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哲学专业论文）“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汉学、宋学治学之辨.pdf

2 摘 要 “自汉京以后，垂二千年，儒者沿波，学凡六变”，但“要其归宿，则不过汉学、 宋学两家，互为胜负” 1，所以，汉宋之争乃是贯穿整个清代历史的核心学术问题。清初 时期，宋学因其空疏之流弊而被士人所大加挞伐，而汉学则趁势而起，由清初发展至乾 嘉时期，走向其学术发展的巅峰。一时间，汉学名儒辈出，不胜枚数，而汉学研究成果 更是汗牛充栋，汉学取而代之成为当时学术之主导。而随着清王朝统治之内外危机不断 出现之时，汉学之学运也由盛转衰，以方东树的汉学商兑刊发为契机，宋学对汉学 展开了猛烈的反扑。宋学人士纷纷抨击汉学泥古、琐碎之弊端，曾经一度沉寂的宋学呈 现出“中兴”之势。但是，宋学再次复兴之时，吸取了汉学的教训，并未对汉学之成就 采取全盘否定的态度，而是肯定其治学之长处，进而学习，吸收汉学之精华。而汉学人 士也反思其后期治学理念之不足，淡化门户之见，认为汉宋二学并没有根本性的分歧， 而是同根同源的。所以长期以来的汉宋之争，渐渐被汉宋融合兼采而取代成为当时之学 术潮流。本文试图从清朝学术发展的三大阶段入手，结合当时学术发展之不同的学术背 景与时代背景，分析宋学“尊德性”与汉学“道问学”之治学态度之不同，深入研究由 宋学衰败到汉学全盛，再到宋学中兴，以至最后二者由争斗走向融合兼采的全过程，对 宋学与汉学不同的治学理念进行较为系统全面的论述。 关键词：尊德性；道问学；宋学；汉学；清代；汉宋之争；汉宋融合 1 四库全书总目经部总序，北京，中华书局影印本 1965 年版，第 1 页。 3 abstract “since the han dynasty,after two thousand years,confucian along the wave,learn all six changes”,but“to its destination,but sinology,neo-confucianism two,mutual win”,therefore,the controversy between sinology and neo-confucianism is the core academic problem throughout the history of qing dynasty.at the beginning of the qing dynasty period, neo-confucianism because of its emptiness and the evils of the lash,sinology rose up,by the qing dynasty to the qing dynasty jiaqing period,to the development of academic development towards its peak.at that time,the scholars of sinology came forth in large numbers,and sinology research results are an immense number of books,and become the dominant of the academic sinology replaced.with the emerging internal and external crises of the reign of the qing dynasty when sinology movement by the gloom and bad,by fang dongshus“sinology discuss and consider”published as an opportunity to discuss,neo-confucianism launches a fierce counterattack on sinology.the people of neo-confucianism who attack the drawbacks of sinology rigidly,trivial,once silent neo-confucianism showing a “resurgence”trend. neo-confucianism revives when drawing on the lessons of sinology,and does not take the attitude negate the success of sinology,but certainly the strengths of its scholarship,and thus learning,absorbing the essence of sinology.sinology also reflects the problems,the academic idea of desalination parochial prejudice,and thinks sinology and neo-confucianism have no fundamental differences,but the common root.so the long-standing struggle between sinology and neo-confucianism,gradually fusion of sinology and neo-confucianism adopting both instesd become the academic trends.this paper attempts to start from the three stages of the academic development of the qing dynasty,the academic development of the different academic background and historical background,analysis of neo-confucianism “honoring the nature of morality”and sinology “question of different attitude to learn”,in-depth study by neo-confucianisms decline to sinology,and then to neo-confucianism,so that,eventually,both by the battle toward full integration of adopting both, more systematic and comprehensive exposition of neo-confucianism and sinology different academic ideas. 4 key words: honoring the nature of morality; question of different attitude to learn;neo-confucianism;sinology;the qing dynasty;the struggle of sinology and neo-confucianism;the fusion of sinology and neo-confucianism 目 录 引引 言言 . 2 第一章、“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学术史的命运第一章、“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学术史的命运 . 3 一、“尊德性”与“道问学”的释义及其在清代的关系 . 3 二、汉、宋两派学运的迁转：清代学术史发展的三阶段 . 6 第二章、清代汉学家的治学态度第二章、清代汉学家的治学态度 . 9 一、清代汉学家的整体性格对国朝汉学师承记的考察 . 9 二、对宋明理学在清代的批判：皖派与吴派为中心 . 13 （二）乾嘉汉学之吴派对理学之“图书之学”、“十六字心传”的批判 13 （三）乾嘉汉学之皖派对理学之“天理人欲”的批判 . 17 三、乾嘉之后的“汉宋之争” . 20 第三章、清代理学家的治学态度第三章、清代理学家的治学态度 . 24 一、清代理学的基本特点 . 24 二、从“扬汉贬宋”到“护宋批汉”理学话语的权势转移 . 27 第四章、学归一统：尊德性与道问学的统一第四章、学归一统：尊德性与道问学的统一 . 33 一、学归一统，汉宋融合 . 33 二、小结 . 36 参考文献参考文献 . 39 （一）著作类： . 39 （二）论文类： . 41 “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汉学、宋学治学之辨 2 引 言 汉宋之争乃是贯穿整个清代历史的核心学术问题。 宋学作为中国传统儒学中非常重 要的学术理论之一，经历了宋、元、明、清四朝的不断发展后，从而奠定其在清代学术 领域之初期所不可撼动的坚实地位。宋学，以宋代的理学为其核心内容，兼有元、明之 后学，故而又称为宋明理学。治宋学者，以阐释义理、兼谈性命为主。而汉学是在宋明 理学末流坠入佛老空疏流弊之后，以力矫宋学之弊病为契机而发展起来的。治汉学者， 以训诂文字、 考证名物等为研究重点， 崇尚汉代经学家， 特别是东汉古文经学大师许慎、 郑玄，不空谈，重实证。 汉学发展至乾嘉时期，可谓烜赫一时，人才辈出，“家家许郑，人人贾马”。但是 全盛时期的汉学，因其“凡古必好”的治学风格，已然为日后的衰败埋下了伏笔。因为 “凡古必真，凡古必好”的治学理念将汉学研究严格禁锢于一狭小的学术领域，导致汉 学发展至后期，弊病缠身，僵化不前，加之清王朝统治根基不稳及封建制度的衰落等因 素的加速作用下，汉学呈现出了江河日下之势。而此时，宋学趁着汉学没落之际，出现 了短暂的“中兴”之势。此前宋学因其空疏之弊被世人所诟病之，汉学取而代之，成为 学术界之领袖。宋学在经历了明末清初学者的批判，不断反思总结，在原有的学术基础 上，克服其空谈误国的弊端，结合当世之乱局，为自身学术增加了致用与应变的特点， 从而再次焕发出了无限活力。而随着时代的不断前进，汉、宋双方学者都开始以更为宽 容的学术态度，对待彼此，他们已经认识到：汉学与宋学同为中国传统儒学之流派，二 者大同而小异，殊途而同归，所以应该取彼之长补己之短，会通融合二者。因此，融合 兼采汉宋二学，慢慢成为了晚清时期的一种学术大趋势。 清代汉学与宋学之关系，是一个较为复杂的学术问题，它不仅仅是清代史学研究的 问题之一，也是清代哲学所研究的重点之一。很长时间以来，中国学术界普遍存在着这 样一种认识：清代之汉学与宋学，两大儒学分支往往各执其门户之见，相互攻讦，党同 伐异。近年来有不少学者从清代汉学之兴衰变化、宋学之中兴、汉宋融合兼采等不同阶 段， 来对清代学术之发展流变进行分析论证。 但是细细翻阅研究后，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大多数学者往往将清代汉学与宋学分而论之，研究汉学就主论汉学之发展，研究宋学就 “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汉学、宋学治学之辨 3 钻研宋学之复兴，而忽视从整体角度对清代汉宋之争加以分析研究。因为汉学与宋学同 为中国传统儒学之分支，具有同源、同根性，而发展进程中彼此又在这一过程中扮演着 十分重要的角色，所以研究二者就必须在分而研究基础上，从整体上加以把握，这样才 能更好地理解清代晚期汉、宋之融合兼采。 第一章、“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学术史的命运 一、“尊德性”与“道问学”的释义及其在清代的关系 （一）“尊德性”与“道问学”的释义 “尊德性”与“道问学”的说法，最早源自礼记中庸：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 待其人然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 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尊德性”与“道问学”作为中国传统儒家文化中一对极为重要的概念，在中国传统学 术史上始终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因其关系治学之根本，往贤先哲无不对其倾注巨大 心力，加以研究，传世著作之繁复，为我们留下了一笔不菲的精神财富。 不论是“道问学”还是“尊德性”，我们都可以通过对其解读、阐发，从中发展出 一套完整的治学思想与理念。这一对概念尽管作为“历史的存在”，但对我们的现实社 会依然发挥着深刻而巨大的影响，特别是对学者治学而言。所以，治学之初，亟待我们 解决的就是对“尊德性”与“道问学”这一对重要学术概念的厘清。 郑玄作为中国历史上最具权威的经学家，在作礼记注之时，为“尊德性”与“道 问学”提供的解释是：“德性，谓性之至诚者；道，犹由也；问学，学诚者也。”郑玄 认为，德性其本质乃是“至诚”的，而“道问学”就是指人们通过不断提高自身修养的 方法来达至“诚”的境界。郑玄所注强调德性是人人生而有之的“天性”，并要求人们 对至诚之德性要加以尊之。将这一原则运用到治学中，就可以理解为人们不仅需要尊重 他人发自本然天性的治学选择，同时也应遵从自己出于“本能”的治学选择，这一点充 分体现出了郑注中所蕴含的对尊重、遵从每一个人本能与天性的必要性的客观认识，实 “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汉学、宋学治学之辨 4 属难能。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郑注也存在着巨大缺陷，即将“道问学”视为是第二性 的，把“问学”的目的仅仅局限在修身践行的狭小范围之内。郑注把“道问学”进行工 具化解读，为“尊德性”所服务，这一解读忽视了“道问学”作为“纯知识” 2领域的独 立价值之所在，而是片面化其工具性价值而已。牟宗三对此就曾经提出过批评，他认为 中国传统文化“其用心唯是以成圣贤人格为终极目的”。 3不允许“纯知识”的存在，凡 知识其存在必要其实用价值， 这一思维定势造成了在 “尊德性” 的形而上思辨之学与 “道 问学”的考据实学不断发展的过程中，虽偶有学者致力于某些纯以“学”本身为目的的 学术研究，却也因整个大的学术环境所影响，很快就会被一众以致用为目的的学者们所 湮没。 其实当我们回归经典原本之时，不难发现：“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这一句中的 “而”并非郑注中所释为递进关系的连词，而是古汉语中常用的“须发”之“须”，引 申为表示并列关系的连词 4。朱熹就曾注曰： 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也。道问学，所以致知而尽乎道体之细也。二者， 修德凝道之大端也。 5 依朱熹之言，成圣成贤须做得两大工夫“尊德性”与“道问学”。“尊德性” 就是肯定德性乃人人生而有之的同时，认为人心由于物欲所遮蔽而多不明，因此，需要 时时涵养心性，得以去除蔽障，以保其德性之不坠；而“道问学”则需要多读经典，在 研读儒家经典的过程中颐养心性， 扶翼德性， 以免空讲心性而流于空疏之弊。 所以， 礼 记中庸中并没有将“尊德性”与“道问学”作以先后安排，更不可能对其二者进行 轻重有别的价值定位。 作为中庸中不可缺一的两翼，“尊德性”与“道问学”只是治学路径之不同而 已。从“尊德性”的角度来看，“诚”的正当性自然而然地赋予了“尊德性”具有一种 2 此“纯知识”系指从学风角度来看，不带有功利色彩的单纯为了求知而进行的求知活动。“在学问的领域里惟有那 纯粹向具体工作献身的人，才有人格。不仅研究学问如此，就我们所知，伟大的艺术家，没有一个不是把全部 心力放在工作上；工作就是他的一切。”参考韦伯学术与政治，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年版，第 165 页。 3 牟宗三：历史哲学，台湾：学生书局，1984 年版，第 183 页。 4 说文解字：“而，须也。”段玉裁注：“各本作颊毛也，象毛之形引申假借为语词。或在发端，或在句中， 或在句末，或可释为然，或可释为如，或可释为汝，或可释为能者。古音能与而同，假而为能。”辞源：“而， 连词。”其义项中有“并且”之义。辞源并举左传桓公元年为例：“宋华父督见孔父之妻于路，目逆而 送之，曰：美而艳。”辞海语词分册：“而，作语助，表并列关系。欧阳修醉翁亭记：泉香而酒洌”。 根据以上种种辞书中所列举的“而”字之义，对照礼记中庸有关于“尊德性”、“道问学”的用法，不难得 出二者在中庸中是表并列关系的结论。 5 朱熹：四书集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年版，第 47 页。 “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汉学、宋学治学之辨 5 道德评判的作用，在以“德性”为理论原点的同时，生发出一系列相关问题的“学术性” 规范，诸如对“心”、“性”、“良知良能”等概念的定义，并将其融于日用人伦之中， 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有关道德修养践行的规则。由此，作为具有“致广大、极高明、温故、 敦厚”特点的“尊德性”，就完成一个由身躬践行的“形下”层面提升至探究“心”、 “性”等概念的“形上”层面的过程，走上了思辨哲学的发展路径。而从“道问学”的 角度来看，在中庸中紧承“道问学”之后即是“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这些历史上 的相关礼仪典制。而为了达到对“繁文缛节”的“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的要 求，就必须通过熟读儒学经典，考尽其中所涉之字义音韵、史实典章等内容，这就使得 “道问学”必然走向一条读经以明道的内在指向考据实学的学术路径。 （二）二者在清代的关系 “尊德性”与“道问学”之争论肇始于宋，经由明朝一直持续到清，并几乎占据了 整个清朝的学术舞台。宋朝的“尊德性”与“道问学”之争，是由程朱理学与陆王心学 两家借由鹅湖之辩而展开的，主要是围绕两家关于治学路径之不同来辩论的。程朱理学 认为“尊德性”是涵养心性的道德践行，“道问学”则是格物致知的道德学习，不读圣 贤之经典不可能深刻理解与把握成圣之准则，所以强调“无道问学底许多工夫，恐只是 占便宜” 6，并批评陆王心学只知一味“尊德性”而已，最终只落得“出门动步便有碍， 做一事不得”的“纸上功夫”；而陆王心学则重视“尊德性”，认为“既不知尊德性， 焉有所谓道问学” 7，讥笑朱熹之学问工夫为“易简功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沉”。随 着阳明心学的蓬勃发展与朱熹理学的渐趋沉寂之势，后世儒者便以“尊德性”为第一要 务，特别是对于心性、良知的研究辨析上倾注所有心力，后先相继，各抒己见，把“尊 德性”领域开拓止尽，使其成为南宋以后几百年中士子文人研究的第一甚或唯一的学术 旨趣。 “尊德性”与“道问学”作为朱陆鹅湖之辩的核心论题，两家意见相左之处在于成 圣方法之不同，而在目的上并无相异，都是以道德实践为旨归的。但在清朝学术背景之 下，这一论辩的内涵有所转变，不同于朱陆两家将道德优先性作为治学之第一考量，而 是走向了一个争论知识是否可以与道德“并驾齐驱”，成为治学之目的的时代。在汉学 6 宋靖德：朱子语类，第 63 卷，北京：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 年版，第 10 页。 7 陆九渊：象山语录，象山全集，第 34 卷，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年版，第 39 页。 “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汉学、宋学治学之辨 6 发展烜赫一时，“道问学”更是成为学术界发展的主旋律，正如余英时所言“这是儒家 智识主义发展至成熟阶段才会出的新观点。这样的观点，在以尊德性为第一义的宋、 明理学中，是难以想像的。” 8知识与道德何为治学第一考量的矛盾与冲突构成了清朝汉 宋之争的核心分歧点，虽然汉宋两派之论辩仍采用传统的“尊德性”与“道问学”的命 题形式，但其论辩之范围早已不是局限于理学内部流派之分歧而已。 随着封建王朝之更迭，明末清初的学者纷纷在将亡国之责推给了理学，特别是对王 学末流之空谈心性之流弊强力批判。“尊德性”已然度过其学术史上的“巅峰时代”， 走到尽头之时，“道问学”的价值就得以再次凸显，受到了学界的极大重视，再次回归 人们的学术视野。因为儒家学术之传承是离不开其经典文献的，而到了明清之际，经典 之传承已经有两千多年的时间了，这期间又多有讹传与误读，所以，经典的整理与辨伪 的需要，便使得“道问学”有了用武之地。清初，学者们在经世致用的学风影响之下， 要求回归汉儒之经说传统，回归典籍文字，但在强调“道问学”的同时，却也不完全将 “尊德性”弃如敝屣，而是主张以汉学之考据实学弥补理学义理空疏之弊。学术俊彦借 助考据训诂，在整理儒家经典的同时，更致力于还原经典之本来面目，辩伪存真。到了 乾隆年间，汉学考据达到鼎盛，尊奉“道问学”的治学之道成为了学术界的主流，人人 尊汉学考据而鄙薄宋学义理。加之“文字狱”的影响，使得清儒们更是埋首故纸堆，专 注于考据训诂。而为了考据而考据，将汉学逐渐僵化，最终变成了一门只是为了避祸纾 死而失去生命力的“死学问”。 思想僵化的汉学考据， 也亦如当初的王学末流一样， 在道咸以后， 走上了学术末路。 此时，经世致用的思想再次活跃起来，今文经学异军突起，成为清末学术舞台的主角。 二、汉、宋两派学运的迁转：清代学术史发展的三阶段 （一）清代初期汉宋两派的分化初现其端 明末清初之际，改朝换代所引发的剧烈动荡波及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同样也触发 了学者们对传统儒学的彻底反思。学者们纷纷指斥宋明理学以其空谈心性之陋弊，误国 殃民，宋明理学的衰落已然成为一种不可避免的趋势。与此同时，经世致用的实学思潮 8 余英时：论戴震与章学诚，北京：三联书店，2000 年版，第 26 页。 “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汉学、宋学治学之辨 7 悄然兴起，从而使传统儒学在宋明理学逐渐走向没落之际，以一种盛行于东汉的古文经 学为中心，理论上推崇原始儒学的汉学得以萌芽，其在内容涵括小学、音韵、史学、天 文、典章制度等，在治学方法上强调“名物训诂”、“无徵不信”。 而理学作为支撑起整整几个学术时代的思想，在清初依然占据历史舞台。究其原因 在于清王朝初立时期，亟需稳定政局、安抚民心，而程朱理学所提倡的“纲常伦理”、 “君臣父子”、 “立志修身”等思想，恰恰是可以帮助清初统治者实现这一企图的的“治 病良方”。所以，在程朱理学早已式微的情况下，顺治三年，统治者颁布科场条例， 将程朱理学对于儒家经典的注释解读作为其科举考试的标准， 由此将理学抬升为清王朝 的官方哲学与统治思想。但士人只知墨守程朱，毫无建树，已然丧失了理学思辨的学术 活力， 整个清初理学界呈现出一片暮气沉沉之景。 而这一风气与经学复古相抵触， 于是， 对于程朱理学的不满就集中体现在了清算宋儒“经祸”之上，有识之士要求回归经典， 通过训诂考证的方法，还原儒家经典之本义，以纠宋儒说经臆断空疏之弊。随着时局渐 趋稳定，程朱理学定位官学与汉学考据的不断发展，汉宋学术旨趣相异已逐步呈现，但 此时“汉学”大旗尚未张起，学者治学兼及性理经史，并未泾渭分明。汉学考据中，宋 学影响处处可见，而考据作为治学之法也同样为理学家所用，汉宋分化已初现其端。 （二）清代中叶汉宋两派壁垒分明的攻讦与斗争 在经历了康、乾、嘉三世时期，清朝的封建统治趋于极盛，呈现出国富民丰的繁荣 景象，也为思想文化的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理学虽然为巩固封建统治提供了所需要的 纲常伦理，但也因其学术中的理性思辨为统治者所时刻“警惕”，而汉学考据此时就恰 好体现出了其对于笼络士子文人、粉饰太平的用途。因此，统治者就在继续尊奉程朱理 学的同时， 着力提倡文人学者对于古籍经典的整理与考据， 从而促进了汉学考据的兴盛。 汉学在对宋学的批判与斗争中，不断地发展完善着自身理论框架与内容，形成了重 视名物考据、训诂辨伪的治学之风。在与宋学斗争的过程中，汉学家们并未仅仅停留在 对宋儒经说的批判上，而是为了构建起自身的哲学理论体系，他们潜心经籍，埋首训诂 辑逸，纵观古今，淹贯群经，博综子史，从单纯字义、训诂辨伪发展到对经典制度、天 文历法、地理金石等，无所不考、无所不徵，形成了“家家许郑，人人贾马，东汉学灿 “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汉学、宋学治学之辨 8 然如日中天矣” 9的景象。反观之宋学，失去了宋明时期的独尊地位，虽然仅仅被士子视 为其求学入仕的“敲门砖”而已，但是依然凭借其官方思想的地位，在学术界留有一席 之地。 汉学发展达到其极盛时期，成功取代宋学，称霸学界。但各自囿于门户之见，使得 两派之间壁垒日渐森严。本只是毫厘之差的学术争论，最终却演变成为汉宋两派势同水 火、 相互攻讦的局面。乾嘉后期，江藩所著的汉学师承记与方东树为反驳而作的汉 学商兑的出版问世，使得汉宋之争彻底公开化。 （三）清代晚期汉宋两派的兼采与融合 嘉道以来，清王朝的盛世景象一去不复返。政局腐败，民生凋敝，封建社会再次走 入激烈动荡的时代。大规模的农民起义频发，弄得清朝统治者疲于奔命，各处灭火，加 之，西方列强坚船利炮的不断威胁，内外交困的局面彻底动摇了清王朝的统治根基。这 一旷古未见的历史变局，无异于当头棒喝，惊醒了那些成日埋首故纸堆的士子文人们。 此时的汉学，早已由盛转衰。汉学家治学，严重脱离社会现实，只重广征博引，根本不 求真解，不讲实用。他们将自身局限于汉儒经说，盲目信古，但由于汉学之成就早就已 经被前人所开发殆尽，汉学末流只能流于歧途，完全失去了其早期博大精深的有点，而 成为“玩弄古董”。借助经世致用学风的再度兴起，宋学出现了短暂复兴，他们立足致 用的角度， 对汉学之弊大加挞伐。 但在整个时代大背景的影响下清王朝统治的崩塌， 封建社会的衰亡， 汉学与宋学作为共同服务于封建统治的传统儒学， 门户之争逐渐淡化， 两派不再是一味的相互攻讦与谩骂，而是走向合流兼采。 清末的学者们认识到了，汉学与宋学作为传统儒学之不可或缺的两翼，师出同门， 都对孔孟之道有所贡献，各有所长，汉学精于其实事求是之治学精神，宋学则长于严辨 义理的理性思维，主张从为了考据而考据回归到义理，并使二者达到有机协调。而嘉道 之际，今文经学兴起，恰逢其时。它的出现打破了汉宋两派之间的藩篱，为二者之间的 学术融合兼采提供了途径。今文经学在阐释经典儒学导致以新的观念，试图从汉学中寻 求义理，并将传统儒学与现实社会相结合，为汉宋的兼采与融合奠定基础。 9 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年版，第 74 页。 “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汉学、宋学治学之辨 9 第二章、清代汉学家的治学态度 一、清代汉学家的整体性格对国朝汉学师承记的考察 （一）清初对理学之清算 今之恒言，曰时代思潮，此其语最妙于形容。凡文化发展之国，其国民于一时 期中，因环境之变迁，与夫心理之感召，不期而思想之进路，同趋于一方向，于是相与 呼应汹涌，如潮然凡思非皆能成潮，能成潮者，则其思必有相当 之价值，而又适合于其时代之要求者也。凡时代非皆有思潮，有思潮之时代， 必文化昂进之时代也。 10 这是梁启超于其清代学术概论中，对于中国学术之思潮的经典诠释。当我们针对清 朝学术思潮之变迁而言， 就不难看出其发展与转变无不与整个清王朝的历史变革所息息 相关，中间更是以汉宋之争贯穿始终。 清初之际，经历了国鼎他移这一重大的历史变革，学者们起而苦思明亡之原因，纷 纷将纵欲腐败之祸端归于宋儒之“经说”，认为“王弼、王肃稍持异议，流风所扇，或 信或疑，越孔、贾、啖、赵，以及北宋孙复、刘敞等，各自论说，不相统摄，及其弊也 杂。洛闽继起，道学大昌，摆落汉唐，读研义理，凡经师就说，俱排斥以为不足信，其 学务别是非，及其弊也悍。学脉旁分，攀缘日众，驱除异己，务定一尊，自宋末以逮明 初，其学见异不迁，及其弊也党”。 11宋儒“临难一死报君王”的高尚道德境界并不能 挽救其“平时袖手谈心性”的学术空疏之弊，清初有识之士如顾炎武、黄宗羲、颜元等， 纷纷提出要改造当世之学术，返诸六经，以复兴儒学之真精神。顾炎武就曾对当时的理 学家之学风，大加贬斥，认为他们不过是： 不习六艺之文，不考百王之典，不综当代之务，举夫子论学论政之大端一切不问， 而曰一贯，曰无言以明心见性之空言，代修己治人之实学。股肱惰而万事荒， 10 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年版，第 229 页。 11 纪昀：经部总叙，四库全书总目，第 1 卷，北京：中华书局，1965 版，第 1 页。 “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汉学、宋学治学之辨 10 爪牙亡而四国乱，神州荡覆，宗社丘墟。舍多学而识，而求一贯之方，臵四海 之困穷不言，而终日讲危、微、精、一之说。 12 （二）清代汉学家之整体性格考察 百余年来，钜材硕学，尽发其矫诬妄作之病，由是古昔书传、微文奥旨以及数度名 物，虽极隐伏，湮塞几绝，多错综异同，条其义类，他考覆亦率精确可观。 13 由于宋儒经说之祸，其空谈臆断之流弊，以考据字义音韵、辩证典章制度为治学内 容，注重旁征博引而反对空疏学风的汉学应时而起，中国学术之方向发生转向“自 顾炎武以下，凡是第一流的人才，都趋向做学问的一条路上去，哲学的门庭大有冷落的 景观。” 14而国朝汉学师承记成书于汉学大盛的嘉庆年间，此时学界正是“家家许 郑，人人贾马，东汉学烂然如日中天矣”。 15江藩虽为推崇汉学、贬斥宋学所作，但不 可否认的是，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对清朝经学所作的有针对性地梳理、总结之作。以汉学 家的角度，较为客观地为各位汉学大家立传述学，以揭橥其思想，宏大其学术，江藩曾 说： 藩绾发读书，授经于吴郡通儒余古农、同宗艮庭二先生，明象数制度之原、声音训 诂之学。乃知经术一坏于东、西晋之清谈，再坏于南、北宋之道学。元、明以来，此道 益晦。至本朝，三惠之学，盛于吴中；江永、戴震诸君，继起于歙。从此汉学昌明，千 载沉霾，一朝复旦。暇日诠次本朝诸儒为汉学者，成汉学师承记一编。以备国史之 采择。 16 作为细致详尽的描述清朝汉学发展之脉络体系的国朝汉学师承记，摈弃其学术门户 之私见不谈， 自其刊刻付印以来， 影响深远， 成为研究清朝学术发展之必读的参考之一。 虽然江藩囿于汉学壁垒之见，以黄宗羲、顾炎武二君之学术杂糅不纯，认为： 梨洲乃蕺山之学，矫良知之弊，以实践为主；亭林乃文清之裔，辨陆王之非，以朱 子为宗。故两家之学皆深入宋儒之室，但以汉学为不可废耳。多骑墙之见，依违之言， 岂真知灼见者哉！ 17 12 顾炎武：日知录，第 7 卷，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年版，第 88 页。 13 毛岳生：惜抱轩书录序，收入四库提要分纂稿，上海：上海书店，2008 年版，第 549 页。 14 胡适：戴东原的哲学，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 年版，第 1 页。 15 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年版，第 66 页。 16 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第 1 卷，北京：中华书局，1983 年版，第 8 页。 17 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第 1 卷，北京：中华书局，1983 年版，第 133 页。 “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汉学、宋学治学之辨 11 而将二君附于册后。 但是， 不可否认的是黄宗羲、 顾炎武对于清朝学术之新风气的开启， 功不可没。 二君以环异之质，负经世之才，思见用于当世，垂勳名于来叶，读书论道，重在大 端，疏于末节，岂若抱残守缺之俗儒，寻章摘句之世士也哉！然黄氏闢图之谬，知尚书 古文之伪顾氏审古韵之微，补左传杜注之遗。能为举世不为之时，谓非豪杰之士耶？ 国朝诸儒究六经奥旨，于两汉同风，二君实启之。菜瓜饮食之人，芹藻释瞽宗之奠，乃 木本水源之意也。 18 阎若璩承继黄、顾，“平生长于考证，遇有疑义，反复穷究，必得其解乃已” 19， 他认为“经义不明，小学不讲也。小学不讲，则形声莫辨而训诂无据矣。说文解字，乃 小学之祖也，取而疏之，治经者其有所津逮乎！” 20更是经由考辨而证得“十六字心传” 实为伪作，给了清初理学以致命之一击。而惠栋更是首张“汉学”之大旗，被江藩誉为 “本朝为汉学者，始于元和惠氏” 21。惠栋自幼笃志向学，因其家学渊源，更是潜心汉 学，邃深经籍，“雅爱典籍，得一善本，倾囊弗惜，或借读手抄，校勘精审，于古书之 真伪，了然若辨黑白”。 22惠栋治学一尊汉学，致力于将汉学发扬光大，为后儒开启了 治学之新路径。后来汉学大家如王鸣盛、钱大昕、戴震、王兰泉等都曾执经问学于惠栋， 并以师礼事之。钱大昕在为其作传之时，更是对惠栋大加推崇，认为： 宋、元以来，说经之书盈屋充栋。高者蔑弃古训，自夸心得；下者勦袭人言，以为 己有。儒林之名，徒为空疏藏拙之地，独惠氏世守古学，而先生所得尤深，拟诸汉儒， 当在何邵公、服子慎之间，马融、赵岐辈所不能及也。 23 而堪称集汉学之大成的戴震，更是详瞻辨博，博通经史。他曾经说： 治经之难，虽一事，必综其全而核之。诵尧典，至乃命义和，不知日月星辰之 所以运行，则掩卷不能卒业。诵周南、召南，自关雎而往，不知古音，徒强以协韵，则 已龃龉失读。诵古礼，先士冠礼，不知古者宫室衣服等制，已迷于其方，莫辨其用。不 知古今地方沿革，则禹贡职方山镇川泽、春秋列国疆域会盟攻战之地失其处所。不知古 今推步之长，则如夏书之辰不集于房鲁太史引以为正阳之月孟夏，东晋古文尚书契 18 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第 1 卷，北京：中华书局，1983 年版，第 133 页。 19 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第 1 卷，北京：中华书局，1983 年版，第 10 页。 20 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第 1 卷，北京：中华书局，1983 年版，第 12 页。 21 江藩：宋学渊源记卷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年版，第 94 页。 22 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第 1 卷，北京：中华书局，1983 年版，第 23 页。 23 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第 1 卷，北京：中华书局，1983 年版，第 29 页。 “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汉学、宋学治学之辨 12 之季秋；小雅十月之交，郑康成以为周正十月，刘原父以为夏正十月；春秋传两记 日南至，历代史志载步算家上考，曲合其一而卒违其一：儒者何以识古今之真伪， 辨笺解之得失，决鲁历之朔之当否！不知少广旁要，则考工之器不能因文而推其制；不 知鸟兽虫鱼草木之名号状类，则比兴之意乖。六书之学，训诂音声未始相离，声与音又 经纬衡从宜辨。魏有孙叔然创立翻语，厥后考经论韵悉用之，晋人以译西域释氏之言。 释氏之徒徒羣习其法，因窃为已有，谓来自西域，儒者数典，不能记忆也。 24其为学 强调精诚解辨，肆力于字义音韵之考辨。他认为经之至者，道也；所以明道者，辞也； 所以成辞者，字也。必由字以通其辞，由辞以通其道，乃可得之。 25 所以当其博览群书，每每立有一义之时，必当博证群书，以求果不可易。 总而言之，历览清朝汉学各个发展之阶段，因其学运之昌隆，逐渐取代宋学成为清 朝学术之主导。学者们纷纷致力于字义、音韵、制度、典章之考证训诂之学，博综经世 百氏之书，笃志穷经，以经明志，而后著书满家。钱大昕就曾说： 孟子有言：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矣。求放心者，存心之谓也。能存其心， 然后可以知性而明德矣。礼曰：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德性，天之所以与我者也。 知德性之当尊，于是有问学之功。古人之学问，将以明德性也。夫以孔子大圣，犹曰好 古敏以求之，又曰德性之不修，学之不讲，是吾忧也。天下岂有遗弃学问而别尊 德性之功者哉？ 26 汉学虽初出之根柢在于宋学，陈澧就曾说：“国朝考据之学源出朱子，不可反诋朱子” 27，但由于空谈性命的宋学早已脱离社会发展之需要，汉学诸儒更对其逞私臆断之学风 颇为不满，所以另立治学之旨知诂训必以汉儒为宗。 24 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第 1 卷，北京：中华书局，1983 年版，第 88 页。 25 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第 1 卷，北京：中华书局，1983 年版，第 88 页。 26 钱大昕：潜研堂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年版，第 277 页。 27 陈澧：东塾记，第 1 卷，国史儒林传采进稿，收入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 1537 册，上海：上海古籍 出版社，1982 年版，第 231 页。 “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汉学、宋学治学之辨 13 二、对宋明理学在清代的批判：皖派与吴派为中心 （一）乾嘉盛世，汉学大张旗帜，人才辈出 清代乾嘉盛世之时，汉学家们承续清初学界对理学清算之思潮，大张汉学之旗帜。 因宋明理学杂以释道，“程子朱子于老庄释氏既入其室，操其矛矣，然改变其言，以为 六经、孔、孟如是，按诸荀子差近之，而非六经、孔、孟也”， 28造成宋儒说 经之祸，致使经典原意之蒙蔽。所以，汉学诸儒尊其重视实证、轻视臆测之治学宗旨， 通过对音韵、文字、典章、制度等之训诂、考辨、校勘一系列手段，辑佚古书，辨其真 伪，以期恢复被宋儒之误说的经书，还原孔孟之道以本来面貌。清朝汉学考据，一时间 风靡学界，取宋学之主导地位而代之，成为清朝中期的显学。聪明才俊，咸趋此道。其 中，惠栋以张汉学之旗于吴，戴震则集大成于皖。章太炎就曾评价说道： （清儒）其成学著系统者，自乾隆朝始。一自吴，一自皖南。吴始惠栋，其学好博 而尊闻。皖南始江永、戴震，综行名，任裁断。此其所异也。 29 江藩在其国朝汉学师承记中，将汉学按各个代表人物所属地域，分为吴派与皖 派。吴派以惠栋为其代表，擅长治易，其治学特点“凡古必真，凡汉皆好” 30，严守汉 儒，谨遵家法，重考据，喜博闻。而皖派则以戴震为其领军人物，治学以实事求是为旨， 精于三礼，因戴震师从江永而重视义理，善于裁断，与吴派学术旨趣稍异。梁启超就曾 评价戴震之皖派，认为“戴学所以异于惠学者，惠仅淹博，而戴则识断且精审也。” 31 （二）乾嘉汉学之吴派对理学之“图书之学”、“十六字心传”的批 判 乾嘉汉学之吴派，是基于惠氏之家学基础上而发展起来的学术派别。东吴惠氏，可 谓四世传经，清儒学案在评价其家学渊源时，有云：“朴庵筚路蓝缕，研溪、半农 继之，益宏其业，至松崖而蔚为大师。传授渊源，自当以世为序，以明一家之学” 32， 28 戴震：孟子字义疏证卷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年版，第 45 页。 29 章太炎：章太炎全集，第 3 卷，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 年版，第 473 页。 30 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年版，第 31 页。 31 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年版，第 37 页。 32 徐世昌等：清儒学案，北京：中华书局，2008 年版，第 587 页。 “尊德性”与“道问学”清代汉学、宋学治学之辨 14 所以，吴派亦称惠派。以惠栋为代表的吴派诸儒，可谓“一门群从皆治古学”，专尊汉 儒，通过考据、训诂、校勘、辑佚等治学之途径，肆力于整理、恢复被宋儒所误说之经 典原意，精研深究，孜孜不倦，以严谨客观地治学态度从事其学术研究工作。吴派虽基 于惠氏之家学，但也从者甚众，其中以江声、余萧客、江藩等堪称吴派之学术中坚。 惠栋（1697 年1758 年），字定宇，一字松崖，号征君。惠栋作为吴派之领军 人物，学问以宏博著称，其著述之丰富鲜有人可比之，特别长于治易，著有周易 述、易大义、易例、明堂大道录、禘说、易汉学、周易本义 辨证等，有“九经三史”之赞誉。惠栋自幼秉承其家学渊源，博通经史，“反复研求 于古与今之际”，治学尤其嗜古，认为“推今说而通诸古” 33是治学之关键所在。惠栋 治学首推汉儒，认为两汉之儒家经书为汉学的重要内容，必须要详加研读，可谓是清朝 汉学硕儒中第一个“以汉为尊”的大师。梁启超就曾针对惠栋之治学风格，用八个字加 以评述“凡古必真，凡汉皆好”，中其肯綮。惠栋通过明确学术之渊源，并确立笃 信汉儒之说的学旨，从古字、古音、古训、古制等入手，勤恳治学，其著述等身。因为 惠栋认为汉朝去古未远，相较之后来的宋儒之经说，汉儒之经说更为可靠，更符合圣人 先贤之遗志，加之宋儒后来愈演愈烈的空疏学风，所以，惠栋承清初之“弃虚蹈实”的 思潮，希望借复兴汉学，以矫宋儒凭空臆断之弊。 惠栋治学强调尊奉汉儒、笃信古经，特别擅长治易。通过对汉代有关易的 文献钩稽辑佚，求得易经之真谛。惠栋关于易的著述颇为丰富，有周易述、 易大义、易例、易汉学、周易本义辨证等。其中所著的易汉书和 周易本义辨证是惠栋著述中，较为具有代表性的。易汉书是以汉代诸易学大师 为其行文之主线，包括孟喜、京房、郑玄、荀爽、虞翻等人，在收集整理大量珍贵的文 献资料的基础上，运用训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