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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名作 佳作阅读与欣赏 12 1 修祥明 天上有一只鹰 2 幽 兰 八爷 3 宋以柱 旗袍 4 田洪波 长发短缨 5 田洪波 坐着火车去敦煌 6 奚同发 你必须做出选择 7 安石榴 关先生 8 高 军 牛奶 9 郭凯冰 招牌菜 10 更 夫 天浴 11 盐 夫 区第 118 座 12 白小良 大声喊着你的名字 13 高海涛 香妃百鸟宴 14 胡 炎 爱笑的兵 15 李世民 一碗羊肉汤 16 刘会然 哑巴父亲 17 袁炳发 药壶 18 侯德云 你要深情地望着我 19 崔 立 去和白云朵见个面 20 阿 成 早春饭摊 1 修祥明 天上有一只鹰 春日的天极为幽蓝高远 春天的风像是从一个睡熟的娘们嘴里吹出来的 徐徐的 暖 暖的 村头的屋山下 坐着一双老汉 一位姓朱 一位姓钟 两人皆年过八旬 在村里辈 份最高 且满腹经纶 极得村里人的信任和敬重 日头升到半空就有些懒了 时候过得好像慢了半拍 朱老汉和老钟把见面的话叙过 后 就像堆在那里的两团肉一样没言没声 只顾没命的抽烟 没命的晒太阳 天上飞来 一只鹰 不知什么时候飞来的 也不知从哪里飞来的 只是极高极高 那鹰看上去极为老到 它的双翅笔直伸展开 并不作丝毫的扇动 且能静在半空中 动也不动 好像随时能栽下来 却也像生了根似的 像星星那样牢靠地悬在天上 功夫 朱老汉先看见了那只鹰 他瞅了钟老汉一眼 他为他的发现很得意很骄傲 七老八 十了 没想到还能看到那么高处的鹰 七窃连心 眼睛好使 人就还没有老 朱老汉心 里欢喜得要死 表现出的却是很沉稳的样子 毕竟是过来人了 鹰 钟老汉正在烟锅里装着烟 玉石烟锅在荷包里没命地搅和着 好像总也装不满似的 天上有一只鹰 钟老汉将烟锅从荷包里掏出 用大拇指按着 然后鼓着腮帮点上了火 白白的烟从 他的鼻儿喷出 不是喷 好像是流出来的那么温温柔柔 你聋了 朱老汉火了 用牙咬着烟袋嘴喝斥老钟 你的眼瞎 钟老汉猛地轰出了这么一声 他瞪了瞪朱老汉 却又不去看那鹰 好像 那鹰他早就看见了 比朱老汉还早 其实他是现在才瞅见天上那飞物的 那是鹰 朱老汉高擎的脑袋一下子变成个木瓜 他扭头再瞅瞅天上 还是呆 不是鹰 那是什么 钟老汉哼哼鼻子 不是鹰 能飞那么高 钟老汉撇撇嘴 不是鹰 你说是什么 钟老汉用手端着烟杆倒出嘴 甩给朱老汉的话像是用枪药打出来的 那是雕 这回轮到朱老汉哼老钟的鼻子了 他那气得打拌的嘴唇撅得能拴住条驴 哼 一树林子的鸟 就你叫得花哨 鹰和雕 还不是一回事 一回事 娘一窝生了两姨 长得模样不相上下 男人娶了姐姐 妹妹来睡 行 钟老汉的头扭到肩膀上 朱老汉浑身抖动 嘴唇哆嗦 气也喘得粗了 老钟便把语气压得低了道 雕的声粗 鹰的嗓门细 雕是叫 鹰是唱 雕吊小鸡 鹰拿兔子 雕大鹰小 小雕比大鹰还大吗 朱老汉的气语又高又快 像叫气打出的暖壶堵 唾沫星子喷到了老钟的脸上 钟老汉像一个爆竹般窜起来 把他通红的烟锅朝鞋底上磕磕 然后把烟杆插进腰袋 里别着 伸着气紫的脖子一步步向朱老汉逼近 老东西 谁还和你犟嘴了 老不要脸 谁叫你能犟 你看看 是雕还是鹰 你望望 是鹰还是雕 是雕 是鹰 雕我认得公母 鹰扒了皮我也认得骨头 输了你是雕 输了你是鹰 是雕是雕是雕是雕 是鹰是鹰是鹰是鹰 两人争得不可开交 面红耳赤 差不得要动手动脚了 这时 天上的鹰落下来 正好落在他两人的脚前 是一只鹰形的风筝 立时 两位老汉像叫菜叶子卡住了的鸭子 只能伸长脖子翻眼珠 嘴干张着咧不出 声 又像两截老朽木 拣风筝的孩子从远处飞来了 呸 呸 两人各吐了口唾沫离去了 那样子 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摇摇晃晃 2 幽兰 八爷 八爷的倔闻名八百里秦川 分地分牛那年 儿子只说了声想去做点儿生意 八爷当天 与儿子分了家 谁劝都没用 近几年儿子弃农办厂当了厂长 成了乡官县爷也敬的财神 八爷仍死守黄土倔着过 这天儿子坐着小车回来看爹 车停在门口人刚下来 爹出来了 爹 这年头儿啥爹不爹 走 转嘎去 八爷一反常态 带笑不笑地拍了拍儿子的肩 于是 八爷前头走 儿子后面跟 一路 到了南山坡地 八爷在地头坐下了 儿子也只好坐下 八爷看地 儿看爹 这地是儿子的责任田 多年没种长了一地茅草 厂长 爹 哪里哪里 今儿个你是厂长 我是农民 咱心平气和说些话 有啥不好 爹 厂长 这是你的地 爹 我忙 噢 你是厂长 我忘咧 这些年 你办厂挣了多少钱 固定资产流动资金不说 存了二百万 爹 我不想让你再种地咧 先不说先不说 叫我算嘎子 二百万 一季粮食卖五百 一年两季 一千 你帮我 算嘎子 二百万有多少个一千 有 两千个 就是说 你厂长几年光景顶我老汉种两千年的地 我今儿个才明白 当初错怪你了 就是嘛 爹 听说有钱就能买粮食 听说不管干啥的人都还是要吃粮食 这还用问 有钱啥都能买 你一月买粮花多少钱 沾粮的都算 沾地的都算 酒 烟 点心 至少两千元吧 就是说 要有二十四个种地的人不吃不喝才能养活一个挣钱的人 爹 算透才心明 我再问你 这钱是咋来的 政策允许 合法合理 挣的 这我知道 我是问钱这东西是咋来的 货币 唉 这我跟你说不清 反正是造钱机器造出来的 能挣多少就造多少 不是 那就是钱能生儿子 越生越多 也不是 那就是固定有数 一伙人抢来抢去 抢到手的就有吃喝啥都有 怪不得挣钱的人越来 越多 种地的越来越少 爹 这是现实 要是都去抢钱 没一个人种地 这抢到手的钱还能买啥 这 我老是在想 钱越来越多 能人越来越多 这黄土咋还是老样子 这麦穗还是一株秆 挑出来一个 咋不能长出十个百个千个 世人万变 咋就不能变成不吃粮食的人 比如吃 这茅草 吃风屙沫 喝凉水拉稀 爹 不说了 你今儿个回来做啥 一来看爹 二来想和爹商量一下 我这片地和爹那片地要起厂子 乡里已经批 了 那让我做啥 你啥都不用做 我是你儿子 好 我去问问先人 八爷笑吟吟走到先人的坟前 跪下来磕了几个头 说了几句话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录 音机放在坟头上 然后八爷站起来 一头撞向墓碑 后来人们才知道 八爷真倔的时候是不刮风不打雷 而且很讲道理的 3 宋以柱 旗袍 小镇不大 年头却长 两条省道 一东西 一南北 交汇出小镇的中心 来小镇上的外 地人 大多找两个人 一个是镇南的水果大王刚子 一个是镇北的裁缝张 外地人肯到无名小镇做旗袍 可见裁缝张的手艺了得 小镇上的女人近水楼台 穿旗袍 的就多一些 春末夏初至秋深 女人们乐此不疲 尤其那些好身段的女人 几乎把旗袍 当作自己的招牌 得了空闲 就纷纷着旗袍亮相 外地人来小镇做很多生意 运水果 拉河沙 收木材 贩猪牛羊等等 做完了生意 还愿意在小镇上的小旅馆留恋几日 眼 睛盯着穿旗袍的女人不放 穿旗袍的女人们无形中主宰了小镇的经济往来 但刚子的女人不穿旗袍 女人是上海人 上海女人管自己叫 阿拉 管别人叫 侬 胸脯翘得摁不住 到腰那儿又猛地细下去 把肉转移到臀上 说话快得听不清 软得拿 不住 在冷库里干活的男人就骂 狗日的刚子 然后把苹果箱摔得满地打滚 女人不问冷库上的事 闲了 就捧了茶杯躲太阳 看工人干活 跑到选苹果的女人堆里 拉呱 尽管没人听懂她 女人一个最爱 就在衣服上 春夏秋三季 清晨中午下午换的 那叫一个勤 时间长了 干活的男人女人给她一个外号 三换 在刚子面前也喊 刚子 不恼 很受用地笑一笑 时间长了 女人也明白 也不恼 反而转几个身 双手捧了屁 股 嗤嗤地笑着说 阿拉就是这儿太肥了 女人不喜欢自己屁股上太多的肉 包装苹果的女人们却对女人换来换去的服装不以为然 撇一撇嘴 臭摆 还是裁缝张 的旗袍养女人 旁边就有人拿苹果打说话的人 女人听到这话 两眼亮晶晶的 女人不是不想穿旗袍 是刚子不让 女人觉得委屈 女人看到店门口穿了旗袍的其它女 人 悠闲地舒展着身子东张西望 或者拿了一块上好的绸子 去找裁缝 女人就叹口气 呆上半天 端了茶杯怨一句 衰刚子 女人渐渐知道了街北那儿的裁缝 姓张 手艺精绝 女人心里就痒痒的不行 跟刚子说 却孬好不答应 夜里 翻来覆去地缠刚子 刚子爱极了女人 缠得没法 狠叹一口气 幽幽地说 那原是我们家的手艺 缘自一代名流宋美龄的大裁缝 是我爷爷苦熬三年 学来的 我父亲希望我继承下去 却又半路收了一个徒弟 就是这个裁缝张 他说裁缝 张对女人感觉更准确 刚子长叹一声 后来我自残一指 另谋生计 我也能做出好旗 袍 我喜欢用黑色的丝绒 做旗袍这手艺得有好女人养着 刚子看着半截断指 目光有 些呆滞 刚子看着自己的女人 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要去招惹他 我不想再和他有什么过节 女人不再言语 只把一个温软的身子迎上去 心里却拧了一股绳 乘刚子走深圳送苹果 女人迈着小碎步就去了 几间平房 院落不大 收拾得很干净 屋檐下几株月季怒放 飞舞着几只蜜蜂 左侧三 间偏房 玻璃为墙 长纱垂地 门框左右石刻一副对联 任尔东西南北客 此事不关风 与月 进得房来 三十几个平方的样子 中间是操作台 北面靠墙是做好的各种旗袍 如意襟 斜襟 双襟 高领 低领 无领 丝绒的 真丝的 织锦的 樱桃红 蟹青 海蓝 杏黄 烟紫等 色彩不一 每一身旗袍宛如一个妖冶的女人 女人看了心里更痒 做旗袍么 音若金属 尾音若钩 女人的心像给热手捂了一下 身矮体胖 浓眉大 眼 让女人感慨万分的是 男人却有一双好手 手掌阔大 五指修长 饱满细腻 此刻 正悠闲地握一把软尺 女人有些慌乱 女人很快选中了一块小花 素格 细条的丝绸料子 裁缝知道他是刚子的女人 动作有些犹豫 裁缝张的软尺比常见的略厚 金黄色 软硬 适度 量到乳房 臀部这几个突出的地方 略微一紧 一松 女人心里一紧 一松 舒 服得不好说 裁缝一双手鱼一样在女人身上游走 颈项 手臂 胸 小腰 臀 一路下 来 却并不记在纸上 结束的时候 擦一把细汗 小声地说一句 旗袍将是另一个你 女人心里颤悠一下 身上出一层细汗 这时 女人似乎听到一声叹息 回头看时却没人 正要出院门 女人感觉有人盯她 回头看时 正屋门口站了一个女人 清秀端庄 宛若 旧时的大家闺秀 眼神却飘移不定 女人对她一笑 心里就奇怪 她怎么不穿旗袍呢 七天以后 女人刚穿上新做的旗袍 刚子回来了 女人分明看到刚子的眼猛地一亮 其实刚子最初喜欢上她 也是因为那次她穿了旗袍 刚子的眼却没亮多久 一张脸就变黑了 刚子一言不发 转身就走 刚子一夜未回 女人细声细气地哭了一夜 天刚放亮 有人跑来告诉女人 刚子给带走了 刚子剁掉了裁缝张的两根手指 在看守所里 刚子还黑着脸 却有几分安详 刚子 侬啥事体嘛 女人依然期期艾艾 别去招惹那个裁缝 好不好 刚子一脸的泪 在看守所门口 女人遇到了裁缝家的那个女人 我来看看刚子 她好看的一笑 女人意外地看到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丝绒旗袍 女人点线分明 华贵而典雅 4 田洪波 长发短缨 白山黑水系列 21 岁的孙凤英加入抗联队伍那会儿 一条麻花似的大辫子长至腰间 油旺旺 黑亮亮的 她原是宣传小分队的成员 随着战事吃紧就混编到四支队来了 对此孙凤英相当得意 俺也是抗联正规军了 的确 正规军的孙凤英有枪了 枪是短枪 而且孙凤英还扎上了绑腿 走起路来飒爽英姿 每天行军途中 孙凤英总不忘唱上几句 小鬼子把门 什么的 她嗓音清细 战士们听着脸上都一扫阴霾和疲惫 可惜好景不长 有一天她的歌声被从营地上下来的一位营长听到了 营长围着孙凤英转了两三圈 把孙凤英转毛了 小脸通红不知营长要干什么 你以为这是在舞台上吗 去 把你的辫子给我剪了 营长突然发起怒来 有几个女兵吓得吐了下舌头 拉起孙凤英就走 孙凤英张了张嘴想告诉营长 我这辫子 可是留了 20 来年 可末了 她看了看冲她直摇头的同伴 只是咬紧了嘴唇 什么也没说 孙凤英不情愿地被剪成短发了 剪成短发的孙凤英不可抑制地一个人坐在光秃秃的树桩 上好顿哭 许久 才把头猛地一甩 继续冲女伴们扬起那张青春的脸说笑 孙凤英还是那个爱唱歌的孙凤英 只是歌词换了 红旗飘飘在半天空 好似草堆落火星 妇女姐妹入抗联 长发剪成短缨缨 孙凤英好像天生不知道什么愁事 哪怕子弹从她耳边穿过 战事紧 可每次打完仗孙凤英都不忘化化妆 用烧过的火柴杆儿 细树枝儿 或者把大 红纸蘸点水洇一洇 往脸上 眉上 唇上轻轻一抹 一描 一勾 一个妩媚无比的孙凤 英就出现了 对一些女伴的狐疑 孙凤英干脆搬出营长的话给挡回去 咱们是正规 军 正规军就要有正规军的样子 把个女伴噎得眼直翻白 孙凤英却仰天大笑 开心无 比 起始 战士们累了还能听孙凤英亮亮嗓子 可仗越打越激烈 孙凤英就长时间没有尽情 亮嗓子的机会了 不过 除了唱歌 孙凤英还懂一点医护常识 也会把饭烧得很香 于 是后来 孙凤英的角色就杂了 甚至缝缝补补 浆浆洗洗的活儿也常被她揽下来 就是在那会 孙凤英与副支队长刘老顺走到了一起 孙凤英有个被战士称为 百宝囊 的背兜 什么药包 天剪 补衣的碎布 针线等等 用场大着哩 可偏偏就让刘老顺给 看在眼里了 就隔三差五找孙凤英 一来二去 两人就有了那层意思 是营长作主 给他们两人在营地上举行了婚礼 婚后月余 郭塌子战役便打响了 郭塌子战役 是抗联三团伤亡最惨重的一次 尽管有战士在撤退过程中一直注意倒着走 在走过的脚印上撒上辣椒面 破坏敌人狼犬的嗅觉 奈何敌人还是步步紧逼 穷追不舍 于是在一个黄昏 六营的战士们撤到了山峰陡峭的七星峰 再往前走已经没有路了 而两岸悬崖相距约两米左右 营长指挥众人一个个跳过去 但 轮到孙凤英这儿卡壳了 她身上背着铁锅和铁桶 还有那个永远不离身的 百宝囊 把东西都扔了 营长当机立断 我不 孙凤英第一次顶撞起营长 营长瞪圆了眼睛 孙凤英也不瞅他 把 百宝囊 摘下来递给了刘老顺 你先过去 你过去再接应我 刘 老顺伸手要摘她的锅 但孙凤英挡住了 锅在我在 说时还冲刘老顺一笑 可是 你 刘老顺有点急了 少废话 孙凤英狠狠瞪刘老顺一眼 无奈 刘老顺只好咬牙跳了过去 然后揪心扯肺地等着孙凤英跳 孙凤英几次试跳都没 成功 刘老顺见状 干脆和战士们砍断了旁边的桦树搭向对岸 让孙凤英小心爬过来 孙凤英爬到一半 系铁锅和铁桶的麻绳突然断了 铁锅和铁桶落入悬崖的巨大声响惊起 一群山鹰 被惊扰的还有敌人 眼见哭了鼻子的孙凤英爬到对岸 一声枪响 孙凤英掉下了深渊 只留下刘老顺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的凤英 我的孩子 5 田洪波 坐着火车去敦煌 从走进火车软卧车厢起 我就没给过林志玄好脸色看 林志玄是我心底里对他的称呼 真的 他长得太像林志玄了 也戴一副比较深度的眼镜 下巴颌儿很尖 而且他们年龄相仿 林志玄却一直不太在意我的态度 将一应东西放到门上方的行李架上后 讨好地冲我一 笑 行了 我的大公主 我们将在这节车厢里渡过十四个小时 有什么吩咐尽管对我 说 我鼻子里轻葳地哼了一下 对你说 你算老几呀 别以为妈妈让你陪我出来旅游 让你 帮助我戒除网瘾 你一个通讯公司的小瘪三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就可以对我颐指气使了 你也许还不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这一路行程 我倒要让你见识见识 包间里的另两个空位是一对老年夫妇 这会儿都冲我们友好地点点头 火车开动不久我就嚷着天太热 把上身衣服脱得只剩下个吊兰背心 两只小兔子似的乳 房晃得三个人有点不敢睁眼睛 不能吧 林志玄终于开始犯起傻来 软卧车厢都安装的空调啊 我去问问乘务 员 我不置可否 他是否会与乘务员闹个不亦乐乎 不在本姑奶奶的考虑范围内 当然 如果他们就此打起来那就更好了 谁让他充当妈妈的帮凶了 其实 他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但他好像业务很拔尖儿 就很受妈妈的器重 把他提拔到 了中层干部岗位 我不知道此次旅游的创意是出自妈妈还是他 反正他们两个人是沆瀣 一气 目的就是让我彻底离开电脑 可离开电脑 对于我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我哭 我闹 我不吃饭 最后气得妈妈一个巴 掌打在我的脸上 这事儿由不得你 必须给我走 我恨妈妈 真的 自从她和爸爸离婚后 她身边的追求者就像苍蝇似的没断过热闹 总 是一拨接一拨 而妈妈对此也好像很得意 谁敢保证她没跟其中的一两个上过床 她那 样不自重干嘛还涎着脸来管我 林志玄好一阵儿才回来 他告诉我说乘务员保证空调运转正常 言毕去调试车窗上方的 空调按钮 我哼了一声 懒得理他 气氛有点尴尬 我闭着眼睛回想着自己的过去 爬在墙头等红杏 今夜我陪你 我是靖哥哥 一个个 闪动的 QQ 笑脸在我的眼前晃动 把我晃火了 热热热 我大吼起来 然后灵机一动煽摆起黄色超短裙来 我知道我的蕾丝花边内 裤一定会放出它应有的光芒 果然 我看见林志玄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那对老年夫妇的男士把手抚在了胸口上 后来 那对老年夫妇去过道了 说是透透风 我大笑 一个仰巴叉躺在了卧铺上 干脆让蕾丝花边内裤完全暴露在林志玄面前 结果 林志玄涨红了脸 最终还是叹息一声也去了过道 我没来由的哭了起来 说实话 我真的很想念那些靖哥哥们 晚上去餐车吃饭 我不顾林志玄的阻拦 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于是第二天早起 我为没能搅得他们睡不好觉有些后悔 便又从包里掏出卫生巾折叠起 来 三个人都把头扭向别处 而我就那么翻来覆去地叠 马上到敦煌了 林志玄突然幽幽地说 他的话让我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我开始在心里又有了一个主意 林志玄站起来收拾东西 我盯住他说 我要去卫生间 林志玄想说什么 可他看到我手里的卫生巾又止住了 那你快点儿 我白了他一眼 在乘务员关门之前 机智地把自己闪进了卫生间 我关闭了手机 心里乐开了花 十五分钟火车重新发动以后 我开机给林志玄发了条短信 亲爱的傻哥哥 你安全地 下车了吧 哈 祝你在敦煌玩得愉快 我将在终点站下车 旅游完了你放心地买票回家 吧 拜拜 出了卫生间 我又在盥洗室给自己洗了洗脸 梳理了一下头发 然后才慢悠悠地漫无目 的地返回车厢 结果在车厢尽头 我看到了一脸怒容等在那里的林志玄 下一站就是嘉峪关 林志玄不由分说拉我下了车 我一直想挣脱他的拉扯 但显然这回 他是真的生气了 就是不撒手 你凭什么拉我 凭什么 我的叫嚷引起月台上旅客的骚动 林志玄的脸上又现出 尴尬 你闹够了没有 他正色地看着我 别以为这个世界上就你是太阳 大家都得围着 你转 为了帮你戒除网瘾 你知道你妈妈不得不推迟一个商务谈判 并让我这个业务骨 干抽出身来 专程陪送你 为的就是不让你再走那条路 患上自闭症 那是她自作多情 我有点心虚 愤怒使林志玄的脸几乎变了颜色 她说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执意不让我们坐飞机 她怕 她让我带你看看敦煌 看看莫高窟 想让你知道除了网络 外面的世界有多精 彩 我们祖国的文化有多博大 她一直坚持没有再成家 也是担心你会离她更远 可是 我哭了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教训我 因为 我也曾经是你这样的人 林志玄扬起了下巴颌儿 我抬眼望着他 月台上的人都变得模糊了 唯有他渐渐清晰可亲起来 6 奚同发 你必须做出选择 音乐学院的最后一次考试 他整装而坐 同学们的琴声从耳边飘过 那一刻 他眼里噙 满泪水 算算从儿时 岁练琴至今近二十年 他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拉琴 连他自己都 想不明白 一个人竟然可以做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这么久 上了音乐学院 他仍然是 那种很规范的学生 老师一再对他说 你的技术真不错 可小提琴是门艺术 仅仅靠技 术是不够的 他知道 主要是没感情 虽然与一把琴相伴了这么多年 但他对琴真的缺乏感情 儿时 练琴 是在父亲一次次强迫下开始的 迄今为止 都弄不明白为什么父母那么逼着他拉 琴 甚至 父亲上班后 还专门用摄像机对着他 看他是否在练琴 多年来 练琴似乎 成了他与父亲之间的一次次智力较量 他从来没有办法战胜父亲 比如说 家里为什么 父亲在时就有电 父亲外出就没了电 直到考上音乐学院附小他才弄清楚 是父亲把门 外的电闸关了 想趁父亲不在家看电视或打电脑游戏 根本不可能 那时候 每天除了 上学 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练那该死的琴 就连做梦都是如此 也曾上台演出 也参加 了全国比赛 也获得过掌声和鲜花 但这一切并不能让他因为小提琴而快乐起来 一旦 拉琴 一种从心底浸漫过来的忧郁 让他无法进入真正的音乐世界 老师多次提示他 如果能够把这种感觉融入拉琴 一定会有不凡的表现 但是他所有的情感只能存在于拉 琴前后 一旦握琴在手 弓弦相遇 就成了赶乐谱 一段接一段 直到把它们拉完 起 初见到他的教授们 一个个对他都充满信心 这么小的年龄就有这么好的技术 完全可 以调整过来 直到他从附中考入音乐学院 大家才失望地说 可惜了 可惜了 没有人 能改变他 他成了学院众所周知的 另类 不过 大家都在关注他 人们实在想看看 他到底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终于站在老师们面前 这是他在音乐学院的最后一次拉琴 毕业考试的最后一项是自选 曲目 当老师用目光示意他可以开始后 他的弓子一反常态地先是在琴弦上一碰 发出 了很响的一震 继而 徐徐进入 不久已是琴声四溢 灌满了音乐室的角角落落 从来 没有这样放松地拉过琴 时而弓飞如雨 时而间滑如泣 揉弦 双音 拨奏 悦耳 辉 煌 明亮 阴柔 泪水 奔跑 他完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暴雨狂 风无奈无助 大开大合往来飞梭 他的琴声 述说着一个琴童哀求抗争 淋漓尽致的甜 酸苦辣和喜怒哀乐 没有什么名曲 也没有用现成的曲目 他拉的是自己的曲子 拉 的是自己多年来不愿学琴的历程 起初他只想着随便拉一拉 毕竟是最后一次学校考试 他一生考了多少试啊 没想到 他拉得停不下来 拉得那样忘情 泪飞如雨 就 连在座的同学和老师也随之动容 直到最后一刻 他的右臂发麻 弓子脱手而出 琴弦 上定格的是铿锵有力的一个回响 咚 音乐室内一片寂静 继而 从老教授开始 掌声如潮 学院最有身份的老教授鼓着掌站 起来 身后立刻有两名学生扶住教授 三人一起慢慢走向他 拉得太好了 这才是小提琴艺术 孩子 你是这批毕业生中最优秀的一位 老教授这样 说时 脸上写满了兴奋和喜悦 见他无语 教授身边的同学提醒道 这就是说 你的毕 业成绩是全校最优秀的 你可以毕业了 他的脸涨得通红 嘴张了半天说不出话 全场的掌声终于停下来 安静得可以听到人的 呼吸 泪再一次流下来 牙咬着下唇哆嗦着 他突然双臂向空中一扬 身体像展翅飞翔 的大鹏 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我终于 可以不拉琴了 那声音拖得很长 在音乐室内不断地叠加 传递 回响 7 安石榴 关先生 关先生开板教孩子们 一人两手 两手十指 等他们会用笔了 又教农字歌儿 一边写 一边念 屯子里的人路过私塾 听到一片欢叫 立春阳气转 雨水沿河边 惊蛰乌鸦 叫 春分地气干 关先生则斜着身子靠在太师椅上摇晃着脑袋 目光微醺 屯子里有点头脸的很不高兴 跟关先生读过的经史子集也还没有都忘记 就去质问他 关先生怎么改辙了 要是学那些我们自己个儿在家就教了 孩子们跟着你 就算不能 学富五车 咋地也得知书懂礼 不辱祖宗吧 我没有从你们兜里掏一个大钱 关先生一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 关先生不收学费 他孤身一人 吃菜进园子就摘 不管是谁家园子 没粮就上财主家要 也不多拿 一个没有瓤子的枕头 只装大半下 提溜着就走 不说半个谢字 关先生还是教孩子们庄稼事儿 庄稼字儿 孩子们念累了 就跟他打算盘 一年半载的 孩子的家长乐了 嘿 行 小子竟能当半拉家了 关先生有一小块地 挺远的犄角旮旯 种大烟 割大烟的时候 孩子们全是他的伙计 把烟浆子收在木盆里 放在当院的大太阳下晒 一点一点变成大烟膏子 满院子飘起一 种奇异的香气 孩子们火爆的童音 在关先生尖锐挺拔的嗓门引领下 跟着香气游走 躲在树阴下的家长大骂 造孽啊造孽 关先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有听到 以后 跑肚拉稀的 染风寒的孩子只需在关先生那里喝点大烟 孩子只要不生病 个个都是虎羔子 两个孩子支起黄瓜架 关先生远远的觑着 长着鞋 拔子脸的孩子挨了打 额头上鼓起大包 他流着大鼻涕 一边瞅关先生一边哭 关先生大声说 哭啥哭 找他家去 鞋拔子一会儿就回来了 关先生 他爸爸把我赶出来了 不管 关先生一指 去 站在他家大门口骂他祖宗 半天 鞋拔子乐颠颠的回来了 张开手 擎着几个大钱 关先生 他爸爸给我的 还 说一会儿揍他 关先生没吱声 坐在那儿装烟袋 烟荷包里哐啷哐啷有动静 里面不光有烟丝 还有大 钱 关先生的大钱是人家赏的 过年的时候 来讨对子的人空手成 扔俩大钱也成 攒了几 年 到寒食节那天 关先生掂了掂 又跺跺脚 领孩子们出发了 徒步去八十里外的北 陵 孩子们进了正红门就玩疯了 满眼新鲜物件儿 一个孩子指着琉璃瓦房脊上一顺水的五 个蹲兽问关先生是啥 关先生说 狻猊 斗牛 獬豸 凤 猰貐 孩子没来得及问干啥用的 就被别的东西 勾走了 又有孩子问蹲兽 几次三番之后 关先生看着孩子们绿豆蝇般瞎跑 就是停不 下来 终于大发雷霆 那五个东西是走投无路 赶尽杀绝 跟腚傍脑 顺风扯旗 坐山观火 孩子们吓了一跳 肃静下来 关先生忿忿然 混账东西 我刚才说的都听清楚了 它 们都是败家的玩意儿 鸟用没有 妈了个巴子 我领你们来不是看这些败家玩意儿 是 拜谒祖宗的 这里埋着谁 我们满洲人的祖宗皇太极 孩子们围上来 安安静静坐在关先生身旁 关先生就在一棵松树下讲起努尔哈赤 讲起 皇太极 康熙 初春的太阳爽朗地照在关先生和孩子们的身上 有微风从松林中逶迤而 过 关先生顿了顿 看看个个面貌肃穆的孩子 他们的天灵盖闪闪发光 关先生舒坦 想 乱世用不着中庸的斯文 乱世只要英雄的气血 关先生疲惫地闭上嘴 感到丹田之气慢慢地 汩汩地从头上 指尖 汗毛孔溢出 七十 三岁的关先生没有慌张 觉得值 清明的深夜 私塾灯火通明 孩子的家长都聚集在这里 关先生是孩子们搀扶着进来的 气喘吁吁的关先生坐在太师椅上感到了异样 他扭过头去 看到墙上挂着两面旗 一面 日本膏药旗 一面满洲国五色旗 有人告诉他明天私塾就改名叫国民义塾了 孩子们必 须学日语 关先生挣扎着站起 把旗一个一个扯下来 扔在地上 狗屎 他蹒跚着一步一步往自己的屋里走 突然一仰头 发出一种划破夜空的悲鸣 祖宗啊 祖宗 所有的人惊在那儿 一动不能动 太阳照常升起 孩子们来上学 没有听到关先生的吟诵 关先生还躺在被窝里 鞋拔子 把手放在关先生的鼻子下面 气息皆无 再一摸 冰凉 这是满洲国康德五年 清明的第二天 公历 1938 年 4 月 6 日的早上 8 高军 牛奶 刚过春节不久 尽管气温已有所回升 但天气还是很寒冷的 日本鬼子来扫荡 用了两天的时间 在这个叫九子峰的小山头上 把日本鬼子和伪军打 死打伤 190 多人 还缴获 25 匹战马 胜利了 咳 咳 徐向前正从战场上走下来 他来山东时就患有肺病 整个冬天一直不很舒 服 现在尽管咳嗽着 但因为刚刚打了胜仗 他显得很兴奋 红光满面 大踏步地走着 小风呼呼地吹着 路边的小田沟里仍结着冰 在阳光的照射下 不时地反射出耀眼的光 芒 徐向前突然停下了脚步 其他人也都疑惑地站住了 咳 咳 听 他指指左边一座底矮的小院 人们看过去 院墙是用石头干插起来的 一点嵌缝的材料也没有 院中靠后坐落着两间小草房 一头牛似地趴在那里 徐向前神 色急切地问道 什么声音 屋里传出的是婴儿的哭泣声 声音有些嘶哑 随从的人们随意地答道 小孩子的哭声嘛 是孩子的哭声 问题是 好像不太正常啊 警卫员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徐向前 挥挥手 仍站在原地 并不走 过了半天 警卫员才走回来 报告首长 是一个老乡 他的婆姨生娃娃后 奶水不够 经常饿得哭 徐向前的右手握成拳头 用虎口处往自己的额头上一下下地敲着 过了一会儿 猛得把 手摔下去 咳咳 造孽哟 快赶走日本鬼子 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徐向前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队列中的气氛有些沉闷 回到驻地 徐向前安排了一下工作 就翻弄着找寻起来 看他低着头 这里翻翻 那里找找 警卫员忍不住凑过去 首长 您找什么啊 奶 牛奶 徐向前头也不抬 继续寻找着 警卫员马上过去给拿出来 递到他的手上 这是上级为了让他早日养好病 特意给配备 的 平时 都是警卫员给珍藏着呢 徐向前接过来 又问警卫员 不是还有点白糖吗 有啊 警卫员又拿出了一个用草纸包着的小疙瘩 递过来 徐向前没有接 而是把自己手里的牛奶放到了警卫员手里 都拿上 你回去一趟 把 它送给刚才的那家老乡 警卫员一下子怔住了 眼睛瞪得大大的 首长 一共就这么多了 您的身体 咳咳 别说这个 现在你立即送去 同时要告诉老乡 困难会过去的 一定要想法抚 养好孩子 噢 对了 不要说是我让你送的 不 警卫员有些别扭 他知道首长的身体很虚弱 供应又不太正常 送走了还不知 道到啥时才能再搞到一点 徐向前不高兴了 那好 你不去我去 说着 把警卫员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向外走去 我去我去 警卫员跑上来想接过去 徐向前没放手 我我 警卫员在一边自责着 徐向前笑了笑 我这毛病 多走走 多晒晒太阳 就好了 已经出来了 就一块走走 吧 首长 我 警卫员还在忐忑着 徐向前把东西递给他 眼睛向远处看去 行了 不再说这事儿啦 老乡不容易啊 苦 噢 你看这沂蒙山区 和我老家山西的山区差不多 咱们是共产党的部队 不管什么时 候 都要关心老百姓的生活啊 已经看到老乡的房子了 徐向前停下来 你去吧 我在这里晒一下太阳 这是一道高高地堰 因为挡风 又朝着阳光 地上已经萌生出几株紫褐与碧绿掺杂在一 起的植物 他蹲下来 伸出手 轻轻地拨弄了两下子 眯着眼睛 犟起鼻子 低下头使 劲嗅着 报告首长 我给老乡送去了 警卫员回来时 看到他正在眺望着远处的山头 一个半月以后 徐向前要走了 回延安 临走的前一天 他把口袋逐个翻了一遍 一共 翻出了 元钱 连同牛奶和白糖 一并交给警卫员 咳 咳 你再给那个老乡送去吧 就是这一点了 咱们住的这青驼寺 离那儿有 10 多里路 辛苦你一下吧 警卫员的眼窝湿润了 怪不得首长这些日子一般不吃菜呢 原来是为了节省那每天 分 钱的菜金呢 至于牛奶 从那天以后 只要到手 他总是让警卫员给那家老乡送去 第二天上路后 警卫员发现 首长的脚步迈得很轻快 9 郭凯冰 招牌菜 清水镇是个临着省级公路的小镇 正是司机们歇脚打尖的好去处 司机们都是长期在外 跑的人 清水镇的酒馆 也就有了一些清水镇人讳莫如深的内容 那是使大部分酒馆生 意兴隆的 招牌菜 这年月 哪个酒馆没有招牌菜是不行的 人家那吃饭的 冲的就是这招牌菜 进门来 老板 你这里有啥拿手的 说说看 这老板要是说 我们的菜都好吃 人家立马走 人 转身还要加一句 有病 这年月 没有招牌菜 还能开酒馆 清水镇本地人喜欢去清水川菜馆 因为老板娘水兰不经营大部分本地酒馆的招牌菜 水兰是四川人 主做川菜 招牌菜就是 麻辣鱼 那火锅做的真叫地道 一拨拨的食客 吃了还来 来了还来 辣的嘴巴红红的 舌头麻麻的 一边用手扇着嘴巴一边还忘不了 夸 真够味 这辣地道 这麻地道 可清水镇人除了老板娘水兰 真的没有谁去过四川 不过清水镇的人 从来不在意这个 他们感觉麻辣鱼本来就是这个味 要不是这味 那才怪呢 甚至有一次 喝醉酒的麻二 大着舌头说 我去济南吃的重庆麻辣鱼 那叫什么味呀 我呸 那辣叫什么辣 那麻 叫什么麻 不够地道嘛 我就说 我们水兰做的麻辣鱼最地道 就是重庆人来 也是吃 这劲道 一屋子人抬头看看正忙碌的老板娘水兰 齐齐点头 嘴里还不住的应和 这个时候的水兰温言打岔 麻二哥 别喝了 麻嫂要骂了呀 走过来 随意拿过麻二 桌上的茶壶 高高举起 缓缓倒下 就有轻缓的水流声在人们的视线里响起 闹得人心 里颤一颤 抖一抖 可也只是颤一颤 抖一抖 然后各喝各的酒 各吃各的菜 吃完了 喝完了 各自回家 搂着自家的娘们安稳睡去 有时候 有外地来的人 开展业务或者感谢客户 就要请清水镇人吃酒 当然要问被请 的那位去哪里吃最合适 往往就得到回答 清水川菜馆 来人定下时间 早早打听着来到馆里恭候 一进门 觉得走错了 要么就是听错了 就 站门口掏出手机 喂 哥 您说的是清水川菜馆 我来门口了 咋看着不对劲呢 那头就笑 你请我客 还要你得劲 我得劲就行嘛 也不怪客人 看着馆子 确不像高级去处 一溜三排原木方桌 木凳子 简单得很 如 果再留意呢 就是窗台柜台上散摆着几盆花 冬天是水仙 另外三季是大叶的滴水观音 一律青青绿绿 漾着生机 进门来 早有水兰从柜台后面站起来 含着笑脸走近 脚步不快 让人觉不出过分的殷 勤 可也不慢 让人感觉出冷淡 客人被带到一张闲着的桌子边 刚落座 一条雪白湿 热的手巾递过来 一壶热热的茶水端上来 第一杯却并不给客人喝 在干净的杯中摇一 摇 倒进桌腿边的痰盂里 客人的心就舒坦起来 这时水兰才轻轻问 这位眼生呢 您请谁来着 如果是镇子上的 也许我可以帮着您参 谋一下客人的口味呢 客人说出请谁谁 水兰随口就推荐几个菜 这时的客人 男子汉 的豪情似乎在水兰的轻言细语里得到了酝酿 随手接过水兰手中的菜谱 点起另外的菜 或者酒 一个个菜名从男人的嘴里蹦出来 水兰写几个数字或者打几个对勾 也就记好 了 好多时候 如果水兰知道几个人 会提醒多了浪费 豪爽的客人听了这话 就赶紧 住了口 朝水兰笑笑说饿着呢 掩饰着张狂后的那点羞惭 被请的人来了 果能吃个宾主尽欢 喝的如果有些酒意 外来的客人也要附和着说 真够味 这辣地道 这麻地道 不过远来的人往往也会好奇地问 老板娘在前头张罗 老板却连个面也不露 放心这 么个俊俏的娘们抛头露面 这时候清水镇的人就笑 哥 动心了 这水兰呢 让你麻 可也让你辣呢 那一次 一 位大哥起了孬心思 让水兰一把辣椒末扔过去 哈哈 大概这辈子也不敢想别家娘们 了 客人此时便抬头细细看水兰 水兰正穿了雪白的罩衣忙着呢 手脚麻利 却一点不见忙 乱 那嘴角含着微微的笑意 任外地人怎么想 也想不出水兰辣起来如何模样 可就这 细细看 也才觉出这老板娘穿着虽朴素 却耐看的紧 心里便也会暗暗颤一颤 抖一抖 同样的 颤了抖了 心也就静了 那水兰耐看的眉眼里透着一份端庄 可是观音模样 客人转头看看窗台 那水仙或者滴水观音正挺着水清的叶子 吐着幽幽的清香呢 水兰开清水川菜馆整整十年 四十二岁上 车祸瘫了十五年的男人死了 水兰盘出店面 嫁到了邻镇 盘店的是麻二 麻二开了半年 关门大吉 麻二说 清水川菜馆这招牌菜呀 可不是麻 辣鱼 明明是水兰嘛 听着这话的清水镇人想一想 可也真是 10 更夫 天浴 天浴 是一个洗浴城的名字 取露天而浴之意 来 天浴 的客人很多 几乎夜夜爆 堂 却不是因为这个诗意的名字 天浴 其实和大多数的洗浴城一样 封闭 燥热 光怪陆离 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现 代都市的气息 蓝天白云倒也有 在墙上的壁画里 还有亚当夏娃呢 一片树叶遮掩着 萌动的羞涩 天浴 的姑娘很漂亮 最重要的是 放得开 像一只只白天鹅 在夜空中张圆了翅膀 有一只却是例外 客人躺进了水里 她兀自立在一边发怔 客人说 过来呀 她惊慌失措 涨红了脸 客 人哈哈大笑 伸手抓过来 弄得水花四溅 她就跑 浑身湿漉漉的 像一只落水的羔 羊 她叫叶子 来自一个贫穷的山村 一个月前跟着村里的红来到这里 山村很穷 红和叶子都辍了学 前几年村里兴起一股外出打工的热潮 红便随着人流卷 入了城市 几年后 外出的大多狼狈而归 有的甚至衣衫褴褛地逃了回来 只有红 钱挣得水泡一样 汩汩地往外冒 红成了村里外出打工者的一面旗帜 成了旗 帜的红每次回村 脚后跟上便粘满了人 红找到叶子 说 跟我出去吧 城里的钱好挣 你看他们都想跟着我去呢 这样的话 红不止一次对她讲 但每次叶子都拒绝了 她说 我不能去 去了我的鹅怎 么办 我的羊怎么办 还有水塘 山坡 树子 它们怎么办 叶子对一些事物有着一种特别的痴劲儿 那年 爹让她放鹅 到了水塘边 她把鹅抱在怀里 一只只地给它们洗澡 羽毛真白啊 像天上的云朵 她洗着洗着就入了神 鹅挣脱她的怀抱扑嗵嗵跳进水里 她竟鬼使神差 地也跳了下去 晚上叶子喜欢提一桶水去院子里 乡村的夜特别宁静 蛐蛐儿伏在草丛里轻唱 叶子哗 啦啦地冲澡 水花溅起来 亮晶晶的 像天上的星星 渐渐大了 这习气也不改 娘说 傻丫头啊 也不怕羞 但她无动于衷 好在是山村 人烟稀少 一到夜里家家关门闭户 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叶子常常独自坐在山坡上 羊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吃草 白云悠悠 山峦叠嶂 一阵清风 拂过 扬起她额前的秀发 十八岁的叶子亭亭玉立 像深谷里的一株幽兰 静静地绽放 红找到她 说 叶子 跟我一起出去吧 去城里挣大钱 叶子不理 说一些树儿 草儿的傻话 只是 当红告诉她去 天浴 就是洗澡 还可以挣到许多钱的时候 叶子笑了 她想起 给鹅洗澡的情景 还有夜晚的院子里 蛐蛐儿叫得多欢啊 但 天浴 的夜晚没有蛐蛐儿 客人也不是鹅 叶子常常惊慌失措地跑 她不明白 明 明是给鹅洗澡 怎么自己倒变成鹅了 一天晚上 从 天浴 回来 爬上顶楼的租住房 红说 累死我了 然后一头扎到床上 凌晨 红惊醒过来 她睁开眼 门大开着 却不见了叶子 红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她跑 出来站到走廊上叫 叶子 叶子 没人应答 突然 红听见楼顶上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红冲上楼顶 月色下 她看见叶子正就着一桶水在那里洗澡呢 叶子挥舞着手臂 像一 只戏水的天鹅 闪亮的水珠顺着她叶子白的肌肤滑下来 敲在地上 碰出一串悦耳的音 符 红惊愕地张大了嘴 说 叶子 你 干什么 叶子只抬了抬头 没吱声 红说 要洗也回屋里洗去 叶子说 不 红急了 说 你在 天浴 还没洗够吗 叶子说 你就不觉得脏 叶子决定回去了 红送她到车站 快上车的时候 叶子一把抱住了红 说 跟我回去吧 城里的水太脏了 不适合我们 红一愣 良久 她掰开了叶子的手 说 回不去了 车子启动了 红久久地站在原地 突然泪流满面 叶子回来 路过村口的时候 她看见那里正在铺公路 推土机翻出滚滚的烟尘 往日宁 静的山村一片喧嚣 进门 爹吃了一惊 说 叶儿 你怎么回来了 叶子说 城里没地方洗澡 爹好一阵发愣 叶子问爹 村里要修公路了吗 爹说 山坳里发现了温泉 城里人要来搞开发呢 说什么回归大自然 这天晚上 叶子提了一桶水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亮如白昼 叶子困惑地抬起头 却没有 看见月亮 村口白亮亮的灯光射出来 铺满了整个村庄 那里正在抢进度呢 夜风吹来 叶子感到浑身发冷 她提着桶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可以 洗澡的地方 11 盐夫 区第 118 座 我一定要找到远山 我与他 我有话要说 有些话就是一定得当面说 玫瑰在我手掌里变成了带血的花粉 随风一扬 像初冬的第一场瑞雪 走完最后一级台 阶 大力已经看出我满脸的愤怒与眼中的凶光 他收起双管猎枪 迎我走来 横在我要 经过的街面上 我说你滚蛋 大力不动 我又说你滚蛋 大力依旧不动 于是我就夺过 猎枪 在我对着他后脑壳一分钟之后 我低下了枪口 因为我想起了一些关于大力的故 事 这些故事使我突然发现 大力兄弟的性格 对我变得十分重要了 大力喜欢她的女 友 他的女友也很喜欢大力 但准岳父除外 大力踢开女友的家门 就是用这管猎枪对 着整个客厅和客厅里的准岳父 准岳父从沙发上愤怒地站起 大力的枪就响了 彩电的 碎玻璃飞满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坐下 谁也别动 准岳父一惊 无奈地跌坐在沙发上 我喜欢大力的魄力 我把猎枪重新交还给大力 然后在他的后背上 重重地打了一勾拳 大力跌跌撞撞和我 一起钻进了我的宝马车 车子开得很快 远山居住在另外一座城市 我不认识远山 远山也根本不知道我 我对远山的所有了解 都来自于一位叫芮清宁姑 娘的描述 清宁是个漂亮的女孩 我不允许任何人谈论她的外表 她的气质 她的修养 我得娶她为妻 为我生育一群漂亮的孩子 这是我们偶遇后 我对自己下达的目标 我 是说话算话的人 我也是敢想敢为的人 这与我的父亲无关 我就是我 我开我的宝马 他做他的市长 我感叹我演技的精湛 表情与举止 绝对不存在与重危病人的区别 就医的人很多 队 伍很长 前面的大嫂甚至转过身来 退后一步 同情地对我说 兄弟 你先来吧 这样 我就在芮清宁正对面坐下 距离很近 我可以看见清宁耳边的黑痣 可以听到她轻轻的 呼吸声 还可以闻到空调气流里她的发香 我也很嫉妒听诊器在她的胸前大胆的摆动 芮清宁把一支体温表压在我的舌底 但在她转身的一瞬间 我把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投 进了她的抽屉 没有回音 我喜欢含蓄 害羞的女孩 我让她的院长来做我的媒婆 院长去了 我就坐 在院长的旋椅上 QQ 等候院长给我激动的讯息 很久 院长回来了 但他却没了去时的 那种信心 把目光藏在玻璃镜片的后面 诅丧而胆怯地看着我 然后只是从狼皮一样的 白大褂口袋里 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上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 我出了门 照着上面的数字打了一个电话 听到的只是自动应答声 对不起 你拨打的 号码是空号 我说过我是说话算话的人 我没有沮丧 我也不会沮丧 当太阳从朝霞里喷薄而出的时 刻 许多人都在驻足凝望着对面的门诊大楼 一条巨大的条幅从楼台上飘扬而下 上面 写着这样六个金字 芮清宁 我爱你 前面 后面 左边 右边 所有的大楼里都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呐喊声 在掌声中 芮清宁向我走来 她说 我们必须得谈谈 我说 好吧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真的爱你 清宁 我们在灯光暗淡的咖啡馆里 一个暗淡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突然 芮清宁就伏在沙发的 后背上 双肩抖动着 发出了呜呜的哭声 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最怕女人的泪水 好久 她才抬起了泪眼 对我笑笑说 对不起 失态了 然后 就开始给我讲起了另外一个男 人的故事 我不愿意听另外一个男人与她的故事 但是 我不得不听 她说 他叫远山 她说 我很爱他 真的 站起身来 我不想再安静地听下去 玫瑰花一朵一朵在手心变成碎屑 我问 他在哪 在另外一个城市 究竟在哪里 我很痛苦地又问 后街 B 区第 118 座 她说 出了门 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时 我把手中的玫瑰花 随风一扬 飘飘荡荡 很像初冬的 第一场瑞雪 我得找远山谈谈 一定得当面谈谈 我要搞清那个叫远山的男人 为何如此被一个漂亮的女人所痴情 当然也可以跟我谈谈条件 比如经济方面 比如职业方面 只要他选择放弃 后街在郊外 守门的老头手指间夹着我的烟卷 很主动 很快步地在前面带路 左拐 右拐 然后又 是右拐 接着出现在我们面前是一条漂亮的柏油路 两侧的松树也很好 老人说 这就叫后街 我们沿着后街继续向前走 最后在一块石碑前站住 老人又说 就这 B 区第 118 座 我向石碑看去 石碑这样写着 郑远山烈士之墓 大力的猎枪低了下去 国歌响了 孩子们的红领巾与队旗一起在风中飘扬 不知咋的 我跟着孩子们一起 把 手悬吊在空中 12 白小良 大声喊着你的名字 走到高坡上 华老师见东边的云彩愈加红了 就停下脚 用沙哑的嗓子喊身后的学生 要大家加油 这支穿行于高山峡谷间的队伍 是从地震中心的小学校突围的 天空正用一片绚烂的颜色昭示着生活的美丽 经历了梦魇般下午和夜晚的的学子们 此 刻全都疲惫不堪 衣衫不整 他们伫望于五月的晴空下 眼睛湿润了 多少年后他们依 然记得这样一个时刻 余震又开始了 不知藏在什么地方魔儿 又鼓捣出魔法来了 阳光没有照到的深谷里腾 出了团团烟雾 才一会 在早晨第一缕阳光里面 高坡地方也有沙石流下去了 学生们 互相照顾着 站在那 不敢坐下 一坐下马上全都会瘫在地上起不来的样子 余震稍息 华老师领了孩子沿着山脊行军了 走了一天一夜 顶少还得有一天的路程 而他们的全部给养只是两袋夹心饼干和三瓶矿泉水 面对的却是无数的魔 山体裂缝 泥石流 暴风雨 高山反应 浓雾 阴冷 饥饿和恐惧 甚至还有一些奇异的事情 华老师说奇异的事情不止一次 先是在翻越第三座大山时发生的 本来熟悉的山和路和 以往不一样了 山形变了 原本记准了往上走的路 现在变成往下走了 要是按原来 的方向走 准会掉到悬崖下边去 华老师走走停停 鼓励快挺不住了的学生 不断地叫他们的名字 要大家挺住 加油 老师说前边不远的地方 正有好多好多糖 冰激凌 面包 可乐 还有 警察叔叔就 要来了 正午阳光下面 这支队伍缓慢穿行于原始森林中 在古树 巨石之间不断消失 出现 到了一块披满苔藓的巨石旁边 华老师猛然觉到了一阵怪异的风袭了过来 阴冷的要命 直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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