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论文）玛格丽特·杜拉斯的诗性叙事.pdf

摘要 摘要 玛格丽特杜拉斯是二十世纪最有影响、最富于个人魅力的女作家之一。 她的小说创作有着鲜明的杜拉斯式风格，即在叙事中蕴含着一种诗歌的力量。 首先，杜拉斯在小说叙事结构方面的反传统特征以淡化的情节构筑文本， 以开放的结构讲述故事，以片段描写展示人物心理，以象征性的环境渲染氛围 为作品建构起了一个散文化的叙事结构；其次，其小说叙事视角的转移渗 透和叙述人称的交替变换，给小说带来一种诗意流动之美；最后，杜拉斯还是 一位语言大师，她的小说语言具有丰富的暗示性、音乐性、形象性和抒情性特 点，模糊了小说语言和诗歌语言的界限，给读者带来一种充满诗情画意的美的 享受。作者在小说诤| 生叙事方面的积极探索给我们留下了很大的思考和研究空 间。 关键词：杜拉斯小说：诗性叙事；叙事结构；叙事视角；叙事人称；叙事语言 a b s t r a c t a b s t r a c t m a r g u e r i t ed u r a si so n eo ft h em o s ti n f l u e n t i a la n dc h a r m i n gf e m a l ew r i t e r si n t h e2 0 t hc e n t u r y t h ec r e a t i o no fh e rn o v e l sa l eb r i g h td u r a s s t y l e ，a n di ti s c o n t a i n i n go n ek i n do fp o e t i cs t r e n g t h f i r s to fa l l ，t h ea n t i - t r a d i t i o n a lc h a r a c t e r i s t i c i nt h en a r r a t i v es t r u c t u r eh a sc o n s t r u c t e dap r o s en a r r a t i v es t r u c t u r ef o rh e rn o v e l s s h ec o n s t r u c t st h et e x tb yd e s a l i n a t i n gt h en o v e l s p l o t ，u s i n gt h eo p e ns t r u c t u r et o t e l ls t o r i e s ，d e m o n s t r a t i n gt h ec h a r a c t e r s m i n d sb yt h ef r a g m e n td e s c r i p t i o n ，a n d e x a g g e r a t e sa t m o s p h e r eb ys y m b o l i ce n v i r o n m e n t n e x t ，t h et r a n s f o r m a t i o ni n n a r r a t i v ep e r s p e c t i v ea n dn a r r a t i v ep e r s o nb r i n g sp o e t i cf o w i n gc h a r a c t e r i s t i ct oh e r n o v e l s ；f i n a l l y , d u r a si sal a n g u a g em a s t e r , t h el a n g u a g eo fh e rn o v e l sh a st h er i c h s u g g e s t i b i l i t y , m u s i c a l i t y , i c o n i c i t ya n dl y r i c i s mc h a r a c t e r i s t i c ，s h eb l u r s t h e b o u n d a r yo ft h en o v e l s l a n g u a g ea n dt h ep o e t r yl a n g u a g eb yu s i n gl a n g u a g es k i l l s ， a n db r i n g so u rr e a d e r sal o to fe n j o y m e n tw h i c hf i l l e dw i t l lp o e t i ca n da r t i s t i cf l a v o r d u r a s sp o s i t i v ee x p l o r a t i o ni nt h en o v e l sn a r r a t i v ea r th a sl e f tb e h i n dp r o d i g i o u s s p a c et op o n d e ra n dr e s e a r c hf o rb s g r a d u a t es t u d e n t ：d i n gy i - h u a ( c o m p a r a t i v el i t e r a t u r ea n dw o r l dl i t e r a t u r e ) d i r e c t e db yp r o f l a iq i a n y u k e yw o r d s ：m a r g u e r i t ed u r a s n o v e l ；p o e t i cn a r r a t i v e ；n a r r a t i v es t r u c t u r e ；n a r r a t i v e p e r s p e c t i v e ；n a r r a t i v ep e r s o n ；n a r r a t i v ed i s c o u r s e i i 学位论文独创性声明 学位论文独创性声明 本人声明所呈交的学位论文是本人在导师指导下进行的研究工作及取得的 研究成果。据我所知，除了文中特别加以标注和致谢的地方外，论文中不包含 其他人已经发表或撰写过的研究成果，也不包含为获得南昌大学或其他教育 机构的学位或证书而使用过的材料。与我一同工作的同志对本研究所做的任何 贡献均已在论文中作了明确的说明并表示谢意。 学位论文作c 瑚：3 吞年一期： 年| 具2 1 3 学位论文版权使用授权书 本学位论文作者完全了解南昌大学有关保留、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 有权保留并向国家有关部门或机构送交论文的复印件和磁盘，允许论文被查阅 和借阅。本人授权南昌大学可以将学位论文的全部或部分内容编入有关数据 库进行检索，可以采用影印、缩印或扫描等复制手段保存、汇编本学位论文。 同时授权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将本学位论文收录到中国学位论文全文数 据库，并通过网络向社会公众提供信息服务。 ( 保密的学位论文在解密后适用本授权书) 学位论文作者签名( 手写) ： j 置年 导师签名( 手写) ： 签字日期：加龉年) 月7 f 日签字日期：7 矽扩年fz 月 石现1日 -彳州肜|- 引言 引言 玛格丽特杜拉斯( m a r g u e r i t ed u r a s ，1 9 1 4 - - 1 9 9 6 ) 是二十世纪最有影响、 最富于个人魅力的女作家之一。其小说、戏剧和电影创作“熔小说风貌、戏剧 情境、电影画面与音乐色彩于一炉”，成为二十世纪世界文学中一道独特的风景 线。在读者心目中，她俨然已成为“法国味 的一部分，她的作品雅俗共赏， 在法国乃至全世界都拥有广泛的读者。 杜拉斯是_ 一位视写作为生命的作家，她曾这样描述写作于她的意义：“写 作，那是我生命中惟一存在的事，它让我的生命充满乐趣。我这样做了。始终 没有停止过写作。杜拉斯身体力行了这句话，在长达5 0 余年的写作生涯中， 她孜孜不倦地完成了6 0 多部小说、散文和电影剧本，创造了多姿多彩的艺术世 界，展现了丰富的艺术才情，而她的创作风格也在长期的文学积淀中日益明朗。 我们先来回顾一下杜拉斯的小说创作历程。1 9 4 3 年，她以杜拉斯为笔名发表第 一部小说厚颜无耻的人，从此步入文坛。此后佳作连篇，象平静的生活 ( 1 9 4 4 ) 、抵挡太平洋的堤坝( 1 9 5 0 ) 、直布罗陀水手( 1 9 5 2 ) ，这些小说主 要描写现实生活，情节线索明确。但是，从塔吉尼亚的小马( 1 9 5 3 ) 和街 心花园( 1 9 5 5 ，又名广场) 起，杜拉斯打破了传统的叙事方式，逐渐抹去 了小说情节，而力求用种平淡的风格，更客观、更直接地去发掘人物心理上 的变化，给小说写作带来了革新，因此常被认为是新小说派的代表作家。这一 时期的代表作是琴声如诉( 1 9 5 8 ) ，该小说运用反传统手法，淡化情节，通 过精致的对话直接表现人物的内心活动，奠定了她在法国文坛上的地位。而写 于六十年代的劳儿之劫( 1 9 6 4 ) 和副领事( 1 9 6 5 ) 更是在“新小说实 验性的艺术上进行了大胆的、激进的探索，对人物、情节的处理更加反传统， 运用了很多只能算作“新小说”的艺术手法，为此杜拉斯得到了“新小说 派 健将的称号。1 9 8 4 年是杜拉斯创作的巅峰时刻，已年届7 0 的她凭借小说情 人荣获原则上只授予有才华的年轻人的龚古尔文学奖，这为她赢得了世界性 的声誉。情人是杜拉斯小说的集大成之作，它既继承了塔吉尼亚的小马 以来的反传统叙事手法，又在一定程度上回归传统小说。从中可以看出，杜拉 斯的小说创作经历了传统反传统回归传统的发展历程，这期间形成了 玛格丽特杜拉斯，写作，曹德明译，春风文艺出版社，2 0 0 0 年1 月版，第4 页。 i 引言 她新颖独特的杜拉斯式的艺术风格小说的诗性叙事，即在叙事中蕴涵着一 种诗歌的力量。 关于诗歌，蕈庆炳先生在其主编的文学理论教程中有明确的界定：诗 是一种语词凝炼、结构跳跃、富有节奏和韵律、高度集中反映生活和表达思想 感情的文学体裁，它的基本特征是：凝炼性、跳跃性、音乐性。何n d , 说的诗 性叙事? 即小说在结构、视角和人称、语言等方面采用和诗歌相近的艺术手段， 使得小说呈现出一种丰满立体、流动跳跃、简洁凝炼、生动形象、饱含情感的 诗性之美。这和中规中矩的传统小说有很大不同。传统小说典型的叙述模式是 由人物、情节、环境三要素建构起来的，简称“性格情节模式”。这种模式 的特点是：借助事件之间必然的因果联系构成情节链条，在情节的展开过程中 刻画具有个性特征的人物( 性格) ，同时配合以环境氛围的渲染描绘，即在事件 基础上建立一个三元构架。这种模式的小说，其审美特征是：人物性格刻画丰 满而细腻，故事情节设置生动而曲折，环境描写具体而充分。2 0 世纪的小说开 始打破这种三元构架，不断突破和解构这种模式，淡化性格、淡化情节、淡化 环境使得小说散文化、诗化、心理化、感觉化、意向化。 对此，杨星映教授在 借鉴南帆关于叙述模式的论析的基础上，对小说艺术模式的探讨作了较大的拓 展。她将小说的叙述模式分为：情节性格模式、心理情绪模式、感觉 意象模式、意蕴象征模式、诗情意境模式。她认为最后一类小说 是散文化的、富有诗意的、甚至是有意境的。“所谓散文化是指作品没有完 整的情节或不以事件因果关系的揭示为目标，而是以诗情画意的营造描绘世态 人情或风俗民情，甚至营造一种超然物外的幽远旷达的意境。叙事的疏散 随意如行云流水与语言的精雕细刻因而简约精粹是其叙述的突出特点。这 类小说虽然也有由事件片段和人物自描勾勒所组构搭建的一个稀疏的叙事 框架，然而小说的重点不在于组织情节和塑造人物形象，只是借助事件片段和 人物勾勒描绘出一幅幅风俗画，因而场景描绘成为目的和重点，并且在这些场 景之中灌注浓郁醇厚的诗情韵味。杜拉斯的小说便有明显的散文化、诗化色 彩，这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散文化的叙事结构、流动的叙事视角和人称、诗 化的叙事语言。本论文将以叙事学和小说文体学为基本理论，从这三个方面对 杜拉斯的若干代表作品进行分析论证。 章庆炳主编，文学理论教程，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 9 9 8 年4 月版，第1 7 0 页。 杨星映，中西小说文体形态，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 0 0 5 年1 1 月版，第1 3 1 4 页。 同上，第5 2 页。 2 第1 章“散文化”的叙事结构 第1 章“散文化 的叙事结构 “结构是指按照一定的创作思想对自然情节进行剪裁、取舍、重组、安排 这样一种艺术手段。作为材料的布局安排方式，它使作品成为一个艺术整 体，使作品的内容能够得到充分的艺术显现，属于形式的要素。 可见，结构 属于小说故事层面的叙事艺术，是指作品内部的组织构造和总体安排。结构主 义叙事学主张将故事视为结构，这里的“故事”已脱离具体故事所承载的历史 或现实的内涵而成为自主的存在，它被定义为从叙事信息中独立出来的结构。 这一观点将导致叙事结构研究方法上的变革，这种研究把注意力集中于结构这 个相对独立的对象上来，研究它的各个组成部分，尤其是它潜在的内在关系的 形式特征，由此突出结构自身的抽象性质。根据这个观点，笔者将在本章分别 阐述杜拉斯小说中叙事结构的各个组成要素：情节、人物、环境以及它们的构 成形态。 传统小说的叙事总有一个既定的模式可以遵循，而现代作者“日益倾向于 不仅背离传统公式，而且嘲弄传统公式 ，“试图创作与读者群体共享的秩序相 对立的独特的、个人的想象秩序”，“似乎没有什么希望在作品中发现这样一组 基本的结构原则”。杜拉斯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她的小说以淡化的情节构筑 文本、以开放的结构叙述故事、以片段描写展示人物心理、以象征性的环境渲 染氛围，呈现出明显的散文化倾向。 1 1 以淡化的情节构筑文本 情节是结构中的主干，是人物、环境的支撑点。它指的是作品的内容涉猎 的生活事件的发展过程，是未经剪裁和布局的自然顺序。它作为“某种性格、 典型的成长和构成的历史 ，要求服从性格塑造的需要，遵循性格发展的逻辑， 直接显现生活的面貌，揭示生活的意义，属于内容的要素。杜拉斯是一个任性 。黎雌智，俄罗斯小说文体论，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 0 0 1 年2 月版，第7 6 页。 ol 司h ，第7 5 页。 胡哑敏，叙事学，武汉：华中师范大学j i ；版社，1 9 9 4 年版，第1 1 8 1 1 9 页。 回【荚1 华莱上马丁，当代叙事学，伍晓明译，北京：北京大学j i 版社，2 0 0 5 年版，第7 5 页。 黎皓智，俄罗斯小说文体论，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 0 0 1 年2 月版，第7 6 页。 3 第1 章“散文化”的叙事结构 乖张的传统叙事破坏者，她说：“写作从来没有任何参照，或者它便是它仍 像初生婴儿。未经开化。与众不同。”山杜拉斯的小说往往平淡如水，没有起伏 跌宕的故事情节，也不以高潮和悬念取胜，总是有意无意地放弃“序幕、开端、 发展、高潮、结局、尾声”的情节模式，故事成自然状态，情节平淡、朦胧乃 至支离破碎。她的这类小说常常流失在人物的对话和意识流之中，只有片言只 语的对白，任凭人物的内心任意操纵时空结构。 1 1 1 以貌似杂乱的对话渲染某种情绪氛围，减缓情节发展进程 对话是杜拉斯用以淡化情节的手段之一。在对话中，叙述者隐退，故事中 的人物现身说法，以极富生活化和个人色彩的语言吸引读者去解读他们。此时， 读者直接面对的是大段的略带神经质的对话，而这些对话通常主题模糊、意义 不明，它们使叙事时序相对延长，说话者的心理或情绪得以渲染，而本应曲折 跌宕的情节，却发展减缓甚至停滞，情节就在这一过程中被加以淡化。 对话体的叙述方式在广场、琴声如诉和副领事中运用得比较频 繁。拿广场为例，法兰西观察家认为这篇小说是对等待戈多的苍白 的模仿，新法兰西则认为玛格丽特最终是“厌倦了人类之爱”。它“真正的 主题却是语言，日常生活的语言，遭到使用者破坏和重建的语言。作者力求语 言平淡无味，但是作品却不乏充满诗意、梦幻的段落，甚至描写了先兆意义的 梦 。微风和煦的一个夏日即将来临的下午四点左右，街心花园，一位带着货 箱各处销售、旅行的商贩和一位普通的、年轻活泼的保姆聊了整个下午，交换 着他们对于这个世界和各自生活状态的看法。小说几乎通篇就是写一种语意不 明但又有着某种寓意的日常生活的对话，这些人物的对话中似乎暗藏着许多故 事，诉说着大家的不幸和各自的艰难，以及一种无法摆脱的孤独与寂寞感，对 话其实就是他们寻求相互理解的一种方式。 琴声如诉中男女主人公答非所问、絮絮叨叨的对话充斥全篇，这些对 话几乎没有明确的主题，总是在关于某人某事的边缘游走，他们可以不动声色 地从凶杀案谈到季节气候，再谈到过道里迟迟不关的灯，从孩子的钢琴课谈到 滨海大道尽头那处漂亮的房子以及安娜酒会时胸前佩戴的木兰花，话题之间的 转换没有任何预兆。每次见面，几乎都要重复上次的话题。从表面看，故事总 国【法】玛格丽特杜拉斯，写作，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 0 0 0 年1 月版，第1 6 页。 【法】劳拉阿德莱尔，杜拉斯传，袁筱一译，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 0 0 0 年版，第3 6 4 页。 同上，第3 6 3 页。 4 第1 章“散文化”的叙事结构 在原地踏步：相同的人、相似的话题、相近的环境。而实际上，男女主人公备 受压抑的情感却在这些似有若无的对话中“同行千里。批评家克洛德鲁瓦说 杜拉斯这部小说有如匈牙利作曲家贝拉巴尔托克的“重写的包法利夫人”，正 像小说的题目那样，让我们想到音乐，“象唱歌一样的中板的种种变调、和声与 和弦构成为小说的基本内容”。 副领事的两个故事中都有非常明显的对话体叙述方式的运用。在秃头 疯姑被妈妈赶出家门不断流浪的过程中，作者常常有意变换叙述人称，交替使 用第三人称和第一人称甚至是第二人称，形成类似于对话的叙述。如下面这段 文字：“为何不回去昵? 必须让自己消失。我不知道。你会明白的。我需要一个 方向，让自己消失在那里。必须打消其他念头，遗忘知道的任何事情，走向那 险恶莫测的天边，走出这宽广辽阔的沼泽。数不尽的斜坡纵横其间，看不出为 什么。”读到这段文字，我们已经全然忘记彼得摩根这个“导演者”，完全沉 醉于秃头疯姑交织着痛苦与无奈的内心对话之中。副领事部分的对话体运用相 对更加集中，招待会上，作者把人们对副领事、大使夫人的七嘴八舌的议论， 不分你我他，直接记录下来，而读者似乎也能从这些只言片语中获得对副领事 以及大使夫人的模糊印象。但这个印象只能是模糊的，因为作者隐退幕后，只 做一个忠实的记录者，靠人物的对话来推进故事情节，而这些对话大多没有事 实依据，只是说话人的主观猜测或心理臆想，意义因此变得不确定，随之产生 了解读情节的多种可能性。读过众人的对话，我们不仅没有更了解副领事和大 使夫人，反而有了更多的疑惑：副领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为什么开枪 杀人? 为什么吼叫? 为什么拒绝解释? 大使夫人“是不是表面正经? 她因何 “陷入一种深深的忧伤之中”? 为什么“她的世界，就是一个泪水的世界”? 除了打网球和散步外，她还做什么? 这罩，对话的使用间接地造成了情节的扑 朔迷离，同时大量的、不连贯的、支离破碎的信息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一地， 让人目不暇接，顾此失彼。 对话在杜拉斯的小说中占有相当的分量，如琴声如诉中除了环境描写 以外，几乎全由对话组成，大概占了整个篇幅的五分之四；如果将副领事 的故事一分为二，我们发现在副领事这一部分，对话也占了近三分之二的篇幅； 而广场中更是如此，作者除了在开篇交代了一下故事发生的背景，其余部 转引自【法】玛格丽特杜拉斯，琴声如诉，王道乾译，外国文艺，1 9 8 0 年第2 期，第6 页。 圆【法】玛格丽特杜拉斯，副领事，宋学智译，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 0 0 0 年1 月版，第5 页。 5 第1 章“散文化”的叙事结构 分全是对话，有时甚至连衔接都省去了。不仅如此，对话几乎存在于杜拉斯的 大部分小说中，如劳儿的劫持、昂代斯玛先生的午后、夏夜十点半钟 等也都或多或少地记录了人物的对话，而大部分的对话都是人物心理的外化， 对话的过程就是人物心理变化的流程。因此，对话不仅削弱了故事的情节性， 更开拓了故事的表现空间，将故事由外向内逐层推进。 1 1 2 消解了以因果时序为基础的情节 杜拉斯的小说结构方式简洁、轻盈、随意，没有扣人心弦的情节，有些甚 至根本没有情节，完全以人物的心理意识活动为叙述的动力，这得益于她在小 说中运用了大量的意识流手法。赵毅衡先生认为“意识流是用直接自由式转述 语写出人物内心的无特定目标，无逻辑控制的自由联想 。也就是说意识流是 一种无声的语言意识，它记录的是人物最活跃的思想活动，而这种思想活动往 往不具有任何规律和秩序，它是漫无边际的、朦胧的、片段的，它打破了传统 小说正常的时空次序，出现过去、现在乃至未来的大跨度的跳跃，这就消解了 以因果时序为基础的情节，使小说呈现出乎淡自然的风格。 昂代斯玛先生的午后写一位退休老人在荒僻的山上为爱女买得一处房 屋，想要找人修筑一座露天平台。故事由山上老人在等待爱女的过程中闪现的 一连串追忆、意念、情绪的起伏和翻腾，以及山下广场上村民的聚集、欢笑、 跳舞、音乐的呼应与反衬串联起来。他时而观察从山路上走来的一条棕色小狗， “这条狗也许想要喝水，应该给它一点水喝瓦莱丽会喂它喝水的，在它经 过她住的房子的时候，瓦莱丽会给这条狗喝水的 ；时而“在回忆 女j d 甓j k 舞 的样子，“为他的孩子担心”；时而想象“瓦莱丽穿着色彩鲜艳的裙子，站在这 里露台上，守候着”；偶尔他还“清楚地想 该和阿尔克谈谈迟到的问题。 他在心里不停地说话，甚至某一刻，“他听见自己在说话，吓了一跳，赶紧闭上 嘴 。看上去毫无逻辑可循的思绪蔓延实际上始终没有脱离一个中心，那就是 老人的爱女瓦莱丽。瓦莱丽的久等不至，既突出了老人的寂寞和孤独，又烘托 出小说的主题：老人的期待。这个期待也许连老人自己也无法说清到底是什么。 赵毅衡，当说者被说的时候比较叙述学导论，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 9 9 8 年l o 月版，第 1 6 6 页。 。【法】玛格昕特杜拉斯，昂代斯玛先生的午后，王道乾译，上海：一卜海译文出版社，2 0 0 5 年7 月版， 第6 页。 同上，第5 5 页。 回同上，第1 3 页。 6 第1 章“散文化”的叙事结构 夏夜十点半钟玛利亚借助闪电的光亮瞥见丈夫皮埃尔和好友克莱尔在 更高一层楼的阳台接吻，她开始在心中对偷情的场景展开种种想象： 在旅馆里，他们今晚在哪里能找到相会的地方呢? 今晚他会在哪里掀 起她那条轻薄的裙子呢? 她多么漂亮。你真漂亮，天知道你多漂亮。雨一 来他们的身影完全从阳台上消失了。 在街上的雨中，夏天，在庭院、浴室、厨房中，夏天，处处，它无处 不在，夏天，为了他们的爱。玛利亚伸伸腰，回到走廊里躺下，又伸伸腰。 现在完事了吧? 在另一个黑黑的、令人窒息的走廊里，也许没有任何人一 一谁认得这全部走廊呢? 一一但可能就在他们阳台的正上方，在他们阳台 的延伸部分，有那个奇迹般地被人忘记的走廊，他们顺着墙躺在地上。完 事了吧? 。 玛利亚仿佛置身事外，希望背叛早点发生，她几乎要沉醉于自己的内心幻想之 中无法自拔了。这样一段意识流，看似平静，实则是玛利亚痛苦之后麻木心境 的表现，交织着痛苦和无奈的荒谬希望把玛利亚完全吞噬了。 小说情人中，杜拉斯有时像一位沉静的中规中矩的女作家那样，以自 己特有的细腻去触摸人物的内心，娓娓道来；有时，又化身小说中的人物，款 款走来，和读者一道分享其中的喜怒哀乐。情人是一部带有自传色彩的小 说，话题由作者想象自己年老时的形象引起，随后跳跃到“我”十五岁半乘船 的那次经历，并对当时的场景做了细细的回忆，同时将思维定格在当时“我 头上戴的一顶不伦不类的平檐男帽上，并由帽子想到了儿子和母亲的照片，再 转入回忆“我与中国情人的相遇，这其中还穿插了“我”的家庭成员的故事。 杜拉斯的回忆犹如一个个的电影镜头，镜头的切换不一定遵循事件发展的时空 顺序，而是通过作者的回忆，也就是心理变化进行的。这种切换往往打乱时空 关系，而且每次切换都加入了更丰富的内容，场景也由此逐渐铺开。 淡化情节或者解构情节，不等于不要故事或没有故事，只是构成故事的事 件不一定有因果链连接。因为“故事是小说的基本面，没有故事就不成为小说 了 。可见，故事是支撑小说的一个骨架，没有骨架的小说是令人无法想象的。 因此，杜拉斯总是不忘为她的小说搭建一个稀疏的叙事框架，然后以对话、意 。【法l 玛格丽特杜拉斯，夏夜十点半钟，桂裕芳译，上海：上海译文f f 版社，2 0 0 5 年7 月版，第3 3 页。 。【英】爱摩福斯特，小说面面观，苏炳文译，广州：花城出版社，1 9 8 4 年版，第2 3 页。 7 第1 章“散文化”的叙事结构 识流为血肉进行填充，使之丰满立体。而通篇的对话和大段的意识流描写成了 天然的屏障，时间意识被淡化，空间意识得到加强，隐匿其下的故事情节仿佛 停滞了，消解了。 1 2 以开放的结构叙述故事 “故事”，是指“从作品本文的特定排列中抽取出来并按时间顺序重新构造 的一些被叙述的事件”。作家在写作的过程中会依据一定的意图和主题提炼生 活事件，并按照一定的逻辑关系组织它们，从而保证结构的统一性、多样性和 有机性。黎皓智教授在其著作俄罗斯小说文体论中认为有一种结构叫做小 说文体的延伸层面结构，即“努力使文本呈现出一种未完成的开放状态。作家 在处理情节时，有意识地使内容中断或跳跃，或者把情节拉长，使其变得陌生， 或者组合不连贯的画面或意象，或者颠倒时空关系。总而言之，就是制造作品 的空缺感，使它不具备统一的主题，诱使读者自己去填补作品的空缺”。 从五 十年代开始，杜拉斯迈开了追求小说延伸层面结构的步伐。她开始摒弃那些传 统的叙事手法，“故事只留框架，叙事尽量简洁。充满想象的叙述。总之，不再 是文学写作。采用一种不叙事的风格，一种让书开放的结构 。综观杜拉 斯的小说，她常常有意中断故事内容，在小说结尾处戛然而止，留给读者一个 意犹未尽的结局；或者设置两条平行发展的叙事线索，自由穿梭于二重叙事层 面之间，使小说叙事显出一种灵动之美。具体而言，其小说结构的开放特征主 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 2 1 故事的非圆满结局 杜拉斯曾自我评价：“我写的书一向都是没有结尾的。”情节可以在任意一 点中止，故事不提供符合逻辑的圆满结局，这是对传统小说完整的情节结构的 突破。小说不再是一个封闭的整体，小说结局也不是事件的句号，小说成为一 个潜在着多种可能性的开放体系。 这点，我们可以从她的小说中得到验证。 。【以色列】罩蒙凯南，叙事虚构作品，姚锦清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 9 8 9 年版，第5 6 页。 黎皓智，俄罗斯小说文体论，南吕：百花洲义艺出版社，2 0 0 1 年2 月版，第7 9 页。 【法】弗莱德里克勒贝莱，杜拉斯生前的岁月，深圳：海天i l 版社，1 9 9 9 年9 月版，第2 2 1 页。 固 法】玛格蚶特杜拉斯， 译本序，王道乾译，上海：上海译义出版社，2 0 0 4 年6 月版，第6 页。 胡亚敏，叙事学，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 0 0 4 年1 2 月版，第1 3 3 页。 8 第1 章“散文化”的叙事结构 昂代斯玛先生的午后突出了这样一个主题：等待。小说中昂代斯玛先 生带着“无限的爱的重负等待女儿瓦莱丽的到来，伴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 声 和“克制住的低低的笑声 瓦莱丽似乎来到了山顶，却始终没有露面。小 说的结尾“在前面的深渊之中，布满着已经失去光泽的一色光芒，就在这深渊 前面，将有人来到”没有向读者展示一个众望所归的结局，却留下了一个 飘忽不定的希望，意蕴丰富，耐人寻味。 小说劳儿的劫持同样如此。被“劫持”了未婚夫的劳儿“沉睡 了十 年，却在自己的家门口被另一对情人的亲吻唤醒。于是她夺走了昔日好友塔佳 那的情人雅克，重演了十年前的三人剧。为寻找失去的回忆，劳儿在雅克的陪 同下回到了t 滨城娱乐场那个曾经让她伤心欲绝并发疯的地方。故事的结 局让人困惑不解：从t 滨城回来以后，雅克再次与塔佳那在森林旅馆幽会，劳 ) l n 在黑麦田里疲倦地睡着了。拉康对此这样评价：“小说的最后一句话将劳儿 拉回到黑麦田，看来是一个不够果断的结尾，它让人猜想应对那种令人感动的 理解有所提防。被理解不适合劳儿，劫持是不可救药的。 得到了爱情补偿 的劳儿是获得了相应的精神满足，还是像十年前一样沉迷于三个人的故事之中 无法自拔? 作者有意设置了这样一个意犹未尽的结局，等待读者发挥更自由、 更丰富的想象。 琴声如诉的故事源于一起谋杀案，行进于男女主人公絮絮叨叨、似有 若无的对话中，终于冰冷颤栗的一吻。小说的结尾安娜戴巴莱斯特“转过身 来，朝着落日的方向”“走出门去，宣告着男女主人公“绝对爱情 的终结， 同时又给读者理解这篇小说的主题打开了一个缺口：男女主人公爱情的障碍在 哪? 为什么这是一场“不可能的爱情 ? 这种结束无疑成为另一种形式的开端。 夏夜十点半钟的主人公夫妇和他们共同的朋友在度假旅途中的一个小 城碰见了一桩凶杀案：罗德里戈帕斯特拉杀死了妻子及其情夫，而后在逃。 而此时，主人公夫妇正遭遇着感情背叛危机。凶手罗德旱戈帕斯特拉自杀身 亡，而主人公夫妇及朋友驱车来到了马德旱，“一个男人在台上跳独舞。在 大厅里，在人群中，像众人一样挤在一起的有玛利亚、克莱尔和皮埃尔，他们 回【法】玛格丽特杜拉斯，昂代斯玛先生的午后，王道乾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 0 0 5 年7 月版， 第1 1 5 页。 【法】玛格日f 特杜拉斯，劳儿之劫，王东亮译，上海：上海译文 f i 版社，2 0 0 5 年7 月版，第2 1 4 页。 【法】玛格酣特杜拉斯，琴声如诉，王道乾译，外国义艺，1 9 8 0 年第2 期，第7 2 页。 9 第1 章“散文化”的叙事结构 在观赏这位舞蹈者”。故事就这样任意地戛然而止，杜拉斯把创作权交给了读 者。 副领事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结束了副领事在加尔各答五个星期的 等待，事实上也结束了他在本小说中的故事，小说最后以他和俱乐部经理意味 深长的对话收束全篇： “是去什么地方，你想过吗? ” “我想一定还是孟买。我已经想象到了自己在孟买，在海边的一条长 椅上，面对着阿曼海，一直坐下去的那种形象。” “别的没有了吗? 你没有别的什么对我讲吗，先生? ” “完了，没有了，经理。”o 不知这个结尾是否能解丌读者心中所有的疑窦? 副领事的工作最后到底是怎样 安排的? 他接受了马尔赛坡的姨妈给他找的女人吗? 作者都没有交代。 “开放形式预防了叙事的封闭以及随之而来的意义的确定。最极端的现代 叙事甚至可能拒绝将可理解性作为自己存在于世的手段：现代叙事变成了文本， 一个不透明的文字集合，不指涉任何其他世界，无论是现实的还是想象的。 圆 满的结局带来意义的确定，这似乎能满足读者的阅读期待，实际上却将那扇想 象之门无情地关上了，而谁也无法预料那扇门后到底蕴藏了多少可能。我们是 幸运的，因为杜拉斯的读者是自由的，能在杜拉斯有意留下的无限空间旱尽情 驰骋，参与小说的再创作。 1 2 2 二重叙事层面 传统小说的叙述是由作者严密组织、合理安排的情节发展的过程，即故事 情节由若干个互相关联的事件组成，并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展开在同一个叙事 层面上，借助阅读故事情节，读者能够清楚地发现其中的因果联系和逻辑线索。 杜拉斯早期的作品便属于这一模式，如抵挡太平洋的堤坝。从琴声如诉 开始，杜拉斯打破了传统小说的单向直线发展的结构模式，代之以双线发展， 形成其独特的复线发展的结构模式。在她的很多小说中，两条叙事线索在同一 个空间下平行发展，几个故事情节之间并没有相交或重合。法国著名学者、教 【法】玛格丽特杜拉斯，夏夜十点半钟，桂裕芳译，上海：上海译文i l ：版社，2 0 0 5 年7 月版，第1 4 4 页。 【法】玛格丽特杜拉斯，副领事，宋学智译，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 0 0 0 年1 月版，第1 7 4 页。 【荚】华莱士马丁，当代叙事学，伍晓明译，北京：北京人学出版社，2 0 0 5 年版，第7 5 页。 l o 第1 章“散文化”的叙事结构 授、文学批评家让一伊夫塔迪埃在2 0 世纪的小说中曾提到2 0 世纪小说家 的两种重要创作倾向：封闭式结构和开放式结构。“封闭结构内部潜伏着种种活 力，而开放结构又包容着试图完善的努力。”杜拉斯的这种叙事模式就属于开 放式结构的一种类型，杜拉斯极其善于驾驭这种结构方式，这在她的小说琴 声如诉、夏夜十点半钟、副领事等作品中有突出表现。 小说琴声如诉的叙事结构就由两个叙事层面组成，一个是显而易见的， 另一个却是隐含的。显而易见的是在读者眼前发展着的故事，即安娜和肖万的 恋情；隐含的是读者“听 安娜和肖万讲述的故事，即咖啡馆的情杀案。安娜 和那个男人肖万谈话中提到的杀死自己的爱人的男人和要求自己爱人对自己心 上打一枪的女人不过是“借他人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 罢了。埃尔说：“安娜 在同他谈话当中，自己就变成了另一个女人，从她自己所属富有的资产阶级社 会中逃出去了，从对她冷漠无情的丈夫那里挣脱出来了。从某种情况看，她包 法利夫人化了。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她就将是由于爱而被杀死的女人( 这种 爱她是未曾经历过而又是她所希望的) ，而引诱她的、她也准备去爱的肖万就将 是杀人凶手。 固可见这两个故事层面呈逆向对位：活着的一对的故事从无到有， 从头至尾地顺序上演，死去的_ 二对的故事则从尾到头逆向地回溯。当前者瓜熟 蒂落时，后者也真相大白。咖啡馆的情杀案是激起安娜对肖万的激情的源泉和 两个故事的出发点，而了解个中缘由、个中滋味的渴望则使她一步步踏上已故 者的后尘。她试图与肖万重现这一激情，并最终在想象中、精神上实现了它。 夏夜十点半钟由两个貌似毫不相干的事件组成：在西班牙的一个小镇 上，度假的玛丽亚在仲夏之夜偶然看到她丈夫皮埃尔拥吻她的女友克莱尔；同 时，小镇上一名男子罗德尔吉杀死了妻子及其情夫，正在逃窜。罗德尔吉正巧 藏到了玛丽亚所在旅馆对面的屋顶上，在目睹丈夫不轨行为的同时，玛丽亚也 看到了他。到这儿，两个事件便通过玛丽亚转而走向汇合。这两个事件表面上 互不相干，实则互相映衬，玛丽亚和罗德尔吉互为对方的镜子，玛丽亚时不时 地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与发生在罗德尔吉身上的事情进行对照。同时，罗 德尔吉也通过这个女人不断地反观自己。 副领事继承了琴声如诉的结构，该小说虽题为“副领事”，而实际 上包含了两个叙述层面，一个是副领事的故事，另一个则是秃头疯姑的故事。 o 史忠义，( 2 0 世纪法国小说诗学，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 0 0 0 年版，第6 8 页。 岱转引自玛格丽特杜拉斯，琴声如诉，王道乾译，外国文艺，1 9 8 0 年第2 期，第5 6 页。 1 1 第1 章“散文化”的叙事结构 故事在作者设置的一个旁观者彼得摩根的笔下徐徐展开：十六七岁的“她 “居然怀了孕，“就像是从一棵很高很高的树上失了足，没有疼痛，坠落下来 怀了孕的，她被妈妈赶出了家门，从此浪迹印度支那；十年后，在加尔各答， 在恒河岸边，她变成了一个与麻风病人睡在一起、夜里唱歌游泳的秃头疯姑。 而主要故事则由副领事在加尔各答等待重新安排开始。副领事在拉合尔任职的 一年半期间，没有一个朋友，从没有人进过他的官邸。一天夜里，他朝萨里玛 的花园丌枪，打死了几个麻风病人，接着站在阳台上向着拉合尔大声地吼叫。 两个故事并行不悖，互不相交，只是通过一个次要人物( 彼得摩根) 和一个 地点( 加尔各答) 连接起来，而实际上作者正想通过彼得摩根之眼向我们展 示不同阶层人物的相似心理体验痛苦，秃头疯姑变疯的过程正好成为副领 事行为怪异的最好解释。后者与前者的对应使作品的主题得到加强：殖民地并 非世外桃源，殖民地并非仅仅是异国情调，殖民地的生活也会使人变疯。 因为作家穿梭往返于不同的线索之间，所以小说的叙事结构富有动感、充 满活力，叙事主题具有了层次感，结构也因此变得更加生动、更加立体化，从 而使小说的表现空间更加开阔。 1 3 以片段描写展示人物心理 黎皓智教授认为，人物在小说的结构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它是小说结 构的聚合力。没有人物的活动，小说只不过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空间。传统的情 节小说注重人物性格的刻画，人物性格相对完整，人物和环境的关系极为密切， 人物的故事相对清晰。而新小说派作家彻底颠覆了传统小说模式，他们反对描 写与人物性格、外表、环境有关的东西，说“人物已经死亡了 ，主张直接进入 人物心理的现实，“尽可能刻画出心理活动的丰富性和复杂性”。杜拉斯在创作 的过程中或多或少地保留了新小说派的这一叙事技巧。在她的许多作品中，人 物没有鲜明的性格特征，甚至没有名字，仅以人称代之：“我”、“他”、“她”、 “你”等，人物被抽象化、符号化了。然而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却能强烈地感 知人物的存在及其活动，这是因为杜拉斯深入细腻地描写了人物的内心活动， 促使人物内在的情绪、感觉、思想外化。而这些描写往往是片段的、零星的， 黎皓智，俄罗斯小说文体论，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 0 0 1 年2 月版，第9 3 9 4 页。 圆杨星映，中西小说文体形态，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 0 0 5 年1 1 月版，第2 2 4 贞。 1 2 第1 章“散文化”的叙事结构 所展示出的人物性格也是破碎的、不连续的，甚至只关乎一点而不及其余，读 者必须充分调动自身的能动性才能拼贴出对人物相对完整的印象。 综观杜拉斯的小说，我们很难找到性格丰满立体的人物形象。在昂代斯 玛先生的午后里，我们看到的是独自一人苦苦等候女j l n 来的退休老人，他 除了偶尔变换一下坐姿以外，几乎一动不动。然而，隐藏在平静背后的是他的 异常活跃的心绪：泥瓦匠的迟到，对瓦莱丽的爱，以及等待过程的烦闷。这些 思绪纷乱复杂，既不完整也不连贯，但我们却能跟随作者的零星笔触走进老人 的心里，跟随他一起坐在那里等待，时而满怀柔情，时而心碎欲裂。夏夜十点 半钟里的人物远没有这么平静，不管是玛丽亚和她的丈夫皮埃尔，还是他们 共同的好友克莱尔，他们的内心都遭受了电闪雷鸣般的冲击，暴雨、酗酒、对 话掩饰下的是他们欲罢不能的感情纠葛。爱与背叛、爱与死亡、痛苦与自尊早 已将像玛丽亚一样的女人折磨得伤痕累累、憔悴不堪。而在琴声如诉里， 大多数人物只有他们的社会角色，如咖啡店女老板、咖啡店的顾客、杀人凶手、 路上的行人、晚宴的客人等，人物即使有名字，也多以“他、“女教师”、“孩 子”等代替。在男女主人公身上，我们很难发现他们身上具有某些引人注目的 性格特点。安娜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除了她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以及晚宴时 喜欢佩戴香气逼人的木兰花以外，我们一无所知；同样，我们只知道肖万是冶 炼厂的一名职工，他捌有一双蓝色的眼睛。这些看似无意的点缀对我们理解这 两个人物的性格特征好像没有多大帮助，而这恰好暗示了我们不必在此花费太 多的精力，因为作者的重点并不在刻画人物形象，而在于挖掘深藏于人物、故 事背后的精神世界欲望诱惑之下的惊慌不定、惶恐不安，而这些都通过男 女主人公游移的对话、颤抖的手等言谈举止这一载体显现出来。另外，l i s a 领事 中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主要有三个人物：副领事、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 夫人以及秃头疯姑。小说主要通过人物简洁而精彩的对话来反映人物的内心活 动，而很少涉及人物的外貌描写。关于副领事，作者用极少的笔墨写到他有着 棕色的头发、瘦瘦高高的个子，嘘声浓重的说话声以及无人敢正视、叫人不舒 服的目光；疯女人有着像鸭绒一样的头发、奇怪而大的肚子，睡在麻风病人中， 夜里唱歌游荡；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夫人“她身着黑色的双层罗纱紧身长 裙，她正开始步入老年，人已消瘦，显出了一副细弱的身材，一副高高的 骨架。她薄薄的眼皮，眼睛适中明亮，像雕塑的眼睛那样轮廓分明。然而作 【法】玛格丽特杜拉斯，副领事，宋学智译，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 0 0 0 年1 月版，第7 0 页。 1 3 第1 章“散文化”的叙事结构 者关注的不是人物的外表，而是深藏在外表之下通过语言、行动或心理活动表 现出来的精神世界，如副领事及疯女人叫喊掩饰下的精神饥渴、安娜眼泪隐藏 下的忧伤等等。这些我们可以从小说中的“旁观者 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猜 测或对话中获得。可见，杜拉斯在刻画人物时喜欢向读者展示人物的某些特征、 某些言语、某些动作，以及某些心理活动，她不直接出面干预，只是客观地呈 现。这些对人物的片段描写为我们勾勒出人物的大致轮廓，展示了人物内心丰 富而复杂的内心活动，而人物的心理流程又成为推进小说情节演变的依据。 1 4 以象征性的环境渲染氛围 环境是故事结构中不可缺少的因素。胡亚敏教授在她的叙事学中，根 据环境在结构中的功能和它与情节、人物的关系，将环境划分为以下三种类型： 象征型环境、中立型环境和反讽型环境。象征型环境与人物、行动关系密切， 往往为人物的活动提供相宜的气氛和场所，有深化作品意蕴的作用；中立型环 境所呈现的环境不具有人为的因素，而只是一种存在，它与故事中的人物、情 节没有直接关系；反讽型环境不同于前两种环境类型，它与人物行动既有关系 又不和谐，环境与人物的情感或行动发生对立和隔膜。尽管法国新小说派大力 提倡中立型环境，反对赋予物件以某种人化的深度，但大量借鉴新小说派创作 手法的杜拉斯一反常态，充分利用环境能够形成气氛、增加意蕴、塑造人物乃 至建构故事的作用，在作品中大量运用象征性的环境。因此，杜拉斯的小说里 很少有白描式的风景，她往往把景色和人、事件融合起来，借助环境的某些特 征和属性，构成明喻或隐喻，以此来渲染氛围、深化作品的意蕴。 情人中对永隆长街的黄昏、缓缓流淌的湄公河以及荒凉、不见人迹的 旷野的多处描写，便是为了突出法属殖民地那种阴郁的、没有生机的社会氛围。 如“在河上雾蒙蒙的阳光下，烈日炎炎，河两岸仿佛隐没不见，大河像是与远 天相接。河水滚滚向前，寂无声息，如同血液在人体里周流。在河水之上，没 有风吹动。渡船四周的河水齐着船沿，汹涌地向前流去，水流穿过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