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哲学的基本理念.pdf

总230期 第2期 2 0 0 9年2月 贵州社会科学 Guizhou Social Sciences Vol 230 No 2 February12 0 0 9 作者简介 南开大学哲学系教授 博士生导师 主要从事美学研究 环境哲学的基本理念 薛富兴 南开大学 天津 300071 摘 要 20世纪西方环境哲学的主题是天人关系 它是对20世纪世界性环境危机的深入反思 是对近 代社会 人类中心主义 天人观的否定 由此而得出的新型天人观可以 有限自然 有限地球 有限人类 和 依天立人 概括之 它们将对当代文明新形态之建立产生深刻 广泛和持久的影响 关键词 环境哲学 天人关系 有限自然 有限人类 依天立人 中图分类号 B0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 6924 2009 02 010 019 不是物质与意识 而是人与自然的关系 才是 哲学的最基本问题 因为自然环境与对象始终是 人类现实生存的基本条件 是对人类命运永恒的 根本规定 这一问题依中国古代哲学的说法 叫 究天人之际 因此 我愿将20世纪中期以来西 方以环境伦理学为核心的环境哲学称之为 新天 人学 它是对工业革命以来几个世纪所累成的 环境危机 环境污染和资源枯竭的深入反思 与现实层面的20世纪全球性环境保护运动相 表里 环境哲学的基本理念 环境哲学的奠基人是奥尔多 利奥波德 Al 2 do Leopold 1887 1947 他在1947年出版的 沙 乡年鉴 Sand County Almanac 中提出的 大地伦 理 The Land Ethic 概念 为整个20世纪环境哲 学和环境伦理学提供了核心观念 此前的人类伦理意识只局限于人类自身 伦 理意识与行为只涉及到人类内部人与人之间的关 系 善行与美德仅及于人 他认为 人类应当从根 本上改造自身伦理意识 将道德意识的视野扩展 到大地 应当从伦理意识 道德行为的层面究天人 之际 利氏以为 人类伦理学分三个阶段 首先是 处理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关系 其次是处理个体与 社会之间的关系 第三阶段则是处理人与自然环 境的关系 大地伦理只是将人类原有共同体的边界扩大 到包括了土壤 水 植物 动物 或总而言之 大地 1 P204 从此 人类伦理学 伦理意识与行为大为改 观 伦理学不再只是人类内部行善的领域 人类的 道德责任 美德意识从此要由人及天 其对象与领 域要扩大到大自然 要对自然对象行善 一个人 只有同时能施爱于大自然对象 尊重 热爱 呵护 自然时 他才能成为一个完善的 有良知的人 新的大地伦理视野及于自然 具体地说从大 地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由万千生灵所组成的 生 物金字塔 植物从太阳中吸收能量 这种能量之流贯穿 生物圈 这种生物圈可由层叠的金字塔为代表 底层是土壤 植物层处于其上 昆虫处于植物上 鸟类处于昆虫上 以此类推 穿越多种动物群到达 顶点 食肉类层 1 P215 大地伦理 意识就是大地生命意识 是人类 对大地上所存在的万千动植物生命的敏感 欣赏 尊重与热爱 我们从大地发现了生命之潮 而此 前人类仅从经济眼光看世界 把它看成是没有生 命的死物 仅仅是有待开发 可以满足人类物质欲 望的各种资源 还没有这样一种伦理 处理人与大地 以及生 存于其上的动物和植物关系的伦理 大地就像奥 德修斯家的女奴们一样 还只是人的一种财产 人与大地的关系还严格限制于经济 继承的特权 而不是义务 1 P203 这种对大地的纯经济观照会有什么后果呢 仅仅建立在经济自利基础上的保护系统是一 种毫无希望的失衡 它会导致忽视 并最终消灭大 地共同体中那些没有经济价值 但就我们所知 对 其自身的功能健康而言 却是至关重要的成员 依我之见 人们错误地认为 没有那些无经济价值 部分的参加 生物钟的有经济价值的部分 照样会 发挥其功能 1 P214 纯经济观照说明了人类的短视 他们只从眼 前利益将大自然一分为二 有用的和没有用的 殊 不知大地众多生命已然构成一个相互作用的有机 整体 自私 无知地破坏了这一有机整体的一部 分 也就根本上损害了大地的整体生命功能 最终 导致自然整体环境恶化 人类所追求的经济利益 也就无从保证 人类对大地的纯经济眼光同时也意味着人对 自然的单向度索取 无需尽任何义务 人对自然毫 无任何责任感 道德意识 利奥波德的 大地伦 理 观念向人们提出了人对于大地 实际上是对大 地上万千非人类生命的义务问题 这是一个全新 的话题 它使环境伦理学究天人之际成为可能 没有道德意识的义务是没有意义的 我们面 临的问题是 将社会的道德意识从人这一端拓展 到大地这一端 1 P209 这是一个给传统伦理学带来革命的新观念 它使伦理学的视野越人而天 进入一个更广阔的 崭新境界 围绕着新型天人关系 利奥波德又提出一对 极重要概念分别言说天人 关于大地乃是 生物共 同体 事实上 人类只是一种生物共同体的一员这 一事实 已为相互依赖的生态史所证明 许多迄 今为止只是从人类行为角度解释的历史事件实际 上是人与大地的一种生物相互作用 大地的特性 有力地决定着生存于其上的人类特性的许多 事实 1 P205 大地上各式生命个体 群体均有其特定的价 值功能 不能只根据人类自身的经济利益将它们 划分为有用的和没用的 重要的和不重要的 它 们之间相互联系 相互影响 也只有在这种广泛 的相互联系中 个体生命才得以生存 整个大地才 健康 丰富 共同体观念即是生命观念 相互联系 观念 关于人 他提出 生物共同体 中 普通一员和 公民 观念 简言之 大地伦理改变了人的地位 从大地共 同体的征服者到这一共同体的普通一员和公民 它意味着要尊重这一共同体的其它成员 并同样 地尊重这一共同体 1 P204 准此 则在天人关系中 人类自身定位便发生 了根本改变 人类从近代以来傲视天下的世界主 人变为与大地上其它物种本质上平等的物种之 一 这是一个革命性 真正贯彻了众生平等 足以 消解 人类中心主义 的观念 正是在这种新天人 观指导下 大地伦理 昭示了对当代世界新型文 明铸造的根本性启示意义 那么 新的生态共同 体内在机理又如何呢 起初 生命的金字塔低而粗 食物链短而简 进化给这条链子加了一层又一层 一链又一链 人 类是此进化食物链数千次增添后 处于此金字塔 顶端的最复杂的一层 对此金字塔 科学尚存许 多疑惑 但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 进化的趋向是生 物的精致化与多样性 1 P215 216 一种东西指向保护生态共同体的有机性 稳 定性和美时将是正确的 当它趋向其它方向时便 是错误的 1 P224 225 简言之 大地生物共同体的内在机理是有机 性 稳定性和多样性 人类作为这一共同体中普 通一公民 其行为只能是促进这种有机性 稳定性 和多样性 而不是相反 人类对自然的行为正确 与否 要以是否有利于促进大地生物共同体之有 机性 稳定性和多样性为判断依据 这是人类外 在行为的标准 也是其内在观念 新伦理的标准 以 生物共同体 和 普通公民 为支撑点的 大地 11 第2期环境哲学的基本理念 伦理 正是要从人类内在的观念变革上培育这种 新的 有利于地球生物共同体永久繁荣的伦理 意识 利奥波德是环境哲学的先知 这些今天看来 十分精彩的见解 在当时却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 沙乡年鉴 在他死后才出版 人们对 沙乡年鉴 的研究也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 环境哲学得以 发展 在很大程度上还要感谢来自现实的环境保 护运动 特别是蕾切尔 卡逊 Rachel Carson 利奥波德的 大地伦理 对同时代人来说 真 是太高妙了 人们很难找着感觉 但是 蕾切尔 卡逊在1962年出版的 寂静的春天 Silent Spring 给当时的美国人一个当头棒喝 在这本 书里 她系统地展示了20世纪上半叶美国因滥用 强毒农药对地表水 地下水 海洋和土壤所造成的 广泛而严重的环境污染 致使地上的众多植物 天 上的鸟类 河里的鱼大批死亡 有的甚至灭绝 使 用过农药地区的居民们也纷纷中毒 许多患病成 残疾或死亡 卡逊提供了系统 广泛 无可辩驳的 事实 证明了人类以强毒农药所发动的对大自然 害虫 的一次次战争都是得不偿失的野蛮 愚蠢 的行为 首先 它严重地破坏了包括土壤在内的 自然地理环境 使居住于其上的广大动植物受到 毁灭性打击 人类也因此面临资源危机 其次 这 种以强暴手段对害虫的消灭行为 实际上并未产 生预期效果 因为受害的害虫们往往很快便产生 了抗药性 人类因此不得不再发明新的更毒的农 药以求效果 如此往复 没有尽头 但由此而付出 的代价则是显然的 环境灾难 卡逊的努力最终促成美国国会于1972年通 过了禁用DDT的法案 这标志着全社会最终接受 了卡逊的见解 也标志着全社会环境保护运动的 开始 正是由于卡逊的努力 利奥波德超前的 大 地伦理 才会真正演化为一个持续的环境哲学 运动 哲学内部对环境的反思 环境哲学真正走 向自觉是20世纪70年代的事 它明显地要以现实 层面环境保护走向自觉 成为运动为前提 哲学 关于环境的自觉以 深层生态学 的出现为标志 阿内尔 内斯 Arne Naess 在 肤浅与深化层 广 域的生态运动 一文中 首倡 深层生态学 deep e2 cology 阿内尔 内斯将 肤浅的生态运动 概括为 与环境污染和资源枯竭作斗争 其中心目标是 发达国家人民的健康与富裕 2 P216 他认为 这 样的环境保护政策是远远不够的 还有这样更深 层的关切 它们涉及到多样性 复杂性 自主性 去 中心化 共生 平等和无等级等原则 2 P216 后者 便是他所提倡的 深层生态学 阿内尔 内斯总 结出理想的 深层生态学 应当强调的七个特 征 2 P216 217 此七特征最关键者有二 对自然界而 言是 多样性与共性原则 对人类而言则是 原则 上的生态平等主义 这两条均包括在利奥波德的 大地伦理 观念 中 关于自然者 利奥波德提出 生物共同体 提 出 多样性与稳定性 提出相互有机联系的 生物 金字塔 关于人类 利奥波德提出人类只是 生物 共同体 中的 普通公民 但是 阿内尔 内斯 深 层生态学 理论仍自有其意义 一方面 他明确将 深层生态学 与 肤浅的生态运动 亦即现实层 面的环境保护运动相对比 意在提醒全社会 光有 形而下层面的环境保护运动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 它的眼光 目标太狭隘 仍然只是一种利奥波德所 说的 经济的眼光 或是 经济地 解决问题的方 式 还是一种头疼医头 脚疼医脚的思路 其最终 效果极有限 因为它只针对结果 尚未追及环境危 机背后最深刻的根源 其二 深层生态学 的出 现 可以理解为西方世界环境运动自身的深化与 发展 我们可以联系卡逊和利奥波德的处境 利 奥波德提倡 大地伦理 时 根本无人理会 卡逊 所揭示与呼吁者 也只是现实层面的环境保 护 强毒农药之禁用 阿内尔 内斯所提倡者 便有不同 它是对现实界已然存在的环境保护 运动之超越 是要由外在的行为反思到内在的观 念反省 所以 深层生态学 是西方世界环境保 护运动由浅而深 实现自我超越的重要标志 其 三 深层生态学 标志着环境哲学的真正诞生 它 一开始就自觉地走上了形而上的道路 哲学作为阐释的智慧 必须是一种理论与实 践之综合 它必须避开具体的政策推荐 而将它建 立在关于我们社会发展价值和基本视野的基础性 优先之上 3 P220 它最关心者已然不是形而下的环境保护具体 方法问题 而是在更高层面反思造成环境危机的 21贵州社会科学总第230期 深层次思想观念 人生态度问题 所关心者是在最 根本 内在的思想观念层面弃旧图新的思想建设 运动 此正哲学之本份 所长与坦途 其四 阿内 尔 内斯提出的 多样性与共生原则 原则上的 生态平等主义 以及 去中心化 等观念忠实继承 了利奥波德 大地伦理 的核心思想 是对利奥波 德 大地伦理 的强化与发扬 对生态田野工作者而言 生存与发展的平等 是一种在直觉上就很清楚 明显的价值准则 它限 制那种对于人类自身的生命质量也有消极影响的 人类中心主义 这种质量部分地依赖于我们从与 其它生命形式密切的伙伴关系中所能体验到的深 层次的快乐与满足 那些忽视我们对地球上其它 生命形式的依赖性 以及建立一种人与自然的主 仆关系的企图已经导致了人类与其自身的 异化 2 多样性提高了生存的潜能 出现新的生命形 式的机会 以及形式的丰富性 所谓的生存斗争 以及适者生存 应当解释为在复杂的关系中 共生 和合作的能力 而不是杀戮 剥夺和压迫的能力 我活 也让你活 是一条比 你死我活 更有力的 生态原则 2 反思历史直追 人类中心主义 这一要害 展 望未来则提出 我活 也让你活 的生态中心 eco 2 centrism 新观念 这是环境哲学重究天人之际所得 出的结论 是当代世界重铸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核 心理念 阿内尔 内斯又将 深层生态学 环保理 念以通俗语言作了总结 可称为 阿内尔 内斯七 诫 3 P226 1985年 阿内尔 内斯又写了 作为深层生态 学态度源泉的认同 一文 深化了原来的理论 在 此文中 阿内尔 内斯集中阐释了两个核心观念 一曰 自我实现 自我实现 就其绝对最大值而言 依我之见 如上所述 是对多样性整体的成熟体验 其最小 值 则或多或少与自我主义相同 是对组成某个个 体自我的最狭隘体验 也是一种最大的异化 在 现实经验层面 我们大概处于这两者之间 但是 日益成熟将导致自我拓展的增加 3 P221 他所倡导的自我实现是广义自我实现 它 是 对多样性整体的成熟体验 多样性整体 是指 同时将人类和自然界其它所有生命融为一体的 生物共同体 因为将不同的生命形态均包括其 中 故为 多样性 因为这些生命形态 个体 看似 彼此悬殊 各不相同 然实际上相互依赖 未可独 存 故曰 整体 自我 实现 就是将地球万千生 命笼于一心后 对大地 生物共同体 之整体性与 多样性的体验 惟如此 人类才可谓自我生命意识 臻于成熟 此前之 人类中心主义 则诚幼稚 自 私狭隘之境 另一核心观念便是 认同 在自然的多样性和各部分间相互依存中 与 自然整体的强烈认同 将它作为在深层生态学运 动中积极参与的源泉 3 P220 最重要的是对 多样性和各部分间相互依存 的认同 不只意识到此乃大自然游戏规则 更由于 人类自身也属于此 自然整体 故而作为此 自然 整体 之成员 人类的行为规范 生存方式和世界 观也要符合此规则 并自然 必然地把它作为人类 自身的根本规则 这才叫认同 也只有这样的认 同 才是真正的认同 有效认同 有一个总在拓展的认同和总在从狭义方面拓 展自我的异化之过程 理想的自我当如我们认同 的总体性一样广阔 或者更简洁地说 我们的自我 便是我们与之认同之物 3 P222 这一与 整体自然 及其内在规则的认同过 程 就人类自身而言 是一个自我成长 自我超越 的辩证过程 在此过程中 人类首先要彻底放弃 此前 人类中心主义 之 我执 深刻领会 整体自 然 共生 平等 互依之道 一旦能够真正将人类 视为 整体自然 之一部分 并且只是普通一员 无 任何特权与超能 一旦能够真正以 整体自然 之 共生 平等 互依之道行事 此时人类便真正实现 了自我超越 便能真正地因其广纳 博爱 与大地 万千生物同体验 共命运而成就一个更博大之自 我 就其真正符合了 整体自然 生命本相而言 是 重新找回自我 在更高境界上的自我实现 认同过程有时被表达为自我的丧失 以及通 过失去自我的行为又得到了自我 每一种新的认 同都反映了自我的一种拓展 强化了进一步拓展 自我的愿望 推动了自我追求 3 P223 所以 认同 与 自我实现 是一对互为表里 的概念 认同是基础 自我实现是人与自然认同 后更高层次自我实现的积极成果 阿内尔 内斯 认同 与 自我实现 观念的提出 标志着环境哲 31 第2期环境哲学的基本理念 学最终走向环境伦理学 环境哲学是20世纪西 方世界反思近代社会以来工业化文明成果 重究 天人之际的哲学思潮 这一思潮的起源是自然一 端 首先是自然环境出了问题 接下来便是深究自 然之道 结果发现了大自然之本相 生物金字 塔 生物共同体 发现了大自然的多样性 稳定 性和有机联系性 那么 是谁造成了环境危机 是 大自然自身发生了紊乱吗 不是 是人类自身的 行为所致 环境危机 污染与资源枯竭 是人类掠 夺 破坏自然而造成的恶果 这便是环境运动第 一个层次 第一个阶段的成果 是一个由天及人的 过程 但是 深层生态学 的提出与发展 展示出 西方环境运动的第二个阶段 人类怎样造成了环 境恶化 首先追踪到人类的外在行为 比如滥用 强毒农药所造成的大面积污染与动植物生命之虐 杀 但是 人类为什么这么做呢 深究下去 发现 了人类外在愚蠢 恶劣行为背后的内在根由 发现 了主导此行为的根本性天人观念 人类中心 主义 anthropocentrism 于是 西方环境运动进 入到第二个阶段 由外而内 由天及人 转外而内 这便是西方20世纪环 境运动发展的基本轨迹 内转之后的环境哲学主 题是什么 人心改造是也 人类内在深层次的自 我意识改造 在 我是谁 自然是什么 人 在自然中之位置 和 人当怎样行事 这些核心问 题的追问与回答过程中 重铸新的人类自我意识 便成为环境哲学的核心任务 简言之 环境哲学 这一当代西方新天人学 最终归结为新时代人类 自我生命意识铸造的心性之学 认同 与 自我 实现 观念的提出 实际上是重新确立天人关系 后 人类理想德性的重构问题 于是 环境哲学的 内涵与走向再次廓清 当代环境哲学之重心 实乃环境伦理学 从这个意义上说 阿尼 尼斯 是再次回归于利奥波德的核心观念 大地伦 理 此亦可证利奥波德思想之超前与深邃 但是 作为环境哲学的伦理学与传统伦理学 又迥然不同 善与德性是伦理学的永久主题 但 是 我们可将人类的伦理意识一分为二 在传统伦 理学视野内 善与德性仅就人类自身而言 在人 类自身范围内 如果一个人可以克己奉人 也就可 以称之为善与美德了 所以 传统伦理学是一门 严格地将善与德性限制在人类自身的学科 传统 伦理意识也就只是对人类自己行善的道德意识 在传统社会 这样的意识是自然而且合理的 见不 出其局限 但是 自从人类进入机器化大生产的 工业文明以来 其对自然资源的掠夺 破坏成几何 数极增长 短短250年后 便出现了环境危机 环境污染与资源枯竭 于是 重究天人之际便成 为当代人类文明的首要课题 自然到底为何物 自 然内在的机理如何 人在大自然中到底是何位 置 人类应当如何与自然相处 这些就成为必须 回答的问题 因为这些问题的答案决定着人类未 来前景的根本走向 这并不意味着此前人类哲学 与天人之际无关 与地球上任何生物一样 人类 从诞生起就以自然为基本生存环境与资源 也就 建立了天人关系 产生了天人观念 在古代社会 人类传统的生产能力 方式不足以对自然环境构 成根本性威胁 但是 近代社会以来 由于科学技 术的进步 机器的发明 工业化大生产的巨大物质 效能 人类由自谦转为傲慢 自奉为地球主人 自 以为可随心所欲地改造 掠夺和破坏自然 终得恶 果 换言之 是人类掠夺 破坏自然能力之成倍增 长 造成现实的巨大环境危机 并由此转化为人类 自身命运危机后 重究天人之际的新天人学 环境哲学才成为必要 根本性地改铸天人观念 人 类自我意识便成为环境哲学的攻坚任务 由 大 地伦理 发其端 深层生态学 继其绪的伦理学的 拓展 新道德 新德性之铸造 才彰显其意义 比尔 德维 Bill Devall 和乔治 塞森斯 George Sessions 对阿内尔 内斯首倡的 深层生 态学 做了总结 首先是 生态中心 观念 对生态中心特性的直觉意味着 生态圈子中 的所有事物具有同等的生存 发展 和达到其自身 个体形式在更大自我实现范围内充分地拓展和自 我实现的权利 这一基本直觉就是 生态圈中的 所有有机体和实体 作为相互关联整体之一部分 在其内在价值上是平等的 4 P230 他们将传统的 人类中心主义 天人观称为 统治型世界观 将它与 深层生态学 的 生态中 心 新天人观念作了系统的对比 4 P231 一旦在天 人观念 人类自我意识上作了宏观的重新定位 现 实生活层面的诸领域都将发生巨大 系统的改观 这便是重究天人之际的革命性意义 两位作者将 阿内尔 内斯的 七诫 深化地阐释为 深层生态 41贵州社会科学总第230期 学 的八项 基本原则 4 P231 可谓既继承了阿内 尔 内斯的核心观念 平等主义 和 多样 性 又有所重要补充 比如对于 生命内在价值 之强调 既有内在核心观念之阐释 又有形而下层 面的切实建议 可将两位作者对 深层生态学 伦 理学立场总结为铸造新德性 改换新模式 环境哲学另一个重要观念 便是 内在价值 intrinsic value 论 这个观念实际上源于亚里士 多德 而又为康德所继承 亚里士多德首先区分 了 自身之善 和 手段之善 康德在 伦理学的 形而上学基础 中提出 作为理性动物的人 具有 它自己的价值 即他的价值并不依靠它者赋予 他还提出了 永不把人仅仅当工具对待 这成为 学界普遍接受的人类道德规范 环境哲学家们继 承了康德的这一重要思想 但又突破了康德的伦 理学视野 在康德看来 只有人这样的具有理性 自我意识的动物才能成为道德主体 成为人类伦 理责任的对象 因此 对非人类的动物而言 人类 对它们并无直接的道德责任 人类善待动物仅仅 是出于一种促进人类自身道德意识的间接责任 环境哲学家们的重要贡献就在于 他们将康德这 一思想推而广之 扩而充之 将人类道德责任的对 象拓展到动物界 这便有了关于动物权利 动物自 由的理论 拓展到全部生物界 这便有了 生物中 心 biocentrism 论 最后拓展到整个自然界 这便 是 生态中心 ecocentrism 论 生态中心 论应 当是环境哲学内在价值论拓展的逻辑终点 但它 已然包括在利奥波德的 大地伦理 观念中 因为 利奥波德心目中的大地 包括了从无机界的土壤 到土壤上所生长的一切 当然包括处于 生物金字 塔 顶端的人类在内 皮特尔 辛格 Peter Sing2 er 认为 动物虽然不是理性意识的主体 但它们与 人一样 也是具有痛苦与愉快感受的主体 当人类 虐待它们时 它们也会感觉到极大的痛苦 因此 它们也有趋乐避苦之权利 有享受不受人类虐待 追求自身快乐之自由 汤母 理甘 T om Regan 主持全面禁绝人类对动物的功利主义行为 包括 动物实验 以经济利益为目的的畜牧业以及以动 物痛苦取乐的体育捕猎活动 对自然物之内在价值 作了最全面 彻底论证 的 还是罗尔斯顿 Holmes Rolston 他首先反 思了 价值 这一概念本身 他否定了传统的价值 与事实两立观念 根据这一观念 只有事实是客 观的 价值只能是主观的 因为价值必待评判价值 者而成立 依评判者而转移 罗氏以为 由于人才 是具有这种评判能力之唯一主体 因此这种主观 主义价值观必然导致人类中心主义的结论 他主 张 与事实一样 价值也是一种客观存在 生物界 诸动植物高度发展的有机生命功能论证了价值并 不是一种只属于人的主观之物 而是充分建立在 每种 个 自然生命体自身的客观的生命功能 因 此 首先要改变人类关于价值概念的主观主义错 误思路 而将对价值的理解放在与事实同等对待 的客观主义思路上来 那么 如何实现价值观念 的客观化 自然化是唯一途径 价值之真正现实 基础并不在人那里 不在人类的主观评判那里 而 存在于自然界的广泛领域 罗尔斯顿在更广阔的 范围内考察了科学界所提供的关于动植物界许多 鲜为人知 却令人惊叹不已的自然界众多生命内 部结构自我调适 以求自存 进化之范例 包括昆 虫 藻类这些历来被认为是极简单的生物内在结 构 功能之秘密 从而有力地论证了将价值自然 化 从而客观化的主张 就其逻辑理路来说 自然 化是途径 客观化是目的 但是 在他追求价值客 观化的过程中 同时也为生态哲学关于自然对象 独立于人的内在价值观做了更为广泛 有力的论 证 一旦罗氏价值客观论得以成立 自然界对象 的内在价值问题也就不言而喻了 更重要的是 它 根绝了从人类这一端确立价值范围的逻辑可能 所以说 罗尔斯通的价值自然化理论 乃是环境哲 学关于非人类自然对象的内在价值论 亦即 生态 中心 论的逻辑总结形态 伦理学以价值为核心 一旦在整体价值观念实现了客观化 对于包括无 机物 植物和动物在内的所有非人类自然对象独 立价值之说明 也就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这便是罗 尔斯通的贡献 转向一种生物学和地质学的角度 对世界之 经验而言似更真实 逻辑上也更有说服力 这也 是一种视野 但更有生态学的背景 我们知道我 们正居于其上的这个星球 不只是我们的家 也是 五百万 甚至一千万其它物种的家园 从这个更 客观的角度 在这个生态危机的年代 我们就会发 现一些主观 哲学性天真 甚至是危险的东西 一 个物种将自己绝对化 评判其它所有物 自然地将 51 第2期环境哲学的基本理念 产生一种以自己为核心的价值 5 P119 以非人类自然对象 内在价值 intrinsic val2 ue 论为核心 以 生态中心 ecocentrism 为最大 边界的环境哲学 确实是人类伦理价值观念的革 命性变化 它是人类伦理观念演化的逻辑终极形 态 人类的自我超越 尊重自然 乃其核心 这种 打破人物之别 由人及物 对大地生物共同体所有 生命物种 个体一视同仁的价值关怀 标明人类真 正走出了自我中心主义的狭隘之境 将人类内部 的仁爱精神施及万千种类 生灵 达到一种 阳光 布德泽 万物生光辉 的博爱境界 岂不伟哉 结 论 通过对20世纪西方环境哲学产生 发展的基 本过程 代表性理论的梳理 我们可以得出一些基 本认识 首先 千万不能将20世纪环境哲学只理解为 20世纪西方哲学的一个小小分支 流派 不能把它 作为一种纯专业性知识理解 而当把它放在20世 纪世界性环境危机 西方环境运动大背景下认识 其价值 概括地说 20世纪出现的世界性环境危机 环 境污染与资源枯竭 已然昭示了近代社会以来工 业文明所主导的人类生存方式 观念的致命痼疾 伴随着现实层面环境危机的解决 环境保护运 动及可持续发展战略 20世纪中期产生的环境哲 学 便是对这种现实层面出现的普遍性环境危机 所做的观念层面的系统反思 天人之际乃哲学最基本问题 自人类诞生以 来 每一重大历史阶段 每一种生存方式 文明形 态之建立 均以天人关系的认识为前提 每一次 对天人关系的严肃反思 由此而得出的基本结 论 天人观 均成为建构人类生存方式 文明形 态的基础 对此后相当长一段时期的人类历史有 持久 普遍 深刻影响 20世纪中期产生的环境哲学便是西方哲学界 自觉地重究天人之际的运动 它是对18世纪近代 社会以来工业文明形态 特别是对支撑这一文明 形态背后的主导性天人观念 人类中心主义 anthropocentrism 的系统反思与批判 根本上说 它是一种重究天人之际的哲学思潮 由于这一问 题之重要性 普遍性 由此而产生的新天人观便可 视为人类生存方式 文明形态即将发生重大变革 的前奏 将对当代人类重铸新的生存方式 文明形 态具有宏观 根本性的战略指导意义 这些核心观 念将会持久 普遍 深刻地影响人类未来的文明进 程 为它提供根本的价值支持和观念模型 必须 在这样一个高度认识当代西方环境哲学的价值 缘此 我才谓之 新天人学 对于此 新天人学 所带来的影响 我愿最后总结为新观念 新德性和 新形态三个方面 11 新观念 环境哲学提出一些与传统哲学迥然不同的核 心理念 生物共同体 生物共同体普通公 民 生态中心 大地伦理 深层生态学 自 我实现 认同 动物的自由与权利 和 内在价 值 等 均围绕天人关系而产生 都是对天人关系 的回答 我愿在这些既有观念基础上 提出一些 更为显豁的表达 算是对它们的总结 它们是 有 限自然 有限地球 有限人类 和 依天立人 首先是 有限自然 和 有限地球 这是一对 关于自然一端的概念 在新的时代我们有必要再次反思 自然到底 是有限的 还是无限的 相对于人类自身的有限 性 我们显然倾向于 无限自然 的结论 诚然 相对于人类所不得不面对的诸多限制 与人类相对待之大自然 在时空形态上确比人类 更广阔 更持久 可我们也知道 每一种 个 具体 的自然对象 地球上的众多动植物 无机物 地球 自身 以及太阳系 银河系 河外星系以至于宇宙 却又均有其确定的产生 发展 消亡过程 均有其 特定的空间边界 虽然我们目前尚无力准确测 量 因此在本质上讲 自然又是有限的 我们从 人类的有限性并不能推导出无限自然的结论 能 够证明了的 只是许多非人类自然对象 环境 乃 至整体自然在时空形态上确实比人类更久远 广 阔许多而已 这是天人之际的一种量的区别 并非 质的差异 本质上讲 大自然仍然是一种有限存 在 只要它是一种具体的存在 无限自然 无 限宇宙 或 无限时空 实在只是人类为克服自身 物质上的有限性而对整体自然所做的一种心理预 设 逻辑推导 是人类由于自身有限性而对大自然 产生的一种心理期望 无限自然 观念对人类确实有深远的形而上 61贵州社会科学总第230期 精神慰藉意义 但现在看来它也有局限 简言之 它容易引发人类两个错觉 其一 大自然可以为人 类提供无限的生存空间 大自然资源取之不尽 用 之不竭的想法便是无限自然观念推导的结果 其 二 在时间上 大自然具有无限的让人类试错的机 会 因而我们倾向于认为 人类不管犯多少次愚蠢 错误 总有改弦更张之机 显然 根据 有限自然 观念 大自然为人类所能提供的生存空间与机会 都是有限的 因为它自身就是有限的 一个 无限自然 的承诺对于人类命运而言 并无实质性益处 它只具心理安慰意义 其实 人 类也并不需要一个无限自然 因为他只是一种有 限的存在 只需要有限的生存空间 具体地说 人 类生存所需要者 只是整体自然中的一片小角 落 地球 而已 因此 对人类命运而言 更具 现实性的问题 恐怕并非整体自然到底有限 还是 无限 而是地球这一现实的家园状态 前景如何 即使整体自然是无限的 我们也推不出无限地球 的结论 如果整体自然都是有限的 地球作为浩邈宇 宙中之一粒微尘 当然便更为有限 更重要者 有限地球 并非从 有限自然 推导出的一个逻辑 结论 而是为具体的自然科学已然证明了的客观 事实 有限地球 观念包括以下要点 地球如同太阳系其它天体一样 也有其诞生 成长 衰老乃至解体的过程 地球的整体物质质量是有限的 它所蕴藏的 各类资源也是有限的 即使我们不大规模浪费 精 打细算 我们对地球资源的利用也只是更长久一 些而已 如果我们加速利用 地球资源的枯竭也就 更快一些 地球各类资源的产生是一个极其漫长的地 质 化学变化过程 人类目前挖掘 消耗这些资源 的速度远远超过了这些资源产生的速度 地球生态圈的形成 维持 需要一系列特定条 件 并不是只要有地球便能维持生命 大气环境 水资源是对包括人类在内的地球生物圈命运的根 本规定 破坏了生物圈所需要的基本条件 地球 对于生命来说就没有意义 有限自然 和 有限地球 是当代环境哲学重 究天人之际 对于自然一端得出的新认识 当是 新天人学 的第一个结论 它从最高的逻辑层面 否决了 人类中心论 存在的可能性 有限人类 是重究天人之际时考察人类这一 端所得出的结论 有限人类 可从 有限自然 有限地球 的 观念中导出 因为人类只是整体自然中之一部分 人类不能越自然而独存 有限人类 当然包括了 人类也是一种具体 在特定时空内存在的基本义 立足于当代环境实际 它还当有以下要点 如果说地球资源是有限的 地球上的物种 生 命体不止于人类 在这个地球上 不只人类有生 存权 其它生物共同体成员均有生存于世 利用地 球资源的权利 这就意味着地球生物共同体全体 成员分享地球的观念 意味着人类不能随心所欲 毫无节制地掠夺 消耗地球资源 因为他的生存 权 具体地 他利用地球资源的权利当是有限的 人类在利用地球资源时 必须顾及地球上其它生 物共同体成员资源利用的需求和权利 他只有有 限地利用地球资源的权利 他必须顾及到其它物 种的生存权 人类确实有生存和利用地球资源的 权利 但他并没有破坏地球资源 危害其它物种生 存的权利 他不能为了自身无限膨胀的消费欲望 破坏了其它物种赖以生存的地球环境 于是 有限人类 观念便意味着人类必须意 识到 人类在地球上的生存权 利用地球资源的权 利是有限 他只能与地球共同体其它成员分享这 一权利 而不是垄断 滥用这一权利 光主张动物 的权利和自由是不够的 因为只要不对人类的权 利作出限制 动物的生存权就没有切实保障 动物 的权利乃是人类权利受到制约之后的结果 它不 能独存 由于人与动物关系实际上的不对等 对 人类这一强势物种来说 首先申明其权利的有限 性便尤为重要 人类在开发 利用地球资源时 必 须将其它物种的生存权 资源权考虑在内 与权利对等的便是义务 没有义务也就没有 权利 因此 有限人类 观念突出人类对地球的 义务意识 此前 人类于地球只有权利意识 而且 是无限权利观念 根本没有义务意识 人于地球所 关心者唯一事 地球还有哪些资源可供利用 现 在则要明白 人类于地球不能光讲权利 不讲义 务 人类对于地球自然环境 以及地球上所有非 人类物种应当承担相应的义务 而且这种义务是 71 第2期环境哲学的基本理念 不可推御的 如果他还想继续生存于此的话 与地球其它物种相比 人类消耗掉了地球资 源的最大部分 而且人类是理性动物 他能意识到 自己在地球环境恶化 资源枯竭中所起的作用 以 及由此而来的严重后果 按照所得与义务对等原 则 人类理当对地球自然环境 资源承担起最大的 责任 大地伦理 当是 有限人类 中关于人类对 地球生态圈其他所有成员所承担义务观念在伦理 意识上的表现 有限自然 有限地球 和 有限人类 分述 天人二端 如果这三个概念可以成立 那么 合而 言之 当代人类到底当怎样处理天人关系呢 曰 依天立人 6 既然自然有限 地球有限 人类亦有限 人类 在处理天人关系时 就当放弃 人类中心主义 立 场 虽然自然有限 地球有限 但相对于人类而 言 它们仍然大于人类 是根本上决定人类命运的 因素 根据这一基本判断 新天人学 在天人相 与之际 应当明确提出 依天立人 的指导方针 根本上说 自然大于人 而不是相反 具体而 言 地球自然环境乃是人类赖以生存 发展的第一 要素 它的状况根本地规定了人类的现实命运与 发展前景 人类的生存之道 无论个体 还是群体 都要依其所处自然环境而定 不能随心所欲 地 球自然环境 资源状态从根本上规定了一时代 一 民族 乃至全人类的生存策略 发展路径 换言 之 人类各民族确定发展道路 当首先考虑自然环 境 资源的制约作用 当以之为前提 此乃 依天立 人 之第一义 近代社会以来 人类发明了一系列效率日高 的机械以解放自己 极大地提高了物质生产力 但 这并不意味着人类从此可变成一种纯 文化 动 物 并不意味着工业文明可完全脱自然而行 甚至 逆自然之理而动 工业文明的运行模式一旦危及 自然环境 人类便陷入危局 在更内在的层面 依天立人 乃是指如何正确处理工业文明与自然 之关系 如果于天人之际承认了自然大于人类 人类文明不可脱自然而独存 其合理推论便是 人 类文化 工业文明亦当依自然之道而建立 不能出 现人类文化 文明方式根本上异于 甚至逆于自然 之道的局面 那样的人类文化模式 文明前景当不 能长久 正确的人类文化理念 文明模式当建立 在深入理解 把握和遵从自然之道上 理想的状 态当是人类文化观念 文明模式与自然之道本质 上的同一 协调 自然之道当是人类文化 文明之 道的内在依据 人类当依自然之道建立自己的文 化观念 文明模式 在这一点上 中国文化早期儒 道两家 均有精当表述 何为自然之道 依据环境哲学家们的理解 那便是生物共同体内部所有成员的互依 共生之 道 依此 新的人类文明理念当是人类与地球生 命共同体所有物种相互依存 共同繁荣的理念 而 不是幻想人类文明的独自繁荣 正确的人类发展 模式当是充分考虑自然环境状态对人类的外在制 约 自觉遵从自然互依 共生之道的模式 而不是 建立脱离 甚至违背自然之道的人类文化独立发 展道路 一时代 一民族之整体发展战略如此 个 体公民的观念 行为也当如此 反过来讲 也只有 当所有全体社会个体公众自觉 内在地建立了 依 天立人 的天人观 将它内化为一种自觉承担起对 自然的责任意识 大地伦理 一时代 一民族 乃 至全人类的文化转型 可持续发展才有深厚社会 基础 外在地 人类生存当以地球自然环境 资源为 前提 内在地 人类生存方式 文明形态 价值观念 当与大自然生态规律相协调 应当遵从 发扬自然 互依 共生之道 将人类文明的基础 法则牢牢地 建立在自然环境 自然之道上 这才是人类文明可 持续发展之正途 21 新德性 如何建立新型天人关系 环境危机之主因在 人 并不是大自然环境 游戏规则自身发生重大变 化而危及人类 而是由于人类自身之傲慢 无知与 恶行毁坏了自然环境 使人类不得不重究天人之 际 如何改变此局面 一方面 我们需要从外在 的层面做一系列的改善环境 节约资源 开发新能 源的工作 以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 另一方面 则 需要做持久 深入的天人观念改造工作 即从根本 上改变人们对这个世界的原有看法 从而改变人 们的外在行为 从这个角度讲 作为 新天人学 的环境哲学便最终落实为人的心性之学 落实为 环境伦理学 伦理学之核心乃提出理想的人当如 何的观念 此即德性建构问题 诚然 传统伦理学已然建构了人类理想德性 81贵州社会科学总第230期 观念 并对传统社会之维持 人类文明之发展贡献 至伟 但在今天看来 它自有其不足 这是一种只 对人类负责的伦理学 传统德性只是一种对人类 施惠的道德观 未及于天 现在 根据新的 依天 立人 观念 传统的 特别是西方的行善只及于人 的德性观是有局限的 现在需要将自然一端 将天 人之际引入伦理学 具体地说 将人类主体对于自 然 对于非人类物种的义务 良知和善行纳入理想 人格 美好德性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