女再嫁太过 自由，而成为一种颓废的自放。好比钟鸣的摆一样，以前走的是一个极端，现在又是一 个极端，要挽救以前的极端，到了宋代我们固不能不讲些自由，但要免除那些极端，更 不能不讲求些客观条件的限制，这些需要我们认真的考虑) 。至于朝廷大员，知名人物， 娶再嫁之妇、嫁丧夫之女更是司空见惯，有名的宰相房玄龄、大学者韩愈的夫人和女儿 都曾改嫁。皇室官僚士族家庭如此，民间妇女的改嫁更是“家常便饭”。管中窥豹，由 此可见当时“女无再嫁之义”的古训在一定程度上被人们遗忘，即便是主张道德文章的 正统知识分子也不以改嫁为非。而且著名诗人自居易曾作妇人苦指责要妇女守节是 不公平的，同时他也是第一个在文字上认为要妇女守节是不公平的事的著名人物。他说： “人言夫妇亲，义合如一身，及至生死际，何曾苦乐均。妇人一丧夫，终身守孤孑；有 如林中竹，忽被风吹折，一折不重生，枯身犹抱节。男儿若丧妇，能不暂伤情；应似门 2 前柳，逢春易发荣，风吹一枝折，还有一枝生，为君委曲言，愿君再三听，须知妇人苦， 从此莫相轻。”他认为男子可以再娶，女子也不必守节，可以再嫁。 到了宋代，经过宋初统治者统治政策的调整，政治渐趋稳定，经济日渐繁荣，这些 都为思想文化的勃兴创造了条件。就是在这样一种大的社会环境条件下宋代出现了一帮 儒者，使宋代成了中国学术思想以及风俗制度的一个转变的时代。宋代妇女的社会地位 也不免与时俯仰，社会变化的影子也会投射到它上面。由此，我们就以宋儒对于妇女再 嫁、对妇女贞节的态度为依据划分为两个时期对这一问题进行讨论。 二、宋初妇女再嫁现象的普遍性 ( 一) 上层妇女的再嫁 我们知道，虽然风俗制度都随着社会的发展前进会逐渐变动，但由于历史的惯性和 社会风俗变迁本身的惰性，宋初仍承唐、五代遗风，社会上妇女再嫁之风颇为流行，宋 初妇女的再嫁并不少于前代，那时的儒者对于寡妇再嫁亦无鄙视之意，他们的贞节观念 很宽泛，同前朝历代差不太多。有关妇女再嫁的记载有很多，可谓俯拾皆得，这些记载 中，既有中下层妇女的再嫁，也有朝廷大员的母亲的易夫，甚而皇帝也娶再醮之妇。其 时，人们都不以再嫁为非，再嫁妇女并不为社会所低视，有时还可能母凭子贵会受到社 会舆论的赞赏，甚至还会有来自于朝廷的褒奖。这其中，作为封建社会最高统治者的皇 帝对妇女改嫁表示理解并给予支持起了重要作用。早在北宋初年，宋太祖就曾鼓动左卫 将军王承衍之妻乐氏改嫁。o 又劝说百姓女改适。圆宋英宗治平二年，礼部侍郎王畴卒， 英宗命王妻梅氏“及改适” 这些事实表明，宋初的最高统治者不卑视妇女再嫁，传 统的贞节观从最高层发生了变化。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宋初的公主中不乏改嫁者，如宋 太祖的胞妹秦国大长公主初适米福德，再适高怀德。 即便是皇后，也往往是再嫁之妇， 宋真宗章献明肃刘皇后，初乃锻工龚美之妻。 又宋史后妃传日“钦成朱皇后， 本姓崔，父崔杰，早逝；母李，更嫁朱士安。后鞠于所亲任氏。熙宁初入宫，生哲 宗，累进德妃。哲宗即位，尊为皇太妃。赠崔、任、朱三父皆至师、保”。以上最 高统冶者对妇女改嫁的态度及行为自然对整个社会有深刻影响，可以说是对整个社会风 气起了倡导作用。也可以说正是基于这一点，其他阶层对此亦多接受和支持。 关于上层寡妇再嫁，见于史料记载的比较著名的还有： 邵伯温：邵氏闻见录卷一 欧阳修：归田录卷一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四英宗治平二年二月癸卯 宋史卷二四八公主传 宋史卷二四二后妃下 3 宋史卷四六十烈女传崔氏传日：崔氏，合肥包德妻。缝，枢密副使拯之 子，早亡，惟一稚儿。拯夫妇意崔不能守也，使左右尝其心。崔日：“翁，天下名公 也。妇生为包妇，死为包鬼，誓无他也。”其后稚子亦卒。母吕自荆州来，诱崔欲嫁。 其族人，因谓日：“丧夫守子，子死孰守? ”崔日，“昔之留也，非以子也，舅姑故也。 今舅殁，姑老矣，将舍而去乎? ”吕怒，诅骂日：“我宁死此，决不独归，须尔同往也。” 崔誓必死，卒还包氏。 此段材料中，包拯( 公元9 9 9 1 0 6 2 年) 作为统治阶级中位高名重的一员在儿子死 后非但没有厉求儿媳守志，而是“意崔不能守也，使左右尝其心”，试探儿媳是否能守 节，这说明了守节与否的主动权握于女子手中，更说明了当时人并没有要女子守节的意 识，而崔母的作法却甚于此“我宁死此，决不独归，须尔同往也! ”有女守志，岂非美 谈，而必欲夺其所守，使事二姓，竞至于以死相逼。倘非其时风气视改嫁为当然，则崔 母此举，直一昏愦之举也。 如果说崔母所为或许是目不识丁的妇人之见之行，那么范仲淹作为宋初名儒，他的 行为则更加有力的支持了宋初宽泛的贞节观。范仲淹不仅言论上不反对寡妇再嫁，且行 动上很坦白地优遇再嫁的寡妇，范氏义庄有明文规定：“再嫁者，支钱二十贯。”又在 范氏正义规定“再嫁者三十千”，这样恤寡济嫠的精神，确非以后腐儒所得及。可 见他不但不歧视寡妇再嫁，反而同情支持寡妇再嫁，他对社会上寡妇再嫁从未有过任何 非议，这可能也由于他随母亲改嫁，从而对寡母生活有深刻的同情有关。“范文正幼孤， 随母适朱氏，因冒姓朱，名说，后复本姓。” 他是个“纯孝”儿子，他母亲是再嫁过“长 山朱氏”的孀雌。范仲淹常对儿子和孙子们讲这段经历，激励他们要贫而有志。在讲这 些经历的时候范仲淹并没有感到母亲改嫁是丢人的事，所以并不隐讳。不但如是，他的 儿子死后他尝嫁他的寡媳( 纯祜妻) 给他的门生王陶作续弦。所以我们可以相信范仲淹 始终认定寡妇再嫁是光明正大的的事，他并没有要寡妇守节的观念，反而在自己的宗族 内部倡导嫠妇再醮的风气，并且以实际行动表达着怜寡借孤的人性思想。这是受当时社 会风气影响所致，他的行为是当时社会风俗习惯的反映。 宋初大臣的母亲多不守寡而去再嫁，这些事实，本来极易为史官刀笔所删削，可是 因为他们不敢把孝子的事迹全部抹杀，所以尚有不少劫余的记载留传人间。 东轩笔录卷三十记载：司农少卿朱寿昌，方在襁褓，而所生母被出，及长，仕 于四方，孜孜寻访不逮，治平中，或传其母嫁与关民为妻，寿昌即弃官入关中，得母于 陕州。士大夫嘉其孝节，多以歌诗美之。 。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五，中华书局，1 9 8 5 年版 4 另外，据宋史记载士大夫阶层的妻母再嫁的还有：郭稹幼孤，母亲也更适王氏； 刘遣少贫贱，母亲再嫁营卒；贾逵厚赂他的继父，才得迎回母亲。他们数人有的辞官， 有的解官服嫁母丧，行为落拓，名震朝野。即朝廷对于他们的母亲亦赐冠帔，加封号， 不稍歧视。真正知礼之仁人孝子是不忍鄙视再嫁的寡妇的，因此，在宋代初期，以儒家 思想为基础的最高统治者在妇女再嫁与贞节方面也是持淡薄态度。 ( 一) 下层妇女的再嫁 以上我们都列举了皇室和士大夫阶层不贱妇女再醮的例子，说明宋初贞节观念的淡 薄。现在我们再来看一下下层妇女的再嫁情况，现仅以洪迈所撰夷坚志一书为例。 此书虽然取材传闻，略似小说家言，未必事事有据，但因其从广度和深度反映了社会生 活，应该相信它的价值，甚至其价值会高于正史，书中所载妇女改嫁的事例比比皆是， 叹为观止。据张邦炜先生统计，夷坚志所载宋代妇女改嫁的事竞达6 1 例之多，其中 再嫁者5 5 人，三嫁者6 人，改嫁的时间可考者凡4 1 例，这虽然属于管中窥豹，但用它 来说明本文中要谈的问题，透视当时的社会风气是足够充分的。而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是， 宋代妇女的改嫁似乎比唐朝更为普遍和流行，而且在这些再嫁中，有很多还都是尊长劝 说再嫁的，这类事例在方志中记载的低层民众中屡屡可见：( 宋初) 句容县移风王筠之 妻李氏，年二十一而寡，父母劝令改嫁。o ( 宋初) 黄岩县锦州蔡迪妻杜氏无予夫亡， 了结丈夫丧事后，其母怜其年少，劝之改适。o 可见，父母并不要求也不希望自己的寡 女守节至终，这些主要是出于对其生活问题的考虑，因为空守礼节并不能解决孤贫问题。 与此相应，有关婆母为儿媳择婿改嫁者亦有不少，如都昌妇吴氏为王乙妻，无子寡居， 事姑尽孝，而“姑老且病目，怜吴孤贫，欲为招婿接脚，因以为义儿”。 又如信州一老 妇，为其儿媳选婿，选中因家道中落而投奔信州故旧的平江人姜适( 姜八郎) 并招之为 婿。 仅此二例不难看出，在宋代，夫家尊长亦关心并支持寡媳再嫁，对其是否守志并 不介意，考虑的仍是子妇的生活问题，故为之择夫另嫁，表明了宋人礼义观念之巨大变 化。 这里非常值得一提的是，宋人贞节观念相对淡薄，最明显的是作为改嫁主体的妇女， 她们对再嫁同样地表现出不忌讳的态度。如荆南镇抚使解潜弟解洵在赴宦途中，孤单羁 困，有人怜悯他并为之娶妻，嫁妆甚为丰厚，解洵也十分满意。后逢重阳掌灯之际，解 句容县志卷六列女 万历黄岩县志卷六列女 洪迈：夷坚志补卷一都昌吴孝妇 施德操：北窗灸鞣录卷下 洵忽起思念旧妻之情，不觉凄然。新妇得之，为其备妥川陆工具，并对其夫说：“我亦 俱行。倘君夫人固存，白当改嫁，而分囊橐之半，万一捐馆，当为偕老。”o 从解氏新妇 的话中可见，她对改嫁并不在意，也不觉得改嫁有什么不光彩，其身价德才并不会因改 嫁而受到丝毫的损害和影响，所以她主动提出上述处理意见，表现出宋代妇女豁达自若 的气质。又如吴约赵知县之妻与吴氏私通事发后，知县为羞辱之而将妻子与吴氏捆绑一 起。知县妻自觉有愧于吴氏，言说：“今日之事，固我误官人。我委身受杖，不足道， 将来犹可嫁与市井细民妻，奈官人何? ”o 她所感到惭愧与忧虑的并非自己的不贞名节 和以后的生活，而是吴氏的前途。在她看来，自己以后下嫁市井小民为妻就是了，无须 顾虑。可以看出，宋代妇女自身对改嫁和守节的认识已发生质变，那种终身不改的传统 礼教对她们的思想并没有起到禁锢作用。宋初妇女对改嫁表现出的不自贱精神，正是妇 女改嫁盛行的内在因素和根本原因。 性质与夷坚志更近，部头却更大的太平广记，该书所载唐代妇女改嫁的事 不过4 1 例而已，其中再嫁者3 8 人，三嫁者3 人。通过比较，可以看出宋初妇女再嫁的 普遍性。相比唐朝，宋代妇女的再嫁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宋初妇女再嫁何以普遍 宋初妇女改嫁者较多，那么守节者势必较少，情况也确实如此。编修宋史的元 人在列女传序中叹息再三：“女人生长环堵之中，能著美行垂于汗青，岂易得哉! ” 他们“考宋旧史”，苦苦搜录，仅仅挑出“烈女”4 3 人，更何况尚有不“贞”不“节” 者混杂其间呢! 我们不得不说寡妇再嫁是当时俗之所趋了! 所以说自秦汉以来提倡的妇女要守贞节不再另嫁，是时断时续地进行着的，有时只 是纸上谈兵，无敷实际，唐和宋初又是它的一个宽松期。 究其原因，人类是社会化的动物，他们的一切行动在不知不觉间，同时受了社会风 俗的影响，历史上被支配的妇女自然不属于例外。譬如再嫁这一件事苟使是风俗习惯所 绝对否认的，而政府对于再嫁是遏止的，父母对于再嫁是阻挠的，同时男子对于再嫁寡 妇也是不娶的，这样寡妇虽欲再嫁人不也无去处吗? 反过来说，风俗习惯对于寡妇再嫁 是允许的，自然各方对于寡妇再嫁的态度也就随之大变了，这也是原因之一。 在宋初，为什么会存在这么多改嫁的现象，除了前面我们所提到的由于宋初社会新 秩序尚未完全构建完毕，历史的惯性和社会风俗的惰性还在发挥着作用，所以嫠女多再 。洪迈：夷坚志补卷十四解洵娶妇 。洪迈：夷坚基补卷八吴约知县 6 嫁而不守节外，还有以下原因。 ( 一) 贞节要让位于食不裹腹之患。 对于死去丈夫的妇女，不改嫁，守住原来的丈夫的家，上养公婆，下抚子女，支撑 f - j p ，当然是最理想的方式。但这一切的实现应该是在衣食过活不成问题的前提下。然 而这种情况大多只适应于宋代的士大夫阶层，因为他们属官户，享有大小不等的经济特 权，中级以上官员生前有荫补，死时有恩恤，即稚子亦可录官，使孤儿寡妇的生活不至 于没有着落，不致没希望。何况做官的多会购置田产，一时总无冻馁之患。而底层的民 户则不同，尤其是小家庭，夫妇本没有多少财产，而丈夫死后，丧葬又要花掉家资的一 部分，为此丈夫去世后，遗孀遗孤生活立陷困境的为数真不少，所以哲宗诏令将难以维 生的寡妇的居丧期由二十七个月缩短为一百天，好让她们早日改嫁，鳏夫反无此优待。 而她的亲属，尤其是她的父母也似乎不忍心看其女儿空处深闺，过着凄凉惨痛的生活， 过着“无期徒刑”般的生活，总是要其再嫁或迫其再嫁。可见不少民妇为生存而不得不 再嫁。在时儒们看来，妇女空守节义于生活毫无裨益，没有任何实用价值，相反，只能 束缚人的思想，因为填饱饥肠远比守节重要的多，“饥肠雷鸣无可奈，礼法虽存何足赖。” o 正说明了这一点。这表现出宋人对封建礼教的某些叛逆精神和对传统贞节观的变革心 理，也反映宋人求实精神的加强，所以在宋代便有“琴瑟贵更张”圆的新认识，“卖衣葬 罢急谋嫁，富翁立侍封居屋” 等类的现象在宋代日见多。因此在法令不及的情况，士 大夫就利用职权来方便她们再嫁，有仁心的儒者不会看着她们饿死的。因为不管守节寡 居的荣誉也好，招接脚夫的实用性处理方式也好，娘家兄弟姐妹的帮助也好，毕竟都难 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可能让寡妇感受到正常家庭生活的气氛，所以当正常的家庭生 产生活难以维系下去的时候，改嫁就成为没有选择的选择。 ( 二) 当时社会风气对婚姻观念的影响 宋时商品经济的发展，冲击了人们的思想观念，人们的务实精神加强，不再为空洞 无用的礼义所束缚，追求实际，讲求功利，义利并重甚至重利轻义思想逐渐取代了重义 轻利的传统思想，人们的择偶观发生了巨大变化，这种变化，反映在婚姻关系上，便是 对妇女再嫁态度的变化和对妇女贞节观的重新思考和认识。无论是皇帝的敕令诏文还是 臣僚们的上言奏章，乃至文人的诗词笔记，大都认为寡妇不必孤守空门，士大夫对再嫁 的态度和行动都开始与封建礼教和传统的贞节观愈发背道而弛。 o 甚南公：灌园集 o 吕南公：灌同集 。梅岩：梅岩文集卷三媒问嫠 7 宋时择偶观变化的表现就是出现了一个很有特色的婚姻现象：“士庶通婚浸成风 俗”，一“士”一“庶”表明的社会地位，社会阶层。“士庶不婚”，讲究门当户对最为 严格的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此风绵延，直到唐代，仍然是“民间修婚姻，不计官品而上 阀阅”。o 这种风气尽管已受到抨击，可积习难移，人们往往依旧坚持“男女婚嫁，不杂 他姓”。圆前朝旧族“恃其族望，耻与他姓为婚”。“文章世上争开路，迷信阀阅山东柱 破天”。 “慕山东著姓” “好求山东婚姻”。 可见郑樵把唐代划入“家之婚姻必由于 谱系”的时代是言而有据的，而到宋代的情况就不大相同了。 经过五代丧乱，至宋代已变成“取士不问家世，婚姻不问阀阅，而直求资财”。宋 朝的家长开始更加倾向于积极地为女儿寻找有才干的女婿，而不是象传统的那样让自己 的子女与朋友的子女结婚，或热衷于亲戚间的联姻。比较唐朝而言，宋代显赫家族关心 未来亲家活着的亲属的地位显然超过关心其祖先的名望，他们不再以拒绝求婚为骄傲一 一放弃对方的提供而更愿意拿出漂亮嫁妆。司马光书仪卷三亲迎注：“今 世俗之贪鄙者，将娶妇，先问资装之厚薄，将嫁女，先问聘财之多少，至于立契云：“某 物若干，某物若若干，是了驵侩鬻奴卖婢之法，岂得谓之士大夫婚姻哉f ，男籍科 名为资本，女则唯靠嫁资。这固然有助于社会阶层的流动混和，但士大夫为办嫁妆而典 田卖庐，甚至借高利贷者，比比皆是，虽一代名相如吕端、王安石，名满天下如苏轼、 汪应辰，三世翰林如李宗谔，冠盖大族如陆游，均不能幸免。故袁采世范卷之中处 己事贵预谋后则时失说：“中产之家，养女，亦当早为储蓄衣衾、妆奁之具， 及至遣嫁，乃不费力。若置而不问，但称临时，此有何术? 不过临时鬻田庐及不恤女子 之羞见人也。”方建新一针见血地指出：这种娶妇直求资财风气的蔓延，而女家为提高 女儿在夫家的地位，被迫倒箧倾橐，正是宋代厚嫁成风，以至出现嫁女之资超过娶妇费 用的主要原因。而寡妇中的许多富孀自然成为人们争娶的目标。 真宗时便有一件轰动一时的寡妇再嫁以致夫家破产终而上达天听的大事。太祖和太 宗朝的宰相薛居正位极人臣，但富不过三代，孙儿安上不得不典押大宅，但事实上有不 少家产被安上无子早寡的继母柴氏秘密收藏。柴氏与安上无法相容，于是尽敛薛家资财， 宣布再嫁，丧妻不久的宰相向敏中向她求婚，柴氏加以拒绝，因柴氏看中了另一位宰相 张齐贤。不料好事难谐，安上到开封府告柴氏吞没，揭发更多的内幕，结果四败俱伤： 新唐书卷一七二杜兼传，中华书局，1 9 7 5 年点校本 | 日五代史卷九三晋书李专美传，中华书局，1 9 7 6 年点校本 刘雠：隋唐嘉话卷中中华书局，1 9 7 9 年点校本 彭定求、曹寅等编全唐诗卷六百七郑仁表，中华书局，1 9 6 0 攫点校本 旧唐书卷九十李怀远传 李肇：唐国史补卷上张说婚山东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7 9 年点校本 8 向、张罢相，安上判笞刑，而以柴氏私藏赎宅。故宋史卷二六四薛居正传慨叹 其子“御家无法，及其死，家人争财致讼，妻子辨对于公庭云。”程颐的评论是：“本朝 向敏中号有度量，至作相，却与张齐贤争娶一妻，为其有十万囊橐故也。”o 他反对再婚， 也许有“为财再婚”的社会背景。 ( - - - ) 妇女私有权的部分缺失是妇女再嫁的另一个原因。 从理论上看，如果男女两性人数不是严重失调，则普遍地单方面要求某一性别的贞 节是不可能的，即使两性的社会地位有霄壤之别，“内多旷女”必然伴随着“外多旷夫”， 而在包括宋代在内的传统父系社会，溺杀女婴的现象比较严重，由此导致男女人口比例 严重失调。苏东坡在与鄂州( 今武昌) 太守朱寿昌的书信与朱鄂州书中引用王天麟 言说到。尤讳养女，以故民间少女，多鳏夫”。圆我们没有理由认为女性入口数量超过 了男性。那么，女子守节意味着相当部分的男子必须禁欲，而娶妻生子又是关系到传宗 接代的大事，当地无妇可娶，只得他州求买，或奸淫劫掠而得。这一矛盾不能通过纲常 名教的口号轻易化解。从这一点来看，寡妇再嫁现象是必然的。即使是礼教最为酷烈的 明清，贞女烈妇的事迹不少是因为反抗父母族人欲再嫁之而流传下来的，可以想见没有 反抗或反抗不成功而再嫁的不知凡几。我们倒可以从这些女子有无选择嫁或不嫁的权利 的角度来考察这个问题。从这一角度看，这些女子再嫁的原因，恰恰是私有权的缺失。 私有权的缺乏决定了她们对夫权的依附性。我们可以从宋代法律中关于女子再婚的规定 中得到印证。宋真宗大中祥符七年( 1 0 1 4 年) 诏：“不逞之民娶妻，绐取财而亡，妻不 能自给者，自今即许改嫁”。 宋代法律还规定丈夫犯罪离乡编管者，其妻可以改嫁。从 这些法规来看，准许改嫁主要是从这些女子的生存问题来考虑的。 即她们生活无着无落，又无经济来源，又有儿女需要照顾，这都正说明了她们既无 财产，又缺乏生存能力，这时再嫁即依附于另一个人也许是其生存的唯一出路，即使有 丰厚的遗产可以继承，在夫家守节也不一定受到欢迎。因为节妇的财产权与夫族的利益 往往会发生矛盾。通俗说法就是一样大的一个馅饼多了一个“外人”来分。第一，宋代 法律规定，夫家兄弟析产时，节妇有子则由子继承财产，无子则由本人暂行监管权，等 待立继或招后夫帮管资财。第二，在同宗昭穆相当的原则下，节妇可自由立嗣，决定夫 产的继承，但也容易引起夫族的纠缠。因为无论何种情形的节妇保持夫产免受瓜分都会 带有夫产外流的危险。这是由于在无子代承的情况下，亡夫名义下的所有财产都转登记 。程颐，程颢：二程集河南程氏外书卷十大全集拾遗 。苏轼：东坡全集卷七四与朱鄂州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7 年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a - - - 真宗大中祥符七年春正月壬辰 9 在节妇名下( 即女户) ，局外人根本难以分辨何者是夫产，何者是随嫁物资，故发生不 少携夫产再适的案件。采取招后夫( 俗称接脚夫) 上门的办法维持门户，亡夫产业以节 妇之名立户，表面上看来夫家的财产没有外流，但只缘多被后夫讨幸，假以妻子之名， 立契破卖，隐钱入已，或变置田产，别立后夫为户，o 夫族财产也就成为事实上的外流 了。族产为寡妻所得犹不甘心，落入异姓手中就更不可忍了。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七 户婚门立继双立母命之子与同宗之子中黄廷吉死而无子，二兄一弟中，兄廷新 未有子，弟廷寿未娶，只廷珍有三位与廷吉年纪相若的儿子，不但不肖，而且父子与廷 吉交恶已久，甚至在廷吉死后不来吊慰。二十三岁的节妇阿毛乃选立表姑廖氏次子为嗣。 “以祖宗积累之难，而外姓得以坐占”这自然使本族本家兄弟心理不平衡，遂起纠纷， 1 8 年后，廷珍之子汉龙乃起吞谋之心，告到官府，要逐去嗣子以自立。官府一方面斥责 汉龙无行，另一方面却命阿毛在廷新和廷寿子侄八人中再选取一个为嗣，将家产平分由 新旧子嗣各执一分。判词盛赞阿毛守节，“若谓其恋黄氏之家业，则七千之税，初不为 富，天下岂无过此者乎? ”由此可见，寡妇无子守节还要忍受恋产的闲言碎语和争产的 纠纷，幸而书判清明，否则在十八年后换上一个陌生的嗣子，也是够凄凉的。法律规定 守节才能享用夫家财产，用心之一恐怕在于使寡妇恋产守节，而觊觎这份财产的人又希 望寡妇改嫁，两方面关注的都不是寡妇的个人利益。守节与失节倍受瞩目，从来都是人 们议论和关注的焦点，而受损害的从来都是弱者。造成这两难的根本原因在于守节与财 产之间的瓜葛。 另外在文献资料中，我们常常可以看到寡妇的亲人逼迫她们再嫁的情况，如司马光 写司马沂妻魏氏的墓志说她年二十八而寡，“父母欲夺其志，夫家遵章亦遣焉。夫人自 誓不许，恶衣蔬食，躬执勤苦，教育二子。”换言之，双方都不愿意养她们，所以魏氏 决定守寡后，必须含辛茹苦，更有甚者，有的寡妇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来抗拒外界要求 她们改嫁的压力。在再嫁与守节这上面，妇女们并不是自己行为的主体。在传统社会， 没有“嫁夫”这一说法，与“娶妻”相对应的是“嫁女”“嫁妹”之类的说法。可见所 谓“嫁”是“被嫁”，被父嫁，兄嫁，家长嫁。这也正符合“阴卑不得自专，就阳而成 之” 的礼制精神。由是观之，宋代女子再嫁普遍并不能说明她们有什么婚姻权利，她 们并不能把命运抓在自己手里，同时也不能说明她们不会因此受到歧视，再嫁也是一种 迫不得已的行为，是私有权缺失的一种反映。 。宋会要辑稿食货之一 。白虎通疏止中华书局，1 9 9 4 年 1 0 ( 四) 宋代法律的相关规定 宋代妇女何以再嫁者较多，“守节”者较少，其时，法律在原则上允许女子再嫁是 一个重要原因。宋代法律规定，离婚或丧夫女子的父母、祖父母有权让她们再嫁，在宋 代有关法律条文的实施过程中，有这样一些案例值得注意； ( 1 ) 仁宗时，参知政事吴育的弟媳“有六子而寡”，寡后多年未嫁，御史唐洵抓住 此事，大做文章，竟向皇上控告吴育：“弟妇久寡不使改嫁”， 阻止寡妇更嫁，反而成 了罪名，上面案例只是个别材料，是以偏概全吗? 并不。苏轼戏子由诗云：“读书 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知无术。”宋朝政府比较重视法制建设，法律规定比较严密，正 如叶适所说：“内外上下，一事之小，一罪之微，皆先有法以待之。”国其实，宋代法律 本来就不曾笼统禁止过妇女改嫁。宋刑统禁止的只是居丧改嫁，强迫改嫁，背夫改 嫁，以及嫁娶有夫之妇，而且这些条文全部抄自唐律疏议，无一字增损，无一字改 易，怎么能说唐代法律准许妇女再嫁，而宋代不许呢? 上述法律规定也恰恰表明了只要 在不违背规定的前提下妇女是可以再嫁的。 不仅国法，作为国法补充的家法、族规同样允许夫亡改适，“寡妇再嫁”。由范仲 淹初定，一直推行到南宋时期的建立义庄规矩规定：嫁女支钱三十贯，再嫁二十贯， 娶妇支钱十贯，再娶不支。”固女子再嫁的待遇虽然不及女子初嫁，但从所支钱上看绝对 是优于男子再娶的，当时流行的休妻文书，虽属民间文约，但政府承认其法律效力。在 休妻文书里，照例要写上这类字句：“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永无争执”，“情愿退 还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 从上举法律规定中，不难看出：在宋代，不仅寡妇，出妻均可改嫁，而且在一定条 件下，如前面提及过的丈夫“离乡编管”“外出三年不归”，甚至夫妻关系不好，感情破 裂，女方可以主动离婚，然后再嫁。因此，在宋代的实际社会生活中，女方主动离婚的 事情并不少见。如仁宗时，龙图阁学士祖无择的妻子徐氏“有姿色”，她嫌丈夫形象不 佳，与自已不相匹配，竞因此反目离婚。 神宗时，比部员外郎鲁有升“空坐而谈文章， 为其岳母所憎“于是大悔之，遂夺夫人以归”。 哲宗元祜年问，王文叟“娶舒氏女”， 常醉酒谩骂其岳父，岳父“不能堪，取女归，竟至离绝”，舒氏女“后更适他族”。宣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八，仁宗庆历六年六月丙子 。叶适：水心先生文集卷四实谋四部丛刊本 。袁采：袁氏世范卷之上睦亲孤女宜早议亲 。范仲淹：范文正公集附录，四部丛刊本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二九，四部备要本 。郑獬：郧溪集卷二十二李夫人墓志铭，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洪迈：夷坚志三志壬卷七王彦龄舒氏词 1 1 和年间，开封药商骆生“屡捶辱其”妻子，妻子“不能堪，与之决绝”，后改嫁内酒库 吏周钦。 可见，在宋代，法律给予女方的离婚权和改嫁权，并非完全不曾兑现，纯属 一纸空文。如果同唐朝相比，尽管法律条文本身基本相同，但在具体的实施时，似乎唐 代反倒偏严。如唐代宗时，抚州人杨志坚“嗜学而居贫”，其“妻以赀给不充”要求离 婚再嫁，刺史颜真卿虽然依法任自改嫁，但是，指责她“专学买臣之妇，厌弃良人，污 辱乡间，伤败风教”，“判处她笞二十”，以致“自是江表妇人，无敢弃其夫者”。o 此外 宋代在考核州县官的政绩的时候，有一个指标是“鳏寡数少”也间接地表明了官府不限 制而且鼓励寡妇改嫁的意思。 所有这些促成了宋代妇女改嫁之盛遍及各个阶层。从皇后公主到一般士大夫之亲属 及下层百姓之妻女，改嫁之普遍实属罕见。上述社会观念的变化必然要反映到法律上， 特别是上层统治者观念的转变自然通过法律的形式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到社会实际生活 中去。所以在体现统治阶级意志的宋代法律中出现了许多有利于妇女改嫁的规定，大多 是前代所没有的。从律例的规定说，律令是统治阶级的护身符，同时也是风俗习惯的反 映，所以一面要避免与风俗习惯的正面冲突，一面又要假托“礼义为政”为标榜。因此， 宋代律令只机械的鼓励寡妇不再改嫁，却无严重地禁止寡妇不得再嫁。所以这些法律规 定对维护妇女的改嫁自主权无疑是有积极意义的。这里我们从宋律对朝臣宗女与一般百 姓妇女改嫁的规定两方面来剖析。 首先我们分析一下有关宗室女改嫁的法律规定。北宋初年，丧夫虽无子亦不许更嫁 他人。至宋仁宗嘉祜四年，汝南郡王赵允让认为，宗妇少年丧夫虽无予不许改嫁“非人 传”，请求革除旧例。之后，情况有所变化，英宗治平年间下令：“宗室女再嫁者，祖、 父有二代任殿直若州县官以上，即许为婚姻。” 在此虽对宗女改嫁所适对象有一定之条 件限制但毕竟开了不许再婚之禁。宋神宗元丰六年又诏：“宗女毋得与尝娶人结婚，再 适者不用此法。”。这道诏令，进而降低了宗女再嫁的条件。又令“宗室袒免以上士女， 与夫离而再嫁，其后夫已有官者，转一官。” 宋哲宗元符二年再一次诏定：“宗室女止 服阙归宫改嫁者听”。 从以上诏令可以看出，自北宋中期以后，宗室妇女亦开始有了改 嫁的自主权利，法定的改嫁条件日渐放宽，宗女可以改嫁，那么寻常老百姓之妻女改嫁 自由权就更宽泛。因为古语有“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礼对百姓的束缚相对松弛 。洪迈：夷坚志丁志卷九西池游 。范摅：云溪友议卷上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o 宋史卷一一五礼志一八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三五，神宗元丰六年五月丁亥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八九，神宗元丰六年五月甲午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一四，哲宗元符二年八月丁酉 1 2 一些。宋律对一般妇女改嫁的规定，从整体上看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男方委妻而去过期不归者，听妻改嫁。 宋真宗大中祥符七年诏：“不逞之民娶妻，绐取其财而亡，妻不能自给者，自今即 许改适”。o 宋仁宗天圣年间，枢密直学士李若谷并权并州时，曾为“赘婿，亡赖委妻去 者”立定期限，过期不还“许更嫁”。 在对无赖之徒惩罚的同时，给予妇女改嫁的自由 权。 其二，丈夫外出不归者，妻改嫁。 宋神宗元丰元年，百姓傅泽“出外不知消息”，御史黄廉准许傅妻改嫁。 南宋时进 而规定，“其夫出外三年不归，亦听改嫁”。固这一立法规定了外出不归者夫妻关系存续 的时效年限，如若过期未归，即以自动解除夫妻关系处理，允许其妻改嫁。 其三，削短夫亡改嫁时间。 法律原有“夫亡六年改嫁”三条。宋哲宗元祜八年又规定：“女居父母丧及夫丧而 贫乏不能自存，并听百日外嫁娶。”o 从而打破了夫死六年才能改嫁的旧制，进一步放松 对妇女再嫁的限制。 从以上妇女再嫁的法定权利来看，准许再嫁主要是基于妇女的生存问题，但即便对 不存在生活无依问题的宗室女，亦不要求严守。这显然是与传统礼教相违背的。 ( 五) 寡妇地位的脆弱性 试图保持一定程度上独立的寡妇肯定会遇到许多困难。一般情况下寡妇并不是真 正意义上的他的丈夫的财产的继承人，她的儿子才是继承人。如果她不再嫁，可以靠丈 夫的产业维持生活( 只是说她有这种权利和行为的可能性，并不是说所有的丈夫留下的 财产都可以使寡妇能够独立自主的生存下去) 。如果没有儿子却又立志守节不改嫁的话， 她可以管理丈夫的财产并为他选一位继承人，不定必要但恰当的人选是他( 指丈夫) 的 侄子侄辈族人。如果不确立继承人，她死后这个家庭将会被归为绝户，财产将按照户绝 法的复杂规定进行处置，如果有年幼的儿子，不管是她生的还是妾生的或收养的，她都 可以在儿子利益的基础上掌管财产，但是没得到官府的同意不能变卖田产和房屋，儿子 长大后，她仍有权掌握养活自己的那些财产，未经她的同意，儿子也不能合法地签署契 据卖掉产业，由此看来她只不过是财产的保管者。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a - ，真宗大中祥符七年春正月壬辰 。宋史卷二九一李若谷传，仁宗天圣初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九五，神宗元丰元年十二月辛丑 。李焘；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九户婚门离婚已成婚而夫离乡编管者所离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四，哲宗元祜八年六月壬戌 1 3 毫无疑问，宋代寡妇愿意得到更明确的对嫁妆和丈夫产业的所有权的法律依据，但 是财产所有权的合法权利实际上是个大问题。与寡妇有利益冲突的男人会尽力曲解财产 权，会用他们不会用来对付其他成年男子的办法把财产夺走。开封的一个恶霸曾试图逼 迫邻居张氏把住房卖给他，没有得手。邻居( 当然这里是指男主人) 去世后，恶霸占有 了他留下的寡妇，唆使亲信狗腿子朝张氏的两个儿子扔瓦片、石头，最后逼得两人背井 离乡。名公书判清明集里的案例解说也提供了大量证据，其中很多男人以为没有 成年的儿子的寡妇好欺负，因为她们毕竟是女人，从小被要求顺从，让着别人，听从男 人对她们的种种“外事”的安排，为在公开场合露面而尴尬难堪。虽然同一类的案例也 表明的确有不少可敬的，相当勇敢的寡妇，准备着反抗到底。但很多寡妇从财产问题引 起的纠纷里得到的最好教训是放弃，1 0 4 5 年李氏成为寡妇时，丈夫的两个弟弟分了家产， 骗走她2 0 万钱。她惟一的儿子还小，压不住愤怒，但是她劝儿子忘掉此事，否则会使 亡父在地下不安。o 袁采提醒说寡妇可能经常被骗，但是他也说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很少有女人具备 管理财产必不可少的识字、计算能力，“托之宗族，宗族未必贤：托之亲戚，亲戚未必 贤：贤者又不冒预人家事。”为避免被骗，寡妇有时把财产列在别的男人名下，这种办 法可能会弄巧成拙，引火烧身。 很多寡妇与夫家亲戚的争讼集中在收养问题上，因为很明显，收养哪一方的孩子决 定了哪一方能否得利。法律和习惯偏向于收养父系家族近亲，但是养母本人可能有充分 的理由倾向于一个远亲甚至是陌生人。首先，寡妇愿意保留已经立继的嗣子( 即已经与 她有母子或祖孙关系的男孩) ，而且拒绝丈夫旁系近亲想让自己的孩子代替原有养子的 意图。他们之间的斗争会拖延很久，如一个有知识的寡妇傅氏已经从丈夫的亲戚里收养 了一个3 岁的男孩，由于孩子的辈分合适，她已把孩子转到自家户籍上，手续合法。然 而，在二十多年里，丈夫的兄弟陈鉴，多次起诉她，企图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他家的子嗣， 他告到县、州、路，直到刑部大臣。陈鉴还非法侵吞了傅氏的土地，迫使她不得不亲自 打官司讨回田产，但这弄得她疲惫不堪，判官结案时，说这加速了她走向死亡。 收养夫家血缘以外的孩子的寡妇更容易受到攻击。曾氏与吴坦结婚后生了一个儿子 吴镇，不幸年少夭折。由于吴坦的亲戚里没有合适的候选人，夫妇二人收养了一个曾氏 娘家的孩子，改姓吴，起名吴镗。丈夫死了，孩子也长大了，娶了妻，生了3 个儿子， 一个女儿。吴死后的年月里，吴镗的继承人地位多次遭到挑战，吴坦的叔叔挑起第一次， 。徐松：宋会要辑稿刑法卷四，北京中华书局，1 9 5 7 年 。晁补之：鸡肋集卷人八，四部丛刊 1 4 堂兄挑起第二次。最后一次发生于收养吴镗三十年以后，这次的原告要求为夭折的吴镇 立继，判官为保护寡妇和养子做了能做的一切，并点明挑起纷争者的自私的动机。甚至 依据不同的赋税额和劳役负担推算出吴家两条支脉不同富裕程度，说明这才是引起诉讼 的真正原因，法官甚至还建议从母亲娘家挑选养子比收养陌生人要好的多。国 寡妇可能在丈夫死后很久才需要养子。陈氏丧夫后有一个小男孩张颐翁，但不 幸在2 4 岁时死去。后来她收养了一个被遗弃的3 岁男孩做继承人( 做她的孙子) ，这孩 子八九岁时，去世多年的丈夫的弟弟打算让自己的儿子代替他。由于她丈夫的弟弟的儿 子做她儿子的继承人，辈分不对，法官判决寡妇继续收养她已经养大的孩子。圆 男人有时怀疑寡妇并没有把活到结婚以后的每个儿子的传宗接代视为重大问题，这 无疑是对的。当一个寡妇有两个或更多的儿了，若有一个已婚儿子死去而没有留下子嗣， 这时她更愿意看到所有的财产都归于可以指望养她的活着的儿子，而不愿意分给与她的 关系不可避免地渐趋衰弱的养子养孙们。在这样一个案例里，判官遣责寡妇愚昧无知， 被贪心的儿子牵着走；但在另一个案子里，那位非凡的法官却强力保护寡妇不受父系亲 属的干扰，有决定问题的权力。 名公书判清明集卷八记载了这样一个事例：方森，年二十而娶阿黄。其阿黄系 甲子生，年十六而嫁方森。阿黄于癸未年内亲生一女，名柳姑，五岁丧父，见年一十五。 阿黄于已酉年内亲生一男，名洽，三岁丧父，见年一十三。所谓方龟者，据其供称，系 是方森就伯方凯抱乞为子，年方八岁，于丁丑年五月，随父方森同到书坊，开小典买卖。 乙卯年正月，龟父续娶阿黄。以丁丑考之方森年始十八，而已抱养方龟为子。大抵无子 立嗣，初非获己，不是年老，便是病笃，岂有年始十八，无故抱养他人八岁男为子之理。 兼方龟状貌老大，说非二十八少壮者之比，虚妄情节，于斯益见。 很明显，方森1 8 岁开书坊，收留了年轻的亲戚方龟做助手。十一年后方森去世， 留下一位寡妇，两个小孩。大概她让方龟继续经营书坊，但十年后他回报她一纸诉状， 企图以已被收养的理由分享她的财产，几次上告。这些人对寡妇财产的觊觎而采取的无 耻行径简直就是无赖。 甚至在放弃自己的意见，立侄子为嗣以后，寡妇可能还要为保有财产而奋斗。名 公书判清明集卷7 记载，阿陆是一位没有儿子的老年寡妇，迫于压力接受了丈夫兄弟 8 岁的孙子作养孙，她分给养孙一份财产，把她交给父母抚养。她和女儿( - - - f 能也是寡 。名公书判清明集卷八户婚门立继类治命不可动摇 。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七户婚门立继已有养子不当求立 。名公书判清明集卷八户婚门立继类已有亲子不应命继 1 5 妇) 削发为尼，把住房改建为寺庙。当她丈夫的兄弟强迫母女交出全部财产时，案子打 到官府。判官宣布两方都有错，但最后决定不强迫寡妇改变当尼姑的决定，因为她已经 8 0 岁了，法官知道如果再刺激她，只会加快她的死亡。但是他又催促她兑现把财产分给 养孙一半的打算，并指示养孙用这些钱为她死去的丈夫修葺坟墓。 当寡妇的全部财产都来自于嫁妆时，她收养小孩也会引起纠纷。名公书判清明集 卷八户婚门立继类利其田产自为尊长欲以亲孙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