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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安德义论语解读子路篇第十三【题解】本篇取“子路问政”句“子路”两字为篇名。上篇是孔子教学篇,本篇是孔子论政篇。问政四章,孔子论政十三章,问士二章,问仁,问才各一章。一、问政四章。子路问政,孔子答以“先之劳之。”仲弓问政,孔子答以“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叶公问政,孔子答以“近者悦,远者来。”子夏问政,孔子答以“无欲速,无见小利。”各以其人其政不同,而答之各异。二、孔子论政共十三章,涉及政务管理方方面面。如正名,名不正则言不顺。好礼,好信,好义。“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外交,学以至用,善于外交。教民,富而教民,教而后战,“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仁政,实施之难,“善人为邦百年。”参政,辨政,言论与政务的关系。评政,“鲁卫之政,兄弟也。”司法问题,“其父攘羊。”三、为政者修身共九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修身首先是“正身”,“其身正,不令而行。”“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正身者,需不狂不狷。持中守正,而且要恒久之毅力,持成稳重,不为他人左右。“易事而难悦。”执政者要做到“和而不同。”“泰而不骄。”同时要具备“刚毅木讷”四种美德,并且廉洁、知足、不贪。四、问“士”问“仁”问“选才”共四章。子贡问士,孔子以三类士相答。子路问士,孔子以“切切偲偲”、“以友辅仁”而答之。子贡问政务选才,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孔子赞成是非分明的耿介正直之士。他们必然是“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樊迟问仁,孔子答以“恭”“敬”“忠”三法。【原文】13.1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语译】子路问怎样才能管理好政事。孔子说:“遇事先要身体力行,劳而无怨。”子路请求多讲一些。孔子说:“只要力行不倦,始终如一就行了。”【解读】本章是孔子论政的文字。本章文辞简古,歧义纷呈,难求达诂,然数解均可作为执政之方略,均有可取之理,故不顾纷杂,缀叙以供参考。一、“先之劳之”,即先民劳民,两“之”所指代均是“民”。孔安国说:“先导之以德,使民信之,然后劳之。”论语?稽求篇:“孔安国解此谓先导民以德,使民信之,夫然后从而劳之。则两之字俱属民解。且此是圣门习语,如夫子赞易曰说以先民,民忘其劳。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均是相同的意思。二、“先之劳之”,即“为政者先劳,为民者后劳”,两个“之”字指代分属不同,前者指“为政者”,后者指“为民者”,意思是正身以求人。四书辨疑说:“先之谓先己之劳,劳之谓后劳其民。”这样解释,也可以找到许多论据支持,如孔子子路篇说:“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又如大戴礼记?子张问入官篇中孔子说:“君子欲政之速行也者,莫若以身先之。欲民之速服也者,莫若以道御之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的这一千古名句,也受“先之劳之”思想影响而成。三、“先之劳之”即为政者,勤政在先,劳政在先,两个“之”字均指为政者。此一解与后文“子路请益,无倦。”正相叠合,前后意思贯通一致,即“先之”“无倦”,“劳之”“无倦”。与孔子对子张所说“居之不倦,行之以忠”的含义也相同。四书通:“子张堂堂,子路行行,皆易锐于始而怠于终,故答其问政,皆以无倦告之。”朱熹注:“勇者喜于有为而不能持久,故以此告之。”论语?稽求篇:“先劳是不迫于始,无倦是不懈于终,一不锐往,一不惰归”,“先劳”是始,“无倦”是终,唐代宰相魏征说:“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意思是善于开始者实在是繁多,能够坚持到终点的就很少了。诗经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靡不”,无不;“鲜克”,很少能够。也说的是有始无终。“无倦”方可“克终”,方可“有终”。另,笔者倾向于第三种说法,故译文亦从第三说。【原文】13.2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曰:“焉知贤才而举之?”子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注释】 宰:家臣,总管。 先有司:给手下的官吏带头。先:先做,带头做,方位名词活用作动词。有司:负责某项具体事务的官员。 人其舍诸:别人难道会把他埋没吗。舍:舍弃。【语译】仲弓做了鲁国季氏的总管,向孔子请教为政。孔子说:“让你手下的官吏带头,赦免犯了小过错的人,选用贤良优秀的人才。”仲弓问:“怎样知道是优秀的人才,从而提拔任用他们呢?”孔子说:“选拔任用你所了解的人。至于你所不了解的,别人难道会埋没他们吗?”【解读】本章记载孔子论政。仲弓,姓冉,名雍,字仲弓,小孔子29岁,他为人仁笃厚道,不苟言辞,任劳任怨,器量宽宏。他曾总结出一种“居敬而行简”的管理方法,深得孔子赞扬。他担任季氏总管,仍然虚心向孔子请教如何为政。孔子告诉他三条:一、先有司。二、赦小过。三、举贤才。第一条:“先有司。”多有人解释为“先任有司”,即先安排官员,似不太妥。“先有司”,应该是“有司”当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先之劳之。”“欲政之速者,莫若以身先之。”“其身正,不令而行。”另外,季氏专权鲁国,非一代之久,盘根错节,爪牙遍布,岂有请一总裁让你重新任命各级官员把原季氏党羽全部剪除之理。因此“先有司”,仍是“先己之劳”,不是让你先有任免之权。第二条,“赦小过。”理解起来,也有一些模糊。“赦小过”是赦“有司”之过,还是赦民众之过,抑或是凡有小过者均赦。如若没有前后文,三种理解均可。考之前后,“先有司”谈的是执政者,“举贤才”谈的是“选于众”,那么“赦小过”,应该顺理而是百姓。孔子在大戴礼记?子张入官篇中说:“民有小罪,必以其善以赦小过。”易传?象辞也说:“君子以赦过宥罪。”说的均应是赦免民众之小罪小过;“有司”本身是执政者,刑罚很难加诸身,不在孔子所说的赦免之列,对“有司”只能是严格要求。“赦小过”则是“宽以待人”,“先有司”则是“严以律己”。一“宽”一“严”,宽严之间则人和政平民安。第三条,“举贤才。”“讲信修睦,选贤与能。”朱熹说:“贤,有德者;才,有能者。”贤才即德能兼备之人。“举贤才”当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从布衣百姓中推选贤才,按孔子一贯的观点是“选于众”,“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皋陶一类的高级典正法官都是从百姓中推举出来。“举贤才”即“举直错诸枉”可以收到“使枉者直”、使“不仁者远”的效果。当然,“举贤才”有一个“知贤才”的问题,“知贤才”而举贤才,按孔子说的比较轻松,“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事实上不是这么简单,在论语一书中关于识才举才用才的论述颇多,不是一言可以尽之,我们仅用诸葛亮在知人性中的一段文字说明“知贤才”之难,原文抄录如下:夫知人之性,莫难察焉,美恶既殊,情貌不一,有温良而为诈者,有外恭而内欺者,有外勇而内怯者,有尽力而不忠者,然知人之道有七焉:一曰,间之以是非而观其志,二曰,穷之以辞辩而观其变,三曰,咨之以计谋而观其识,四曰,苦之以祸乱而观其勇,五曰,醉之以酒而观其性,六曰,临之以利而观其廉,七曰,期之以事而观其信。 【原文】13.3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注释】 卫君:指卫出公,名辄。 奚先:先干什么。奚:疑问代词做宾语,前置。 正名:纠正礼制名分上的用词不当现象。即按照周礼规定的等级名分,去纠正一切不符合周礼的现象,恢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局面,使社会上所有的人都能各从其类,各守其位。 迂:迂腐,迂阔,不合时宜。 野:鲁莽,粗野。 盖阙如也:大概总是采取了存疑的态度。阙:通“缺”,存疑,保留。如:词尾。 中:得当。 错手足:放置手足。“无所错手足”即手足无措,错:通“措”,也就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名之必可言:确定一个名分,必须能够说得明白、在理。名之:给它确定名分。名:名词活用作动词。 无所苟:没有一点随便、马虎的地方。苟:随便,马虎。【语译】子路说:“假如卫国的国君等着您去治理国家,您打算先做什么?”孔子说:“一定要先把指乱了的名分纠正过来。”子路说:“有这种做法吗?您真是迂腐呀!怎么去正名分呢?”孔子说:“仲由,你太庸俗浅薄了!君子对自己不懂的事情,总是采取存疑的态度。名分不正,讲起话来就不顺当合理;说话不顺当合理,事就不可能搞好;事情搞不好,国家的礼乐制度就兴盛不起来;礼乐制度兴盛不起来,刑罚的执行也不会得当;刑罚执行不得当,老百姓就会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君子确定一个名分,必须能说得明白合理,说出来的话,一定是可行的。君子对待自己说的任何一句话,没有一点是随便、马虎的。【解读】本章记载孔子“名正言顺”的政论观。本章背景颇为复杂,聚讼纷纭,莫衷一是。大体背景如次:主要涉及四个人,跨越祖孙三代,卫灵公,灵公夫人南子,灵公长子蒯聩,灵公长孙,蒯聩之子蒯辄。南子名声不好,与长子关系不融洽,蒯聩欲杀南子,灵公大怒,蒯聩奔逃宋国,随后又逃到晋国。不久,卫灵公去世,南子立灵公之孙蒯辄为卫国君王,即卫出公。此后不久,卫出公的父亲又率领晋国军队攻打卫国,蒯辄又率兵迎击父亲蒯聩,阻止其入国为君。蒯聩杀母,心中无父,蒯辄击父,两人均无父子之情,互相残杀。“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君臣父子之间越位,争位,失位,淆乱不堪。出公当政,据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自楚返乎卫。时年孔子63岁。孔子弟子多仕于卫,卫君欲得孔子为政。”子路于是问孔子:“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这里的问话应该是一个假设性问话,因为卫出公初当政时,冉有与子贡曾经担心孔子会出仕卫国,并用伯夷叔齐兄弟相让而无怨言的故事与父子相争相残作暗示性对比,试探孔子。孔子说:伯夷叔齐“古之贤人”。“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孔子对伯夷叔齐评价颇高,于是冉有子路相信孔子不会出仕于卫出公,冉有子贡的试探与这一次“待子而为政”,孔子答以“名不正,而言不顺”的两次谈话。据史记?孔子世家和史记?卫世家记载,当在一年之内。后来注解分歧,年代相差也远,难定一说。姑以史记所载为准,因此我们说,这是“待子为政”而作的一次假设性探讨,卫君非真“欲得孔子为政”,孔子也非欲出仕卫君之政,师生之间是一次假设性的名物礼制的理论探讨。所探讨的内容意义非常深远。但大体背景当是卫出公父子相残之事实。子路问:“假若卫君要先生治理国家,你第一件事打算做什么?”因是未定事实,假设性探讨,孔子则回答说:“必也正名乎!”这里有一个问题,“正名”,正什么名,历代注释家也是聚讼不定,依笔者所见:第一、正君臣父子之名,各定其位,各就其职,定伦理礼制之名,蒯辄或让位于父,或迎养其父,尊其为太公。第二、师生探讨的是哲学问题。“物各有实,需名以表之,故曰实待名也;有实而后有名,名缘实而生,故曰名附实也。物固有名实,名实必相附,荀卿所谓制名以指实,名闻而实喻。”(吴林伯论语发微)。除伦理礼制之名外,当如马融所说:“正百事之名”,包括典章制度,刑赏条约,规范规则,大纲大法,均在可正之列。“正名”是国家管理的重要内容,但工程之浩大,对卫国来说,是一件积重难返而又棘手的事,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子路一向率真直言,口无遮拦,“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有是哉?”是一个反问句,无疑而问,有这样的事吗?“子之迂也。”反问过后又来一个陈述句,陈述句的内容颇有一些刺人,“您真是太迂腐啊。”“迂”即迂远而不切实用,子路的反讥的确有一些过分,意犹未尽,又来一句“奚其正”,如何正名,表面上是一个疑问句,骨子里仍是一个反问句。孔子听话听音,根本就不给他探讨“奚其正”的话题,也就是说,子路问的是如何正名的具体内容,孔子则是答为什么正名,谈的是正名的重要性问题。答非所问,孔子在极度气愤的状态下破口大骂, “野哉,由也!”直言指斥,鲁莽啊,粗野啊,仲由!潜台词则是你不识事物之根本,还讥讽我迂腐,真是不懂事。我们仔细揣摸,孔子语气初始急切,稍事停顿,则变得舒缓,说:“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意思是君子对于自己所不懂的事情应该有所保留,“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应该深思慎言,不能如此荒唐,率意而言,接下来则是连珠一串,奔涌而下,语势急切,语意连贯,义脉连通,吐出一段留传千古,石破天惊的话来: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在民无措手足。这段文字,可从正面叙述,如:“名正言顺,言顺事成,事成礼乐兴,礼乐兴则刑罚中,刑罚中则民安乐。”正面叙述语势平缓,环环相扣,但力度却大大减弱。孔子则从反面用否定句,一气呵成,如江河奔流,喷涌而出。一是卫国君臣失位,令孔子痛心疾首,二是子路问话直言抢白,令孔子激愤,于是采取了反向顺推的语言格式。另外,其语势连贯,还有一种顶针修辞手法,该手法是前一句末尾的字或句子用于下一句的开头,蝉连而下,增强了语势的连贯。“名不正”三字领起,所涉及的后果一连串,“事不成”“礼乐不兴”“刑罚不中”“民无措手足。”牵连一系列治国方略的混乱,可见正名之重要。这里有一个难点,何以“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朱熹注对这一问题解释颇有说服力:“范氏曰:事得其序之谓礼,物得其序之谓乐,事不成则无序而不和,则礼乐不兴,由施之政事,皆失其道,故刑罚不中。”最后一句话:“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回应开头,再一次强调“名”“言”“行”三者合一,名言相符,言行相符,“言顾行,行顾言。”孔子说到这里,气应消了,语势也平缓了,但仍旧未忘记再扫子路一句:“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君子谈话,真不该轻率马虎啊!慎言,慎言。“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原文】13.4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注释】稼:种植谷物。 为圃:指种菜。圃:种植蔬菜花草的园地。 小人:这里指没有知识,没有出息的人。樊须:即樊迟。名须,字子迟。 用情:用真情,诚实,说真话。 襁(qing):背小孩的宽带子。【语译】樊迟向孔子请教如何种田。孔子说:“我不如老农民。”樊迟又向孔子请教如何种菜。孔子说:“我不如老菜农。”樊迟退了出去。孔子说:“樊迟真是个没出息的小人!执政者重视礼仪,那么老百姓就没有人敢不尊敬的;执政者重视道义,那么老百姓就没有人敢不服从的;执政者重视诚信,那么老百姓就没有人敢不说真话。做到这样,天下的老百姓就会背着孩子来投奔,哪里用得着自己去种庄稼呢?”【解读】本章记载孔子对樊迟学稼为圃的批评。樊迟,名须,字子迟,春秋末年鲁国人,约生于公元前505年,小孔子46岁,生性好学广问,军事上勇谋兼备,在学术上资质有些愚钝,与颜回、子贡、子张、子夏等第子相比,尚有一段距离。在论语一书中三次问仁,二次问知,一次问“孝”,一次问“崇德、修慝、辨惑”。本章问学“稼穑”“园圃”,即问如何种庄稼,如何种蔬菜。本章所问,依推测,当属刚入师门所问,问的格调器局不高,两问而孔子不答,并且骂了他一通。孔子这一骂,几千年来,给孔子也增加了许多不实之词,认为孔子轻视农稼,鄙薄科学。近代,批判之风盛行,更是认为孔子轻视下层劳动人民,是奴隶主或剥削阶级的代言人,误会多多。孔子自己说:“吾少也贱,多鄙事。”“多鄙事”当然包括农稼园艺,执鞭驾车等粗鄙之事,他自己亲为其身,何贱之有。其次,孔子开办私学,有教无类,设教四科,教学六艺。用我们今天的话讲,孔子开办的是高级干部管理学院,讲授的课程一概是明德修身之学,进而推及国家政务高级管理,非一般理工学院或农林学院所授专业。孔子不答,是不屑答,不愿答;而不是不能答,是非本专业所学,无可奉告。不答樊迟,批评樊迟,并不能说就是轻视农业,鄙薄科学,进而上纲说轻视劳动人民。孔子学说的核心是“仁”,“仁者爱人。”当然,孔子的爱有等差,但他对劳动人民的关爱关注是许多思想家所不能达到的高度。当然,儒家学说也要求社会有等级,强调社会分工,春秋左传?襄公九年说:“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制也。”国语?鲁语说:“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训也”。孟子在滕文公篇中也说:“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孔子教学所研究的是君子之事,是高级政务管理学,不是稼穑园圃之事,不是百工之学。“劳心”“劳力”,管理者或被管理者,是社会分工,只要有社会形态存在,就有分工,千古皆然。孟子所说:“天下之通义。”不是人为的一句口号即可改变,说社会不存在劳心劳力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区别,是痴人说梦,是捏着鼻子哄眼睛,自欺欺人。孔子不答,并骂“小人哉樊须也”,即是对社会分工的客观事实的认同,不存在轻视鄙薄之说。孔子不答,樊迟“未达”,樊迟退,孔子终究担心他不明白,于是又采用他惯用的“传言之教”,通过其他弟子转告他,以此达到施教的目的。“小人哉樊须也!”先骂他一句,让其警醒。接着说了一番至为深刻的话:“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程树德论语集释所引“唐以前古注”有一段文字的解释,颇为简洁精要而且通俗易懂,抄录如下:行礼不以求敬,而民自敬;好义不以服民,而民自服;施信不以结心,而民自尽信;言民之行上,犹影之随形也。负子以器,言化之所感,不召而自来。上行“礼”“义”“信”,下效“敬”“服”“情”,“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上行下效,君礼臣忠,何愁天下不治,何用君子亲耕农稼。 【原文】13.5子曰:“ 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注释】 诗:指诗经。在西周和春秋时期,从政者,尤其是外交人员,多借用诗经上的诗句表情达意。 不达:指行不通,办不了。达:通达。 专对:独立地谈判交涉。指使臣在外,要独立行事,根据具体情况随机应变去进行外交应对。对:对答。 亦奚以为:又有什么用呢?以:用,动词。为:句末语气助词,表疑问,可译为“呢”。【语译】孔子说:“熟读了诗经三百篇,把政务交给他去处理,却办不了;让他当外交官员,出使诸侯国,又不能根据具体情况随机应变地独立进行交涉应对,诗经的篇目即使背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解读】本章孔子谈诗经的作用。孔子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罔”是迷惑,糊涂。“殆”是危险,危殆。 “学”,比较容易理解。“诵诗三百”,属于“学”的范畴之一。“思”,一般人不太理解。以为“思”就是“想”,“思”什么,“想”什么,“思”的内容非常重要。“思”一般应包括两方面的内容,一是知识的思索,对知识的辨同求异或辨异求同,寻求知识的贯通,这是“思”之一。思之二,即知识运用的思索,学以致用,学用结合,学是为了用,因为要用而去学,学用结合,知行结合。所以孔子在本章中说:“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诗经三百篇,倒背如流,叫他去从事政务管理,却狗屁不通,出使四国,却不能应酬对答,知识再多有什么用呢?孔子讲的就是学用结合,知行结合,实际上谈的也是学思结合,即“思考”的方向性问题,“思”应是运用之“思”,不会用,学也无益。另外,“诵诗三百”,何以能使政?“不学诗,无以言”,为什么呢?仍用孔子的话回答。孔子在阳货篇中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兴”是说诗经有感染情绪的作用,“观”是说有认识风俗观察社会的作用,“群”是说有沟通思想感情的作用,“怨”是说有对不良社会现象有讽谏箴劝的作用。从近的方面说,可以学其温柔敦厚,仁爱孝悌,以此可以侍奉父母,以侍奉父母之心,去侍奉君王,即是“使政”。【原文】13.6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语译】孔子说:“执政者自身行为端正,就是不发布命令,老百姓也会仿效着去干;执政者自身行为不端正,就是发布命令,老百姓也不会听从的。”【解读】本章孔子谈正身修身正反两方面的作用。孔子说:“修己以敬。”“克己复礼”。大学说:“修身齐家治国。”本章孔子说:“其身正,不令而行。”“修己”“克己”“修身”“正身”,浑言义同,析言义近,四者之间应有层层递进的关系,由“修” 而“克”,从用力角度讲,由“己”到“身”,由内到外,从方位角度讲。修己、克己、修身,最后的目的是“身正”或“正身”。“身正”是为政者的根本,“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所谈均是正身以求人。“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孔子从“身正”与“身不正”正反对比角度讲,“身正”的结果是“不令而行”,“身不正”的结果是“虽令不从”,其结果也是两相对比,相去天壤。论语一书,一言以蔽之,“正身”而已。【原文】13.7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语译】孔子说:“鲁国和卫国的政事,就像兄弟的事一样(相差不远)。”【解读】本章是感叹鲁国的政务衰颓,但措辞很巧妙。从表面上看,话说得很客观,因为鲁国的始封者周公与卫国的始封者康叔是兄弟;实际上,当时卫出公以儿子对抗父亲,鲁国的大权则为季氏等三家所攫取,两国内部矛盾纷争、斗争激烈,几乎同样不能令人满意。【原文】13.8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注释】 公子荆:卫国大夫,字南楚,卫献公的儿子。 善居室:善于管理家业。居:居处。居室指处家过日子。 苟合矣:差不多够了。苟:苟且,差不多。合:足,够。 少(sho)有:稍稍增加了一点。少:稍稍,略微。 完:完备。【语译】孔子谈起卫国的公子荆时说:“他善于治理家政。刚宽裕一点,就说:差不多够了。又稍稍增加了一些,他又说:这算完备了。达到富足时,就说:这算完美了。”【解读】本章记载孔子对公子荆俭约品德的赞扬。儒家文化中,“清”是一类人,“廉”是一类人,“俭”又是一类人。论语一书中,讲到“清”,讲到“俭”,未曾论及“廉”。“廉”字也仅出现一次,“古之矜也廉”,“廉”是方正有威的意思,“廉”字暂不叙述。“清”是不浊,即不与世俗同流合污,耿介清正,如齐国大夫陈文子,“崔子弑齐君。”他“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遥遥奔波,连续三次弃而去之,孔子赞扬他“清矣”。伯夷叔齐耻不食周粟,饿死首阳山,也属清正之士。孟子对伯夷赞扬甚是完备,说他“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不是他理想的君王,他不去侍奉。不是他理想的百姓,他不去使唤,“治则进,乱则退”,施行暴政的国家,住有暴民的地方,他都不愿意居住。他同平民百姓相处,好像自己穿着干干净净上朝的礼服而坐在污泥地里一样,如坐针毡,他隐居北海之滨,以待天下之清也。陈文子属清正耿介之贤,伯夷属清正耿介之圣。孟子说伯夷是“圣之清者也”。这是“清”的一类人。“俭”又是一类人,“俭”即不奢,仁者必有俭德,俭者不必有仁德,不仁者必无俭德,“不仁者不可以长处约,不可以长处乐。”“约”,约俭,困窘。不仁者心胸褊狭,患得患失,因此不能长处困窘约俭之地,也不能做到坦荡快乐。据吴林伯先生论语发微,他把约俭分为六类:一曰“礼义之约俭”,二曰“德义约俭”;三曰“情欲之约俭”;四曰“文辞之约俭”;五曰“生活之约俭”;六曰“刑税之约俭”。卫国公子荆,当属“生活之约俭”类。你看他,刚有一点,就说:差不多够了,稍多一点,又说:差不多完备了,稍富有一点,就又说:“差不多完美了 ”。多恬淡,多俭约,儒家尚俭,“节用而爱人。”但不苟俭。它不主张俭之过,俭过则“吝”,吝即鄙吝,小气;俭过则固,固即固陋,寒酸。墨家尚俭,提倡心俭,如墨子?贵士:“非无安居也,我无安心也,非无足财也,我无足心也。”道家也尚俭,“我有三宝,持而宝之,二曰俭,俭故能广。”“知足常乐。”“知足不辱。”说的都是要求俭仆,但儒家之俭与道家返朴归真,返归自然不同;儒家之俭,更多的时候是以俭养德。诸葛亮诫子书:“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以俭而避难,孔子更多的时候是要求管理者“节用而爱人”,节俭的财物,用以施济天下。儒道墨尚俭形式一致,但各自目的不同。公子荆生活方面尚俭,一翩翩浊世之佳公子,居心如此恬淡自如,实在可嘉,世之贪官与之对比,岂不汗颜。每读至此,无不为贪官铤而走险,命丧黄泉而扼腕叹惜,幼时所背红楼梦,“陋室空堂”,一首描写由盛而衰的诗歌,与公子荆之俭正相表里,故不避臃赘之嫌,抄录如下,以警奢者贪者: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霄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梁,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原文】13.9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注释】仆:驾车。 庶:多,众多。这里指人口众多。 何加:添加什么呢。即指人口够了后还该做什么事。 富之:使他们富起来。“富”,使动用法。【语译】孔子到卫国去,冉有为他驾车。孔子说:“卫国人口真多啊!”冉有问:“人口众多,该做些什么呢?”孔子说:“让他们富裕起来呀。”冉有又问:“富裕以后,还该做些什么呢?”孔子说:“教育他们呀。”【解读】本章记载孔子“富而后教”的观点。孔子与卫国交往较频繁,数次前往,数次离开。又是一次卫国之行,冉有为孔子驾着马车,师徒二人在一辆车上,行走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一边走,一边观赏,一边聊天。来到一个人烟稠密,人口众多的地方。孔子率先发出了感叹:“庶矣哉!”人口真多啊!冉有不失时机向孔子求教,“既庶矣,又何加焉。”人口众多,又该怎么办呢?孔子说:“富之。”使他们富裕。冉有紧追一问:“既富矣,又何加焉?”孔子答:“教之。”师生之间的对话,有三步曲:“庶之”,“富之”,“教之”,层层深入,条理井然。告诉我们一个最基本的道理:“先富后教。”管子?治国篇说:“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民贫则难治。”为什么这样说呢?“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陵上犯禁,陵上犯禁则难治也。”法家源出于儒家,儒法治国之道如出一辙,强调物质第一,精神第二,但两者难以确定先后,当两手同时抓。当今社会,开放搞活市场经济,一切措施,意在“富民”;道德规范建设,意在“教民”。二千多年后,我们的举措仍难离孔子“先富后教”,或“边富边教”的理论框架。【原文】13.10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注释】 苟:如果。连词,表假设关系。 期(j)月:一周年。 可:可以了。【语译】孔子说:“如果有人任用我治理国家,一年的时间就会有起色,三年就一定有成就啊。”【解读】这是一篇壮志未酬而求用于世的呼唤,是一则自我宣传推荐的广告,圣人感慨万千,读者浮想联翩。孔子一生“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发愤忘食,乐以忘忧。”周行七十二国,游说君王,推行仁道,求为仕于当世,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孜孜以求。他“不辞小官,不羞污君。”鲁之叛臣公孙弗扰召见,晋之叛臣佛肸召见,卫之灵公夫人召见,孔子哪怕受弟子的误会指责,也在所不惜。并且说:“假若有人用我,我将使周文王周武王之道在东方复兴。”叛臣召用,孔子欲往,弟子担心先生陷进世俗污泥之中,有损圣人形像,孔子解释说:“最坚固的东西,磨也磨不薄;最白的东西,染也染不黑。我难道只是匏瓜吗?哪里只能被悬挂着而不给人吃食呢?”孔子通过南子见了卫灵公,子路指责他。孔子指天为誓,说:“我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我如果干了坏事,天抛弃我,天抛弃我。”你看孔子连叛臣的召见,几次都欲前往,其用世之心何其迫切。孔子一生孜孜以求到51岁,才被任命为“中都宰”,政绩突出,又提任为主管全国建筑和道路建设的“司空”。又因政绩斐然,不久又升为掌管全国司法并兼理外交事务的“司寇”。“仲尼为政于鲁,道不拾遗。”社会稳定,人民康乐,“齐景公患之。”用离间计。无奈,孔子奔走去了卫国,卫灵公空禄奉养,不给实权,孔子无奈,又离开卫国。说:“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孔子一生就在如此颠沛流离之中生活,壮志不酬,始终在求用于世和遭受拒绝中渡过,为什么呢?史记?孔子世家中记载,孔子与子路、子贡、颜回三弟子讨论“不容于世”的原因。孔子问他三个弟子,“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难道是我们的主张不对吗?为什么遭受如此境况。子路认为可能是仁德修炼不够,智谋才华不够。子贡则说:“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于夫子。”并且给孔子出主意,降低标准,求为世用。孔子对子路和子贡的一一作了纠正,认为他们说的都不对。颜回说了一番话,令孔子十分高兴:“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道之不修,是吾丑(耻辱)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国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颜回认为仁道不修炼是我们的耻辱。仁道修炼而不被世用,则是掌权者的耻辱。不用于世,对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原文】13.11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注释】 为邦:治理国家。 胜残去杀:克服残暴,免除刑杀。【语译】孔子说:“善人治理国家一百年以后,也就可以战胜残暴,免除杀戮了,这话说得真对啊!”【解读】本章是孔子谈“善人为邻”。前一章孔子与冉有谈“庶之”“富之”“教之”。上一章孔子自认为他“三年有成”,重点应是“教之”,即“导之以政,齐之以刑”,“导之以德,齐之以礼。”以制度刑罚开道,以仁德礼制施教,双管齐下,可收“三年有成”的功效。“三年有成”也仅仅是纲纪法度,“富之”“教之”也没有达到仁德昌盛的境界。真正最高的管理境界应该是“善人为邦”,“为政以德”,收到的效果则是“胜残去杀”,克服残暴,除去刑杀。孔子在尧曰篇中说:“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不戒视成”即不教而求其成功,慢令致期,即政令怠慢,却要求速成,“善人为邦百年。”“教而后杀。”可以不用杀,戒而后求成,可以不戒而成,令而致期,可以不令而期。此皆有“子欲善而民善矣”、“风行草偃”的效果。“焉用杀”,即“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百年”言其施行仁政之难,行仁德教化之久,仁德昌盛,上下相亲,化民成俗,遍及众庶,确非一日之功。【原文】13.12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注释】 世:一世为三十年。这里指经过一世,是名词活用作动词。【语译】孔子说:“假如有王者出现,也一定需要经过三十年时间,仁政才能大行于天下。”【解读】本章孔子谈王道治国。以仁治天下为仁道,以力治天下为霸道。王者,即仁者,朱熹注:“谓圣人受命而兴也。”王者,即圣人,“博施于民而能济众。”施仁德于天下,其中境界当在善人之上,其治理成效也当在善人之上,善人与王者,同为仁政施行者,但善人为邦需百年,王者为邦则需三十年,“胜残去杀”即“必世而后仁”,“胜残去杀”从纲纪刑罚角度讲。“必世而后仁”则是从仁德礼制角度讲。异曲同工,仅时间差别而已。孔子说:“圣人,吾不得而见已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从“善人”和“有恒者”角度看,均“不得而见之”,但高下区别判然,故善人百年,王者三十年,其施仁政之久暂也在自然之中。 【原文】13.13子曰:“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注释】 何有:有什么困难呢,“何难之有”的省略。 如正人何:对端正别人能起什么作用呢?【语译】孔子说:“如果能端正自身的行为,那么管理政事有什么困难呢?如果不能使自身品行端正,那又怎能使别人端正呢?”【解读】本章谈的也是正身以为政,正身以治人的道理。参见颜渊篇季康子问政两章以及本篇“其身正”章。【原文】13.14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注释】 晏:迟,晚。 不吾以:不任用我。以:用,动词,这句为否定句代词作宾语,故前置。 吾其与闻之:我也会知道的。其:句中语气词,起舒缓语气的作用,可不译。与(y):参与。【语译】冉求办完了公事回来。孔子说:“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呢?”冉求回答说:“有政事商议。”孔子说:“怕是无关紧要的事吧。假如是国家的政务,虽然国君不任用我了,我(曾做过大夫)也会知道的。”【解读】本章记载孔子谈“有事”与“有政”的区别。冉求任季氏家臣,为季氏增加税赋,“聚敛而附益”,扩大地盘,“谋伐颛臾”。孔子多次批评他,要他“陈力就列,不能则止”。在其位,谋其政,拿出力量担任职位,没有能力控制局面就停止工作。对其大肆为季氏聚敛财富,孔子召号弟子们“鸣鼓而攻之”。因季氏作为大夫,目无国君,恣意专权,横行僭礼,冉求又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孔子则时时敲打他。一天冉求很晚回来,孔子问他,“何晏也”,为什么这么晚回来。我们可以想见,冉求一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的样子,脱口而说:“有政。”“政”,国政,当为国家之大事,季氏私事,何来国政。孔子随口纠正,“其事也。”“事”,家事,非国家之政务,乃家大夫之事务,一个国政,一个家事;一为“政”,一为“事”。表面上看仅一个词义的纠正,实际关涉国君安稳、欲行篡权的野心,纠正冉求一语,意在遏制季氏膨胀的野心。孔子向有“素王”之称,因其渊博的学说,崇高的品德,凡国之政务,国之大事,一定会谋询于他。所以他说:“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夫子居是邦,必闻其政。”子贡也赞扬他:“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原文】13.15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惟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注释】诸:“之乎”合音兼词。 几:近,接近,差不多。 予无乐乎为君:我做国君,并没有可以高兴快乐的。乎:介词,和“为君”组成介宾结构,作全句补语,可不译,也可译为“对”。 莫予违:没有人敢违抗我(的话)。否定句,代词“予”作宾语,前置。后句的“莫之违”结构同此。【语译】鲁定公问:“一句话就可以使国家兴盛起来,有这样的话吗?”孔子回答说:“话虽不能这样说,但也差不多吧。有人说:做君主难,做臣下也不容易。如果知道做君主的艰难,(就会认真谨慎地去做,)不是差不多一句话就可以使国家兴盛了吗?”定公又问:“一句话就可以使国家丧亡,有这样的话吗?”孔子回答说:“话虽不能这样说,但也差不多吧。有人说:我做国君没有感到有什么可快乐的,惟一高兴的事是我说的话没有人敢违抗。如果所说的话正确,没有人敢违抗,不也很好吗?如果所说的话不正确,也没有人敢违抗,差不多不就是一句话可使国家灭亡吗?”【解读】本章记载孔子回答定公一言兴邦丧邦的问题。子贡修身欲走捷径,定公治国亦欲走捷径。子贡问:“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一言”,孔子理解为一个“字”,于是回答他一个字“其恕乎”,“恕”字。定公问:“一言而兴邦,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各回答他一句,“兴邦”一句:“为君难,为臣不易。”“丧邦”一句:“予无乐乎为君,惟其言而莫予违也。”我们宕开一笔,这里实际上是定公向孔子请教最简捷最有效的治国方略,若依道家所说,他可献另一良方,“无为而治,无为而无不为。”孔子自己也说:“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卫灵公篇)“垂拱而天下治。”这个方法倒简捷,但境界很高,很难做到,也不切定公实际。孔子还是从君臣关系角度回答他。我们先说“兴邦”句:“为君难,为臣不易。”一句表面看似乎浅显易懂,实际上理解起来颇有难度。“为君难,为臣不易。”可从两个角度解释,一是为君知为君之难,也知为臣之难,是从为君角度讲;二是为臣者知为君之难,也知为臣之难,是从为臣角度讲。两解“为君难,为臣不易。”意思是君臣互知对方的艰难。若两两相知,则为君者宽下,赦小过;为臣者严己,举贤才。两解并存而不悖,于义理于文辞均谐和无隙。为君知为臣难,为臣也知为君难,那么,“君使臣以礼”,则变“为君之难”为“为君之易”;“臣事君以忠”,则化“为臣之难”为“为臣之易”。为君者知其为君之难,则应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先之劳之”,克勤克俭,礼贤下士,“举直措诸枉。”为臣者知其为臣不易,当“事君以忠”,尽心竭力,辅佐朝廷,协理众务,任劳任怨,关爱百姓。如此,君臣融洽,君礼臣忠,上下同心,岂有国家不振兴之理。朝廷和睦,万邦朝贺,岂有不兴邦之理。孔子因答定公所问,所以他仅就“为君之难”而言,并未细谈“为臣不易”,亦见圣人言辞缜密。再看“丧邦”句:“予无乐乎为君,惟其言而莫予违也。”知“君臣之难易”,亦知谨慎从事,广询善谋,尚有一些明君作风。丧邦者,乃是一个独裁者,一个暴君,一个自以为是的专制主义者。你看他“予无乐乎为君”,并不以做君王为快乐。做君王不快乐是事实,但暴君的潜意识中总是想寻找快乐。你看他,从百难万繁中找到了一种快乐独裁的快乐,“惟其言而莫予违。”惟我独尊,惟我独是,我的话是圣旨,是天命,是替天行道。“莫予违。”任何人不能违抗。你看他一副洋洋自得,暴戾天下的昏君作派。孔子紧扣“莫予违”三字展开分析,从善的方面分析,“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果你的言辞是善言,你的谋画是善策,你的治国方略是善谋,不违背你,那么结果当然很好很完美。但事实上不可能,人没有不犯错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是圣贤,也难辞其过。孔子的这一句话,仅仅是一种假设之辞。再从“不善”的角度分析“莫予违。”“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不善而莫之违。”朱熹注:“则忠言不至于耳,君日骄而臣日谄。”“谗谄面谀之人至。”而贤人君子则远去。屈原在他的伟大的浪漫主义作品离骚中给我们描绘了许多小人的形像,我们姑且引几句,以作诠释:“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冯不厌乎求索,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小人当道,乖张妄为,贪婪求索,以己度人,兴心嫉妒,朝廷混乱,岂有不丧邦之理。无论古今中外,没有暴君暴政独裁而能恒久不衰的范例。【原文】13.16叶公问政。子曰:“近者悦,远者来。”【注释】 叶(旧读 sh )公:叶公姓沈,名诸梁,字子高。楚国的大夫,叶地(今河南叶县南有古叶城)的县令。 近者:指境内的人。和“远者(境外的人)”相对而言。悦:使高兴。和下句的“来”都是使动用法。【语译】叶公询问孔子如何为政。孔子说:“使管辖下的人生活快乐,远方的人归附。”【解读】本章记载孔子回答叶公问政。本章正文仅六字,“近”“远”相对,“悦”“来”相对,句式偶正,文辞简约,含义隽永。谈的是执政者的凝聚力,能使近者欢悦,远者向风而至,皆在仁德,在内做到“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对外若“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在内上下相亲,在外远近相和,即是“近者悦,远者来”。 【原文】13.17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注释】莒(j)父:鲁国的一个城邑,在今山东莒县境内。宰:县令。 欲速:求快,图快。【语译】子夏做了莒父的县令,向孔子请教怎样处理政事。孔子说:“不要求快,不要贪图小利。求快,反而达不到目的;贪图小利,就办不成大事。”【解读】本章孔子谈“欲速”“不达”“见小利”“大事不成”四者之间的关系。一般人在读这一章时多以为所谈是两件事,一是谈“欲速则不达”,二是谈“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实际上“欲速”,“不达”,“见小利”,“大事不成”四者之间关系紧密。欲速者见利必小,见利小者必心躁,心躁者必欲速,欲速者必不达,不达者必不成大事;反推亦通,不成大事者必欲速,欲速者必心躁,心躁者必见小利,见小利者必欲速,欲速者必不达。正反相推,环环相扣,因果相关,由此推及其他。反身录说:“为政欲速非善政,为学欲速非善学。”“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即“为工欲速非善事,为人欲速非善人”。孔子数章所论:“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又说:“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又说“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又说:“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数辞一意,无欲速,欲速则不达。不论治一事,或治一邑,或治一国。程树德在论语集释中说:如果有心求治,不妨从容料理。斫轮老人谓不疾不徐之间,有妙存焉。岂惟读书宜然,为政亦然。若求治太急,兴利除害,为之不以其渐,不是忙中多错,便是操切偾事。自古成大事者,眼界自阔,规模自别,宁敦大成裕,不取便目前,亦犹学者宁学圣人而未至,不欲以一善成名。【原文】13.18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注释】党:家乡,本乡本土。古代一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五百乡为党。直躬者:直身而行者,即坦白直率正直的人。 攘(rng):偷窃。 证:告发。 隐:隐瞒。孔子主张父慈、子孝,所以提出父子应该相隐。【语译】叶公对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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