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最早进驻黑龙江流域的考古学观察

人类最早进驻黑龙江流域的考古学观察作者信息：李有骞：男，黑龙江富锦市人，1980年生，2009年毕业于吉林大学，博士，研究方向为东北亚考古和旧石器考古，现为黑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馆员。联系电话址：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南岗区宣德街44号，黑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邮编：150008E-mail： 摘要： 根据现有的考古学证据，黑龙江流域最早的人类活动能够追溯到末次间冰期（约距今12.5-7.3万年）。与现今人类在解剖学上相同的晚期智人在黑龙江流域出现的时间要晚到3.5万年前后。两次人类的进驻都选择了气候较为温暖的时期。从文化特征估计，他们可能都来自华北地区。 关键词：黑龙江 人类 考古学 黑龙江流域位于东亚的中北部，虽然总面积达180多万平方千米，但该地区从未被看作是人类的起源地。既然人类的起源远离这一地区，那么人类又是从何时开始进驻黑龙江流域的呢？这一问题在我国学界还一直未被正式讨论过。前苏联和俄罗斯的学者对此曾有过研究，.杰列维扬科根据20世纪60年代的发现推测人类在黑龙江流域最早出现的时间为旧石器时代的早期 .: , - , 1983.，后来大多数历史学者都沿用此说。但是随着黑龙江流域和周边地区旧石器考古发现的增多，该问题具备了更多的讨论条件。本文既是对这方面的一些认识。一、人类进驻黑龙江流域的气候背景人类是地球生态系统中的成员，自然离不开赖以生存的气候环境。处于中纬度的黑龙江流域更容易受到气候波动的影响，上新世末期黑龙江流域开始被大陆性气候控制，气候变得更为温凉，以松和云杉为主的温带针阔叶混交林不仅在松嫩平原广泛分布 夏玉梅、汪佩芳：松嫩平原晚第三纪-更新世时期孢粉组合及古植被与古气候的研究，地理学报,1987年第2期。 ，甚至向北可延伸到雅库特南部和勘察加半岛 . .: , , , ,- , 1959:514-515.。1. 早更新世的气候环境（约距今250-78万年）黑龙江流域部分地区确定的早更新世沉积为白土山组，最初曾被认为是冰川、冰水沉积 a.吉林省区域地层表编写组：东北地区区域地层表(吉林省分册)，地质出版社，1978年第3-63页。 b. 黑龙江省区域地层表编写组.东北地区区域地层表(黑龙江省分册)，地质出版社，1979年第30-90页。，有人据此建立了“白土山冰期”，并与鄱阳冰期、多瑙冰期对比。从而将大兴安岭地区和长白山地区的更新世分别划分出了4次和5次冰期 孙建中：吉林省第四纪冰期的划分，地质学报，1982年第2期。在前苏联也曾存在类似的观点，认为远东南部存在4次冰期 . .: ，. 1959( 15): 67-75.。但是目前大多数学者对此认识持否定态度。松嫩平原 裘善文、李风华：东北“白土山冰期”沉积物成因与时代的研究，冰川冻土，1985年第3期。、哈尔滨地区 刘淑秋、杜乃秋、孔昭寰：哈尔滨地区第四纪孢粉分析及其在地质学和植物学上的意义，植物研究，1985年第4期。和黑龙江左岸的阿穆尔结雅河低地 . . : - ， ，- ,1961:303-310.的早更新世地层中的孢粉组合都没有存在冰川的证据。总之，此时合适的环境并不排斥人类的定居。2. 中更新世的气候环境（约距今78-12.5万年）在中更新世前期，气候虽有恶化和反复，但并不恶劣。松嫩平原的孢粉资料显示，此时湖泊、河流十分发育，早期孢粉组合反映了草原型和桦林草原型植被，之后气候逐渐好转，最晚气候达到最佳 夏玉梅、汪佩芳：松嫩平原晚第三纪-更新世孢粉组合及古植被与古气候的研究，地理学报,1987年第2期。在中更新世后期，气候迅速转冷，松嫩平原的湖泊萎缩和消亡，孢粉组合反映了针叶林草原景观，说明当时温和凉爽的古气候特征，有学者将该期称作东岗冰缘期 孙建中：松辽平原冰缘期的划分，地理科学,1981年第2期。在结雅河流域由于受海洋因素影响小，气候比沿海地区更加干冷，但是此时的冰川也只存在于结雅河上游和谢列姆贾河上游的山顶和山坡很小的范围内 . . : ， （ 6），- , 1954: 33-39.。显然，在中更新世的后期并不是人类驻足黑龙江流域的好时期。3. 晚更新世的气候环境（约距今12.5-1万年）晚更新世包括末次间冰期和末次冰期，二者的分界约为距今7.3万年。目前关于黑龙江流域末次间冰期地层的认识还不十分清楚，根据钻孔资料，在哈尔滨顾乡屯组下伏的是白土山组 叶启晓：顾乡屯组下界（限）及其测年，地层学杂志，1990年第4期第315-320、360页。，在长春顾乡屯组下伏的是东风组 刘金明：长春市活动断层探测机第四纪标准剖面的建立，吉林大学硕士论文，2007年。，对于为何末次间冰期的地层在黑龙江流域广泛缺失，目前学界还没有合理的解释。在松嫩平原末次冰期的地层包括顾乡屯组和群力组两个岩石地层单元 孙建中：王雨灼.东北大理冰期的地层，地层学杂志,1983年第1期。该地区末次冰期剖面的孢粉组合具有一些共同的特点，在剖面的中部有一个孢粉丰富、植被繁荣、木本植物旺盛的阶段，而上部和下部不是孢粉贫乏就是有一些草本或少量木本植物 孙建中、王淑英、王雨灼等：东北末次冰期的古环境，中国第四纪研究（第六卷第一期），科学出版社 1985年第82-89页。，说明末次冰期的气候经历了冷-暖-冷的变化，它们分别与俄罗斯远东南部的济良冰期（约距今7.3-5万年）、卡尔金间冰期（约距今5-2.5万年）和萨尔坦冰期（约距今2.5-1万年）对应。因此，末次冰期的气候整体上虽然寒冷，但其中段的气候相对适宜，与现今的气候相当，也适于古人类的生存。总之，在黑龙江流域更新世的大部分时间是适于人类居住的，其中在早更新世、中更新世的前期、晚更新世的末次间冰期和末次冰期中段的气候最适合人类居住，也是人类进驻黑龙江流域的最佳时机。二、黑龙江流域最早的人类遗存人类化石和人类遗留下来的文化遗存是确定人类活动存在的最直接的证据。在黑龙江流域曾经报道过的古人类化石地点有5处，分别是吉林安图石门山洞穴、吉林榆树周家油房、黑龙江哈尔滨阎家岗、黑龙江五常学田和吉林前郭青山头遗址 李西昆、张普林、刘学良 等：吉林青山头人与前郭人的发现及其意义，吉林地质，1984年第3期。其中前四处遗址的人类化石没有确切的出土层位，它们的古老性在考古学界已受到不同程度的质疑。至于青山头遗址的人类股骨化石虽然有具体的出土层位，但其所在地层的年代又很晚。因此目前回答黑龙江流域人类最早进驻问题能够依据的只有古代人类的文化遗存。俄罗斯境内的库玛拉I（I）、菲利莫什卡（）、乌斯季图（-）、博格罗茨科耶（）遗址和我国境内的阿城交界、前郭王府屯、桦甸仙人洞、蛟河新乡砖场遗址是讨论该问题的关键。库玛拉I遗址位于黑龙江上游的库玛拉村附近，发现于1957年，在1968-1969年进行了发掘工作，发现石器100余件。菲利莫什卡遗址位于结雅河水库淹没区，发现于1961年，发现石器60余件。乌斯季图遗址同样位于结雅河河谷，发现于1969年，由相距不远的三个地点组成，共发现石器130余件 .: . , - , 1983.。以上三处遗址的石器面貌十分接近，均以砾石为原料，经过简单的加工形成单面或双面砍砸器。根据文化层的岩相特征，这些石器所在的地层应相当于我国东北地区的顾乡屯组，这与. . 采伊特林在菲利莫什卡的孢粉分析的结果也一致 . : . , - 1979.。但是这些石器表面有明显的磨蚀，说明经过远距离的搬运，其制作和使用的年代可能更早。.杰列维扬科根据与周边类似石器的对比，推测黑龙江流域的这批石器属于中更新世的前期，与周口店第一地点的早期相当 .: . , - 1983.。但是近些年在黑龙江流域周边地区以砾石石器为主要特征的一些遗址中获得的测年数据和深入研究表明这类砾石石器在东亚、北亚和中亚出现的时间并没有以往认为的那么早。朝鲜龙谷里洞穴砾石石器所在的文化层最早经热释光测定的年龄为40-50万年，后经铀系法测定年龄只在1110001000至 461002000之间。韩国屏山里遗址的砾石石器所在的文化层测定的年代数据在1298403050 aB.P.至739102590 aB.P.之间 崔茂藏:韩国的旧石器文化，集文堂 1994年.。俄罗斯阿尔泰地区的乌拉林卡遗址砾石石器所在的文化层经详细的岩石地层学研究表明应属于晚更新世 . : . ， , 2002: 131-134.。因此，从横向比较来看将黑龙江流域这批砾石石器判定为末次间冰期也许是合适的，即约为距今12.5-7.3万年。比菲利莫什卡等以砾石砍砸器为特征的遗存在形态上更为进步的是吉林蛟河新乡砖场和黑龙江下游俄罗斯的博格罗茨科耶遗址发现的石器。新乡砖场遗址位于吉林市东北部的蛟河岸边，发现于1991年，共获得石器6件 陈全家,程新民. 吉林市地区首次发现的旧石器，东北亚旧石器文化，白山文化1996年，第247-257页。，博格罗茨科耶遗址位于黑龙江下游的博格罗茨科耶村附近，发现于1977年，共获得石器十余件 . .: . , . - , 1979: 6-20.。在这两处遗址发现的最具代表性的器物是两面加工的手斧，石器表面有很深的石锈。在新乡砖场经铀系法测得的绝对年代为距今620006000年。以手斧为特征的石器群在朝鲜半岛的汉滩江流域发现最多，其中以全谷里遗址最为著名，关于该遗址的年代见解十分多样，从约40万年前至5、4万年前，但最近更多的韩国学者认为其年代在末次间冰期的范围内 李有骞、陈全家：朝鲜半岛旧石器材料及工业类型的初步研究:兼谈对吉林省东部地区旧石器研究的几点认识，边疆考古研究(第7辑)，科学出版社 2008年，第10-33页。如果根据文化特征横向的比较，新乡砖场和博格罗茨科耶遗址的年代也可能属于末次间冰期。与上述遗址石器面貌不同的是吉林桦甸仙人洞遗址，该遗址位于桦甸市西北约23千米的寿山上，发现于1991年。包括上下两个文化层，上文化层经碳十四测定为距今34290510年，下文化层有两个铀系法测年数据，分别为距今8900018000 15800年 魏存成、张博全：东北古代民族:考古与疆域，吉林大学出版社 1998年，第171197页。和16210018000年 陈全家、赵海龙、王法岗：吉林桦甸仙人洞旧石器遗址1993年发掘报告，人类学学报2007年第3期。仙人洞遗址的文化层在岩相特征上与黑龙江流域及我国东北地区南部其它洞穴遗址的末次冰期早中段的堆积相似，为深色调的角砾层，含有大量的动物化石。根据这些遗址的测年显示，这类堆积广泛存在的时间是在约距今5万年以后，但是偶尔也有一些稍早的测年结果。如果把洞穴石灰岩坍塌形成的角砾与寒冷气候联系起来，这类堆积应该不会早出末次冰期。所以不能把桦甸仙人洞下文化层的石器看作是黑龙江流域最早的人类活动之一。至于吉林前郭尔罗斯的王府屯遗址，曾报道在下更新统中发现少量属于人工制品的石器 姜鹏：吉林省旧石器时代考古概说，东北亚历史与考古信息1993年第1、2期合刊。.，但是这些石器都有严重磨蚀，缺乏连贯的石片疤，因此它们的人工性质不能被肯定。黑龙江阿城交界洞穴曾发现大量动物化石，其中包括属于中更新世的梅氏犀化石，并且经铀系法测得的年代18000年 于汇历：黑龙江省旧石器时代考古二十年，北方文物2000年第1期。据报道在交界洞穴中与动物化石共出的还有上百件石器，但是这些石器在形态上与洞外的碎石颇为相似，其人工性质还存在很大疑问。另外交界洞穴的纵向结构也并不适于人类居住，所以在该洞穴是否存在人类活动还需要更加深入的研究。总之，上述的这些遗址向我们展示的是，在黑龙江流域最早的人类活动的时间仅仅能够追溯到末次间冰期，而不是像以往有些学者认为的更早时期。最早的石器以大型的砾石砍砸器和两面加工的手斧为特征，这类石器在非洲及相邻地区早在100余万年前就已经出现，但是在存在大面积地理空白的情况下不宜将二者联系起来。如果把目光投向与黑龙江流域更接近的我国华北地区，在末次间冰期流行的丁村文化也以大型石器为特征，与黑龙江流域此时的石器具有共同因素，而丁村文化可以追溯到更早的匼河文化。所以，将黑龙江流域末次间冰期出现的人类活动看作是华北地区古代人类在气候适宜期向北迁徙的结果比较合适。三、余论关于在末次间冰期到达黑龙江流域的早期人类的体制特征还没有化石方面的证据，但在黑龙江流域以南的华北地区和朝鲜半岛发现的此时的人类都属于早期智人。根据现有的资料，并不是所有的古人类学家都同意早期智人就是与现今人类在解剖结构上相同的晚期智人的祖先。因此在探讨人类最早进驻黑龙江流域时，不能回避晚期智人是何时到达该地区的问题。目前在黑龙江流域发现的古人类化石中，无一例外地都属于晚期智人，但如前文所述，这些人类化石的出土层位存在疑问，对于确定晚期智人在黑龙江流域活动的开始时间没有太大帮助，因此只能在文化遗存方面寻找证据。吉林桦甸仙人洞上文化层约为距今3.5万年，不仅发现端刮器、尖刃器等定型石器还有磨制的骨器，这与辽宁海城小孤山遗址十分相似。小孤山遗址曾发现装饰品，而装饰品被普遍认为是晚期智人所独有的。在东亚地区最早的晚期智人化石出自周口店田园洞，同层底部测得的年代介于30500-39430年之间 同号文、尚虹、张双权等：周口店田园洞古人类化石点地层学研究及与山顶洞的对比，人类学学报2006年第1期。，也与桦甸仙人洞上文化层的测年不矛盾。因此说桦甸仙人洞上文化层的石器无疑就是晚期智人制造的。在松嫩平原的周家油房、学田、阎家岗、顾乡屯、荒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