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村庄与校园之间招1

1 我在村庄与校园之间招魂 一 我在村庄与校园之间招魂 一 唐成光唐成光 我所教书的学校 在中江的一个小乡镇上 元兴中学 与其他的乡村学校一样 一个校长 两个副校长 一个主任 几个组长 三十 来个老师 几百个学生 早自习晚自习上课下课 学生们老师们重复同样的事情却 又忙忙碌碌着 学校后面是山 翻飞的蝴蝶 忙碌的蜜蜂 呼吸陶然 路边的青草 崖缝的小 树 扑棱棱翅儿拱着飞翔的欲望 学校前面是河 水波粼粼 流光旖旎 白云潜影 野鸟击水 溪水不分白天黑夜地流着 朝着山外的方向 我的人生影印在这青山绿水间 那年 1980 在孙山落下的泪水里 缓慢地行走在中江师范班的过道 把那些公 式定理反复翻炒 这才慢慢地咀嚼着二娃子天生的甜笑 以光耀着我的青春 那些 在文字的笔画里往来的情爱 像一张纸包的火 陪我走过最后的校园生活 她的牙 痛 纯属第三者插足 把我青涩涩的苦恋 活生生地丢在师范学校的大门口外 公 共汽车的窗口上 这 1982 我人生中不磨灭的苦难记忆 我躲在炎热里 看那牙痛远去的背影 散发着清凉 我耷拉着青春的脑袋 拎 着沉默 独自在元兴乡富家村小学行走 那四年级数学的阳光 照耀着我的日常生活 几个数字晃来晃去 像学校门口 的黄桷树的枝丫间 那些枝叶上散落着的星辰 那山外吹着口哨回来的 正在唤醒 这踮起脚尖行走的富家村 还有这乡村的安静 安静的村小里 滩声山翠至今在 那唐诗是我的滩声流动着的韵律 那宋词是 我的山翠起伏着的气韵 他们提醒着我 时光还在移动 只是我醒着时消散得慢一 些 富家村小学有 8 个教师 那 4 个公办教师在学校住 4 个老师一起吃饭 两个女 老师负责煮饭 周汉武老师主管安排 我只负责买菜 偶尔也到乡亲们的菜地里弄 些青辣椒黄瓜之类的 当然我们和乡亲们相处得融洽 有一次我和 7 村小学的倪宗 文到三十里外的良安镇水库上买回来三十多斤鱼 请关照过我们的乡亲来学校吃 鱼煮了三次 两桌人一直喝酒到半夜 还把那两个女老师锁到寝室里 我们就在学 校的大门外 疯了般地洗澡 月光静悄悄地在头顶上挥洒 每次上街买菜 我都脚穿拖鞋 当然这也经常被领导在大小会议上批评 因为 要路过里沟村小学 就经常在黄平那里午餐 或者干脆就第二天在回去 常常是两 个同学一夜交谈到天明 等到翻山到学校时 还可以背诵两首唐诗 学生们都还没 有到齐 学校的彭代福老师到学校时 经常碰撞到我的读书声 老师们也因此误认 为我是个热爱文学的年轻人 一堂七上八下的公开课 那期末二元五角的奖金 抹去了我以后的村小履历 把 小学涂成初中 从安静的山沟沟到安静的小乡镇上 我从数字堆爬到文字堆 我多 像是那些课本里的小虫子 在黄金屋里凝望着颜如玉 像隔着一条银河般凄楚 从此我就成为了这元兴中学里 头顶上打着许多面白旗旗的语文男教师 我在那泥土墙黑青瓦的校园角落 独自印证村庄久远的传说 细细咀嚼月光下 咿呀飘浮的幻影 天像是被人捅了窟窿 一个劲地流着泪水 一连二十多天 我把书声与雨声搅 拌 一连二十多天 我在泥土里舞动着雨水 可是我没有一间寝室 甚至连一根凳子都没有 我只有和学校里的一个教化学 2 的同学彭胜等三个人一起住 偶尔等到同学们散去 我在空教室对着他们留在课桌的书声发呆 呆想里我就 有张桌子 可以书写我的爱情 呆想里我就有张板凳 可以安放我的梦想 我实在是不能够承受这种无产阶级的日子 于是就用红笔写了一张称呼齐全的 请假条 从教研组长到教导主任到代理负责人到副校长到校长 然后到西泉村小学 教书的同学黄平那里去了 可等待我的是我人生的又一次泥潭 我误打误撞而成了 那班人的靶子 抑或是那班人擒住的一只鸡 我只有一个转正延期的决定 我还没有准备好啊 枪就正对着我还没有出头的出头鸟 我是那只穿拖鞋的鸟 吗 我无言 我的心又一次在刀尖上 我的背后钉上了一排凉钉 一段小路不短 我读完了两篇课文 一截光阴不长 我寂静无声转一圈就是一 年 我在拥有了一个延期转正的决定的同时 我在领导们的关心下 还有了一间刚 刚能够安下一张单人床的潮湿的寝室 风穿堂而过的角落边的破寝室里 一椅一床 书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床上 屋顶蜘蛛在毫不气馁地结着网 长脚蚊嗡嗡觅着隐藏的 血液 而我就是那床上的影子 风吹着我躺着做梦的身体 没有什么伤痛能够长久留存 我能否走在此刻的时光之外 抱紧那些长长短短 平平仄仄的读书声 我被安静包围 我只是越来越安静 我能不安静吗 那对面就坐着我的魂灵 睁睁的眼 汪汪的光 我时刻都在自言自语 只是更多时隐藏了声音 这就是我经常在我的诗歌中 出现的 沉默是我行走校园的表情 举头 神灵庇佑着我的课堂 低头 灵感光顾着我的课本 那些个深不可测的 笔画在梦幻般延伸 早晨 我读书的声音拧干了后山草叶上的露水 夜晚 我写字的声音吵醒了屋 后庄稼上的月光 天天 鸟儿按时叫醒黎明 夜夜 月亮如约照在头顶 梦想 一个接着一个 从土缝 从石隙 草芽般朝着一个方向慢慢地向上 拱 行走的时光 驻留的脚印 依然还是那么的清晰 学校有一个老教师还为自己的儿子帮写恋爱信 他还硬是把那个教书的儿媳妇 弄到了家 一个教书的年轻人 自己还没有对象 却夜夜为另个小伙子编织着月光般的情 书 当然不排除偶尔也照抄萧伯纳的语录或者勃朗宁夫人的诗句 一朵鲜花插在牛 粪上 谁都知道他一定会生长得更加鲜艳的 乡下的雾气 消融着曾经的梦幻柔情 煤油灯昏暗的灯光里 一遍遍诵读课文 手握课本穿过忧伤岁月 孤独像落日般牵着梦滚动着 绿草地的蒲公英复活着季节 的芳香 清风送来的草香 守望着回味以往的那点甜甜的旧事 在乡下穿行书本的日子里 我慢慢地成为乡下人 因书本而结识了乡民 因教 书而熟识了农人 对面山坡锄头挖着乡村的宁静 吼山的号子延伸着原始的繁衍 汗水串满岁月 的苔痕 劳作的间歇里 看看天色 聆听着从校园传送的朗朗书声 这个唐老师 教起书来的声音还真好听 于是遥想着有一天娃儿们 走出村口 从山外带回来灯 火样流动的鲜光 红白喜事 人家堂屋的桌上方 推三拉四的 最后终要把我这个乡下教书的村 人摆平 乡村人人对碰的烈性酒里 来 唐老师 我敬你 我先干了 他们像礼 3 遇在坟茔的亲人一般 恭恭敬敬 这是以满足地下乡亲的邻人的虚荣心 我在乡下教书 我是乡下最可爱的人 我居住的寝室是原来的戏楼下厕所改装的 虽然年长的都说我那个寝室 原来 是戏楼下的厕所 解放时枪毙的土匪恶霸都埋在下面 这当然也不足以把我吓跑 但是那些木板上的虫子却经常光顾我的身体 寝室外的校园操场上 一棵黄桷树常 年撑起一把绿伞 一时兴起 在门上张贴对联 任门前花开花落 看天上云卷云舒 结果第二天校长找我谈了三节课的话 最后校长只好说我是马列主义的学员 当 然我一直记住了的是 你娃儿的确是一棵苗子 可是就在第二周校长又在他门上 张贴着 沉舟侧畔千帆过 病树前头万木春 于是我又去和校长理论了半天 又有 了周前会上的点名说我 一个年轻轻的毛桃子 居然与校长理论对联还分正对反 对流水对 看不出来嘛 有些人是窗子上的喇叭 鸣声在外啊 我放在校园的嘴 被乡下的风推着 被清凌凌的水灌着 也在不断地磨 直磨 出人家窗口上影子的光亮 音乐的钟声里 我在教室与寝室之间 丈量着人生的距离 悬在头顶的灯光中 我认真仔细的导演着村庄的希望 以及一辈传一辈的向往 放学的黄昏里 我在对面的螺丝坡散步 机耕道两边开满了各色小花 迎着风 翘着头 向我展开温暖的香味 缓慢的步子缓缓抚摸着疲惫 狗追逐着 从身边跑来又跑去 我知道 而今这些个村庄里狗比住着的人多 守家的狗 吠声迎接着每个远来的客人 我收起明天的课文 摞好那一叠作文本 正沉浸在那个女生经霜的红橘等待父 母归来的忧伤里 静静守望 熄灯 安放身体 电话铃又响了 唐老师 你班上有三个住校的男生又不见了 夜正滴答答地抖落着露水 从月光咬着的树下 在水声潺潺的溪流边 在山脚 无人居住的小屋里 找啊找 唤呀唤 我最后的气愤里 从教学楼顶上抓回了那 三个迷糊的身影 时光慢腾腾地将我安放 月亮正翻过午夜的时光 这乡村校园的校门口就是个是非之地 一群老人年轻人围着坐着 龙门阵牵着 时间慢走 冬天越来越深了 夜晚的校园里通常是寂静的 有时深夜里不知道谁的 梦话走漏了风声 天漆黑 雨纷纷 一根火柴下 有人跌到在臭水沟啊 第二天 就有了花边新闻 人们的嘴吐着谁谁出墙啦 有着神秘和暧昧 校门口的爱情经常 是复数 反复翻炒着爱情那不老话题 往往一个诱人的口水故事 会让两个以上的 家庭有半年的阴雨天气 而我头低弯着 眼睛挂在走向村外的路上 我不敢亲自拜访这些讨论校园里透 支爱情的先生们 我只好在文字里享受着走人户串门门的爱情故事 抑或把那些神 神秘秘的情爱回望成校门外的咳嗽方言 年轻的教师来了 又走了 他们大多数都成为了那些高中学校的名牌教师 可 我年复一年在乡下守望着那间教室 一直努力找寻着下自成蹊的路径 因为教了语文 我和熊德清一起创办了学校第一个文学社 启予 并油印了 启予 社报 先后在中江 菊花石 德阳 小作家 推出了社员作品专辑 4 期 与区教办 区文化中心 县文化馆联合举办了 校园金秋 大型征文活动 受到了 各级领导好评 作家何开四 戴安常 孔祥有 詹仕华 蓝幽等还亲自为文学社题 词 并指导文学社的工作 启予 文学社曾一度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 而书本正慢慢地磨损着我的生命 教室里布满了我教书的汗水 而那些汗水们还算争气 他们个个抢着挤着 将 4 张张成绩单的阿拉伯数字顶格写 怕只怕稍微慢下来 天就凉了 校园里镶嵌了我思想的脚步 而那些脚印在暮色下渐渐加深 我抱紧那沉默里 残存的一点温热 储备着明天那教室前面的阳光 怕只怕稍微慢下来 天就寒了 春天来了 我没有办法阻止 风下来朝着那个方向吹 怕稍不留神 春风啊 又把我哀伤的心和皱臭的皮一同带走 天空藏起了那游来游去的水分 村口露出了来回翘望的乡亲的笑脸 原来那就 是唐成光 我在那些称赞声里行走 我像读着优美的诗歌 见到了大美却又不能言 我不 是逆着春天的雨水 偏要恢复我青春的形状 我已是习惯在寒夜走路的人 我说过 我的路不那么的平顺 我爱上教书这门手艺 并试图满足自己的灵魂的 空隙 也要靠着他来喂养我的性命 春风在路上 春光在路上 他们结伴而来 而这些时我刚从跌倒处爬起来 我 无忌 我无虑 我无痛 我无怨 我不可转过身去更改旧时江山 我只好把那些无 法珍藏的 在一笔一画里嫁接到纸上 然后缓慢地还给记忆 那些记忆确实是世间最好的东西 行走路上 我从来就没有遗忘把它们携带 我有支笔 白天说着白话 笑迎着宾客 我就这支笔 夜晚流着泪水 在伤痛里安 息 我在乡下教书 我就是这些孩子们心灵的匠人 我不敢怠慢 我还需要阳光滋 润 我还得将月光移到窗前 我就用我这些文字的笔画 扎成扫把 将我的心里的天空打扫干净 用以过滤 对面那群孩子们的天 我在课本里行走 我在课桌间行走 那里的天空是世上最美的天空 轻轻的蓝 飘飘的白 对面的螺丝坡柏树林长年青黑 阳光在那里静静地流淌 山沟沟油菜花黄 稻 花飘香 后山的庄稼收了又种下 坡上的青草黄了又青绿 我与这校园天天照面 他熟悉了我 我熟悉了他 我与这课本随时较量 他不 曾征服我 我还没有胜过他 前面有晨曦 我要继续赶路 我在别人的批评里成熟 学生在不断地换着面孔 孩子在一天天长大 我是好学生的美食 我也是差学生的敬畏 我胸中的丘壑 次第打开 花朵鲜 艳 蝴蝶飞飞 我书本的册页 渐次发光 股股墨香在循循善诱里 窗前深夜明月 时 扑鼻而来 早先我把教书当事业 我在啧啧赞叹里泡着 那是我时光的黑暗里挤出来的光 亮 我想偷偷地独自享用 过去我把教书当副业 推杯换盏的结尾 那是我热爱文 字的尴尬 现在我把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