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海寻踪——赖少其轶事拾缀.doc

艺海寻踪赖少其轶事拾缀企肥学统学拍L(社会科学版)2005年11月第22卷第4期JournalofHefeiUniversity(SocialSciences)NOV.2005Vo1.22No.4艺海寻踪赖少其轶事拾缀赖晓峰,雷铎,于在海.(1.广州市赖少其艺术馆,广州510610;2.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哲学文化研究所,广州510610;3.合肥市赖少其艺术馆,合肥230031)摘要:赖少其是当代着名的国画家,版画家,书法家,诗人.作者记叙了赖老解放后为政从艺道路上的轶事.追忆了赖老与黄宾虹,傅抱石,吴湖帆,林风眠,赵朴初等的血火之谊;记录了赖老上世纪8O年代登天台,上雁荡山,访方介堪先生,游普陀,绍兴怀故人的踪迹;描述了赖老赴美访王己千,观大千画,访巴黎浏览艺术珍品的历程;最后叙述了赖老晚年丙寅变法,衰年变法,走完人生道路的最后时刻.关键词:赖少其;血火之谊;故地游踪;艺术朝圣;二次变法中图分类号:I267.1文献标识码:D文章编号:1672920X(2005)040014071血火之谊上世纪50年代赖少其在南京,上海时,与华东的国画大师们有过许多鲜为人知的交往.其中与黄宾虹,傅抱石,吴湖帆,林风眠等几位的交往值得一书,黄,傅是亦师亦友的前辈,而吴,林则在反右风暴挨整,赖少其为了保护他们,自己也被打入冷宫.1.1安排傅抱石1950年6月,赖少其担任南京市文联主席时,很重视广泛团结高等学校学者和从事文艺工作知识分子.他得知傅抱石坚持做国画而境况不好,没有受到应有尊重时,对他十分关心,立即主动去探望,并特地在文联第二届文代会上作了安排,傅抱石教授当选文联常委并兼任市文联美术工作委员会第一副主任.当时赖少其兼任南京大学,金陵大学的教授,为培养新一代人才,不仅自己认真讲授,还特地上门请傅抱石先生讲美术课,并积极动员学生听课,陪同傅抱石进入教室,向学生热情介绍傅先生的人品,学问和成就.6月9日市文联设宴招待三野陈毅司令员时,赖少其邀请傅抱石等文联常委一起赴宴联欢,而且安排坐在首席上.1985年赖少其和夫人曾菲特地从安徽赶去南京,参加傅抱石旧居落成和纪念画展等一系列活动,傅先生夫人和他们回忆往事时谈到:傅先生解放初时很悲观消沉,是赖少其平易近人的作风和真诚热情感动了他,鼓舞他投入了新生活的艺术创作.1.2组建上海中国画院赖少其1952年调上海主持华东文联及美术界工作不久,根据周恩来总理部署,以时在上海的书画大师们为主体,并吸纳华东其他省份最有影响的大师们一道,着手筹建上海中国画院.筹委会的成员除了上海的吴湖帆,贺天健,丰子恺,王个籍,谢稚柳,唐云等画家外,还有南京的傅抱石,杭州的潘天寿.赖少其请唐云任上海中国画院业务室主任,并聘请朱屺瞻,江寒汀,张石园,吴待秋,张大壮,来楚生,钱瘦铁,沈迈士,郑午昌,邓散木等一些名家为画院画师,赖少其还力主当时画连环画的程十发和女画家陈佩秋进上海中国画院,使上海中国画院成为华东地区的绘画研究中心.当时上海着名的书画家吴湖帆,贺天健两位先生之间有些历史成见.为了团结一致,同舟共济,在赖少其耐心调解劝说下,吴湖帆和贺天健终于在1957年春天握手言欢.当时报纸都以显着地位刊登了这一消息,上海画坛一时传为佳话.赖少其对老画家不仅尊重,而且关心,帮助他们办画展,出画册,甚至及时解决个人的家事生活问题.赖少其以他真诚的态度,感召和团结了老一辈的艺术家,形成了当时上海美术界新老画家不分门派,共同集合在上海画院的旗帜下的好局面,形成了京沪两大画院南北相呼应,共同振兴新中国书画艺术创作的新风貌.收稿日期:20050425作者简介:赖晓峰(1947一),女,广东普宁人,赖少其之女,广州市赖少其艺术馆名誉馆长;雷铎(1950一),男,广东潮州人,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哲学文化研究所研究员;于在海(1946一),男,山东文登人,合肥市赖少其艺术馆筹备工作组副组长.第4期赖晓峰,雷铎,于在海:艺海寻踪赖少其轶事拾缀l51.3保护画家林风眠解放初,林风眠先生以调和中西为指导思想创作的艺术形式,和他严格区分欣赏性作品与宣传性绘画的艺术追求观点,与当时所倡导艺术要为政治服务,表现工农兵的形象的要求不一致,难免陷于孤独.他毅然于1951年辞去浙江美院教授职务,举家迁往上海定居,以卖画维持清苦生活.赖少其听说后非常关心,和他推心置腹交换对社会变化和艺术创作的看法,建立了诚挚的友谊.1957年3月林风眠响应号召,对当时美术界存在的问题在座谈会上发了言,后被文汇报发表,因此也被排进右派名单中.赖少其得知后即向宣传部报告,并解释林风眠后来已在美术杂志上发表文章,更正了自己的看法,不拟再划成右派.在宣传部石西民部长的支持下,林风眠逃过此一劫.这一历史公案,赖少其自己从未曾向别人提及,只是在郑重的传记小说林风眠述及此事,人们才知道这段历史.林风眠虽然在赖少其的保护下,幸运地躲过这场政治灾难,但文革中又被抄家,并关进监狱近五年.四人帮倒台后,在叶剑英元帅的关心下,这位历经磨难的老人终于被批准去巴西和老伴,女儿团聚.在巴西,林风眠于1978年3月29日给赖少其写信,表达他对赖少其的感激之情.1980年l2月,分别多年的林风眠和赖少其又在香港见面,热情地畅叙流逝的患难友情.赖少其1991年8月18日在广东江门市参加活动时,得知林风眠先生去世,即作文以吊:一九五八年秋,反右已近尾声.吾因反右不力被定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与关良,林风眠先生被左风刮到上海郊区服劳役.三人中我是党员,年龄最小,可他俩却年过半百,队长有些为难.遂以瞒上不瞒下之法,把我们编进老年挑菜组,并当众宣布这就可以了.不久来了外宾,我们也不愿意回机关,但外宾却到我们这里作客,有的还和我们一起画壁画,可惜文革时又把这些笔迹涂掉了,我多次检讨,才算过关,发配安徽.便与林先生等远隔两地了.文革时林先生被关进提篮桥监狱,不用说是吃尽苦头了.后来,因无罪释放,林先生拖着不堪回首的阴影远走高飞.四人帮覆灭后,我在香港重见林先生,他所穿的仍是在上海穿过的旧衣服,吾知其仍存故国之思.现在得知已经逝世,再也不能见到他了,不亦悲哀?因此作是篇以吊之,因为记.沪滨曾促膝,不信从此别;依稀浮往想,挑菜服劳役;有朋远方来,壁上留遗泽.左风刮不停,先生进牢狱;往者不可追,思之犹戚戚.赖少其对近代的艺术大师们傅抱石,林风眠,潘天寿,钱松昌,吴湖帆,贺天健,朱屺瞻,唐云,谢稚柳,谢之光,王个移等的尊重和友情,更令他们感受到赖少其正直豪爽和肝胆相照的为人,称他为知音,结成了忘年之交.1.4倡议修复黄宾虹旧居对一代宗师黄宾虹先生,赖少其更为推崇备至.上世纪50年代初,他们同为华东和上海美协负责人.赖少其去杭州拜访黄宾虹老人,动员和鼓励他进行白内障手术.黄宾虹恢复视力后作画不辍,赖少其又代表上海市政府向黄宾虹先生授予人民画师称号,为其祝寿,举办画展;为其出版黄宾虹山水画册并为其作序;黄宾虹去世时又为其举行了隆重葬礼.8O年代赖少其又与张仃等一起发起倡议,成立黄宾虹研究会,后来,京,沪,津,浙,鄂,粤,皖等有4O多位老艺术家,学者及画家亲属等参加,赖少其与张仃被推举为会长,李可染等任名誉会长.随后,赖少其又积极与熟友领导联系,在他们支持下,先后在北京,安徽,浙江,南京等多处举行了黄宾虹艺术研讨会议,并出版研究文集,产生很大影响.1987年5月,赖少其在安徽歙县参加黄宾虹研究会第二次会议后到杭州,作为对黄宾虹先生的怀念,他专程去黄宾虹旧居.看到院房长年失修而损坏破烂,杂草丛生,赖少其心中十分感叹.他通过浙江省政协主席王家扬,省人大常委会主任陈安羽反映,提出由政府出资修复黄宾虹旧居并建立纪念馆的建议.省委书记薛驹,省长沈祖伦很重视,请赖老提个具体意见.赖少其受省委委托,在杭州新新饭店召开了省美协主席,浙江美院院长肖峰及省委宣传部,文化厅,博物馆等领导和有关人员参加的座谈会.会后整理出关于恢复黄宾虹旧居的座谈会纪要呈省委,赖少其又专门给浙江省领导写了信.后来省委,省政府作了决定,拨款修复了旧居,对外开放.黄宾虹旧居和潘天寿纪念馆,唐云艺术馆等先后建立,对于杭州乃至华东,中国艺术界,是一件历史影响颇深的事件,赖少其在这件事上功不可没.1.5与赵朴老惺惺相惜赖少其与赵朴初先生惺惺相惜,始终如一的友谊和情景交融,相得益彰的艺术趣事也值得后人怀念.赵朴老家乡是安徽省安庆太湖县,1954年去京前在上海工作过,他虽然长期主持佛教协会,但其精妙诗词和遒劲书法,那多才多艺的文采早已闻名天16合肥学院(社会科学版)第22卷下,所以与赖少其之间多种缘份而产生深厚的文人友情,始终关系密切.1977年8月,为庆祝党的十一大胜利召开,赖少其以所珍藏前清年代朝鲜进贡的好纸,精心创作了一幅万松图,构思新颖,画风古朴,万松中突出一棵苍老道劲老松,象征邓小平出山治理劫后紊乱的国家.之后请北京故宫博物院副院长彭炎,着名作家阮波夫妇送赵朴初先生题词.赵朴老对画爱不释手,赞叹不止,心有灵犀,欣然命笔:着意画万松,天矫如群龙.千山动鳞甲,万壑酣笙钟.中有一松世莫比,似柳三眠复三起.眠压冬云八表昏,起舞春风亿人喜.喧天爆竹是心声,共助松涛争一鸣.枝抒氛霾光觥觥,骨傲霜雪铁铮铮.为梁为栋才难得,老不图安身许国.日月光华华岳高,愿松长葆参天色.千山动鳞甲,万壑酣笙钟是苏东坡描写古柏松涛佳旬;似柳三眠复三起,传说汉苑有柳,状如人,暗指邓小平复出为人心所向.两人的书画特色完美辉映,曲尽其妙,发挥得淋漓尽致,这是赵朴老自认为最满意的诗作之一.此珠联璧合佳作,阮波女士已赠送给广州市赖少其艺术馆收藏.1979年北京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赖少其花卉册,赵朴老面对这一批赏心悦目的花卉作品,热情洋溢地以优美的题词百花令作为前言:桃花散着满林血,梨花照着一庭月.辛夷花张着万盏灯,丁香花洒着半天雪.海棠花,凤冠压得腰枝折.紫荆花,赤霞烧得珊瑚裂.牡丹花在候着缺,逗引着红蕊绿叶.更有不知名的花儿,满地锦茵重叠.没多时转绿回黄,猛来了无边春色.春色,问东风一夜吹来,怎有这百般差别?百般差别,却又是一般喜悦.1982年,他们与周而复,费新我等参加在山东召开的中国书协会议后,一同畅游烟台,威海,登蓬莱阁,去刘公岛,上云峰山,观古碑石,题字作画.特别是他们彼此欣赏艺术文采的佳话:赵朴老向扬州广泛介绍赖少其学有金农风格的书法,赖少其应邀去给风景古迹题字留言;而赖少其对涉及佛教寺庙内的题字,则极力推荐赵朴老.在赖少其一生所作5O多件大幅山水画的艺术作品中,有一件作品具有特殊的意义:他于1985年曾经创作了丈六匹九华山,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幅概括了这个着名的佛教圣地的大型国画,构图安排错落有致,云气氤氲,石体峻厚,充分反映了这座中国四大佛山之一所内含的意境魅力,现为全国政协作为国之珍宝所收藏.此画,正是应赵朴老要求,赖少其冒着炎夏酷热,特地多次去九华山观察写生,后用一个多月时间所精心创作的.上世纪8O年代末,身为全国政协副主席的赵朴老一次路过广州,谢绝一切活动安排,专程亲临赖少其五楼画室,观赏他亲自设计的天台花园及其景观花卉,欣赏丙寅变法后的新作,刚从新兴县返回的赖少其向他请教六祖佛史,俩人又兴致勃勃地畅谈佛教文化与艺术.赖少其晚年曾多次书写金刚经,其8O岁后的绘画作品,也流溢着一股不易觉察的豁达的佛教精神,这与跟赵朴老的长久交往不无关系.2故地游踪1987年春到杭州时,赖少其见到了一位曾是雁荡山地区游击队司令的老朋友周丕振,遂产生了故地重游的心愿,沿着他当年逃出上饶集中营进人浙江之后的路线走一回.此行,有数事略可一记.2.1登天台山第一程赖少其先由周丕振陪同到了天台山,此山和雁荡山都是黄宾虹老人6O岁以后游历过的地方.赖少其在天台山麓四处游览,寺前空心砖高约6o米的隋塔,左侧有返老转青的千年古梅,后有五峰环列,前有双涧回绕,殿宇雄伟,风景优美.他一边寻觅着先师黄宾虹的踪迹,领略老人表现这座名山的高超技艺和博大胸襟;一边赞叹这有着1000多年宗教历史中国佛教天台宗发源地所含丰富而精深的文化底蕴:天台宗始建于隋朝,后有唐代天文学家一行禅师和诗僧寒山等高僧辈出;日本高僧最澄法师受鉴真和尚影响来游学取经,回日本创立天台宗.赖少其给寺宇题字,又兴致勃勃地画了一幅构图独特的石梁飞瀑作品,右上和左下有房屋,中部是瀑布,其笔墨和色彩将山前的竹丛,树林与屋后的群山用淋漓的水墨晕染,更显青翠和苍郁,将中华文化的源远流长化为生动的画面形象.2.2上雁荡山雁荡山是赖少其向往已久的名胜.当年从集中营逃出,经过温州与它擦肩而过,那时生命尚且难保,自然无心游览名山.而今,站在以奇峰异洞,飞瀑怪石着称,有浙东秀美之趣的雁荡山前,正值夏日,山外烈日炎炎,山里却清风习习,凉爽宜人.他们下榻的朝阳山庄,位于一片荫翳的峭崖之下,古朴的大自然与一群典雅的现代化建筑交相辉映,赖少其觉得这种自然与人工的强烈对比,本身就是一种构图的美.他对当地管理部门领导用赞扬的口吻说:在名胜之处的建筑大小高低要处理合第4期赖晓峰,雷铎,于在海:艺海寻踪赖少其轶事拾缀17适,不能破坏景色,外观应民族化,与当地的民众建筑风格相一致,游客拍照留念才有意义;而内部设施就尽量现代化,有冲淋,卫生,电视,游客住了感觉舒服,消除游玩疲劳,但也不是非要全部配备很高级的进口用具.你们用毛竹,树根加工的床架,沙发,茶几等就很有味道,因地取材,也为国家节约了投资.赖少其的这一番话,虽是从艺术的角度思考,却颇符合当前自然保护的世界潮流,其远见卓识,于此可略见一斑.赖少其爬山涉水,写生和创作了一批反映雁荡山的作品.但他回广州后,又特地根据写生画了一幅雁荡山朝阳宾馆,一改他过去画黄山时的枯笔焦墨或厚重,深沉的风格,山体上除了繁茂的林木,山石的颜色是一片明丽,那人字形屋顶的建筑,也是用寥寥数笔来表现,由于视觉原因,部分房屋还显得有些歪斜,但总体画面显示出深山之中民居式的宾馆,反映出他对现代和传统文化结合的肯定.赖少其正是牢记了黄宾虹先生的谆谆教导,一切以生活的真实感受为基础,才作出这样的处理.他在画的左右部各钤了一枚闲章,左下部是古朴,右部偏下是不拘一格,无疑,这正是赖少其绘画艺术所遵循的原则.2.3访方介堪先生赖少其去温州时有一个愿望,即拜访方介堪先生.经周丕振联系后,赖少其专程去看望已因病卧床不起的方介堪先生.赖少其对陪同人员说:方先生是位很了不起的金石家,我们都是杭州西冷印社成员,张大干,唐云,谢稚柳都很喜欢用他的印章,他的篆刻艺术水平很高,书法也很好,他寄给我几枚印章,我也很喜爱常用.文人神会不相识,这次既来,一定要看望他,表示感谢!方先生生活条件不大好,住在旧城小巷很狭小的旧阁楼上,又生重病卧床.赖少其慢慢爬上去,坐在床边紧紧握住方先生手,称赞他金石艺术的功力和高雅,再三表示感谢他赠送的印章.方先生当时感动得掉下眼泪,挣扎着要爬起来,被赖少其劝住.陪同人员对赖少其珍重友情及其艺术的真诚精神感佩不已,油然而生敬意.2.4与战友同游普陀然后,赖少其顺道参观了奉化溪口的蒋介石故居,又在陈安羽主任和王家扬主席陪同下参观了宁波市名胜.陈安羽与赖少其在皖南事变时坚守东流山战斗,而又是同时分别从上饶集中营逃出来的同生死战友.在舟山的沈家门,赖少其回忆了那时为了想经该处前往上海,差点遭日寇炮击而葬身鱼腹,望着那浩瀚的大海,心中也似乎有一股潮水在奔涌翻滚.随即,他们一行又渡海去到中国四大佛教之地的普陀山,游览着那些着名寺庙,赖少其被灵感所感召,又创作了国画不肯去观音,他开玩笑说:还是中国这边的山水好,观音都不肯离去.2.5游绍兴.怀故人返杭途经绍兴,这里是赖少其一生最崇敬的鲁迅先生的故乡,也是赖少其最敬重的晋代书法家王羲之写兰亭序的地方.他对鲁迅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亲切之感,觉得是在看自己的一位父辈的故地和遗物.上世纪30年代他与鲁迅先生通信时,鲁迅先生曾经对他的木刻作品予以肯定,并提出许多中肯的建议和谆谆教导,为他指引人生前进的方向,告诉他如何将自己融人整个社会之中,以一木一石的精神,为中华民族奉献自己的一生.在参观鲁迅纪念馆时,无论是先生少年时代曾经读书游玩过的百草园和三味书屋,还是旧居中先生曾经用过的笔墨物品都能激起赖少其无尽的遐想和幽思.绍兴的东湖有一座名桥秦桥,相传是秦始皇东巡时喂马的地方,而东湖是人工开凿的石湖.赖少其了解到这一历史,立即对东湖给予了更多的关注.他想的很多很远:一是二千年前,人民就能从事如此伟大的改造自然的壮举;二是在中国古代,进行如此繁浩的工程,不知有多少奴隶要葬身湖底!这东湖之水也纪念了古代奴隶的血和泪.为此,他画了一幅东湖秦桥,将桥后的山石画的异常厚重,只在桥旁的房屋墙上画下了一块空白,那巨大的山石就是用无数大大小小浓淡不一的赭色色块组成,显得苍郁而深沉.他在画的题署上,抒发了自己的感慨,文与画浑然一体.在绍兴,赖少其参观了周总理,秋瑾等故居及禹陵,禹庙之后,特别去了二千多年前王羲之写兰亭序的兰亭处.饮茶观赏着曲水,鹅池,对陪同的友人讲解以王羲之而开始学习书法的历程.赖少其非常喜爱王羲之的书法,特别是他的兰亭序.他认为,王羲之的草书浓纤折衷,真书势巧形密,行书如兰亭序则遒媚劲健,千变万化,而体势自然.他从青年时代便开始临习兰亭序,数十年来几乎就没有间断过,逐渐又形成了他自己流走自然,峭拔苍劲的行书风格.后来他又习练郑板桥,邓石如,尹秉绶及金农的隶书,其隶书体端庄凝重,高雅朴拙又别具一格,成为中国着名的书法大家.此次故地游踪,历时十余天,不但游名山,赏雅景,畅胸怀,开眼界,还弥补了许多青年时期戎马倥偬所留下的遗憾,更创作了一批流传下来的作品,可l8合肥学院(社会科学版)第22卷谓收获甚丰矣.3艺术朝圣3.1访己千.见极品为发展中美文化交流,应美洲中华艺术研究会会长瞿谷量先生邀请,1991年11月赖少其先生和夫人曾菲女士赴美访问.从地球的东半球飞到西半球,到达美国后,赖少其赋诗一首抒发感慨:云上似飞天,云下水呜咽.地球一个转,山外有青山.在纽约期间,同时在两处成功举办了画展,与各界朋友相聚,但最令赖少其夫妇有深刻感受的是应王己千先生之邀,到他家中作客.王先生时年近80高龄,是赖少其的好友,中国一代大师吴湖帆的弟子,上世纪40年代迁居美国,长期从事中国书画艺术的教学,创作和海外宣传,尤精鉴赏.他长年注重收藏流散海外的中国前人书画艺术精品,所藏甚丰,在国际上享有盛名.王己千先生深知赖少其的正直为人,特此邀请观赏其所藏之南派山水画创始人董源的溪岸草堂及南宋马远,元代倪云林,明代唐寅,文征明,陈老莲,清代渐江,金农,石涛等所作的20多件罕见极品,甚至挂出唐寅,金农的真,伪品进行对比.最后王先生问赖老:您还有精神么?赖少其兴致勃勃,王先生即捧出其收藏中最珍贵的作品之一的宋武宗元的朝元仙杖图,此图画南极天帝君和东华天帝君同去朝觐元始天尊的行列,极有神韵地描写了道教神话故事,长卷本之完整,人物线条之畅美,令人叹为观止.董源在中国绘画的历史中开一代风气,世上仅存董源作品三件,王先生家所藏董源画影响最大,常作各国出版的中国书画册的封面或主要插图.因其家藏董源此图,故其居称溪岸草堂.倪云林自建园林,筑有清圈阁,书画文物皆藏于阁中,后不为元人作官,将所藏书画家产散去,弃家遁迹,明末清初以家是否藏有其作而分清浊0倪所作笔墨山水,以萧疏见长,常用干笔皴擦,利落而有变化,其诗,文,书,画与人品对后代影响颇大.故王先生书斋所挂怀云楼,即怀念倪云林之谓也.王家之访的确大开眼界,难怪赖少其回寓所后,一夜未寐,如人武陵源矣.赖老回寓作对联以奉:梦入武陵知非梦,画到精熟疑是画.并作序日:己千大兄,定居纽约,辛未终,应邀游溪岸草堂,主人自书怀云楼,今之清圈阁也,始信天地之大,芳草丰美,流连忘返.既归,夜不能寐,因记所遇.在美国访问期间,油画家陈逸飞听说赖少其到访,即专程驱车到赖老下橱的住处拜访.陈逸飞对赖老崇敬有加,称赖老师,陈氏在赴美前,其时因好宣纸不易得,赖少其慷慨分出他收藏的上好安徽红旗宣半刀相赠,陈氏十分感动.此次拜访,陈氏投桃报李,回赠赖老师上好颜料两箱,赖老十分珍视这一礼品.3.2华盛顿观大千画展1991年l2月27日,应中国驻美大使朱启桢邀请,赖少其夫妇前往华盛顿,朱大使在官邸设宴,欢迎赖少其夫妇访美,促进中美文化交流,并祝贺展览成功.赖少其赠大使馆对联:名垂青史,气贯千秋.序日:汉之苏武,持节异域,心存故国,读史至此,无不抚卷感激也矣.赖少其专程去博物馆观看了张大干先生画展,展览馆部主任亲自陪同.在这个展览中,陈列了张大干各个历史时期的代表作及他临仿王蒙,八大,石涛,弘仁等古人的数十件作品,细致而全面地反映出张大干艺术生涯和辉煌成就.他的画风先后曾数度改变,晚年历经探索自创泼墨彩法,揉入西欧绘画的色光关系,而发展出的特色效果是:既保持中国画传统,又具有半抽象墨彩交辉的意境.特别是他的临终绝品,36尺绢本巨作庐山图,张大干将他所有技艺发挥得淋漓尽致,甚至四人抬了作画,泼墨色彩丰富,达到奇伟瑰丽的极强感染力.赖少其不停地来回观赏着,尤其注重张大千追求艺术变化和完美的那种不懈精神以及创作手法,看后很受启发地说:张大干学习元代王蒙,而有提高.惊叹不已,久久不愿离去.此次赴美期间,赖少其最感兴趣的还是在华盛顿,纽约,洛杉矶等处参观各类博物馆,他虽然已年高体弱,但特别对所展出的l9世纪欧洲绘画中,如莫奈,梵高,高更等伟大印象派画家的原作,更是精神奕奕地认真观摩.3.3巴黎浏览艺术法国是一个对世界文化有重大贡献的国家,法国历史造就了一批伟大的思想家,文学家和艺术家,法国巴黎是赖少其一生最梦寐以求的地方,一直想亲眼目睹许多世界闻名的历史遗迹,宏伟壮观的建筑风格和精美的文化艺术珍品.1992年lO月,赖少其先生及夫人曾菲女士应邀赴法国访问和文化交流,他作为中国文化代表与中国驻法大使,法国文化部,巴黎市领导于8月10日参加了巴黎中国城的剪彩活动.由于赖少其年高体弱,长途劳累,生活改变及帕金森病的早期反映,在剪彩活动之后突然病倒,腰腿不能直立,经过十来天的中西医紧急综合治疗,才逐渐好转.虽然走动极不方便,但他以顽强第4期赖晓峰,雷铎,于在海:艺海寻踪赖少其轶事拾缀l9的毅力和充沛的激情与病魔作斗争,仍坚持每天坐轮椅外出参观学习和进行交流活动.赖少其浏览着古罗马,古希腊如米洛的维纳斯等雕塑艺术,古代东方美索不达米亚,波斯的陶品,工艺品,中国北魏时代的浮雕,古代埃及及各历史时期的各种陶器,铜器等精致工艺品,欧洲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和现代的雕塑,象牙雕刻,珐琅制品,金银器皿,木雕,首饰及中国和El本风格的青铜器,花瓶,瓷器等.他尤其认真观摩的是在大长廊和各大小侧廊陈列的l4世纪至19世纪法国,意大利,比利时,西班牙,荷兰,德国和英国等各种流派的着名画家丰富多彩的油画作品,内容反映了宗教,神话,宫廷,战争,风景,劳动和群众生活.此外,赖少其参观了收藏大量珍贵肖像画,巨幅历史画及雕塑,瓷器等艺术珍品的凡尔赛宫;观看了蓬皮杜国家文化艺术中心里现代抽象派艺术家作品展览,和爱丽舍田园大街两侧摆放的美国现代艺术巨型雕塑;游览了威严雄壮的凯旋门,高耸入云的埃菲尔铁塔和石头宗教建筑巴黎圣母院及有着30多座精美桥梁横跨的塞纳河等.然后,他又专程去了毕加索博物馆,罗丹博物馆,十九世纪艺术博物馆,欣赏了毕加索,罗丹,马奈,米勒,雷诺阿,塞尚等艺术大师们的油画,水彩画,雕塑,摄影等艺术作品,细细品味着他们作品中的艺术构思,创作意念,技巧手法,色彩变化.法国之行,对赖少其衰年变法有着极其直接和深刻的影响.由于他对艺术遗产精华的仔细观察,认真研究和深刻领悟,借鉴消化变为增强创作的灵感,对他20世纪90年代后期作品的升华和风格的变化,起着极其重要的推动作用.4二次变法4.1丙寅变法赖少其离家50年,1986年从安徽回到故乡广东,定居广州后随之画风一变,称丙寅变法.赖少其去深圳,到中山,上南昆山,西樵山,白云山,下珠海,潮汕,海南,其大量的新作,尽管仍有黄山画派朴拙,厚重的特点,但已显得笔墨丰润淋漓,色彩鲜艳斑烂.赖少其认为,艺术随时代发展,对象变了,艺术也要变.过去在黄山,现在是广东,山水不同,风物不同,心境也随之不同,因为客观环境变了,精神面貌不得不变.广东四时皆花季,大自然色彩丰富,到处显得灵巧,轻快,亮丽,再用画黄山的焦笔渴墨和凝重,滞涩的运笔来表现南国山水,花卉的景物已不适应.采用目前这种随意散淡的行笔,丰润酣畅的水墨,鲜艳饱满的色彩作为表现手段是不期而至.赖少其喜欢用近似平面构成的形式来摆弄他画中景物,类于儿童画疏淡,不经意的线条,简约的布局,却能在最后的层层渲染中得到丰富,显示勃勃生机的自然风物,散发出振人发聩的艺术魅力.赖少其原是在广州艺术专科学校学西画人手的,有对物写生的基础,年轻时喜好印象派绘画,对光,色有较深的研究,即使在版画中也力图作出光与影的表现,如作品海港灯光.广东地处南海之滨,树多,花多,鱼多,来到这个新环境,促使赖少其产生对其表现的念头.虽然不是学传统花鸟画出身,由于他曾临习陈老莲的花卉,虚谷的金鱼,深得其味,所以一落笔没什么规矩约束.他在华南植物园,盆景之家的西苑,兰花闻名兰圃,及海南岛等处,一经对物写生,倒也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不过运笔点染,仍带出自己的书法运笔,画山水的皴擦法来,自然还有随处渗透的书卷气.丙寅变法还有一外在形式的变化,就是略似油画正方形构图的运用.他感觉突破传统或条形或横幅画面限制,有时更益于以墨色渲染的变化去表现面临的景物,而且也适合现代城市镜框布置的居住及展览形式.尽管正方形构图早在南宗院体绘画中盛行过,但后来式微了,大行其道乃是20世纪80年代的事.4.2衰年变法赖少其晚年身患帕金森氏综合症日益严重,在其失去生活能力,左手僵硬,插入鼻饲管,折磨衰弱不堪之时,他仍以极大的毅力坚持80岁后的衰年变法.他时常都是坐在沙发上,或在轮椅中,后期几乎就是在病床上,只要一有点精神,他无法说话,只能以手势向女儿或陪同人员索笔取纸,仍用颤抖的笔,创作出一批色彩强烈,深具抽象意识,令所见之人无不感叹和震动的极品.此时他难以勾勒细致的线条,以厚重的湿笔和墨色的层次去溶合出他梦中的黄山,将向往心神与云雾画境融为一体;准确的颜色和丰盈的色调所描绘的花篮,盆景,紫藤,向El葵等花卉,虽然再现病中苍凉的生活,可却是欢愉的生命情调;他2000年11月28El去世前几天书写的隶书生命不息,战斗不已,正是他顽强精神的写照.4.3艺术需要交流艺术需要交流,艺术品要在流传中才能产生更大的影响力.赖少其深明此义,偕同夫人曾菲倡导并支持广州市艺术博物院的筹建,带头将其275合肥学院(社会科学版)第22卷幅书画作品无偿捐献给广州市政府,体现了艺术家献身理想的崇高风范.现在不仅广州市建立了赖少其艺术馆,而且合肥市政府也已投资兴建赖少其艺术馆,将展览曾菲女士捐赠的300幅书画作品,以表彰赖少其对安徽省文化事业和徽派艺术发展所做的重要贡献14.4欣慰一笑赖少其去世时,当时中央的江泽民,李鹏,朱镕基,李瑞环,胡锦涛五位政治局常委,其他党和国家领导,以及全国人大,政协,文艺界各协会组织,全国各地的老同志,老战友,艺术界朋友纷纷唁电或送花圈.广东省领导和文化界上千人士参加了告别仪式,对一代大师去世表示哀悼.这充分表明赖少其在革命和艺术生涯中的重要贡献和艺术成就得以认可,赖少其九泉有知,当欣慰一笑矣.赖少其的骨灰安放在上海福寿园文化陵园,与当年华东的新四军战友和艺术家们相邻为伴.2003年11月8日,胡立教,汪道涵等数百名新四军老战士和文艺界朋友及合肥市领导等,参加了纪念碑揭幕仪式,在蒙蒙细雨中,向他进行最后的告别和致敬.责任编校:罗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