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鉴学派对政治史研究的反思——以雅克·勒高夫《政治还是历史的骨干吗》为中心 优先出版.pdf

廊 坊 师 范 学 院 学 报 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LangfangTeachers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摘要 针对20世纪70年代西方学界出现的 政治史复兴 思潮 雅克 勒高夫写了 政治还是历史的骨干 吗 一文 指出西方传统政治史研究衰落的原因是受年鉴学派 马克思主义以及史学家个人研究旨趣的影响 同时 提出以 权力 为中心的新政治史构想 即政治史虽然可能复兴 但无法成为独立发展的学科门类 不能 成为历史学的骨干 这反映出年鉴学派第三代学者在新政治史研究方面的思考 关键词 雅克 勒高夫 政治史 新史学 中图分类号 K09文献标志码 A文章编号 1674 3210 2015 02 0048 04 第31卷 第2期 Vol 31No 2 2015 年 4 月 Apr 2015 收稿日期 2014 12 03 作者简介 陈素娟 1979 女 安徽太湖人 北京师范大 学历史学院博士生 淮北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讲师 主要研究西欧中世纪史 J a c q u e s L e G o f f I s P o l i t i c s S t i l l t h e B a c k b o n e o f H i s t o r y Historical Studies Today Wi n t e r 1 9 7 1 p 1 1 9 p 1 3 p 1 p 1 R o b e r t A n c h o r H i s t o r y a n d P l a y J o h a n H u i z i n g a a n d H i s C r i t i c s History and Theory v o l X V I I 1 9 6 8 p 8 5 年鉴学派对政治史研究的反思 以雅克 勒高夫 政治还是历史的骨干吗 为中心 陈素娟 北京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 北京 100875 淮北师范大学 历史与社会学院 安徽 淮北 235000 20 世纪 70 年代随着结构主义思潮的衰退 政治的回归 和 政治史的复兴 成为西方思想界 一道风景线 这一现象在法国史学界具体的表现 为年鉴学派逐渐丧失其独领风骚的地位 而长期 受抵制的政治史却经历了一次令人瞩目的革新运 动 摆脱了原来的边缘地位 重新回归历史学家的 视野 在这种背景下 法国年鉴学派第三代领军人 物之一的雅克 勒高夫写了 政治还是历史的骨干 吗 一文 讨论新时代背景下政治史在史学研究 中应有的地位 本文即以这篇文章为中心 探讨 年鉴学派在 20 世纪 70 年代后研究取向的变化 梳理政治史研究的兴衰历程 分析个中原因 并探 讨新时代背景下政治史在历史研究中所起到的作 用 政治即便不再是历史的骨干 也还是历史 的核心问题 一 勒高夫对政治史研究兴衰原因的分析 在 政治还是历史的骨干吗 一文中 勒高夫 从 20 世纪 70 年代以前政治史所遭受的冷遇入 手 分析了 20 世纪以来学术界忽略政治史研究的 主要原因 其一 受法国历史传统的影响 伏尔泰 曾说 人们写的只是帝王史 1400 年间 在高卢 似乎只有国王 大臣和将军 米舍莱也认为 历史 研究应该考虑到伴随政治或者作为政治基础的社 会 经济 工业条件和文化思想状态 年鉴学派第 一代代表人物马克 布洛赫和吕西安 费弗尔更是 援引伏尔泰和米舍莱的观点 强调政治史已经过 时 其二 受到马克思主义的影响 勒高夫认为 马 克思主义 将政治归于社会上层结构 政治史只是 生产关系的附带现象 众所周知 马克思不仅认 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而且还存在 国家正在 消亡 这样的观念 其三 受到史学家个人研究旨 趣的影响 勒高夫以荷兰杰出的文化史家约翰 赫 伊津哈为例说明这一问题 赫伊津哈与马克 布洛 赫生活在同一时代 著有 中世纪的衰落 游戏 的人 文化中的任务 等作品 赫伊津哈既非法 国人 也不是马克思主义者 但在其独立的研究 中 也逐渐偏离了传统政治史研究范畴 以 均衡 论 和 游戏论 构建自己的文化史观 他认为 无 论政治有多么重要和不可避免 它总是人类生活 中的次要功能 它们永远也不会成为文化的实质 或终极追求 在勒高夫看来 近半个世纪以来 历史学家的 注意力都被经济史 社会史和文化史占据了 政治 史沦为人们区分实践政治和理论政治的一个方法 论工具 当时 这并不是勒高夫一个人的看法 诸 如 法 国 著 名 的 社 会 学 家 阿 兰 杜 罕 Alain Touraine 和埃德加 莫林 Edgar Morin 也都认为 48 DOI 10 16124 13 1390 c 2015 02 013 J a c q u e s L eG o f f I s P o l i t i c s S t i l l t h eB a c k b o n eo f H i s t o r y Historical Studies Today Wi n t e r 1 9 7 1 p 2 p 3 p 5 p 6 在社会科学的范畴内 政治史存在一些明显的不 足 不仅如此 勒高夫认为 要想清楚地解释 20 世纪以来政治史所遭受的冷遇 必须了解其之前 兴盛的原因 他以法国为例 简要梳理了 14 20 世纪政治史从兴盛到衰落的过程 以期解释 20 世 纪政治史被边缘化的原因 在他看来 政治史之所 以在以往的历史学研究中占据优势地位 同当时 的社会紧密相关 史学的发展及其特点总是与具体的时代背景 紧密相联 在古代社会 君主 贵族以及政府官员 掌握着国家权力 在社会中占据着最为重要的地 位 所以 政治人物 国家政权及其机构自然成为 历史学家和普通人民关注的中心 而且 在 13 世 纪尤其是阿奎那之后 亚里士多德学派为政治史 的表述又提供了基本的概念和词汇 所以 勒高夫 从词源 词汇的角度分析了与政治相关的几个术 语 政治 理论性政治 实践性政治和政治家 得 出这些词汇本质上都属于 精英范围 政治史也正 是从此中得到了其高贵性 是一种贵族历史 法 国大革命之后 资产阶级最终掌权 此后的历史学 家虽然更多关注资产阶级的兴起 但同样陷入了 政治史的泥沼 勒高夫认为 他们和前人一样 同 样是以反映君主和贵族的政治模式来描写新兴的 资产阶级 但是到了 20 世纪初 包括法国在内的西方资 本主义国家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经济力量备受 重视 社会日益多元化 传统的以政治为核心的社 会不复存在 在此背景下 新史学应运兴起 并借 助社会学科如地理学 经济学和社会学的手段与 方法 最终导致了政治史的萎缩 具有极大影响力 的年鉴学派甚至认为 所谓的政治史 叙述史和编 年史都只是野史 于是他们大力强调经济史 社会 史和心态史 在布罗代尔的代表作 地中海和腓力 二世时期的地中海世界 中 政治史已经被归入了 第三部分 这表明 原来作为历史骨干的政治史已 然成为历史学编撰的背景 政治史在历史学研究 中的作用跌入低谷 勒高夫对政治史研究模式兴 衰的梳理 展现了中世纪以来的西方史学史研究 中新的史学研究方法和研究中心的转变 政治史 研究的失宠 也恰恰反映了历史学思潮的多元变 化和历史学研究的不断进步 二 勒高夫对以 权力 为中心的新政治史的 构想 在勒高夫看来 政治史的发展并未就此停滞 在那些曾经迫使政治史边缘化的社会科学的协助 下 政治史开始复兴 回归 然而 复兴之后的政治 史已然不是传统的政治史 其内涵和外延都发生 了变化 政治史已经转变成新政治史 权力 概念 的引入深化了政治史研究的内容 使其不再停留 于浮光掠影的历史表层研究 社会学和人类学在 此中的主要作用在于确立了 权力 这一概念 勒 高夫便以此作为新政治史学的核心和主要目的 勒高夫指出 理解作为新政治史核心的 权力 时需要注意三点 第一 此处的 权力 已经超越 国家 民族 的概念 第二 马克思列宁主义并 非不关注政治史和政治理论 只不过他们关注的 是以 民族 和 国家 为中心的传统政治史 第三 政治 这个词关注的是表面的东西 但是 权力 一词却需要挖掘深层次的内容 在勒高夫看来 表 面的历史已经失去了魅力 政治史因为变成权力 史而具有了深层次的含义 所以新政治史同传统 政治史的基本区别是 新政治史关注的是 权力 背后的深意 勒高夫以 权力 为中心 以中世纪研 究作为案例 阐述了新政治史所研究的内容 首先 新政治史包括权力象征学这一方向 因 为政治史的深度是通过一些外部符号和象征来表 现的 作为中古权力象征学代表的施拉姆 P E Schramm 将图像 符号和权杖 皇冠等象征物作为 史料和证据 研究其在中古时代所显示出来的统治 权观念 勒高夫就此提出是否因为中古相对缺乏文 字资料才需要使用象征性的符号和图像来研究历 史的疑问 如果不是的话 那么象征符号能否作为 一种解决问题的新方法呢 对此 勒高夫的回答是 无论是否拥有文字资料 这些外部图案 记号 标记 都可以作为历史研究的可靠证据 因为正如施拉姆 所指出的那样 对于权力符号的研究必须加上对于 总体的权力符号使用的研究 这就意味着历史研究 首先依赖于编年史 继而再通过利用文献 书信 契 约等资料而变得更为精确 其在系统化发展中还有 很长的路要走 罗伯特 福尔兹 Robert Folz 认 为 在中世纪早期 象征作为政治形式的主要表现 的时候 行政文件 修饰性符号 宗教仪式等外部 符号都可以作为史料进行研究 勒高夫也认为 新 政治史同历史学的其他分科一样 无论有无文本 资料 都需要充分利用所能够得到的一切资料 作 为政治史最重要的一个方面 每个时代都有非常 重要的政治仪式 历史学家可以通过这些仪式 辨 49 认其后面包含的政治含义 对象征主义和仪式的 充分关注应作为新政治史不同于传统政治史的 一个体现 这一点在研究封建主义的政治体系时 已经凸显出其非同一般的意义 勒高夫以中世纪 君主与封建制度的关系来探讨政治仪式的重要 性 并由此分析君主权力的来源 传统观点认为 作为一个行政机构的君主同封建统治是相互对 立的 只有到了中世纪的晚期 当封建主义步入 衰落的时候 君主权力才开始上升 按照这种观 点 查理大帝推行封臣宣誓效忠制度 将土地分 封给臣民世袭所有 实际上破坏了他自己想要建 立的公共权威 进而也就破坏了皇家权力 这种 解释现在被认为是完全错误的 原因在于它无法 超越空洞的国家权威来研究权力本身 新政治史 的理论摒弃了传统 国家 观念 对于中世纪的君 权 尤其是查理时代的君权 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即封建君主的权力实际上来源于封建体制内部 其次 新政治史应借鉴社会科学尤其是人类 学研究方法 在勒高夫看来 20 世纪以来的社会 科学的发展虽然导致政治史被边缘化 但是政治 史和社会科学在研究方法上是可以相互借鉴的 新政治史通过借助人类学研究的方法得到了改变 和丰富 而人类学通过利用政治史研究的方法 日 益成为政治人类学 勒高夫认为 动态的社会历史 同人类学角度的社会文明发展并非不能相容 政 治史可以通过人类学的一些方法来保存其活力 勒高夫的这些主张 在其著作 试谈另一个中世 纪 西方的时间劳动和文化 中有着充分的说明 此书第四部分 迈向历史人类学 揭示出希罗多德 历史 已经用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对西方历史上 臣属关系的象征仪式进行分析 显然 这都是勒高 夫利用人类学相关理论与方法建构新政治史的理 论构想与具体研究实践 最后 从文化史视野研究政治史 建立政治文 化史研究范式 勒高夫认为 文化通过教育而获 得 而教育本身就是一种权力和一种行使权力的 手段 受教育者和非受教育者之间的沟壑实际上 反映了对权力的占有和参与 例如 13 世纪出现 的大学就与权力具有双重关系 一方面 大学希望 在教会和国王权力之外形成自己的最高权力 所 有具有学习资格的人都能参与到这个权力当中 来 另一方面 通过大学学习能够在教 俗世界获 得某个位置或者发挥某个功能 这是大学教育的 结果 所以 在勒高夫看来 如果能够写出一本关 于中世纪大学生或者大学教师的人物传记的话 那就有可能以此来评估中世纪大学群体对中世纪 社会组织的影响 讨论中世纪 权力精英 在社会 中的作用 除此之外 勒高夫认为 艺术领域也可 以归入政治文化史研究当中 这首先是要分析艺 术作品所表现的 权力 是如何在总体权力中建 构的 他以德裔美国学者欧文 帕诺夫斯基 Erwin Panofsky 的阐释学为例 揭示了艺术在政治史中 的作用 帕诺夫斯基通过 等级 的内涵将哥特式 风格同教育方法相联系 进而将二者同社会政治 制度联系起来 认为哥特式艺术能够反映 1200 年 左右处于加佩王朝统治之下的法兰克岛的社会政 治状况 可以看出 勒高夫以 权力 为中心的构想实 际上是年鉴学派研究方法在政治史领域的回归 这种回归也是对 20 世纪 70 年代以来新政治史 思潮的应对 这种应对实际上建立在对年鉴学派 自身反思的基础上 他认为 即便是按照布罗代 尔的 三时段论 政治史的研究也是不容忽视 的 在短时段中 原本一直存在关于叙事 断代和 各种突然性运动的政治史的研究 这既是社会分 析 也能为进一步研究心理态度积累资料 在长 时段中 虽然布罗代尔主张社会史应该占据主导 地位 但是也存在着从社会学角度研究政治史的 客观事实 在中时段中 同样也应该关注世俗政 治发展趋势同短期危机之间的关系 如果政治史 不同本质上不断冲突 不断变动的社会结构相联 系的话 就会变成一成不变的僵硬的历史 正是 基于这些观点 勒高夫认为 虽然政治史目前正 处于一定的危机之中 但是政治史的有关方法在 人文科学中的作用还在不断增强 同时 一些新 的子学科如政治社会学 政治人类学也在为政治 史的发展提供新的支持和营养 勒高夫将这种致 力于研究社会结构 社会分析和权力的政治学称 为新政治史 新政治史因为加入了社会学和政治 生态学的方法 显得比传统政治史的内容更丰 富 不得不说的是 在勒高夫看来 一方面 政治 史凭借其它人文学科的新方法 新理论可能出现 复兴 但是它再也无法成为一个独立发展的纯粹 的学科 所以不能成为历史学的骨干 另一方面 因为权力现象在社会生活中占有一定的地位 所 以整体史必须赋予政治史相应的地位 最后 勒 高夫得出结论 政治史即使不再是历史的骨干 至少也是历史的核心 这种论调既反映了年鉴学 派第三代学者在新政治史方面的思考 同时也暴 露出在新政治史研究上的信心不足 所以 当新 50 雅克 勒高夫等主编 新史学 姚蒙编译 上海译文出 版社 1 9 8 9 年版 第 3 6 页 周兵 张广智 张广勇 现当代时期 张广智主编 西方 史学通史 第 6 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 0 1 1 年版 第 3 4 页 政治史的研究在 20 世纪后期如火如荼地开展 时 以 经济 社会史 为重心的年鉴学派的衰微 也就成为势所必然 三 对勒高夫新政治史学思想的简要反思 雅克 勒高夫对新政治史的思考 反映出 20 世纪 70 年代史学范式的一种改变 20 世纪以前 中西方史学界始终是政治史一统天下 此后在否 定政治史中兴起社会史 70 年代以来新政治史开 始复兴 这种史学的不断反思与批判推动了世界 现代史学的发展与进步 诚然 历史学研究离不开政治史 传统史学把 政治史作为研究对象 采用叙述的方式 通过事件 来展示历史发展的过程 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 问 题是到了 19 世纪末 传统史学范型已经成为束缚 历史学家的金科玉律 历史学只研究政治以及同 政治相关的军事 外交和杰出人物的历史 严格按 照编年的顺序来进行客观的叙述 排斥任何的主 观分析和解释 导致历史学完全以 事件 为中心 而不以 问题 为中心 因此 传统政治史受到年鉴 学派代表人物布洛克和费弗尔的猛烈攻击 可见 反对政治史 事件史和以叙述为主要形式在历史 研究中的独霸地位是顺应了历史发展的潮流的 但是 因此将政治史 叙事史和事件史完全逐出历 史研究的地盘 也是不合适的 忽略了政治和事 件 史学研究只考察历史的延续而放弃对历史断 裂点的研究 使得年鉴学派历史学家们无法说明 社会变化特别是社会整个制度的变革 雅克 勒高 夫敏锐地认识到这一问题 对曾经一度被年鉴学 派所忽视的政治史领域重新提起了注意 其研究 途径倾向于利用社会学和人类学的方法 研究对 象更注重与政治结构 政治观念 政治象征体系等 主题 可以说 勒高夫敏锐地注意到了 20 世纪 70 年代以来西方新政治史研究思潮的出现 但是对 这种研究模式的未来影响估计不足 排斥政治史 已不再是一种信条 因为政治的概念已经发生了 变化 而有关权力的一系列问题又向新史学提了 出来 乃至于在 20 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后 年鉴 学派并未专注于新政治史的研究 反而在坚持社 会学 人类学视野的基础上与政治史研究渐行渐 远 这不能不被视为 20 世纪 80 年代以后年鉴学 派衰微的原因 他们高举 新史学 旗帜 转向精神 状态史和历史人类学 从此被称为 年鉴 新史学 派 在历史研究领域得到了进一步拓宽的同时 历史也被弄得支离破碎 正如学人评述的那样 年鉴 新史学派的理论 方法和研究领域 是五 花八门的 由于缺乏统一的精神 在某种意义上已 不是一个学派 而是一个运动 Reflection on the Politics History of the Annals School Focus on Le Goff s Is Politics Still the Backbone of History CHENSu juan School of History Beijing Normal 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