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锁今生

一蓑烟雨锁今生?大明使臣来访，整个高丽王宫都要癫狂了。从王上娘娘们的殿阁到各级杂役房，无不剑拔弩张，我所在的御膳厨房更是彻夜长明，小心恭谨地准备着山珍海味。高丽乃边疆小国，大明使臣的美赞或是谗言几乎可以决定高丽的生死存亡，容不得半点差池。只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如此谨慎，亦会有失误。犯了小错的仆婢甚至来不及辩解，立刻被拖出去赐予毒酒，立饮谢罪。这是燕山君的圣旨，一个暴戾君王的圣旨，怎会有宽厚仁慈？但这些如履薄冰的日子，却是我真正欢喜的时刻。宴请使臣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宴会的殿堂灯火通明，大明的使臣端坐于明亮之处，温暖的烛火使得一身汉服愈发明媚飘逸。圆领的襕衫、流云似的肩披、蝉翼般的乌纱我看得呆住，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神思恍惚之间似是又回到了大明国，一身月华紫纱裙，也是无忧欢快的年纪。娘最爱我穿紫色，她说希望我明媚如烟霞。不由深深地长叹，但愿这埋伏在深宫的日子早些结束，我只愿作一个普通的大明女子，在娘亲的故乡大明湖畔过平凡的生活。?放飞消息的那天，正下着毛毛细雨。那只灰色的信鸽“扑啦啦”飞上了天，我闭目向天空仰起脸，清凉的雨丝密密地下坠，吻上我的肌肤。沉浸在惬意舒展的情绪里，浑然不觉身旁已站了一个人。蓦然察觉，那人却是在一丈开外，身姿竟也如我方才的模样。我惊讶地低呼一声，再看他，身姿纹丝未动，声音清越宛如溪流，“这雨好过世间种种。”似是自语，又似是与我交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轻轻撤回脚步，欲转身离去。“难得的清幽之地，姑娘何故离去呢？”他转过身，淡然一笑，“今日谷雨，高丽的大节日，相逢不如偶遇，姑娘与在下喝一杯，如何？”说着指了指身旁的一个酒坛。这地方是王宫的一个死角，平日鲜有人来，是我一直以来收放消息的所在。难道，他已知晓我放飞信鸽？心口疏忽一紧，心思百转千回，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他已将一碗酒端了过来，我把心一横，索性接过一饮而尽。“姑娘，好爽气。”他微微笑着，却神色难辨，但我还是抓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一丝讶异。心中不免失笑，看来我是多虑了，他也不过是寻个僻静之地独自过节的可怜人，若是他知晓我的秘密只会胸有成竹，不会惊异如斯。与一个陌生人雨中对饮，也不失畅快。只是他微笑多，交谈少。偷眼瞧他，脊背挺拔，一身玄衣，却穿出了出尘离世般的逍遥。“为何穿玄色衣衫？”我无话找话，只是不想太过空寂。他低头沉思片刻，欲言又止，终了淡淡地说：“溅了血也不会太明显。”我惊讶非常，甚至难以掩藏，扭头仔细再看他，神情恬淡，眉目如画，却又似挂着风霜，让人难以接近。忽地，心底想到一个人，神思转了几转，终于还是忍不住，“你可是可是李智勋，李从事官？”他却未听见一般，仰起头把脸伸进细雨中，任凭我再说什么，亦不再作答。?李智勋，李从事官，原本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却在大明使臣来访的期间出尽风头。舞剑这样隆重的、几乎有了仪式意义的献舞，李智勋作为内禁府的无名小卒，竟然请求燕山君允他献舞。内禁府是负责王宫禁卫的，粗糙的武夫和优美的舞者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可是，燕山君竟然应允了。招待大明使臣的第一场宴会，李智勋一曲剑舞光影交叠，完美收场。大明使臣大赞：遒劲刚烈，风采卓绝！从此，李智勋名动天下。宴请使臣的宴会办了七八场，李智勋的剑也舞了七八次，每一次均能令燕山君容颜大悦，最后一场送别使臣的宴会之前，李智勋已升至内禁卫从事官之职。所以当原本唯一的舞剑之人朴信阳病愈想重回宴会的时候，李智勋拒绝了，不但拒绝，还刺伤了朴信阳。送别宴的前夜，燕山君终于过问此事。那夜发生的事，也算是宫廷秘闻了，而我要做的是打探一切秘闻，这个王宫于我，不可以有任何秘密。任谁也料不到，行事如此飞扬跋扈的李智勋，竟是那样一个寡言的人。燕山君问他，为何出手伤人？他行跪拜大礼于殿前，却不应答；燕山君再问，是否心中有所顾忌？他依旧不应；燕山君又说，若你有不平之气，朕为你做主。李智勋埋着头跪在殿前，还是不肯说话。传话给我的内命妇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惊惧之色仍未消退，要知道在这小小的高丽国，暴戾的燕山君何曾与人这般和颜悦色？直到燕山君微怒地说，爱卿若再不言语，送别宴便由朴信阳来舞剑吧。李智勋这才抬起头来，说，两人把剑切磋，不过是误伤而已。他这样说，燕山君便这样信了。内命妇忧虑地摇了摇头，“如此一个君王，再宠信这样一个跋扈的臣下，这天下恐怕要”这天下恐怕要倾覆了。如此离我出宫去做一个自在平凡人的日子，不远了吧。大明湖畔的碧莲红荷，微微荡漾的水波，煮饭耕种，一犁一箪那是怎样淡泊宁静的美好呵。?半月之后，信鸽带回消息，只有四个字：继续探查。我是有些失望的，我多希望大明国的皇帝能速战速决，赶快立一位高丽新君，我便可以走出这寂寞如海的异国深宫。我是大明国皇帝亲自派到高丽的细作，从八岁起便入了高丽王宫，做起了御膳厨房的小宫女。我和我所不知晓的隐匿在其他杂役房中的细作宫女，定期将王宫里的秘闻送达到大明国皇帝的手中。我从未如此失望过，难道燕山君还不够暴戾昏聩吗？难道大明皇帝不是想立一位新的有助于统治高丽的王吗？他为什么还要按兵不动？为什么还要我守在这活死人一般的深宫之中？然而，我没有料到的是，数日之后，高丽虽未更换新君，我却出宫了。燕山君竟是如此宠信李智勋。他说需要出宫为王上体察民情，燕山君便准了；他说需要一个御膳厨房的宫女随身伺候饮食，燕山君便让他随意挑选。他指定了我，仅有一面之缘的我。坐在离宫的车马上，听风声呼啸而过。离开宫门的时候，风吹起马车的帘子，高大的宫门在我的眼前闪过，一点点退后，渐行渐远这个场景我在梦里盼望了多少次，可是宫门渐远，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只觉惴惴不安。隐约觉得此行非比寻常，为何他偏偏指定仅有一面之缘的我？而我们见面的地点，却是我放飞信鸽的所在。接连多日，滚滚奔驰的马车将王宫抛得越来越远。一路向北，李智勋带着我和二百内禁府精锐，跋山涉水，一日不曾停息，月余竟到了高丽中北部的宁安道。这月余的行程，我被一个念头疯狂地煎熬着：逃走，还是不逃？不逃，怎对得起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再回到深宫，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到这连绵的山、宽阔的水！可是逃走逃到哪里去？怎样也逃不过大明皇帝的追捕吧连日癫狂的神思让我迅速消瘦下去，恍惚中春光灿烂，一个明黄高大的影子徐徐走来，我欢喜地跑过去，雀跃地叫着，父王，父王那高大的人影见到我却忽然收起唇边的笑意，冷冷地说，带走她冰凉的泪顺着眼角滑过，从梦里到梦外。幽幽醒来，却不愿睁眼，我是大明宫中不得宠的公主，若不是派到高丽为细作，这一生恐怕父王都不肯看我一眼。长久的奔波消耗了我最后的神思，没日没夜地昏睡。有时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双手被紧紧握着，手心一片温暖。终于，车马不再颠簸，我昏睡的梦也愈来愈浅，似乎听到一个人不停地说，“可好些了？可好些了？”像一个魔咒，把我从昏睡中拽了出来。缓缓睁开眼，却触碰到一道焦灼的目光，李志勋坐在旁侧，神色极是疲惫。想来，他也是连日奔波，想必我昏睡的这些时日，他也未曾睡好。想到这里，心中怅然，不知不觉竟伸出手，手指就要触碰到他的脸颊时，突然一惊，哎呦，我这是在做什么？脸上倏忽一红，手指僵硬地停在那里，左右都不是。忽地，他拉过我的手，牢牢地放进他的掌心，说：“你醒了，就好了。”他没再说什么，就那样拉着我的手，靠着马车的薄壁睡了过去。问了侍奉在马车旁侧的侍从，我才晓得，因我连日昏睡，李志勋担心我不胜劳累，队伍已经停了四五日。侍从看着我的眼色，小心地嘟囔，“若是姑娘今日还不转醒，粮食和水都见了底，这几百人怕是要饿死在这荒山野岭了。”侍从撅着嘴抱怨，我也不好再多言语，悄悄退进了马车，李志勋睡得正熟，棱角分明的脸安然祥和。再启程时，他把我单独留在马车里，他亲自驾车。一路风尘，车马辘辘，风声萧萧。他依旧不善言辞，只是在烈日当头时，干着嘴唇问我渴吗？饿吗？若是我睡了过去，他便会叫停行驶的队伍，让我安稳地休憩。一日，我在车里，隔着帘子问他，“为何如此待我？”马车外风烟变幻，却空寂无声。许久，才听到他轻声地说：“只因为我想这般待你。”?越是往北越是荒凉，车马行走得却愈发地快了。挑开车帘，所见之处风沙呼啸，一马平川。一切似乎都昭然若揭，这绝非体察民情，更像是一次紧急的行军。行至一处山脚下，这支风尘仆仆的队伍，难得停歇了下来。车马劳顿，一旦停歇大家很快就睡了过去。待我醒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临时搭建的行军帐外，李志勋和几个人的声音透了出来。“若速取汉阳须从南路北路共同夹击，使其腹背受敌”“王宫内已经安排妥当，号令一响便可”难道难道他们是要谋反吗？！一颗心像是要跳出了腔子，脚步却钉住了一般，怎样挪也挪不开。忽然，军帐的帘子挑了起来，李志勋迎着月色走了出来，看到我，他显然吃了一惊，随即绽开一抹笑，是大大的温暖的笑，“给我做了美食？”这才反应过来，手里歪歪地端着一个食盒，“是是几样小点心。”我心虚地说。他说：“随我走走，这北部的荒漠，也别有一番味道。”他缓缓走在前面，我踩着他的脚印，亦步亦趋，静默地行走，似乎走了很久，又似乎才刚刚启程。我以为这是一次静谧的默契，转过山脚，我才晓得，这是李志勋按捺许久的惊心动魄的剖白。他心中所藏并非剑舞，他心中藏有的竟是这天下。他说，燕山君昏聩，他筹谋数年，结识朝中草莽的有识之士，内外联合，为的是一举推翻昏君，重立新朝。他还说，他博得燕山君信任，只为攻得最后一块堡垒内禁府，作为逼宫的内应。他说，燕山君果然庸碌，他只不过表现出不顾一切地迷恋舞剑，他便以为终于找到同样“痴”的人，引为知音知己李智勋轻轻地冷笑，“我怎会是那样的人？”一道精光似从我的脸上滑过，带过一阵彻骨的凉意。他似乎不是他了，但又明明还是他。这一切的雄才大略、筹谋算计，他在清朗的月色下说得风轻云淡，碧水无澜，竟带着缥缈的诗意。他扳过我的肩，“有一样礼物送你。”轻轻揭开盛装礼物的盒子，一件明朝女子的衣裙赫然出现在眼前！心中一紧，难道他早已知晓我乃大明细作的身份？慌乱间我难以掩饰急促的呼吸和瘫软的双腿。他扶住我，幽幽地说：“淡紫色很适合你。”抬眼看他，却止不住眼中弥漫的水雾和心头的阵阵抽痛，既然早已知晓我的身份，何必又假装不知，又这般待我？用力地压住心中酸涩，我冷冷地问：“你想怎样？”“我想你好。”他皱了皱眉，语调和神情都是心疼，他说，“有珍，我只希望你能过开心的日子。”月色给他的眉眼镀上一曾银灰的光，淡然，宁静，所以他诉说的那些旧事，也变得柔和感伤了。他说，在许久之前，他爱上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在寂寂深宫立在湖畔独自吹笛，飘雪了，风吹起她的发丝了，桃花落了，沾到她的脸颊了她都没有察觉，她安静地吹着笛子。他说，她吹出来的思念，像一张巨大的网，罩住了她，也罩住了他。他问我：“有珍，你在思念什么呢？想家了吧？”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温柔安静，我看见他眼睛中的自己，泪水滴滴答答地坠落。在那寂寞的深宫，竟有一双柔和的眼睛远远地、安静地注视了我那么久，那么久，久到此时的我，已觉得那目光异常温暖。?他说，他要把我留在身边，护我周全。这样暖心的话，他说出来，也是面无表情的，可那一双眸子却，涌动着冷冷的热情。起兵就在一夕之间，“诛昏君”的号令一发出，高丽四处雷动，诛君的军队从四面八方向汉阳驶进，所过之处所向披靡，王军孱弱之军怎敌李智勋秘练多年的精锐之兵，诛军的隆隆之势如车撵草芥。秋风起时，四方的军队已将汉阳团团围住，破城几乎已成定势。破城的前夜，他惯有的沉着淡泊中终于有了些微的紧张，我送去麦茶，却见他凝视着羊皮地图，额头鼻尖冒出一层密密的汗珠，连我进了军帐也未曾察觉。忽然调皮心起，我偷偷转到他的身后，伸手去挠他的胳肢窝，手指刚触及玄色的衫子，身体就被一股劲力反扭过来。我连忙叫，“是我，是我，轻一点儿”擒着我的力道，松了松，却忽地又紧了。他不作声，气息却起伏很大，似是愤怒，又或其他，见他这般，我也不敢说话。终于他打破沉默，语气似是愤怒，却夹杂着一丝凄楚，“我这般待你，全心全意，你却待我如何？”我要抬头，却被他一把按住，身子扑倒在地，脸颊也贴上了冰凉的地面。他又问我：“你可是大明朝的公主？！”刚刚心中涨得满满的委屈，立刻被一根尖锐疼痛的刺瓦解得云消雾散。他一双眼布满血丝，怒气如升腾的烟雾，即刻便可将我吞没。心中很害怕，但我却什么都不可以说，难道我要告诉他，我真的是大明国的公主？我要告诉她，我这个不受宠的公主因身处冷宫的母亲死后，为了收买臣心，被父王派到高丽做细作？我的沉默，点燃了他的怒火，如同他为护我周全而燃起的冷冷的热情。那虬龙般的怒火令他几乎癫狂，他咆哮地告诉我，我这大明的公主真是忠心护国，大明军队收到信报，已经从后面将诛王的军队包围他忽然笑了，“这些年，你隐藏得够深沉，骗了我，骗了所有人。只为了这最后一击吗？”心中苦不堪言，信报非我所发，也并非我掩藏得够深，而是父王从未把我当作一个公主而已。“你知道这楔钉，钉进指甲是什么滋味？会不会比心痛更疼一点？”他把冰冷的楔钉划过我的手臂，冰凉的触感直抵心头，浑身激起一层骤然的寒意。我害怕得心缩成了一团，手脚不自主地瑟瑟发抖，心中委屈与恐惧交织缠绕，一时控制不住，竟像孩子一样哇哇地大哭起来我看向他，迷蒙的泪眼中，却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颤抖的、曾给过我温暖的轮廓。“噗”一声，是利器刺破肌肤的轻响，我紧闭双目、缩紧身体来抵抗疼痛，过了好一会儿，身体却没有一丝痛感传来。睁开眼，却见他紧咬牙关，一根楔钉刺进了右腿，鲜血汩汩。心中一阵酸楚，一阵抽搐，手指抚过他的伤口，正要说话，他却打断了我，“明日两军阵前，大明公主作为人质，你说大明的将领敢不敢轻举妄动？”他甩开宽大的袍子，墨玉般的玄色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那是一场血腥而残酷的厮杀，诛君的军队前攻高丽王宫，后战大明围军，数十里内黄沙蔽日，只闻厮杀的呐喊，却不见杀戮的人影，敌人、自己全部裹挟在漫天的飞沙之中。李智勋率领部队血战月余，竟奇迹般夺取了胜利，生擒燕山君，逼得大明承认他新王的地位。从始至终，他未曾将我作为人质绑于战场之前，也未到军帐中看过我一眼。一个月之后，我从送饭的小厮那里得知，外面长鸣半日的锣鼓是庆祝诛君胜利的号角。诛君的队伍浩浩荡荡驶进汉阳的街头，驶进燕山君昔日的王宫。天上飘下轻盈剔透的雪花，零零散散一如我此刻的心情。如今新王得立，所有的一切都已如风飘散，尘埃落定，我亦可以实现梦寐以求的愿望了吧？捏了捏已偷偷打点好的行装，端坐于马车之上，思绪却飘飞已远，他呵，如蒲公英一样轻柔飞进我的心里，又化作苍鹰转身而去。我在他的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罢了，一切随缘，缘尽人散，这也是一个平凡人该有的念头。整整衣衫，准备趁马车旁边的兵士走神的空当，偷偷溜走。可一挑开帘子，就被狠狠吓了一跳。跟车的兵士比平常多了三五倍，旁边的高头大马上坐着的赫然就是李智勋。然而，最让我心惊的是，两侧围观的人群里，几个寻常百姓装扮的人显然极不寻常，他们在人群中跟着马车徐徐潜行，看他们的眉目，像是大明国的人，心下一凛，莫不是父王派来的人吧？此时遇到故国之人，难免窃喜，再抬车帘，仔细地辨别，一颗心却如坠冰窖。这些人十之八九乃大明国人，然而却绝非善意，他们隐匿在人群之中，注视着我乘坐的马车，神色并不焦急，却透着阴冷狠戾。他们绝不是寻人，倒像是来杀人的。八岁那年临行前，父王的话犹在耳畔，“此行凶险，你若能顺利完成，我便准你的愿望，准你出宫去民间做一个平凡女子。但你若失败或是背叛大明，朕决不姑息”往事历历在目，父王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更何况我并非他喜爱的公主，此前我隐匿李智勋起兵的消息，恐怕他从别处得知如此重要的消息时，对我已然起了杀心。身子紧了紧，手中的包袱无力地垂落下去。一阵风起，吹起马车厢前面的帘子，高丽王宫锗红色的宫门已近在眼前。新王登基，颁布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封御膳厨房宫女崔有珍为正三品淑嫔。旨意抵达御膳厨房的那天，我掉落了手中的菜篮。此生，我再也无缘大明湖畔的碧荷红莲。此生，我深居王宫，却再也未曾见过他。?栖凤阁是高丽王宫最高的所在，从这里望下去，可以眺望整个王宫。中宗登基已多年，疲惫时登上栖凤阁是他极迷恋的事。这里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