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零碎记忆.doc

过年的零碎记忆我是一个经常做梦，而又不擅长做梦的人。这么多年了，几乎没有做过一个完完整整的梦。我梦里的人物常常是面目全非，一忽儿是此人，一忽儿又变成彼人；情节也是乱七八糟，像电影的蒙太奇，有时候甚至几个梦纠结在一起，使得我常常于梦醒后回忆起来也是莫名其妙，一团浆糊。我的那些太久远的记忆就像我做的梦一样，是支离破碎的，零乱混杂的。那些记忆没有年代，只有模糊的或者清晰的情景，在我眼前晃动。过了那么多个年，也积攒了那么多个关于过年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四散飞舞着，越来越迫切地搅动着我的思绪。过年的迫切感是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的。连乡下的那或干燥或湿润或寒冷或温暖的空气里，都弥漫着这种迫切感。腊月二十三的祭灶糖是粘牙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吃起来依然是粘牙的，吃完了，需要想办法把粘在牙齿上的糖块剔除下来。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爱吃这粘牙的祭灶糖。灰尘满面的腊月二十四。开始的时候是父亲或者母亲戴了旧草帽或蒙了旧头巾，后来是我们兄妹几个戴了旧草帽或蒙了旧头巾，挥舞着扫帚在满是灰尘和蛛网的墙壁上划来划去，墙壁未必就洁白如初，只是少了一些浮尘和蛛网，心里的洁净感是增加了。我们被这陈年的灰尘呛得咳嗽不止。一边咳嗽，一边兴奋起来。扫了房子，这年味又可以增加一分了。年二十八九炖肉的香味一直沉淀在记忆的深处，不肯散去。炖肉剔骨，这是父亲的工作。而啃骨头则是我们每年都期待着的一个重要节目。在那个肥肉膘主打的时代，吃瘦肉那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仅占整个肉块三分之一的瘦肉，是专门为了招待客人的。而我们所能享有的，就是父亲剔过之后骨头上寥寥无几的部分。而这仅剩的一点点瘦肉，也不是那么容易吃到的，因为它们总是隐藏在骨头的夹缝里，我们总是一边费劲地去想办法吃到它们，一边对父亲心怀怨恨。每次啃过骨头之后，实在是不过瘾，一个个馋嘴的小狗似的，眼巴巴地瞅着那个硕大的红色琉璃瓦盆，诱人的香气缭绕着。父亲开始轰我们：“好了，好了，都啃完了，没有骨头啃了，玩去吧！”轰了几次，纹丝不动，依旧眼巴巴地瞅着肉盆。这时候父亲会呵呵地笑一下，从盆里再夹几块瘦肉出来，一人嘴里塞一块。我们这才心满意足地一哄而散。贴春联是一件既快乐又辛苦的差事。开始的几年，家里的春联都是自己写的，父亲写过，哥哥写过，我也写过。虽然我的字上不得台面，也硬撑了几年门面。一般都是上午写，下午贴。贴之前要先把上年的旧联清除干净，再贴新的。清除工作挺累人的，要撕，铲，扫刷，我们的手总是被冻得又红又疼。不过等鲜红的新春联都贴完了，整个家顿时焕然一新，觉得自己的辛苦很是值得的。再等到大年三十的下午家家洒扫庭院，大街上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路走过去，洁净的路面，艳红的春联，心里便涌起一股无比的激动喜悦。这种感觉太深刻了，以至于现在过年看到这种情景依然是按捺不住的激动。许多大人都要守岁，有毅力的小孩也能苦熬一夜，或者能在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就爬起床来。可是我总是做不到。我往往会被下好扁食的母亲喊醒，或者被窗外父亲放的鞭炮声震醒，或者被早早来拜年的人惊醒。我醒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然是落红满地。那时候的一挂鞭炮很短，50头，100头，顶多会有200头的吧，声音短促而响亮，可是那燃放过的鞭炮碎屑仍能铺满整个院子里的黄土地面，营造出一种喜气盈盈的场景。如果起得早，正赶上父亲放鞭炮，还可以得几粒小火鞭的赏赐，否则只能低头弯腰满地寻宝了。运气的话，会从碎屑里寻出几个来不及燃放就熄火的小鞭，赶紧欣喜地装进口袋里，再跑到别人家满地找炮。去拜年的时候，得了糖果，也不忘捞点外快，可人家院子里寻摸。一天下来，也能收获一二十个之多。大年初一去拜年，只在自己村子里转。无论是家族里的，还是近邻，都是没有压岁钱的，只有糖果。喜欢吃酥糖，花生酥，一咬满嘴都是香甜的碎末。现在仍是喜欢，只是不敢吃了。偶尔会得一些核桃和酒枣。这两样都是稀罕物。酒枣只有老人家喜欢腌，比较稀少。而核桃，则是富贵货了。一般人家就只有劣质的糖果和瓜子。我们依然欢天喜地来者不拒。那时候的压岁钱是按毛给的。一毛，两毛，四毛，最多的是五毛。大姨家比较富裕，人家给五毛的时候她给到一块。已经是顶级了。记忆里最深刻的，是有一年大姑给的压岁钱，其他姑姑都是给的两毛，大姑却一下子给了我五毛钱，而且还是一张崭新的五毛纸币。只给了我自己。我知道大姑是喜欢我的。我也喜欢她和善的语气和微弯的腰身。后来我长大之后，大姑的腰弯得越来越厉害了，最后弯得头几乎接近了地面。可是最终没有弯到地面就去世了，终年71岁。好几年的记忆里都没有新衣服穿。记得有两年都是穿小姨送的一件旧衣服。第一年穿正面，第二年穿反面。后来突然有一年，市里的二姑送来一件衣服，是新的，水红色，上面绣着鲜艳的花朵。那一年我过得非常高兴。穿着新衣服四处显摆，惹得堂妹眼红得不行，缠着大娘也要和我一模一样的新衣服穿，被大娘训斥了一通。那年春天夹堤的老庙会，母亲提前去姥姥家帮忙了，临走时嘱咐我去的时候要穿两件衣服，一件粉红色的，还有一件就是过年时穿的那件水红色的。可是我忘了母亲交待的应该把哪件衣服穿在外面，我自己很想把那水红衣服穿在外面，可是又怕母亲交待的不是这样，犹豫半天，还是把那粉红套在了水红外面去找母亲了。结果挨了一顿骂。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