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深的安徒生童话翻译与研究.pdf

第 26 卷第 4 期 2 0 0 5 年 8 月 衡阳师范学院学报 Journal of Hengyang Normal University No 4Vol 26 Aug 20 05 赵景深的安徒生童话翻译与研究 李红叶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 中文系 湖南 娄底 417000 摘 要 在安徒生童话的翻译与研究中 赵景深是中国介绍安徒生最努力的一个 也是最先出版安徒生童话集 中译本的一个 他的儿童文学事业是从翻译安徒生童话开始的 赵景深以成人心态解读安徒生童话所取得的成 果 至今依然值得学习和借鉴 关键词 安徒生童话 赵景深 成人阅读 中图分类号 I3 7078 H059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673 0313 2005 04 0071 04 作者简介 李红叶 1969 女 湖南隆回人 副教授 文学硕士 从事比较文学 儿童文学研究 没有谁能像安徒生那样在儿童阅读领域产生 如此巨大的影响 当我们说出 安徒生0 这个词 时 他所指代的 温情0 欢乐0 精灵0 与 美妙0 的意义便自动呈现 安徒生因此成为孩童 世界里永远的故事讲述人 极遗憾的是 我们很 少以成年的心来重新阅读安徒生 事实上 安徒 生童话不只是为孩子而作 当我们清理中国人的 安徒生研究成果时 我们发现 那些论文与著作 大都局限于从 童话0 儿童0 儿童文学0 的 角度谈论安徒生的童话故事 却较少以纯粹的成 人心态解读它们 尽管那些故事一再唤起属于成 年的思索和安慰 在这样一种背景下 赵景深的 安徒生研究值得重提 作为一个书写了生动的孩子性并充分传达了 自然精神和沟通了人性与物性的幻想力的童话作 家 安徒生在 五四0 时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推 崇 在一个尊崇个性解放并着力从西方吸取思想 资源的时代 在一个将原始的 淳朴的 生动的 充满行动感和生命力的生命状态视为生命的理想 图景的时代 安徒生童话对于精神解放的意义和 儿童阅读的意义很快得到文化界的认可 1925 年 安徒生诞辰 120 周年 闻名海内外的 5小说月报6 史无前例地特辟两期 安徒生号0 全面介绍安徒 生 5文学周报6 亦整期刊出安徒生 在这轰轰烈 烈的安徒生传播事业中 周作人 郑振铎 赵景 深 顾均正 徐调孚等人 或翻译 或研究 其 动人的热忱 当我们重现历史的线索时 依然有 怦然心动0 的感觉 本文要梳理的是赵景深的安徒生翻译及研究 工作 20 世纪二 三十年代 赵景深热心儿童文学 事业 亦是安徒生童话的热心推介者 他的同道 徐调孚曾说 在中国 我提起了安徒生 大概谁 也会联想到景深的罢 赵先生是介绍安徒生最努 力者中的一个 也是出版安徒生童话集中译本的 最先的一个 0 1 赵景深的儿童文学事业是从翻译安徒生童话 开始的 在5 郑振铎与童话6 一文里 他说 我 收稿日期 2005 03 21 71 在五四运动后几个月 到了天津 在南开中学读 书 当时我开始译安徒生的童话 投给 5少年杂 志6 接连刊登了 5皇帝的新衣6 5火绒匣6 和 5白鹄6 即 5白鹅6 1920 年至 1922 年我在棉业 专门学校纺织科求学 功课余暇 就继续翻译安 徒生的童话 投给 5妇女杂志6 由于张梓生的指 引 知道研究童话的书有英国哈特兰德的 5神话 与民间故事6 和 5童话的科学6 以及麦苟劳克的 5小说的童年6 郑振铎就在这个时候主编 5儿童 世界6 他看到我有兴趣翻译童话 就写信给我 要我投稿 并加入他所创办的儿童文学研究会 我当然欣然从命 0 又说 我在 1925 年从长沙到 上海 振铎就介绍我与徐调孚和顾均正相识 因 为他们俩也是安徒生童话的爱好者 后来替开明 书店编了一套 5世界少年文学丛刊6 安徒生童 话 我们三个人就出了八本 我译的是 5月的 话6 5皇帝的新衣6 和 5柳下6 徐调孚译的是 5母亲的故事6 顾均正译的是 5小松树6 5夜 莺6 5水莲花6 和 5沼泽王的女儿6 0 2 赵景深心 仪安徒生童话 翻译了大量安徒生童话 他译的 5安徒生童话集6 上海新文化书社 1928 年版 收 入 14 篇 5安徒生童话新集6 上海亚细亚书局 1928 年版 收入 8 篇 5皇帝的新衣6 上海开明 书店 1930 年版 收入 10 篇 5柳下6 上海开明书 店 1931 年版 收入 9 篇 他又从安徒生 5我的一 生的童话6 中摘译了 5我作童话的来源和经过6 3 撰有评述安徒生的专门文章 5安徒生评传6 4 5安徒生的人生观6 5 5安徒生童话里的思想6 6 5安徒生逸事6 7 等等 此外 在与周作人讨论童话 的书信中也多次论及安徒生童话 作为儿童文学人 赵景深论安徒生童话与其 他安徒生传播者一样 对安徒生童话 合于儿童0 的特色有无上的赞美 他说 安徒生的童话 处 处合于儿童心理 比方说到一个人的富丽 他总 要说他能值多少玩具 这种亲切有味的话 使儿 童听了 没有不明白的 也没有不愉快的 形容 一件事物总是相声 5鹳6 里说到小鹳学操 一 二 一二 向左转 向右转 我想安徒生当说这 故事时 一定是说得声容毕具 童子听起来也是 手舞足蹈的咧 至于各篇童话里的幻想情绪 更 是把儿童的心理 揣摹得极细腻 总起来说 我 爱他的童话 第一是因为他合于儿童的心理 能 将故事很愉快的灌输到儿童的脑海 0 4 又说 他 的童话 大半含有极丰富的诗意 我以为儿童好 似初开放的花 正是蓬蓬勃勃 大有朝气的时候 应该让他快乐 不应该将烦闷的事接触他 而心 灵上的愉快 又须自然显示给他 所以我爱他的 童话 第二是因为他以自然的现象 增加儿童心 理上的快感 0 4 中国传统文学是典型的 成人文 学0 完全无视儿童阅读的心理期待和审美期待 待新文化运动兴起 儿童0 作为与 成人0 平等 的 个人0 受到重视 其真率 自然 充满游戏 精神和行动感的精神特质亦受到前所未有的赞美 和肯定 因此对出色地描写了儿童精神世界并赢 得了儿童倾情喜爱的安徒生童话尤为称颂 但赵景深与 五四0 其他 安党0 人士相比 其深刻处却还在于他对安徒生童话的独特的 私 家0 领悟 赵景深说 在那寒风白雪之中 忽然 露出一朵鲜艳的花来 这朵花儿童们都极其欢迎 就是壮年和老年人 受了这朵花的感动 也莫不 归到天真的路上去 诸君要知道 这朵花便是安 徒生了 0 我极爱安徒生的童话0 4 在赵景深看 来 安徒生童话无疑是孩童的 恩物0 但也是成 年的 我0 所 极爱0 的 在一个需要凸显安徒生童话的儿童阅读价值 也极力凸显了安徒生童话的儿童阅读价值的年代 赵景深是少数几个具体论及安徒生童话的成人阅 读价值的学者 而从 个人性0 成人0 立 场具体解读安徒生童话的人 唯赵景深而已 在 与周作人一起讨论童话时 他曾明确提出 所以 我说到安徒生童话的特点 总觉得不能概括安徒 生的一切童话作品0 我以为安徒生的童话只是 大部分的 小儿说话一样的文体 0 8 安徒生的童 话 有些处太玄美 儿童多不能领略其妙0 8 等等 事实上 安徒生童话不全是为孩童而作 便 是为孩童喜爱的作品 也大都含有孩童所不能理 解却引发成人心灵的共鸣的丰富意涵 这是安徒 生童话特出的魅力 赵景深并未停留在对作品的大体印象中 而 是试图探触到具体作品的内里 以自家心灵直面 童话文本 使这些童话文本生发出 儿童多不能 领略其妙0 的别一样的意义来 普通人对文学作品的反应 大多是在作品里 发现自己 生发感同身受的惊叹 向往和同情 得到美的熏陶或情感的宣泄与寄托 安徒生的作 品 以情感的力量胜 以美的力量胜 最易触发 读者的心灵 而我们常常将这触动处忽略了 只 记下作品所给予的教训 这是实用主义的读法 72 但赵景深记下了文字对于心灵的探触 他的 5安 徒生的人生观6 5安徒生作品里的思想6 等都是 感性可读的文字 这些文字所记录的是赵景深自 家的独特细致的阅读体验 这种深入作品内里情 绪的文字 因其个性化和印象式的特点 史料上 留下来的总是极少 但这样的文字却更真实地记 录着安徒生童话与中国人的心灵联系方式 五 四0 时代研读安徒生是一种风气 却不曾再找到 有比赵景深更细致 更个性化的解读 中国人读安徒生 五四0 以后庸俗社会学批 评方式流传久远 人们习惯于用 人道主义0 一 类的笼统词汇来概括安徒生童话的思想 甚至长 时期左右在 阶级感情0 一类庸俗社会学批评的 思维方式里 对劳动人民的同情 如 5卖火柴 的小女孩6 及对统治阶级的批判 如 5皇帝的新 装6 这一思路写出来的文章读来总是隔膜得厉 害 正如赵景深所言 童话家的思想 批评家批 评起来 总有些隔膜 很难窥出作者的用意 时 时容易发生误会0 5 赵景深的感言恐是中国人普 遍的心理 面对安徒生童话 心灵柔润的人一律 喊好 却不知究竟好在哪里 周作人取西方文化 人类学与儿童学来解释 说安徒生童话独一无二 的魅力恰在于那小儿说话一样清浅活跃的语言和 如同原始人一样烂漫天真的小儿思想 即 小 儿一样的文章 同野蛮一般的思想0 9 中国人读 了这些介绍 方才惊叹安徒生童心世界里独有的 生命的活力 然而安徒生的魅力却还在于他的童 话里 令成人深思0 的内蕴 这内蕴的表达全不 似中国文学那样有迹可循 我们分明感觉到它的 存在 但全不是简单如爱国 牺牲 勇敢 奋斗 等字眼可以概括 周作人说安徒生是 永久的孩 子0 又是诗人 所以 文学的童话没有人能及得 上 这是极精粹的概括 烂漫童心与诗性交糅 他所发的言辞常近于天籁 看似无所用心 实在 是包含了千古不变的情与理在里边 要用分析的 语言将安徒生的思想剖析得令人信服 确非容易 的事 安徒生的许多童话 极贴近普通人的感情 他的伟大在于他将那感情的极细微的脉络感觉到 了 于是那小的欢喜便变得很大 那大的忧伤却 变得轻渺若雾 那生命因此而着了光彩 这是安 徒生童话的迷人处 赵景深反复提到的篇章正是 这一类型 如 5烛6 5天使6 5自满的苹果枝6 5卖火柴的小女孩6 5锁眼阿来6 5杉树6 5丑小 鸭6 5雏菊6 5老屋6 5天使6 和 5一荚五豆6 等 赵景深在安徒生的这些作品里读到一种共同 的情绪 在梦境里寻求安慰 0 赵景深认为 在梦境里寻求安慰0 是安徒生 本人心灵挣扎的写照 也是安徒生这诸多童话的 主要思想 赵景深说 我极爱安徒生童话0 4 果 然是 单是浮光掠影地阅读 难得有赵景深这样 细致的笔墨 那住在窄街的小地窖里的病孩 终 年在咫尺的空间里活动 但阳光照他的手 他不 妨幻想是出游了 邻家小孩送给他桦树枝 他不 妨幻想有快乐的树林 正如那卖火柴的女孩 烛 光里的幻想使她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幸福 又如那 5锁眼阿来6 一篇说到的鹳 他在梦境里得着超 过母鸡和火鸡的幸福0 5 赵景深同时也注意到 安徒生童话里 无差等0 的思想 脂蜡烛和蜜蜡 烛 都照耀快乐孩子的脸 阳光与开花的苹果枝 接吻 也和田里的蒲公英接吻 安徒生以为 穷人和富人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无所谓尊贵 卑 贱 大家都是世界上的一个 人 大家都能同样 的享受自然界的一切 0 4 在梦境里寻求安慰0 人的无分别0 确是安 徒生童话里的重要思想 这思想的出发点包含着 对 弱者0 的深切同情 正如赵景深所做小诗 心里的安慰哟 你真是很可爱的 因为你爱护可怜 的弱者 0 5 安徒生的童话是弱者的安慰 无论是他 的自传性主人公 丑小鸭0 还是 5雏菊6 中的雏 菊 5老屋6 中的老人 5锁眼阿来6 中的鹳 5烛6 与 5卖火柴的小女孩6 里的穷小孩 5自满 的苹果枝6 里的蒲公英 5天使6 与 5一荚五豆6 中的病小孩 他们都是弱者 在世人的眼里 他们或丑或贫或病或被弃 都是卑微的存在 却 无一不有一颗热爱生活的 谦卑感恩的 向善向 美的高贵的心灵 因此 他们无一不获得安慰和 快乐 即便是在死境中 安徒生童话感人的力量 正在于他对弱小心灵的看顾上 当然赵景深读安徒生 学者的求理在其次 自家的寄托是根本 所以 他看到了安徒生童话 里 安慰0 的力量 读安徒生的童话 仿佛是做 心灵的体操 心态得到调整 悲剧场在能自己安 慰的人眼光看来 差不多都含了快乐 世界的苦 与乐 全掌在我们的小心里 无论实事是否改变 但在心灵上能有安慰 痛苦总可以灭掉许多 有 了安慰 什么事都能很有兴味地去做 其实就是 奋斗的转电机 因为要想奋斗 必须先有安慰的 73 我们的生命 安慰真是不可少的咧 0 5 若作学理的考察 则赵景深的分析里显然是 忽略了安徒生童话里宗教的心绪 安徒生以 超 升0 的概念赋予 梦境0 以意义 无差等0 是基 督教人文思想的精华 安徒生将这一思想贯穿在 他所有的创作中 上帝无限量地看顾照拂在一切 需要照拂的心灵上 这使他的童话故事少凌厉之 势 而只在爱里徘徊 而赵景深将 在梦境里寻 求安慰0 化解为 境由心造0 无抵抗的有抵 抗0 5 等 流露的却是中国道禅的余绪 然而 对中国的安徒生研究来说 即便是在 80 年后的今天 赵景深以成人心态解读安徒生童 话的思路依然是值得重视的 中国的安徒生研究 单薄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在一个视 儿童文 学0 为 下脚料0 的国度 在一个历来以 成人 文学0 为研究中心的学术群体里 人们将 安徒 生0 抛给了 儿童0 若我们静心面对那些曾在年 少时深深打动过我们的文字 以及那些在年少时 完全不解其意的篇章 我们一定会发现 安徒生 对成年的我们有很多话要说 参考文献 1 徐调孚 皇帝的新衣 付印题记 A 安徒生 皇帝 的新衣 M 上海 开明书店 1931 2 赵景深 郑振铎与童话 J 儿童文学研究 1961 12 3 安徒生 赵景深译 我作童话的来源和经过 J 小 说月报 1925 16 8 4 赵景深 安徒生评传 A 童话评论 C 上海 新 文化书社 1924 5 赵景深 安徒生的人生观 A 童话评论 C 上 海 新文化书社 1924 6 赵 景 深 安 徒 生 童 话里 的 思 想 J 文 学 周 报 1925 186 7 赵 景 深 安 徒 生逸 事 J 小说 月报 1925 16 8 8 周作人 赵景深 童话的讨论 N 晨报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