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属雇佣中的纠纷与冲

以浙西 C 村为例 中文摘要 亲属关系是中国社会关系的核心，雇佣关系是经济关系的中心之一，将两者结合，便于深入农民工就业问题的实质。作者在基于生活经验的基础之上，进行了为期 8 个月的实践和调研活动，先后从事了酒店服务员、家教、律师助理、机场保安等职业，采用参与式观察和结构式 访谈相结合的方式，对研究对象在外务工人员进行调查访问，以描述性的笔触反映了其城乡生活场景和工作境遇，挖掘了亲属雇佣中的纠纷与案例，并有以下发现： 一种社会关系的功利性利用。双方一方是为了解决招工问题，一方是为了解决工作问题。雇主们通过雇佣亲属，雇主节省了寻工的成本，获得了稳定和安全的劳动力，有效节省劳动力流失和重新招工所带来的适应成本。雇工则通过亲属就业，进入城市就业或者在社会地位相对而言高于自己的雇主那就业，扩展交往圈，获得向上流动的可能性；为子女提供更好的教育，以便将来子女能够成为“城里人” ；在亲属就业更容易获得信任，在这种信任环境中， 体现自己的价值， 相对地获得更高地位； 在面临风险和问题的时候，获得雇主以及其社会关系网的帮助；通过帮助雇主获得成功，从中分享成功的成果。 亲属雇佣对于双方都有降低寻工成本和生活风险的作用。 将亲属更为紧密地结合到一起，并从经济领域扩展到政治、生活等方方面面。在乡村生活中，亲属雇佣使得雇工和雇主形成了利益共同体，使经济领域的雇佣扩展到了政治和生活领域当中，共同的生活使得他们更为团结，共同致富。 在城市生活中， 亲属雇佣则使雇工和雇主形成了生活共同体， 节约生活成本，共同应对城市生活的困境与风险，使乡村的生活方式在城市中得到了延续。 与雇佣相对应的制度造就了雇佣的剥夺性质。在 主依据“惯习” ，或“默认”的制度来经营，如按年结算工资、平时只发放生活费、 雇工无节假日等， 正是这些制度， 造成了对雇工的相对剥夺。亲属关系容易成为雇主单方表达利益的工具，雇主成了最大的获益方。 积累创业必须要的资本、信息、社会关系等必要因素，择机自行发展。在条件成熟之后，会继续遵循这个模式，雇佣亲属，剥夺亲属，继续创造财富。这是一种制度的再生产，剥夺的再生产。 关键词 ： 亲属雇佣、亲属关系、雇佣关系、剥夺、制度再生产 A is is of of By to of of in of of of of is of is on s in as on to , At up to of a is a of in In a to is is an of a of in an of At of is It is to if is a to be in a to as As a on is a It is a of on I 目 录 第 1 章 绪 论 .究背景 . 雇佣关系的尴尬地位 . 亲属关系 . 对亲属雇佣的界定 .究现状 . 嵌入亲属关系的雇佣关系 . 亲属关系的工具性嬗变 .究意义 . 2 章 乡村生活中的亲属们 .属雇佣的地区性成因 .富的亲属们 .益共同体 . 3 章 城市生活中的雇工与雇主 .活共同体 .市生活困境 .作情况 . 4 章 亲属雇佣纠纷 .情掩盖下的剥夺 . 预支生活费 . 克扣工资 . 心理独立感的剥夺 .夺再生产 . 制度化的剥夺 . 亲属雇佣的传递 . 剥夺再生产 .纷频发的亲属雇佣 . 5 章 构建和谐的亲属雇佣关系 .民工维权 .工、雇主互动小组 . 6 章 结 论 .考文献 . 谢 .1 1 第 1 章 绪 论 究背景 佣关系的尴尬地位 农民工问题，一直以来都是学界最为关注的热点问题之一，也是关系到我国长治久安的重大问题之一。 农民工问题的妥善解决不仅关系到农民工自身权利的保障、生活的改善，现表面问题，如工资发放、生活状况、婚姻嫁娶等，始终都没有触及问题的实质。农民工问题本质上是一种雇工现象，是一种雇佣关系。 雇佣，是劳动关系的本质，亦是社会关系中最重要的关系之一。对于雇佣的认定， 学界的说法不一。 人们普遍认为雇佣的实质就是剥夺， 是资本主义的产物，认为雇佣产生并发展于商品经济高度繁荣的社会， 是以极低的报酬换取长时间劳动的一种方式1。这种认识，本质上是一种意识形态夸大论的产物。这种说法的缺陷在于无法解释在封建时代手工业者的受雇现象， 事实上的雇佣现象要远远早于所描述的这个阶段。另一种看法则认为，劳动和报酬的交换就是雇佣。由这种看法看来，则奴隶社会的物与劳动交换亦是一种雇佣了，如奴隶为奴隶主劳作，从而获得生活所需亦是雇佣2。马克思主义认为，雇佣的本质是一种劳动力的交易，以劳动换取报酬的行为，本质属性是“工资” ，只不过在资本主义社会，雇佣进化成了一种对于剩余劳动价值的人为剥夺。资本家通过对于劳动者的剥夺，积累资本，获得利润3。作者赞同的看法则是雇佣的本质是提供工作和劳动机会，让个人能够在劳动当中体现自己的价值。人身自由是前提，劳动报酬是标志4。 雇工现象被认为是一种剥夺他人劳动的行为，建国以来被长期禁止。尤其建1劳动法词典 ，辽宁；辽宁人民出版社， 1987 年第一版。 2罗耀九： 明代中叶的雇佣劳动是资本主义性质的吗 ，历史研究， 1961 年第一期。 3马克思，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19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 1991 年版， 232 页。 4赵入坤： 雇佣关系与近代中国 ，安徽：安徽人民出版社， 2010 年第一版，第九页。 2 2 国初，一个农民家若有一个长工，则会被认为富农或者地主阶级1。后来，慢慢放开了这一限制。然而，这一改革亦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即使历经了改革开放数十年，依然缺乏清晰的法律界定。但是由于事实上的雇佣行为的大量存在，2007 年的劳动合同法的修订时才不得不对雇佣关系进行界定。 提及雇佣关系，不得不提的，是劳动关系。在法学当中，雇佣关系与劳动关系是非常相像，但不同的概念。在法学相关的研究当中，充斥着对这一对关系的界定和研究。就广泛意义上来说，劳动关系也是一种雇佣关系，但是两者并不完全重合，雇佣关系还有狭义上的意 义。笔者参照劳动法 、 劳动保险条例 、民法通则等相关法律条文当中的界定，以及相关文献归结两者的区别如下；雇佣关系是指没有纳入依照法律法规规定应当参加工伤保险统筹的雇佣关系， 不包括劳动法所指的劳动关系。不同于劳动关系的地方在于： 只需要雇工与雇主就劳务内容和报酬表示一致即可成立，形成事实上的雇佣合同； 即使没有达到劳务目标，雇主仍有义务支付报酬； 能算作雇佣关系； 雇佣合同的雇工， 只需满十周岁，便可从事与其年龄、智力、精神状况想符合的民事活动； 亡的，雇工赔偿医疗费、误工费、伤残生活补助费、护理费、营养费、死者（伤残者）抚养必要的生活费。 而劳动关系的主体必须是 “用人单位” ， 任何公民个人不能称为 “用人单位” ，劳工和用人单位存在组织领导关系，是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而劳工的用人单位在劳工因工伤残时，应支付医药费、护理费、工伤津贴、伤残抚恤金、伤残补助金、丧葬补助金、供养亲属抚恤金以及一次性工亡补助金。 上述的对比，在法理上纠正了对于雇佣关系的理解。雇主们普遍认为的“干不好活就可以克扣甚至不发工资” ； “没有合同，因工伤残就跟雇主没有关系，人家给你钱就是好心”等等，所谓的常理，是与法律不相符的。 同时也可以看到的是雇佣关系一直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事实的大量存在，1田昌五，漆侠： 中国封建社会经济史第四卷，山东；齐鲁书社， 1996 年版，第 239 页。 3 3 并没有使其在法律上获得和劳工一致的地位和权利。值得注意的是，2011 年劳动合同法新一次修订，规定“用人单位”和个人都有为自己的劳工和雇工购买工伤保险的义务，标志着在法理上承认雇工和劳工一致地位的开始。 本文所研究的雇佣行为，为未形成正式、 书面合同的雇佣关系，即狭义上的雇佣关系，而不研究已经有合同规定的劳动关系。原因在于，一方面实际研究的情况如此；另一方面，如有劳动合同保护，双方关系便有行为的依据和清晰的界限，则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属关系 家，是中国社会的单元，这点与西方是迥然不同的。西方而言，一个个独立的个体才是社会的单元。 而中国， 则一直保留着千百年来的传统， 个人组成家庭，以家为单位组成社会， “家天下”的思维根深蒂固。现在，我们一直在吹捧西方的市民社会，认为其高度民主化、社会化。而郑也夫则在城市社会学中指出，认为西方之所以形成市民社会，国家和家的功能不那么完善，是因为其中世纪封建时代四分五裂，国家无法在一个稳定的环境当中履行其职责，发生战乱之后，人们纷纷涌进城市，寻求教会的庇护，加入行业工会。在这样的环境影响下，国家的概念并不那么深远，又因其背井离乡，所以家的观念亦不那么牢固。而中国的一大特色，便是文明和家庭的延续性，家族制影响深远，根深蒂固。与家有关的亲属关系，在我国的社会关系中，占据根本性的地位1。 汉语亲属系统在人类学分类为描述型亲属系统或苏丹型亲属系统的其中一种。这是由路易斯亨利摩尔根于 1871 年的作品血亲和姻亲制度所提出的六种亲属系统之一。每个人依据其辈分、宗族、年纪与性别，而有各自的亲属称谓。 在汉语当中， 亲属， 是指因婚姻或血缘与和人类个体结成的社会关系， 父母、兄弟姐妹等亲属又称亲人或家人，其他则称为亲戚。阐述亲属关系的记录最早见于先秦典籍尔雅第四章的释亲。中国古代唐朝学者孔颖达对亲戚的注解为“亲指族内，戚言族外” ，所谓族内是指父系同宗者，以男性为中心，包括宗族内的男性和他们的配偶，但不包括已出嫁女性和她们的配偶。现代则多分为血亲、姻亲1郑也夫： 城市社会学 ，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 2009 年版，第 19 页。 4 4 及配偶。我国法律所调整的亲属关系包括夫妻、父母、子女、兄弟姊妹、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孙子女和外孙子女、儿媳和公婆、女婿和岳父母、以及其他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如伯伯、叔叔、姑母、舅、阿姨、侄子女、甥子女、堂兄弟姊妹、表兄弟姊妹等。亲属不等于家庭成员，有亲属关系的人可能分属于多个不同的家庭；家庭成员并不绝对有亲属关系。根据亲属关系发生的原因，可以将亲属分为配偶、血亲和姻亲三类。 本文所指的亲属关系指三代以内的旁系亲属和姻亲， 做此区分的原因在于本位所调查的村落，是一个同姓村落，属于同一宗族，彼此间或多或少存在亲属关系。但此种亲属关系已经非常遥远，无法表征关系远近。 亲属义务包括两部分，一、抚养下一代的义务。当一个孩子的父母双亲双亡的时候，则双亲的父母有义务抚养子女。若双亲的父母亦双亡，则可征询其他非直系亲属。这是一种极端情况，这种情况下，虽法理上并没有强制要求孩子的其他亲属必须尽到抚养的义务，但首先亲情的联系会让部分人承担起这个职责，另外社会舆论以及人情面子观会起到一定的规范作用。二、互相帮扶的义务，在日常生活或工作当中遇到困难时，应当给予一定的帮助，如农忙时帮工，有大小喜事是帮帮忙，这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没有尽到这个义务，会被其他人说闲话。三、日常和节日来往的义务，一般家有喜事或者丧事时，理论上应当告知所有的亲属，但因交往范围和能力的限制，一般会告知关系比较近的亲属，其中夫妻双方的女方父母和兄弟是必须告知的。并且每逢过年过节，女方的兄弟家是第一个必须去拜年的地方1。 亲属雇佣的界定 基于上述对于雇佣关系和亲属关系的界定，本人给亲属雇佣下这样一个定义，亲属雇佣，本质上是一种雇佣行为，指雇主雇佣与自己有三代以内亲属关系的人，并按其劳动给予相应报酬的行为，双方未形成书面合同，因而不构成劳动关系。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亲属雇佣当中，基于亲属义务所产生的行为，在法理上不应算做雇佣义务，然而由于事实上的亲属关系的存在，道德伦理上，人们往1费孝通： 乡土中国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6 年第一版，第 139 页。 5 5 往对有亲属关系的雇工和雇主会有一定的要求。对雇主而言，一旦有亲属跟随自己创业，那乡亲自然会认为亲属是跟着发财去了，这无形当中，对雇主的行为构成了一种约束力量，是雇主倾向于轻易不解除雇佣关系；对雇工而言，为自家人干活，自当尽力而为，并更有归属感，更倾向全力以赴，以主人翁的心态来工作和管理。 然而这样的要求最终的结果却是不同的， 最终的结果往往是雇主发了财，雇工依然保持原状；雇工以身做责，为雇主付出了很多，但并未获得实质上的利益关系。并且，有研究表明，有社会关系的雇工，反而更容易成为雇主的牺牲对象。 而那些曾经在雇主手下拼命的雇工们，在熟悉了所在行业的业务，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最有可能的发展路径便是遵从他们曾经的雇工的模式，开始自行雇佣亲属，开始新一轮的雇佣和剥夺。 究现状 入亲属关系的雇佣关系 雇佣关系下的雇工的处境，非常类似于资本原始积累时代的工人的处境。恶劣的劳动条件和生活条件，工资不足甚至只够糊口，缺乏法律的保障。时常面临着拖欠工资、失业的风险，也常有因工伤无法劳动，并需支付大量的医药费、护理费等问题而走向赤贫的情况。 那么如果通过社会关系，乃至是社会关系的特殊形态们的境遇是否会有所不同呢？ 李培林、赵树凯、翟学伟、沈原等，在其农民工就业问题的研究当中，认为社会关系的应用可以用来降低社会风险，通过“关系”进行流动不仅有利于降低其求职成本，还能够规避城市社会的威胁包括降低工资发放的不确定性。无论在西方企业交易， 还是中国农民工寻职的情境下， 社会关系不仅能够降低风险，还有助于双方共同利益和价值的达成1。 但社会关系的影响往往是两重性的，沈原在其关系霸权：对建筑工劳动过程的一项研究中提出了“关系霸权”2，先赋性的社会关系被工人们直接带入1蔡禾、贾文娟： 路桥建设业中包工头工资发放的逆差序格局 ， 社会2009 年第五期。 2沈原： 关系霸权：对建筑工劳动过程的一项研究 ， 市场、阶级与社会 ， 北京：社会 6 6 建筑工地的劳动过程，无论其为亲缘关系、地缘关系，还是其他关系，都几乎原封不动地被带入工作现场，转变成“职场关系” ，作为可资利用的资源被纳入权力结构，由此构造了建筑业的工作现场中的“关系霸权” 。社会关系成了生产忠诚，约束不满的工具，这种“关系枷锁”把劳动过程中的产生的各种张力束缚在当事人的内心， 不使它爆发出来， 从而确保劳动过程能够稳定而有序地开展下去。 而嵌入亲属关系的雇佣关系中，这种“关系霸权”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不仅起到了约束因分工、记工、伙食等问题而产生的不满情绪，还因社会关系所产生的认同和忠诚， 掩盖了实际上存在的剥夺关系。 在上一份的研究当中， 针对 “老板（包工头）没有剥夺我们”这样一个问题的回答中，有 工人选择了同意或比较同意。 费孝通总结了我国传统的交往逻辑，提出了“差序格局” ，认为我们的交往格局就好象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 每个人都是他社会影响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纹所推及的就发生联系。阎云翔则从横向和纵向两个纬度同时把握，提出“差序格局”不仅存在着“差” ，还有一个“序”的纬度，即传统社会所讲的等级。在伦理规范、资源配置、以及社会流动等诸方面，一代又一代人不断再生产着尊卑上下的等级差异。差序格局否定人格平等的可能性，不承认权利义务之间的平衡，最终导致差序人格的产生并对中国文化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在亲属之间发生雇佣关系时， 通常都是在辈分或者在经济上处于较高地位的雇主雇佣相对地位较低的亲属，这种地位差异包括经济收入水平、教育程度、社会关系、政治地位等诸多方面。这种事实上的等级差距使得地位较高者通常都认为自己是“提携”亲属， “一起发财” 。因而雇主们通常都认为自己对雇工有“恩情” ，是带着亲戚“一起发财” 。雇佣关系通常都不被视为雇佣，其中的权利和义务会被忽视。对于雇工们事实上的剥夺常常被温情脉脉的亲属关系所掩盖。 属关系的工具性嬗变 雇佣亲属可以有效规避劳动力市场当中信息不充分性，所带来的风险与不确定性，这对于雇工和雇主双方都是有利的，雇主可以节约寻工和管理成本，降低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7 年第一版 7 7 因失去核心工人所带来的损失和重新寻工所造成额外成本； 雇工则可以节省寻职成本和拖欠工资的风险。 吉登斯指出， 现代社会的信任关系建立与对货币以及专家等抽象体系信任的基础之上。在抽象体系之下，信任被设定为相信非个人的原则。位于交汇口的个体通常需要付出极大的辛勤劳动来努力表明自己是值得信任的， 他们必须提供个人和体系信任之间的联系。 这种对于抽象体系的不信任，构建了对于亲密关系的信任，尤其是对于亲属的信任。1当亲属间发生雇佣关系之时，通常都隐含着“心理契约” ， 郭志刚在和谐劳动关系的内核与模式中指出，这种“心理契约”指的是雇员和雇主的一种预期，是对正式契约的补充。是交易性承诺的解释和强化，隐含着心理许诺、偿还和接受。许诺由对未来行动的承诺构成，契约关系建立在雇主对雇员的许诺基础之上。雇主按照许诺给与汇报，偿还出现。接受则反应了契约条款行为的接受程度2。 雇主们通过许诺城市中更好的生活方式、雇工们的子女将得到更好的教育，以及自己发达以后必然会“提携”亲属，使得亲属们跟随自己。并通过日常生活和仪式性的交往，给与雇工们补偿，偿还他们付出的努力和辛劳。 雇工则期望通过亲属就业， 进入城市就业或者在社会地位相对而言高于自己的雇主那就业，扩展交往圈，获得向上流动的可能性。为子女提供更好的教育，以便将来子女能够成为“城里人” 。在亲属就业更容易获得信任，在这种信任环境中，体现自己的价值，获得更高的相对地位；期待在面临风险和问题的时候，能够获得雇主以及其社会关系网的帮助；期待帮助雇主获得成功，从中分享成功的成果。 双方都有降低市场风险的期望与预期。 但是，这些睿智的分析中似乎隐含了一种预设，既“关系”双方始终存在利益的一致性。当蔡禾、贾文娟的研究却发现关系的双方利益的上并不一致。关系对于降低雇主风险的效用远远高于劳工。雇工通过关系就业，非但没有降低其就业、工资获得等方面的风险，反而成了雇主实现其功利性目的的工具，比非核心1吉登斯： 现代性的后果 ，江苏：译林出版社 2011 年第一版，第 38 页。 2郭志刚： 和谐劳动关系的内核与模式 ， 财经科学 ， 2008 年第五期。 8 8 工人面临更高的风险。 费老所说的差序格局，是一种外推式的逻辑，表征的是“修身惠及逻辑。但在转型期的中国，当市场关系嵌入社会关系之中，却发生了嬗变。 “差序格局”变成了“工具性差序格局” 。李沛良考察当代香港社会中熟人支持纷争、解决困难和经济资助等现象的基础上提出人们建立关系时，首先考虑的主要问题是有利可图，亲属和非亲属都可以被纳入格局当中；成员会加强与其他成员尤其是工具性价值较大的成员的密切关系；关系越密切，就越可能被中心成员用来实现其实利目标1。折晓叶则在其村庄的再造中提出，农村已经形成了“权、利、情”秩序的新格局， “利”的追求，是形成新格局的重要因素。 利益上的合作需要以良好的人际关系为基础， 人际关系在利益关联的形成中，发挥重要作用2。 雇佣亲属的行为，归根结底，是一种差序格局的工具性使用，是一种对共同利益的追求。但在实践过程当中，却容易成为雇主单方面表达其功利性目的的工具。 究意义 作者认为， 农民工的生活困境不应仅仅归咎于雇主、 包工头等个人不讲信用，恣肆侵害农民工的利益，而是一种制度化剥夺方式的再生和自身再生产，即剥夺造就剥夺，剥夺生产剥夺，农民工们很不幸站在了剥夺的最底端，因而暴露出了众多的问题，成了利益的牺牲品。雇佣关系当中，亲属关系充当了帮凶，将事实上的剥夺掩盖在温情脉脉的亲属交往之下。本文将从“亲属雇佣”的亲属们的城乡两个场域的生活方式和场景，来揭示这个问题。 近来，关于农民工就业问题研究成果汗牛充栋。沈原在其关系霸权：对建筑工劳动过程的一项研究 提出了关系霸权的概念， 认为社会关系产于劳动过程，形成了一种针对农民工的关系霸权， 迫使其过量劳动， 对所从事的行业保持忠诚，以及减少抱怨和议论和离职率。而蔡禾等，在其关于农民工问题的研究当中，提出了因社会关系的存在，使包工头在工资发放的时候，存在逆差序格局，关系更近的，反而更易被拖欠。这些研究虽然说都很有意义，得出的结论也非常新颖，1费孝通： 乡土中国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6 年第一版，第 13 页。 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 年，第 58 页 9 9 具有颠覆性，但作者认为，仍然没有接触到“雇佣”这个实质问题。 已有的农民工问题研究，大多数局限于农民工角度，而缺少了雇主角度的研究。从对抗论的角度出发，所看到的必然是农民工与雇主的冲突和纠纷。作者认为这背后应当存在一种补偿机制，使得这些熟人或者亲属在利益受损之后，能够获得一定程度的补偿，否则，这种就业形式，就不会长久。而单单从雇工角度研究，由于利己主义的影响，这种补偿机制容易被隐瞒。事实上，农民工的雇主本身亦可能是农民工群体的一员，只不过因诸多原因产生了分化。或因个人努力，或因机缘巧合，或因行业选择正确，自己有一定的能力，进行经营，雇佣老乡或者亲属，事实上，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部分农民工的就业问题。因此个人觉得，应该为这部分所谓包工头，小老板正名。但只从雇主角度研究，则难摆脱为其辩护的嫌疑。因此，从“亲属雇佣”的角度切入，更容易获得真实的一手资料；也便于从双方的角度考察，获得更全面的资料。 作者拟从雇佣关系，这个实质问题出发，以“亲属雇佣”现象为对象，研究农民工生存和发展困境形成的根源和实质。 而亲属关系亦是再我国社会当中具有核心地位的社会关系。从亲属角度看雇佣关系，具有一种中国式的关系视角，更能解释雇佣关系稳定的原因；而从雇佣角度看亲属关系，则很明显地看到了社会关系的功利性使用，将两者相结合，更易接触到问题的实质，易于研究的开展。 10 10 第 2 章 乡村生活中的亲属们 C 村是浙江西部的一个小村。 浙江地处山区， 丘陵遍布， 耕地稀少， 历来有七山二水一分田之称，70%是低山丘陵，人均耕地面积只有 ，无法养活生活在土地上的人们。C 村更是如此，它是一个人口大村，有 3000 住户，近万人口。村子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小河穿山而出，沿河的小路是村子唯一的出口。中间的盆地便是村里居民们所能拥有的土地。人均耕地面积只有 ，远远低于国家平均水平， 亦远远低于浙江的平均水平。 如此少的耕地， 如此密集的人口，使得每一分土地都非常宝贵，精根细作成了必然。每到灌溉季节，一家人轮流守夜灌溉成了家常便饭。如果有谁偷懒，那庄家便有无水枯死的危险。村里为取水灌溉产生的矛盾更是举不胜举。 属雇佣的地区性成因 这里用“成因”所表明的意思，并非之前没有亲属雇佣，只是想要说明的是，在改革开放之后，这样的形式大量出现。 C 村如此少的土地，光依赖耕作是不行的，无法保障生活与生存。尤其在计划生育还未展开之前，一家兄弟姐妹较多的时候，村里的孩子还很小之时，若是成绩不好，学业无望，多数会选择让其学艺，让其有一技之长。这些还未成年的孩子便跟着师父学习手艺木匠、漆匠、瓦匠、厨师等等。他们视师如父，对师父言听计从，严格按照师父的要求，甚至要负责师父的日常生活，给师父打洗脚水，师父睡下后自己才能休息。一个师父一般同时会有七八个徒弟，要进行至少三年的学习，才能开始接活。之后，若还跟着师父，师父便按照手艺支付报酬，而在学徒期，只有很低的象征性的报酬。 这样的生活使得师徒，师兄弟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和依赖关系。同时，代代相传使得手艺又是各自自成一家，难以和别人配合。这种情况使得大多数出去打工的手艺匠都倾向于要老乡进行配合。更有意思的是，长辈们在选择手艺师父的时候， 通常考虑的是与自己的关系， 找关系好一点的师父， 便于孩子早些出师， 11 也希望孩子能够得到更人道的待遇。这就导致，有亲属关系的孩子们大多数都在同一行业，这对以后的影响是深远的，下文将会提到。 这些师父就是 C 村第一批走出去的人。 一些父母让孩子有了一技之长并不是一定要求孩子出去打工，只是多门手艺，多条活路。而他们的师父之所以能成为师父，就是因为地更少，或者干脆无地，不得不长期从事手艺活。多年的工作使得他们成了师傅，也才有资格收徒。他们经常接到邻村或者临镇的活计，这时，便带上徒弟们干一阵子， 徒弟们家里收到了额外的收入， 而师傅也得以以此谋生。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浪潮波及到了沿海地区的浙江，城市建设大规模展开，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这时候，有一技之长的师傅们，便率先进入了城市当中。他们不但拥有一技之长，而且还有众多的徒弟，能够轻而易举召集一支高素质的、配合默契的施工队，因而混得风生水起。徒弟们也因此，渐渐脱离了农业生产，辗转奔赴于各个城市之间，承担着城市建设的重任。 在部分手艺匠外出打工的同时， 乡镇企业的开办为村里人带来了另一种致富的路径。在九十年代初，为适应市场需求，利用村里资源，同时解决大集体解散后大量剩余劳动力的就业问题，村里先后开办了水泥厂、石灰窑、砖瓦厂.是又一批 C 村人走出了大山，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然而遗憾的是这些企业都没有坚持多久，多数因规模小、市场份额小等问题， 在市场竞争中纷纷倒闭。 而乡镇企业的先驱们掌握了市场， 掌握了信息，打开了视野的他们，纷纷走出村子，开始“下海”做起了生意。 富的亲属们 最早走出 C 村的人们，淘到了改革开放的第一桶金。不计艰险的他们，本着“千言万语、千山万水、千方百计、千辛万苦”的四千精神，做得老板、睡得地板的作风，迅速积累了大量财富。 小有成就的老板们， 需要更多的劳动力来扩大规模， 赚更多的钱。 另一方面，他们也惦记着还在村里“背朝太阳、脸朝地”的亲戚们。于是他们回到村里，召集他们大小远近的亲戚，要共同走向富裕。在他们的刺激下，更多的人开始放下锄头，走向城头。 “自己富了不算富，一家人全富了才叫富呢！现在钱这么好赚，给谁赚不是 12 12 赚？不如带上兄弟亲戚的，全富起来了，彼此也有个照应。我的大小姨夫（姐夫和妹夫） 、侄子侄女，一共七八个，全在我那干，你说他们一年到头在村里，忙里忙外，累死累活的，挣不到万把块钱，不如上我那干去。又不要他们的文凭，又不要什么技术，要的就是人，只要肯干活，肯吃苦，赚钱那是肯定的。 ” 一位在嘉兴开酒店的老板如是说。他的话，道出了许多老板的心声。亲戚的带动能力是很强的，在他们的带动下,C 村掀起了一阵打工的热潮，据该村村支书统计，村里的青壮年劳动力，包括部分的老年人，绝大多数都有外出打工的经历，而外出打工的，又绝大部分在自己亲戚那儿。支书如是说， “他们这样出去打工，我们也放心，有什么事，通知他们老板就行，反正也都是一家人。村里有个大小事，基本都能通知到。而且自家人嘛，就不存在什么讨薪难，拿不到工资的问题了，即使欠个个把年的，也还能拿得着。我们村那，就是这么起来的。 ” 在历经十多年的外出打工之后，C 村的村民纷纷富裕了起来，一座座楼房拔地而起，水电、道路、网络纷纷进村。现在走进村里，已经看不到传统的天井房了，偶尔零星有一两座，也是在等待拆迁的命运。村里的面貌有了极大地改观，和城区的唯一不同，就是少了高楼大厦和大商场。 益共同体 带动了亲戚们一起富裕起来的老板们，回乡之后会获得无与伦比的声望。一方面由于自身经济地位的提升，另一方面亲属们经济地位的提升，提升了整个家族的地位。而获得了经济地位的他们，将眼界投向了政治地位，纷纷开始参与村委会的选举。于是一个个老板联合他们的亲属，开始了一场又一场的村民选举博弈。 在近几期的村民选举当中， 可以明显看到出现了不少的由亲属雇佣关系而结合得更为紧密的利益共同体。他们在经济上互相依赖，在政治上，则抱成一团，使得每次换届选举竞争异常激烈。这些小团体成了候选人优先拉拢巴结的对象，或以许愿让其进入村委会为诱饵获得他们的支持。 在上一期的村委会换届选举当中， 就出现了这样一个事件。 此次的换届选举， 13 13 有两大热门人物，一个是原村支书，另一个是原村民主任。当双方为留守的选票抢破头皮，竞相给村民送礼、许愿，争得头破血流之时，一匹黑马从中杀出。一个长年在外包工地的师傅，依靠其雄厚的实力和广阔的人脉关系，联系上在外的几个大老板，许愿为 C 村在外打工的村民报销车费、误工费、食宿费，另每人在补偿三千元的代价，召集了近千人回村，参加选举。在投票的那几天，他的亲戚们严密监视原支书和主任的亲信们，破坏他们的拉选票过程。最终，高票得选。这当中，固然有经济雄厚的原因，但因亲属雇佣而形成的利益共同体的动员能力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我参加选举是为了什么？赚那么钱，有什么用？还是没地位。选个村长当当，也好让跟着我打拼的亲戚们沾沾光。当然啦，钱也不会白花的，村里要搞建设，投进去的钱，肯定能赚回来。到时，还不是跟着一起发财？这次选举，我赢得光明正大，村民们也心服口服的。不会有什么问题。村里说是选举，大家不都搞这一套么？谁有能力谁当呗，哪个村都一样。什么民主不民主的，有能力的才能当村长，现在什么才能评价能力？谁赚的钱多，谁就有能力。 ” 这段话，道出了当今基层民主存在的最大问题。物质主义的盛行，已经影响到了方方面面。在重小利、讲实际的小农心里更是如此，谁能给实惠，谁就当村长；谁关系好，就选谁。 同时，也可以看到的是，经济逻辑对于政治生活逻辑的渗透，并且已经能够主导政治生活了。经济利益使得雇工和雇主们结成了一个由一个利益共同体，这个共同体，不仅仅体现在经济方面，也渗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14 14 第 3 章 城市生活中的雇工与雇主 与他们光鲜亮丽的乡村生活不同，C 村人的城市生活则并不那么光彩。除去小部分很富裕的、 已经移居城市的人之外， 其他村民大多都生活在城市的棚户区、旧城区。 活共同体 在外打工的 c 村人多数都有租房的经历。而不仅雇工租，雇主也租，因是亲戚关系，也多选择租在一起。这样可以分担必要的生活开支，节省生活成本。 “我们三家人租一套房子，房子租金六百，我们一家平均只要出两百，便可生活在舒适小区里面。老板是我姨父，他们家三口住大的，他多出点，我两口子只要付 180。而且他房间还装了空调，夏天晚上，我们大家便全进他房间打地铺。这样挺好，省了空调的钱，省了不少开支呢。要是跟别人合租，多不方便，总不如这样。有时候自己没时间做饭，姨妈会做好给我们吃。 ” “我跟亲戚们住得很近，一层楼五个房间，四个是我家亲戚。我跟我那口子住一个 20 平的小房子，平时就在楼道里做饭。亲戚们也都一样。有个大小节日什么的，一家买点菜，放一起就是一大桌子了，即热闹，又省钱。 ” “我家老板把洗衣机啊，冰箱啊，之类的都买齐了，我们住进去，就交个房租，就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了，挺好。房租又少，生活还挺方便，我们出来打工的，不就为多赚点钱么？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还不是因为老板是亲戚吗？” 上述三个案例反应了各自的住房情况，在作者访谈的对象当中，一半左右是跟老板一起住，另外的一些，也都跟亲戚租在一块。对于他们而言，购买电器是一大笔开销，在城市生活又并非定居，因而大多数不会选择购买。而雇主则会是更为长态的生活，因而会购买一部分必需的电器，但也是一起使用。 15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