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并列式双音复合词研究.doc

孟子并列式双音复合词研究*收稿日期：作者简介：李智（1979-），女，河北秦皇岛人，北京师范大学博士，河北师范大学讲师，研究方向：训诂学与词汇学。李向东（1977-），男，河北张家口人，河北北方学院中文系助教，硕士。李智 李向东（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 河北 石家庄 050091） （河北北方学院中文系， 河北 张家口 075000）摘 要 本文以孟子并列式双音复合词作为研究对象，对其进行定量、定性分析，着重关注构词成分之间的语义关系，将词素的词性、词素的语法搭配关系、词素之间以及词素与词之间的语义关系三个研究角度相结合，从表层结构深入到内部语义，以全面展示孟子并列式双音复合词的面貌，并对其构词能力作一简要分析。 关键词 并列式双音复合词 语义 构词方式 中图分类号 H13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语音形式、结构类型和意义特征的变化，是汉语词汇演变趋势的体现。在语音形式上，表现为从上古汉语以单音节词为主，发展到现代汉语双音节词占据主导地位；在语音形式转变的背后，是结构类型和意义特征的本质变化。意义的复合有效地解决了语言交际任务和交际手段之间的矛盾，复合法成为现代汉语最能产的构词方式。但仅研究现代汉语层面的双音复合词，很难准确探求其内部发展规律，古今汉语研究的沟通使双音复合词的研究日益精确化、科学化，这种最基础的材料积累为研究双音复合词的结构特点、形成原因乃至发展规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本文从专书的语料分析着眼，选取其中的并列式双音复合词进行定量、定性的分析，为进一步对双音复合词作描写性、解释性的研究，提供基本的材料。本文选取语录体散文孟子作为语料提取的对象，一是由于“散文最能体现语言的面貌”参考文献：1 赵振铎.论先秦两汉汉语J.古汉语研究，1994，（3）.；二是鉴于孟子成书的年代。“殷商和西周时期，汉语的词汇中很少复音词”，“先秦是汉语词汇复音化开始的阶段，也是复音化进展十分迅速的阶段”2 马真.先秦复音词初探J.北京大学学报，1981，（1）.。孟子成书于战国中后期，这一阶段词汇的特点之一是仍继承了单音节词在语言交际中的经济原则，但在示差原则的指引下逐步探索解决语言内部矛盾的构词方式；三是孟子作为重要的儒家经典，继承了论语明白晓畅、精炼准确的语言风格，在语言上对后世也有重要的影响。一前人对汉语复合词构词法的研究，包括语法、语义、韵律、修辞等几个角度，尤其是前两个角度的研究一直是争论的焦点，但也表明构词法一直以来都是词汇学和语法学共同关注的对象。由于一部分复合词是由上古短语凝固而来，因此构词法同语法学的关系不容忽视，但随着对现代汉语语料的分析和对复合词结构形式的理论探讨不断深入，人们对于词素间复杂的语义关系予以更多的关注。苏宝荣先生指出“词或语素的所有意义，都显示于它所可能有的全部组合中”，“复合词的词义就势必与语素义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语素及其组合关系的分析，对理解双音复合词的词义具有重要作用”3 苏宝荣.词义研究与辞书释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3(p235)。本文对于并列式双音复合词的分析，除了从词素的词性、词素的语法搭配关系角度观察，更侧重考察词素之间、词素与词之间的语义关系，以显示意义对形式的制约作用。汉语的词没有严格意义的形态变化、词汇化的动态性，是复合词和词组难以划分的重要原因。在划分古代汉语复合词和词组的标准上，主要以程湘清和马真两位先生的观点为代表。程湘清先生提出了四个判断标准：语法结构、词汇意义、修辞特点、出现频率。他认为“结构标准无疑是最可靠的”。而马真先生则主张从词汇、语义角度出发，来考查整个词义的整体性和凝固程度，从而确立组合单位的词汇属性。两人的标准各有侧重，但并不是相互排斥的，对后人在这一领域进一步研究具有指导和启发意义。本文也借鉴了二人的研究成果作为选取孟子双音复合词的标准。但这些标准不能将所有双音节词和词组一分为二地划开，因为词汇化是一个动态过程，在某一历史时期的平面剖析总是处于这一动态过程的静态阶段，共时状态下复合词的地位不是平等的。吕叔湘先生在汉语里“词”的问题概述4 吕叔湘.汉语语法论文集C.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4中指出：“近几年来中国语言学家已经渐渐取得这样的认识：不是所有的词都具备同样身份。有典型的、完备的词；不完备的词，也就是接近于构词语素的词；扩大的词，也就是接近于词组的词。”董秀芳先生在原型理论和词与短语的分界5 董秀芳.词汇化：汉语双音词的衍生和发展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02.5中进一步指出，“复合词也是一个原型范畴”，“从句法到词法是一个渐变的过程，短语与复合词构成一个连续统”。本文将借鉴这一点，对于并列式双音复合词的分析将按词汇化程度的高低进行分类。二 孟子中并列式双音复合词可分为名词、动词、形容词，从词素的词性类别来看，又可分为“名+名”“动+动”“形+形”。对于词素词性的确定，主要以其独立成词时的基本常用词性为准，对于由词性兼类的词素组成的复合词，将其视为向心结构，如“掊克”“少艾”等。鉴于并列式双音词的词类、词汇化程度不同，所采取的划分标准也应有所区别和侧重，本文按照不同词性类别逐一列出不同词汇化程度的成员。（一）名词在孟子名词性并列式双音复合词中，词素的词性组合为“名+名”。名词的指称性最强，两个名词融合成一个复合词就是使两个或者某一个名词的指称性减弱的过程。本文将这一类成员按词汇化程度由高至低分为三个等级。一级成员词义整体性最强、结构最为凝固；二级成员词义具有整体性，但在结构上不稳定，成员之间为同素异序词的关系；三级成员同词组界限最为模糊，构词成分的指称性还很强，但有逐渐削弱的趋势。成员列表如下：一级名词性并列式双音复合词（82个）：材木2 采色1 仓廩5 草芥1 草莽1 朝廷2 乘舆2 尺寸3 刍豢1 辞命2 道路2 典籍1 凤凰1 符节1 府库3 父母5 功烈1 宫室5 沟壑5 沟浍1 谷禄1 棺椁2 光辉1 国家5 孩提1 豪杰2 鸿鹄1 鸿雁1 昏暮1 疾病3 家邦1 经界4 俊杰1 寇仇3 媒妁1 门户2 面目1 麰麦1 庖厨1 沛泽1 朋友3 妻妾1 器皿1 禽兽15 卿相1 丘垤1 丘陵2 壤地1 商贾1 上下5 舍馆2 社稷6 声音3 市朝1 士臣1 市井1 税敛2 说辞1 田畴1 田野2 条理4 土地10 汙池2 牺牲3 乡党3 星辰1 刑罚1 勋劳1 衣服4 营窟1 饔飧2 羽旄2 园囿2 原泉1 长上2 桎梏1 置邮1 昼夜1 子孙1 自己1 宗庙4 左右4二级名词性并列式双音复合词（8个）：兵甲1 甲兵1 爵禄1 禄爵1 米粟1 粟米1 人民1 民人1三级名词性并列式双音复合词（5个）：豺狼1 腹心1 犬马1 手足1 土芥1名词性并列式双音复合词的词素义之间关系比较复杂，词素义融合成词义的方式也随之繁复：1、词素义为同义关系前人曾称之为“连文”或“复语”，“古人训诂，不避重复，往往有平列二字以上同义者，解者分为二义，反失其指。”6 王引之.经义述闻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附注： 文中语料按音序排列，其后出现的数据表示在书中出现的次数，对于词的检索，将计算机和人工检索相结合，力求做到搜索的穷尽性和精确性。 加点的字为其单音同义形式。Disyllable and Compound Word In MenciusLi Zhi Li Xiangdong(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Hehei Normal University, Shijiazhuang, Hehei 050091, China)(Chinese Department, Hebei North University , Zhangjiakou Hebei, 075000 China)Abstract: The thesis mainly studies the amount and character of disyllable and compound word in Mencius.The author attaches more importance to the relationship of semantic between morphemes than the way of word-formation,and studies it from three perspections which are the grammatical character of the morpheme,the relationship of grammar between morpheme and compound word.It forms a outline of the disyllable and compound words in Mencius.The author analyzes the different ability of word-formation.Key words: disyllable and compound word semantic the way of word-formation6(p772) 王引之不仅强调二字同义，同时指出二者不可分释，即词义具有整体性。由于同义词之间或存在理性意义、感情色彩的差别，或存在语体风格、方言词之间的差异，同义复合词的词义并不等于两个单音同义词词义的简单加合。古汉语中的单音同义词在训诂材料中常以同训、互训、训释词和被释词的形式表现出来，如：滕文公上：“今也滕有仓廩府库，则是厉民而以自养也。”说文：“仓，谷藏也。”说文：“廩 ，谷所振入，宗庙粢盛，仓黄廩而取之，顾谓之廩 。”滕文公下：“暴君代作，坏宫室以为汙池。”尔雅：“宫谓之室，室谓之宫。”离娄上：“天下大悦而将归己，视天下悦而归己犹草芥也，惟舜为然。”方言卷三：“苏、芥，草也。江淮南楚之间曰苏，自关而西或曰草，或曰芥。”2、词素义为相关关系具有这种关系的两个单音词，其理性意义有差别，但都隶属于同一语义场，有构成不同义位的相同义素；同时在这类并列复合词中，其成员的情况又是不同的，有的理性意义差距小，有的理性意义差距则很大，但它们的共同特征是融合为一个整体性意义，尤其是前两级成员，尽管第三级成员词素义的融合性低于前两级，但各自的指称性有逐渐削弱的趋势。词素义和词义之间表现为以下几种关系：（1）词义为两个词素义的上位语义 通过两个不同义位的表义素脱落来实现，如“禽兽”。尔雅释鸟：“二足而羽谓之禽，四足而毛谓之兽。” 禽=+二足 +羽 +动物；兽=+四足 +毛 +动物，当二者发生融合时，表义素脱落（“二足”“羽”“四足”“毛”），仅剩下类义素（“动物”），二者指称的差异性削弱。通过借代的修辞方式实现，如“市井”。赵歧注：“在国谓都邑，民会于市，故曰市井之臣。”市场与水井构成了都城之中下民居住之地的重要特征，便以“市井”代指都城中下层人民生活的场所。通过比喻的修辞方式实现，主要是第三级成员。“豺狼”的隐性义素是凶残，“手足”“腹心”的隐性义素是亲近，“犬马”“土芥”的隐性义素是卑贱。这些隐性义素使它们共同成为比喻句的喻体，在结构上凝固性增强，但隐性义素不能构成义位，因此隐性义素的共同性仍无法改变理性义素的差异性。但由于隐性义素的相同，各自的指称性具备逐渐削弱的可能，经过人们长期的使用，约定俗成，概念对应性变得单一，在现代汉语中它们已经发展为成熟的复合词。（2）词义等于其中一个词素义，另一个词素义起陪衬、指示作用这类词常被称为“偏义复词”，王力先生称之为“并合语”，认为偏词素的词义被另一个词素吞并。“国家”一词是常被学者提及的典型偏义复合词：“国”指诸侯封地，“家”指大夫封地，复合词语义偏指“国”。“偏义复词”一说是就词素义和词义关系而言的，选取哪一个词素义作为词义主要是由上下文语境决定的，而不是由词素义之间的关系而决定哪个词素“被吞并”。相反，不在复合词义中表义的那个词素却对另一个表义词素起到了语义的提示、陪衬作用，如“市朝”。焦循正义引顾氏炎武日知录云：“若挞之于市朝，即书所言若挞于市。古者朝无挞人之事，市则有之。”这里词义等于词素“市”之义，但与下民居住之“市”相对的君臣议事之“朝”，提示了“市”的地点性。3、词素义为反对关系词素义为这种关系的并列复合词仅有“上下”“左右”两个词，组合之前的单音词都是表示抽象意义的方位名词，组合之后的词义便具有了单一具体的指称性：梁惠王上：“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上下”指从君王至庶民各个阶层之人。（二）动词孟子中动词性并列双音复合词都是“动+动名词”的形式。相对于名词性并列双音复合词来说，不仅数目少，而且词汇化程度也较低，虽然有的并列成分词义相同，但在孟子文本中都有分别独立运用的情况。因此本文将这一部分视为词组。分别根据“意义的整体性” “是否存在一个单音同义形式”（针对同义关系词素而言）确定其一级成员和二级成员如下：一级动词性并列双音复合词（24个）：搏执 1 谗谄 2 尝试 1 徂落 1 颠覆 1 彫琢 2 反覆 3 泛滥 2 扶持 1 会计 1稼穑 1 孑遗 1 猎较 3 裸裎 2 沐浴 1 掊克 1 取法 1 濡滞 1 袒裼 2 逃匿 1行旅 1 巡狩 3 斋戒 1 周旋 1二级动词性并列双音复合词（15个）：朝觐 2 成功 1 放恣 1 辅相 1 负戴 2 号泣 2 糜烂 1 戕贼 3 亲睦 1 驱骋 1树艺 1 涕泣 1 田猎 5 选择 1 遗佚 2动词性并列双音复合词的词素义之间、词素义与词义之间的关系主要包括以下几种：1、 词素义为同义关系两个词素的意义相同或相近，复合词的词义或等于词素义，或主要由两个词素共同的义素构成：，如“负戴”，焦循正义云：“负谓负于背，戴谓戴于首。”其实“戴”也有背负之义。说文解字注異部：“戴，又与载通用，言其上曰戴，言其下曰载。”二者构成的复合词词义为“背负”，词义即为词素义。 又如“搏执”，焦循正义云：“说文手部云：搏，索持。宀部云：索，入家搜也。颜氏家训引通俗文云：入室求曰搜。入其家室，搜索而持执之，故知为搏执其族亲也。”搏=+搜求+抓住+人，前两个义素具有时间上的相承关系。执=+抓住+人/物，和“搏”的后一动作指称性义素相同。二者构成的复合词词义为“捉拿” “抓住”，词义由两个词素共同的义素构成。2、 词素义为相反关系滕文公上：“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说文解字注禾部：“毛传曰：种之曰稼。周礼司稼注曰：种谷曰稼。”说文禾部：“谷可收曰穑。”稼=+种植+谷物；穑=+收割+谷物，二者的指称性义素具有相反关系。但当二者融合时，两个不同的具体指称性义素成为一个相对概括的指称性义素，复合词词义则泛指进行农业劳动。虽然“稼”在孟子中也以单音词形式存在，但当与反义单音词“穑”发生融合时，其指称性义素则被弱化，使二者有了融合的可能。（三）形容词由于形容词的指称性最弱，因此，从意义的整体性来考察，只选取了同义关系并列复合词（19个）：颁白 2 褊小 2 恻隐 5 长短 2 畅茂 1 怵惕 1 阨穷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