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辑：又副册副册判词-《红楼梦》诗词曲赋选讲

1、第6辑：又副册副册判词又副册判词一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天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注释】.又副册、副册、正册贾宝玉梦随警幻到太虚幻境薄命司，看到贴有金陵十二钗册子封条的大橱，就开橱翻看了册子中的一些图画 和题词，即这些又副册、副册、正册及其中的十四首图咏，但不懂它究竟说些什么。旧称女子为“裙钗或金钗”。“十二钗”就是十二个女子。在这里，“十二钗”即林黛玉、薛宝钗、贾 元春、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李纨、妙玉、史湘云、王熙凤、贾巧姐、秦可卿。册有正、副、又副之分。正 册都是贵族小姐奶奶；又副册是丫头，即家务奴隶，如晴雯、袭人等；香菱生于官宦人家，沦而为妾

2、，介于两者 之间，所以入副册。大观园里女儿们的命运虽然各有不同，但在作者看来，都是可悲的，因而统归太虚幻境薄命司。虚构这种荒唐 的情节，固然有其艺术构思上的需要，不能简单地看作宣扬迷信，但毕竟也是一种消极的宿命论思想的流露.它 的客观效果是同揭露封建制度的黑暗与罪恶相矛盾的。正如鲁迅所说，人物命运”那么早在册子里一一注定，末路 不过是一个归结：是问题的结束，不是问题的开头。读者即小有不安，也终于奈何不得”（坟论睁了眼看）。 这是这部伟大杰作的十清楚显的局限性。但图册判词和后面的红楼梦曲样，使我们能从中窥察到作者对人 物的态度，以及在安排她们的命运和小说全部情节开展上的完整艺术构思，这在原稿后半

3、已散失的情况下，特别 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现在我们读到的后四十回续书，不少情节的构思就是以此为依据的。.霁月：雨过天晴的月亮，即明月。“霁”为雨过天晴之意，隐寓“晴”字，暗指晴雯之名。霁月难逢：语 本宣和遗事元集：“大概光风霁月之时少。”比喻晴雯像霁月一般光明磊落，一尘不染，品行高洁。.彩云：即“雯”的同义词，也暗指晴雯之名。彩云易散：语出唐白居易简简吟诗：“大都好物不坚 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比喻晴雯像彩云一般美丽，却被狂风暴雨般的封建势力摧残而死。.“风流”句：封建道德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求女子安分守己，不必风流灵巧;尤其是奴仆，如果模 样标致，倔强不驯，那么更会招致妒恨。抄检大观园

4、时，王善保家的就因晴雯平素不肯趋奉她，乘机向王夫人说：“别 的都还罢了，太太不知道，一个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她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张巧嘴，天天 打扮得像个西施的样子，在人眼前能说惯道，抓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她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寇新， 大不成个体统！（第七十四回）.寿天：这里偏指寿命短促。晴雯被迫害而死时，仅十六岁。晴雯死于“诽谤”，作者还在她被撵走之时作过 补述。这段话在程高本中全被删去，“原来王夫人自那日着恼之后，王善保家的就趁势告（戚序本作“治”）倒了 晴雯，本处（指王夫人处）有人和园中不睦的，也就随机趁便下了些话，王夫人皆记在心中。”（庚辰本第七十七 回）.公

5、子：指贾宝玉。下面约“公子”同此。【赏析】晴雯从小被人卖给贾府的奴仆赖大供役使，连父母的乡籍姓氏都无从知道，地位原是最低下的。在曹雪芹笔 下的众多奴隶中，晴雯是对抗性最强的一个。她藐视王夫人为笼络Y头所施的小恩小惠，嘲讽向主子讨好邀宠的袭 人是哈巴狗。赵姨娘作威虐待芳官，结果被藕官等四个孩子一拥而上“手撕头撞”，弄得狼狈不堪。晴雯站在反 抗者一边，对主子欺压奴仆反而吃了亏这一结局，大为满意。抄检大观园时，凤姐、王善保家的一伙直扑怡红院, 袭人等顺从听命，“任其搜检一番”，唯独晴雯，“挽着头发闯进来，豁啷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提着，底子 朝天，往地下尽情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晴雯公然对抗，因

6、此遭到残酷报复，在她“病得四五日水米不曾 沾牙”的情况下，硬把她“从炕上拉了下来”，撵出大观园，当夜就悲惨地死去。贾宝玉对于这样思想性格的一 个Y头满怀同情，在她抱屈天亡之后，特意为她写了i篇长长的悼词芙蓉女儿诔，以发抒自己内心的哀痛和 愤慨。这说明贾宝玉之亲近晴雯，自有其民主性思想为基础的，决不是因为什么“美人的轻怒薄嗔，爱宠的使性 弄气”，使他觉得“更别具有一番风韵的晴雯是奴隶，是一个虽未完全觉醒、但对她己能感觉到的屈辱怒火冲天的 奴隶;而不是那种把奴隶的手铐看作是手镯,锁链当成项链的无耻奴才。曹雪芹在介绍十二钗的册子时，将她置于首 位，这是有心的安排。作者对晴雯的特殊热情，是有现实感受为

7、基础的;在描写她的不幸遭遇的同时，也可能还在 某种程度上夹带有政治上的寄托，所以图咏中颇有“伤时骂世”的味道。这些留待后面谈芙蓉女儿诔时再说。又副册一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注释】.画面内容：一簇鲜花，不仅隐寓袭人姓“花”，而且隐寓袭人外表上如花般可爱；一床破席：不仅隐寓 “袭人”的名字（“席”与“袭”谐音），而且隐寓袭人是个人品低劣的破烂货。.“枉白”句：这是曹雪芹为袭人的一生所设计的提纲。指袭人白白地用“温柔和顺”的姿态，去博得主子们 的好感。枉：即空。“枉自”一联是说花袭人外表上装作温柔敦厚，像兰、桂一样纯洁可爱，其实工于心计，阴 险狡诈，极其可怕。.“

8、空云”句，似桂如兰，暗点其名。宝玉从宋代陆游村居书喜诗“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树喜新晴” （小说中改骤”为“昼”，或因音近记错）中取“袭人”二字为她起名，而兰桂最香，所以举此：但“空云” 二字那么是说香也枉然。.堪羡：值得羡慕。优伶：旧称戏剧艺人为优伶。这是指蒋玉菌。公子：指贾宝玉。作者在八十回后,原写袭 人在宝玉落到饥寒交迫的境地之前，早因客观情势所迫嫁给了蒋玉菌，只留麝月一人在宝玉身边，所以诗的后两句 才这样说。续书未遵原意，写袭人在宝玉出家为僧之后才嫁人，细究起来,就不甚切合诗意了。【赏析】袭人出身贫苦，幼小时，因为家里没饭吃,老子娘要饿死，为了换得几两银子才卖给贾府当了Y头。可是,她在

9、环 境影响下所逐渐形成的思想和性格，却与晴雯相反。她的“温柔和顺”，颇与薛宝钗的“随分从时”相似，合乎当 时的妇道标准和礼法对奴婢的要求。从传统观点看，称得上“似桂如兰”。不少读者反感她，贬她，很大程度上是 受后四十回续书描写的影响。看过全书原稿脂砚斋的体会不同，他声声称“袭卿”，又在评这首判词时说：“骂 死宝玉，却是白悔（是说作者自悔）。”可见这样批还是话出有因的，否那么，何以袭人后来嫁给蒋玉菌，倒说宝玉 （他的形象中当然有作者的影子在）是该“骂”应“悔”的呢？我们的理解是宝玉后来的获罪沦落与袭人的嫁人, 正是同i变故的结果一一即免不了招来袭人担忧过的所谓“丑祸”。宝玉为此类“毛病”曾挨过父

10、亲的板子，但他 是不会改“邪”归“正”的，所以，终至成了累及封建大家庭利益的“孽根祸胎”。当事情牵连到宝玉所亲近的人 时（也许与琪官交换汗巾的事，还要成为罪证），袭人既不会像晴雯那样索性做出钗指甲、换红绫小袄之类不顾死 活的大胆行动，甚至也不可能像鸳鸯那样横了心发誓说：“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 宝皇帝，我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抹死了也不能从命！ ”袭人唯一能用以表示旧情的，只 不过是在将来宝玉、宝钗处于“贫穷难耐凄凉时，与丈夫一起对昔日的主人不断地提供生活上的资助而已，即脂 批所谓“琪官（蒋玉菌）虽系优人，后同与袭人供奉玉兄、宝卿，得同终始”（甲戌

11、本第二十八回总评）。此事应 该就写在被“迷失” 了的花袭人有始有终一回里。所以，不管袭人的出嫁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或者两者兼 而有之，反正在脂砚斋看来，这是宝玉不早听从“贤袭人”劝“谏”的结果，是宝玉的过失，故日该“骂”应“悔”。 我们不能把受传统道德影响较深的形象，如宝钗、袭人等，都视作“反面人物”，这既不符合作者本意，也缺乏历史 评价的科学性。袭人册子里所绘的画，是簇鲜花，一床破席，除了 “花”、席（袭）谐音其姓名外，“破 席”的比喻义并非讥其不能“从一而终”，应是象征其最终仍处于卑贱的社会地位这一副册二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注释】这是曹雪芹为

12、香菱的一生所设计的提纲。根并荷花：“根”即莲藕，“荷花”即莲花，皆隐寓香菱原名英莲。 一茎香：既指莲藕与莲花同生于一茎，又以“香”字暗指香菱为人的可爱。“根并荷花一茎香”句隐寓香菱性格 温柔，人品高洁，人人喜欢。遭际：遭遇，经历。“平生遭际实堪伤”句是说香菱自幼被人拐卖，后被薛蟠强买 为妾，又遭夏金桂折磨，确实令人伤痛。两地生孤木：用的是拆字格（即用拆字法曲折表意），“两地”即两个“土” 字，“孤木”即一个“木”字，将二“土”上下相叠，以“木”为偏旁，便是“桂”字，隐寓夏金桂。致使香魂 返故乡：是指夏金桂将害死杏菱，这与诗前的一幅画意相一致。按：高鹑的续书写成了夏金桂自误服毒而死，香 菱反被立为正妻，虽然大快人心，却显然违背了曹雪芹的原意，削弱了该书的悲剧意义。虽然最后让香菱难产而死， 凑成了悲剧，毕竟与曹雪芹的设计大相径庭。【赏析】香菱是楚士隐的女儿，她一生遭遇是极不幸的。名为颊英莲，其实就是“真应怜”（脂评语）。按照曹雪芹本来的构思,她是被夏金桂迫害而死的。从第八十回的文字看，既然“酿成干血痹之症，日渐羸瘦 作烧”，且医药无效，接着当写她“香魂返故乡”，亦即所谓“水涸泥干，莲枯藕败（“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