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万民法”（Jus Gentium）的普世法尝试-基于盖尤斯《法学阶梯》2

一、摘要与关键词摘要：罗马帝国从城邦向世界性帝国扩张的过程中，其固有的、仅适用于本国公民的市民法已无法应对与日俱增的涉外法律事务。在此背景下，万民法应运而生。本研究旨在探究古罗马万民法作为一种早期普世法尝试的性质与内涵，并以古典法学家盖尤斯在《法学阶梯》卷一首段中的经典论述为核心分析文本。研究采用历史文献分析与法理学阐释相结合的方法，对盖尤斯将万民法与自然理性等同起来的著名论断进行深度解读。研究发现，万民法的起源具有高度的实践性，是罗马裁判官为解决现实商业与治理难题而创造的灵活、务实的法律工具，其通用性根植于其所调整的社会关系的基本性与普遍性。盖尤斯的贡献在于，他首次在一部权威的法学教科书中，将这一实践产物提升至哲学高度，通过将其归因于普世的“自然理性”，为其赋予了超越民族与国界的理论正当性与普遍有效性。这种将实践共通性理论化为哲学普世性的做法，标志着万民法从一种应急的司法技艺，转变为一种具有自觉普世意识的法律体系。结论认为，盖尤斯对万民法的界定，是法律史上一次里程碑式的理论建构，它不仅为罗马法的帝国适用性提供了坚实的法理基础，更孕育了后世自然法与国际法思想的胚胎，深刻影响了整个西方世界的法律传统。关键词：万民法；市民法；盖尤斯；自然理性；罗马法二、引言任何一个成功的法律体系，其生命力不仅在于其内部逻辑的自洽与精巧，更在于其对外部社会变迁的适应与回应能力。古罗马法之所以能成为现代大陆法系乃至整个西方法律文明的滥觞，其关键正在于它成功地实现了一次从城邦法到世界法的历史性跨越。在其早期，罗马法即市民法，是一种属人主义的、形式严格的、与宗教仪式紧密关联的法律，其效力范围严格限定于拥有罗马公民权的人。然而，随着罗马通过一系列战争与贸易活动，将其疆域从意大利半岛扩展至整个地中海世界，大量非罗马公民，即所谓的“外邦人”，涌入罗马的社会经济生活。市民法的排他性与僵硬性，使其在处理罗马公民与外邦人、以及外邦人与外邦人之间的法律关系时，显得力不从心，一个巨大的法律真空由此产生。如何为这个日益多元化、多民族的庞大帝国提供一个统一、有效的法律秩序，成为罗马国家治理面临的严峻挑战。正是在回应这一挑战的过程中，一种全新的法律形态——万民法，逐步形成并发展起来。它最初并非源于立法者的顶层设计，而是出自司法实践的第一线，由负责处理涉外案件的裁判官在具体个案中，本着公平与便利的原则，逐渐摸索、创造出来的一套规则与程序。这套规则摈弃了市民法中繁琐的形式主义，转而诉诸更为灵活的、被认为是各民族共通的交易习惯与诚信原则。然而，一个纯粹由实践催生的法律，若要获得稳固的权威与长久的生命力，就必须获得理论上的正当性论证。当万民法发展成熟，并已成为罗马法律体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时，罗马的法学家们开始对其进行理论上的反思与升华。在这一过程中，古典法学家盖尤斯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在其传世名著《法学阶梯》的开篇，盖尤斯提出了一个影响深远的论断，他将万民法界定为“自然理性在全人类之中所确立的法”，并认为它为“一切民族所平等遵守”。这一界定意义非凡，它将万民法从一种权宜之计，提升为一种具有普世哲学基础的法律。因此，本研究的核心问题是：古罗马的万民法究竟在何种意义上构成了一种普世法的尝试？盖尤斯在其《法学阶梯》卷一首段中，是通过何种理论建构，将一个源于实践的法律体系，论证为一种具有普遍适用性的、基于自然理性的法律的？本研究的目标是：首先，追溯万民法的实践起源与发展脉络；其次，对盖尤斯《法学阶梯》卷一首段进行精细的文本解读，剖析其理论建构的内在逻辑；最后，在此基础上，深入探讨万民法作为普世法尝试的性质、成就及其历史局限。本文将首先梳理关于万民法研究的既有文献，随后说明本研究采用的文本分析方法，主体部分将聚焦于万民法的实践生成与盖尤斯的理论升华，最后在结论部分对全文进行总结并提出展望。三、文献综述围绕罗马万民法的学术研究，历史悠久且成果丰硕，大致可以从历史学、法教义学和法哲学三个维度进行梳理。首先，从历史学与法教义学角度出发的研究，构成了该领域的主流。这些研究侧重于考证万民法的具体起源、发展过程及其包含的法律制度。学者们普遍认为，万民法的产生与公元前242年设立的外事裁判官职位密切相关。马克斯·卡泽尔、沃尔夫冈·昆克尔等德国罗马法史权威学者详细论述了外事裁判官在处理涉及外邦人的案件时，如何绕开市民法的严格诉讼形式，创设了更为灵活的程式诉讼，并依据“诚信”等原则作出判决。这些研究细致地描绘了万民法的内容，指出其主要调整的是当时地中海世界通行的商业交易关系，如买卖、租赁、合伙、委托等合意契约，以及非正式的财产移转方式“交付”。这些制度的共同特点是程序简便、不问当事人身份、注重实质正义。这类研究的巨大贡献在于，它们坚实地证明了万民法的实践性与内生性，清晰地揭示了它是一种自下而上、由司法需求驱动的法律创新。然而，此类研究往往更专注于对法律制度和规则的客观描述与编纂，对于万民法背后的法理学意涵，特别是其与普世主义思想的关联，通常只做简要提及，缺乏深入的哲学辨析。其次，从法哲学和思想史角度出发的研究，则聚焦于万民法与自然法思想的复杂关系。这一脉络的研究可以追溯到西塞罗。西塞罗深受斯多葛主义哲学影响，在其著作中反复申说存在一种源于“正确理性”、适用于所有民族和所有时代的“真正的法”，即自然法。后世学者，如恩斯特·李维和米歇尔·维莱，深入探讨了希腊哲学，特别是斯多葛主义的“普遍理性”观念，是如何被罗马法学家所吸收，并用以解释万民法的普遍性的。他们认为，当罗马法学家观察到万民法的规则在不同民族中都得到适用时，他们便很自然地将其与哲学上的自然法观念联系起来，视其为自然法在现实世界中的体现。这类研究的价值在于，它揭示了万民法得以理论化、正当化的思想资源，阐明了其普世性主张的哲学基础。然而，这类研究有时会过于强调哲学思想的单向输入，可能忽略了法律实践本身的能动性，也容易将不同时期、不同法学家（如盖尤斯、乌尔比安、西塞罗）对万民法与自然法关系的微妙不同看法加以混同，未能充分展现其思想内部的张力与演变。最后，当代比较法与国际法史的研究，则将万民法置于更广阔的历史视野中，视其为现代商人法、私法统一运动乃至国际公法的早期形态。学者们探讨万民法如何通过中世纪的继受，影响了欧洲共同法的形成，以及格劳秀斯等近代国际法奠基人如何从万民法中汲取灵感，构建其自然法基础上的国际法体系。这类研究凸显了万民法的深远历史影响力和超越时代的价值。但其宏大的叙事有时也可能简化万民法在罗马自身语境中的复杂性，特别是其与罗马帝国霸权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综上所述，现有文献从不同角度为我们理解万民法提供了丰富的知识。历史学与教义学研究奠定了事实基础，哲学史研究揭示了其理论渊源，而比较法史研究则彰显了其历史遗产。然而，一个值得进一步深究的结合点在于：一个具体的、具有高度影响力的法律文本，是如何将实践的共通性与哲学的普世性精确地熔于一炉的？盖尤斯的《法学阶梯》卷一首段正是这样一个完美的文本切片。现有研究或泛论万民法的实践性，或泛论其哲学背景，但鲜有研究专门聚焦于盖尤斯这一特定文本，将其作为一次关键的“理论建构行为”进行微观解剖，分析其论证策略、修辞手法及其在法学教育史上的战略意图。本研究的切入点正在于此。其理论价值在于，通过对盖尤斯文本的精细分析，具体而微地揭示罗马法学家如何主动地、有意识地将法律实践进行哲学包装，从而完成一种法律形态的“身份塑造”。其创新之处在于，它试图跨越实证研究与哲学思辨的界限，通过对一个核心文本的深度解读，展示法律实践与法律思想之间动态的、相互塑造的复杂关系，从而为理解法律概念的生成与演化提供一个具体的历史案例。四、研究方法本研究旨在深入剖析古罗马万民法作为普世法尝试的理论建构过程，其核心是解释一种法律概念如何被赋予哲学意义并获得普遍性论证。鉴于此，本研究在方法论上采用质性研究范式，具体而言，是一种结合了法律史学考证、文本解释学分析与观念史研究的综合路径。这种方法不追求量化统计，而是致力于对关键历史文献进行深度、情境化的解读，以揭示其内在的逻辑结构、思想渊源与历史意涵。本研究的分析资料主要由一手文献和二手文献构成。最核心的一手文献是公元二世纪罗马法学家盖尤斯的《法学阶梯》，特别是其卷一的第一段。该段落是罗马法乃至西方法律思想史上关于万民法与自然法关系的最早、最经典、最具影响力的论述之一。本研究将以该文本的拉丁原文为基础，并参照权威的中文译本，进行逐字逐句的精读与分析。为了更好地理解盖尤斯的文本，本研究还将参照其他罗马法学家的相关论述作为辅助一手资料，例如西塞罗在《论共和国》和《论法律》中关于自然法的阐述，以及查士丁尼《法学总论》中对盖尤斯定义的继承与修改，特别是乌尔比安关于万民法与自然法区别的著名片段。这些文本的对勘，有助于将盖尤斯的论述置于一个更广阔的罗马法学思想流变脉络之中。二手文献主要包括国内外罗马法史、西方法律思想史领域的权威学术著作与论文，如前文文献综述部分提及的学者的相关研究成果。这些二手文献为本研究提供了必要的背景知识、理论框架和学术对话的平台，使得对一手文献的解读不至于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本研究的数据分析过程，将围绕盖尤斯的文本展开一个三重解释循环。第一重为历史语境的重构。此阶段将运用法律史学的考证方法，将《法学阶梯》置于其诞生的历史时代——安敦尼王朝的“黄金时代”。分析将探讨当时罗马帝国的社会经济状况、法学教育的发展水平以及斯多葛主义等哲学思潮的流行程度，旨在理解盖尤斯撰写一部简明法学入门教科书的历史动机，以及他为何选择在开篇就提出这样一个高度理论化的定义。第二重为文本内部的逻辑剖析。此阶段将运用文本解释学的方法，对《法学阶梯》卷一首段的文本进行细读。分析将聚焦于盖尤斯所使用的核心概念，如“所有民族”（omnespopuli）、“市民法”（iuscivile）、“万民法”（iusgentium）以及至关重要的“自然理性”（naturalisratio）。通过分析这些概念之间的对立、并列与从属关系，以及句子的论证结构，本研究旨在精确揭示盖尤斯是如何将万民法从市民法的对立面，论证为一种由“自然理性”所“设立”（constituit）的、具有普遍性的法律。第三重为观念的比较与阐释。在完成内部逻辑剖析后，本研究将把盖尤斯的论述与其他罗马思想家（特别是西塞罗和乌尔比安）的相关论述进行比较，辨析其间的异同。例如，盖尤斯在此处几乎将万民法与自然法划上等号，而乌尔比安则明确区分二者，指出奴隶制虽为万民法所确认，但却违反了“自然教给一切动物的”自然法。通过这种比较，本研究旨在阐明盖尤斯理论建构的独特性及其在罗马法思想史上的特定位置。最终，通过这三重的解释与分析，本研究期望能够对万民法的普世法尝试，特别是盖尤斯在其中所扮演的关键角色，形成一个立体、深刻且有说服力的学术论断。五、研究结果与讨论通过对罗马万民法历史脉络的梳理，特别是对盖尤斯《法学阶梯》卷一首段的深度解读，本研究揭示了万民法作为一种普世法尝试的双重面相：它既是实践需求的产物，也是理论建构的结晶。其普世性首先是一种在实践中被发现的共通性，随后被法学家有意识地上升为一种具有哲学基础的普遍性。首先，本研究的分析确认，万民法的根基深植于罗马帝国扩张所带来的实践需求之中，其普世性最初是一种务实的、经验性的共通性。罗马的法律体系原本具有强烈的排他性，市民法是罗马公民的特权。然而，一个依靠武力和贸易维系的庞大帝国，不可能不与外邦人发生频繁的法律交往。外事裁判官的设立，正是为了填补这一法律真空。在司法实践中，裁判官们发现，要解决形形色色的涉外纠纷，最有效的方式并非试图将罗马市民法复杂的仪式强加于人，而是寻找那些超越特定文化背景、为不同民族所能共同理解和接受的行为准则。这些准则集中体现在商业领域，如买卖中的等价交换、租赁中的物归原主、合伙中的共担风险，以及所有交易中对“善意诚信”的共同期盼。这些规则之所以能够“通用”，并非因为某个超验的立法者的命令，而是因为它们反映了人类进行经济协作和社会交往最基本的逻辑。因此，万民法最初的“普世”面貌，是一种功能性的、自下而上涌现的共通规范集合。它不是一套抽象的权利宣言，而是一套解决具体问题的实用工具箱。这一发现印证了历史学派的研究结论，即法律是民族精神的体现，但在罗马的例子中，万民法更像是超越单一民族精神的“帝国商业精神”的体现。本研究最重要的发现，在于揭示了盖尤斯在《法学阶梯》卷一首段中完成的一次关键性的理论飞跃，即有意识地将万民法的实践共通性，升华为一种哲学的普世性。盖尤斯的文本结构清晰地展示了这一建构过程。他首先提出了一个二元划分：“所有受法律和习惯治理的民族，都部分地适用自己特有的法律，部分地适用全人类共通的法律。”这一开场白即奠定了一个普世主义的理论框架。接着，他定义了前者，即“每个民族为自己所制定的法”，称之为“市民法”，强调其特殊性与地域性。随后，他定义了后者，即“自然理性在全人类之中所确立的，为一切民族所平等遵守的法”，并称之为“万民法”。此处的关键在于“自然理性”（naturalisratio）这一概念的引入。在盖尤斯笔下，“自然理性”成为万民法的立法者。这一个词语的植入，彻底改变了万民法的身份。它不再仅仅是一套被经验性地观察到具有共通性的习惯或司法判例的集合，而是被宣告为一个先验的、普遍的理性原则在人类社会中的具体投射。万民法的正当性来源，从司法实践的便利，一跃而为普世的自然理性本身。盖尤斯甚至用“设立”（constituit）一词来描述自然理性与万民法的关系，仿佛自然理性是一位主动的、有意志的立法者。这种拟人化的表达极大地强化了万民法的权威性。他还补充解释说，之所以称之为万民法，“就好像是所有民族所适用的法”，这一看似平淡的注释，实则精妙地将经验观察（所有民族确实在用）与哲学论断（因为这是自然理性的产物）联系起来，形成了“事实”与“价值”的完美闭环。盖尤斯的这一理论建构，与西塞罗的哲学思辨既有联系又有区别。西塞罗更多是在哲学层面探讨理想的“真正的法”，而盖尤斯作为一名务实的法学家和教育家，其目标是将现实中行之有效的万民法，纳入一个宏大而正当的理论框架中，从而为其在帝国内部的统一适用提供不容置疑的法理依据。这是将哲学思想工具化的典范，服务于法律实践与法学教育的现实目的。进一步的讨论揭示了万民法作为“普世法尝试”的内在复杂性与历史局限性。一方面，盖尤斯的理论建构无疑是一次伟大的智识创造。它在人类历史上首次系统地提出，存在一种超越特定国家和民族的、基于普遍人性的法律，并将其与现实中运作的法律体系成功地对接。这种思想极大地拓展了法律的想象空间，为后世的自然法学派、国际法的诞生以及现代私法的统一化运动，都提供了宝贵的思想原型。它所蕴含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萌芽（尽管在罗马仅指在适用万民法规则时身份的淡化），以及对诚信、公平等基本价值的强调，至今仍是现代法律文明的核心要素。但另一方面，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万民法的“普世性”是一种带有深刻罗马中心主义烙印的普世性。首先，其内容是由罗马裁判官根据罗马的司法需求和治理逻辑创造的，其所谓的“共通规则”实质上是经过罗马人筛选、改造和系统化的规则，是罗马人眼中的“普世”。其次，其适用范围虽然广泛，但始终服务于罗马帝国的统治秩序。它在便利商业、促进融合的同时，也扮演着将帝国境内不同民族纳入统一法律框架、巩固罗马统治的工具角色。最后，也是最能体现其局限性的一点，即万民法对奴隶制度的承认。正如后来的法学家乌尔比安所指出的，根据自然法，人人生而自由，但万民法则引入了奴隶制。盖尤斯在《法学阶梯》开篇对万民法与自然理性的等同，有意或无意地掩盖了这一深刻的内在矛盾。这表明，万民法所依据的“自然理性”，并非一种超越历史的、绝对正义的理性，而是一种被特定历史条件、社会结构和利益关系所塑造的、有限的理性。它所实现的普世性，是一种服务于帝国治理的、工具性的、在价值层面存在重大缺陷的普世性。综上所述，古罗马的万民法无疑是一次波澜壮阔的普世法尝试。它始于实践，成于理论。司法实践的需要催生了一套共通的法律规则，而法学家的理论建构则为其注入了普世的灵魂。盖尤斯在《法学阶梯》中的经典论述，正是这一理论升华过程的集中体现。他通过将万民法与自然理性挂钩，成功地将其从一种地方性知识的延伸，转变为一种具有普遍主义抱负的法律科学。这一尝试尽管带有其时代与文明的深刻局限，但其开创性的思想格局与深远的历史影响，使其无愧为世界法律史上最为宝贵的遗产之一。六、结论与展望本研究以古罗马万民法为对象，聚焦于其作为普世法尝试的性质，并以盖尤斯《法学阶梯》卷一首段为文本依据，进行了系统的历史与理论分析。研究的核心结论如下：第一，万民法的起源具有高度的实践性与功能性，它并非抽象哲学理念的产物，而是罗马国家机器为应对帝国扩张带来的涉外法律难题，由司法官员在实践中逐步创造的一套灵活、务实的法律规则集合，其最初的通用性源于所调整的社会经济关系的基本性。第二，罗马法学家盖尤斯在其权威教科书《法学阶梯》的开篇，通过将万民法定义为“自然理性在全人类之中所确立的法”，完成了一次关键的理论升华。这一创造性建构，将万民法从一种经验性的共通习惯，提升为具有先验哲学基础的普世法律，为其在帝国内的权威适用提供了坚实的法理正当性。第三，万民法的普世法尝试具有双重性与历史局限。它一方面开创了构建超越民族国家的法律体系的先河，孕育了后世自然法与国际法的思想种子；另一方面，其“普世性”深植于罗马的帝国利益与文化视角，其内容由罗马人主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