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学与魏晋南北朝绘画.pdf

玄学 佛学与魏晋南北朝绘画 邓 乔 彬 一 玄学 佛学影响下的绘画题材与思想 玄学不似佛学之以佛像传人为先 它对绘画发生影响要晚得多 大体说来 在顾恺之登上 画坛之前 魏晋绘画还是沿袭汉代的风气 那些庙堂绘画仍以政治教化为主 如建安十九年 公元214年 魏宫建成 听政殿后面诸多始祖形象及圣君贤相 以致使曹植能在文集中留下 二十九则画赞 唐初裴孝源在 贞观公私画史序 中说 及吴魏晋宋 世多奇人 皆心目相授 斯道始兴 其于忠臣孝子 贤愚美恶 莫不图之屋壁 以训将来 或想功烈于千年 聆英威于百 代 但绘画题材已呈多元化现象 据此史所载 卫协画有 毛诗北风图 毛诗黍离图 列女 图 又有 卞庄刺二虎图 吴王舟师图 谢稚有 十弟子图 孝经图 孟母图 又有 秦王 游海图 游仙图 等 陆探微在顾恺之之后 成名于宋文帝至明帝时期 但裴氏录其十三卷真 迹名 却多为帝王肖像及功臣像 而顾恺之以前的史道硕 戴逵则不同 据裴氏所录 史道硕 八卷中 既有如 燕氏送荆轲图 这样的表彰烈士之作 又有 周穆王八骏图 金谷园图 田 家社会图 梵僧图 等 戴逵十一卷 更几乎是一卷一题材 晋明帝司马绍既有 史记烈士 图 又有 洛神赋图 穆天子宴瑶池图 瀛洲神仙图 杂人风士图 顾恺之以其艺术活动开始了魏晋南北朝绘画的一个新时代 这不仅因为他绘画题材广泛 技巧高明 达到如谢安所说的高度 顾长康画 有苍生来所无 而且他的画真正体现出融合 玄学与佛学为一体的审美趣味 这种趣味正是著名的 魏晋风度 的体现 画中的 魏晋风度 大致表现在这样几个方面 第一 与 人的主题 相应 是高扬人的主体精神 汉画的主要表现对象是人 但汉画的主体是 故事画 即表现忠孝节义等伦理道德的历史 故事 在这些故事中 人只是作为艺术符号 故事只是载体 人的故事 是服务于忠孝节义的伦 理宣传 灌输 至如墓葬发掘所得的帛画 壁画 多为墓主生前的显赫身世和行乐方式 所展示 的是排场 行动 地位 而不是人本身 而由魏至晋 发生了显著变化 杨修画有 吴季札像 嵇康有 巢由洗耳图 史道硕有 王氵 睿弋船图 戴逵有 嵇阮像 到顾恺之 则从历史人物转 为肖像 他为裴楷 殷仲堪 谢鲲画像之事 世说新语 已作为美谈 贞观公私画史 又著录有 司马宣王像 谢安像 刘牢之像 桓玄图 等 可见 顾恺之在绘画领域中确实树立起 人 的主题 裴楷的颊添三毫 殷仲堪有目疾而作飞白拂其上 如轻云之蔽日 谢鲲置于丘壑 中 这样的处理 并非美化 而分别是表现裴的 俊朗有识具 殷的 明府正为眼 谢的 一丘一 壑 自谓过之 分别是他们的精神 个性 风度 人格 而不是门第 功业 道德 学问 作为审美与艺术创造的主体 画家顾恺之本人也是颇具魏晋风度的人物 他博学而有才 1994 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气 好谐谑 好矜夸 又 率直通脱 痴黜各半 他投奔桓温之子桓玄门下 桓温死 他感 慨 山崩溟海竭 鱼鸟将何依 具有晋人的特殊深情 桓玄窃取他暂寄的一橱画 他不疑是窃 还以 画妙通神 变化飞去 犹人之登仙也 解脱 这 画绝 才绝 痴绝 的 三绝 之评 就是典 型的晋人风度 正因为他的性格 感情 为人都极具个性 所以他所创造的艺术形象 也极重人 物的主体精神 张彦远 历代名画记 称其 画古贤得其妙理 就是指精神 个性 气质的表达 又谓 顾生首创维摩诘像 有清羸示病之容 隐几忘言之状 这 清羸示病之容 符合 维摩诘 经 所载 因为作为毗耶离 吠舍离 神通广大的大乘居士 维摩诘确曾同释迦牟尼派来的文殊 师利 智慧第一的菩萨 等反复论说佛法 一个称病 一个探病 可不是称病者应具 清羸示病之 容 但 隐几忘言之状 就是特有的魏晋风度了 因为不仅 言意之辩 是魏晋的特有论题 忘 言 屡为玄学家所道 连诗人陶渊明 饮酒 亦有 此中有深意 欲辩已忘言 的诗句 第二 从汉代之侧重于形体动作的 激扬之态 转为刻画精神状态的 神气飘然 动 趋 于 静 却又静中有动 汉画侧重画人物故事 侧重于表现人物的形体动作 故可借用顾恺之 魏晋胜流画赞 中所 用 激扬之态 一语形容之 而魏晋绘画所反映的时代精神 所表现出的魏晋风度 却由外转于 内 即重在刻画人物的精神状态 如借用画论家评论用语 则 神气飘然 差可拟之 此语出于 唐人张怀 画断 对顾恺之的评语 原语是 顾公运思精微 襟灵莫测 虽寄迹翰墨 其神气 飘然在烟霄之上 不可以图画间求 其原意在于说顾恺之画能够传神 我们这里借用 神气飘 然 一语 是用以说明以顾恺之为代表的画中 魏晋风度 在于以传达人物精神状态为主 汤用彤先生指出 正始前后学风不同 谈论殊异 其后一方因学理之自然演进 一方因 时势所促成 遂趋于虚无玄远之途 而鄙薄人事 这种变化 很明显是由外转于内 用汤先生 的话来说 就是 魏晋识鉴在神明 表现在 世说新语 所载的 人物品藻 中 可以看到诸多以 神 为核心的词语 如神气 神色 神锋 神情 神姿 神貌 神隽 神清等 这是魏晋人重视玄学 的 精神之谈 思辩精神深入而丰富 遂表现于表情 神态 姿势的结果 顾恺之的画 就侧重 于人的精神刻画 维摩诘像的 隐几忘言之状 就是一例 从现存的摹本 洛神赋图 看 由于是 手卷 以时观空 故曹植与洛水女神形象多次出现 但画中并不是侧重表现女神 翩若惊鸿 婉若游龙 忽焉纵体 以遨以嬉 竦轻躯以鹤立 若将飞而未翔 等形体动作 而是主要刻画 她雍容 安详的神态 而画中的曹植忧伤 郁抑 在惆怅徘徊之中又若有所思 与赋中自云 精移 神骇 忽焉思散 怅犹豫而狐疑 遗情想象 顾望怀疑 颇为一致 又如 女史箴图 意本在 劝戒 但所画冯婕妤的毅然无惧 班婕妤的温良刚正 都很见人的个性和精神 而并不在情 节 动作 汉画动 晋画静 但晋人的玄想又是骋目游心于太玄 故非槁木死灰 而是静中有动 顾恺 之画中人物 也是 含蓄 中见 发越 在佛徒所倡的 内心澄静 的表现中 又不乏魏晋所崇尚 的飘逸 隽朗的风姿 尤其深知人之神光所聚在于目 故极重以目传神 第三 与盛行的 人物品藻 的人之拟自然化相辅 是 山水赏会 的人向自然的移情 促使 了山水画的诞生 与 魏晋识鉴在神明 相应 魏晋人将汉末所重的名实之辨弃而不顾 对于人的外在社会规 范之重视 转而为内在个体意识的张扬 人 的发现既通向对生活哲理的思考 又通向对外部 201 江淮论坛 2000年第6期 1994 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世界的审美愉悦 尤其表现为特有的 山水赏会 这似乎有一个发展 转化的过程 我们从魏晋诗坛绵延不止的死生之嗟中 可以看到 入 世 乐世 出世 的三种基本倾向 但是 入世以建功立业既难 乐世以酒色自娱终又不齿 谈玄 游仙只能暂得心灵之安 却毕竟不能出世 于是 晋人对人生的态度从功利或放荡 转而 为审美 终又由 任自然 而专一于山水 嵇康常修生养性服食 临刑东市之时 却顾视日影 只 叹 广陵散 于今绝矣 陆机服膺儒术 非礼不动 并非名士作风 遇害前先剖白心志 既而叹 曰 华亭鹤唳 岂可复闻乎 在诀别人生之前 最难以忘怀和舍弃的竟是美音 美景 这样 西 晋太康时代所建立起的 睹物兴情 情因物感 观念 进而与玄学家托身自然 将人自然化的 主张相结合 使山水诗得以催生 紧接着又产生了山水画 如果说陆机的 日出东南隅行 赴洛阳道中作 悲哉行 等诗已有描摹山水 自然美景 的好句 招隐诗 更有完整的意境 那末山水画却是晋室南渡后始初步形成 士人们发现了江 南的美景是前所未有的世界 他们从纵情山水中感受到了自由的实现和人格的超越 山水赏 会 中的著名言论 就有顾恺之评会稽的一段话 顾长康从会稽还 人问山川之美 顾云 千岩竞秀 万壑争流 草木蒙笼其上 若云兴 霞蔚 因此 虽稍前于他的载逵已有 吴中溪山邑居图 但只是顾恺之 登上画坛后 才有 庐山 云 台山 雪霁望五老峰 等图 以至有人称之为 山水画之祖 他的山水画今虽已不可见 然而 看他的 画云台山记 对全局构图非常完美 山峰 树木 清流 石濑 道路 亭台等景物安排也 非常得体 可想见所画如何 以顾恺之为代表的绘画领域的 魏晋风度 已略说如上 在他之后或稍前 东晋 南北朝的 绘画思想又受到玄学 佛学的哪些影响 在题材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第一 由于玄学对 名教 与 自然 关系的认识 使与前者相关的鉴戒性绘画渐少 而与后 者相关的人物肖像画增多 其他绘画题材也渐多 在东晋以前 魏晋玄学已完成了它的发展之三阶段 玄学的三阶段大致是何 晏 王 弼 阮 籍 嵇 康 向 秀 郭 象 的老 庄 庄之变 即何王以老济孔 阮 嵇以庄排儒 向 郭援道入儒 其间虽有阮嵇激烈而何王 向 郭温和之别 但这三阶段的发展却无疑是一个否 定之否定的过程 这样的始于儒又终于儒是否无视玄学本身的存在呢 否 因为儒学的本质 与主导虽是社会政治哲学 但从政治理想的角度而言 这种哲学又包含着人格理想的追求 正 是在这方面 儒学与作为人格 心灵哲学的庄 玄 学有共通处 玄学三阶段的核心 是名教 与自然的关系 名教 主要指政治制度 伦理道德 自然 主要指自然观 人生观 王弼以 名 教 出于 自然 嵇康提出 越名教而任自然 郭象以为 名教 即 自然 至郭象 终完成了二 者关系的探讨 调和二者矛盾 也力图泯灭儒学与玄学之界 其实 二者是难以调和的 先秦儒 学虽重视个体人格精神 但两汉儒学的神学目的论却将人降为手段 又以三纲五常的道德律钳 制了人的本然特点 因而 随着玄学在为时代思潮 并影响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之后 侧重 自 然 毕竟是超过了 名教 这样 立足于道德教谕的鉴戒性绘画就逐渐减少 而表现人的 自然 的肖像画却逐渐增 多 一反王充在 论衡 中批评过的 尊古卑今 现象 当人名士纷纷入画 据 贞观公私画史 所 301玄学 佛学与魏晋南北朝绘画 1994 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著录者统计 肖像画计有54件 几乎全是魏至南朝人的肖像 此外 动物画也渐多 如狮子 犀 凹 儿 异兽 牛 马 鹅 鹰 蝉 雀等 这些在汉画中都未见或少见 风俗画则有王广 田 共的 村社会集 图 吴楚放牧图 晋明帝司马绍的 杂人风土图 史道硕的 田家社会图 田家十月图 顾 景秀的 小儿戏鹅图 刘王 真的 少年行乐图 等 此外 以著名文学作品入画亦时可见之 第二 随着佛教的流传及逐渐深入人心 佛像及著名佛教人物像开始成为画坛主角之一 三国时的吴国画家曹不兴 已为吴主孙权在建业 今江苏南京 创立之建初寺画佛像 成为 我国佛画之祖 西晋卫协也擅画道释人物故事 孙畅之 述画记 著录有其所画的 七佛图 东晋以来 史道硕有 梵僧图 戴逵有 五天罗汉像 等 戴逵还曾为瓦棺寺塑 五世佛 与顾恺 之所画壁画 维摩诘像 狮子国 今斯里兰卡 所送玉佛 并称 三绝 由于名僧慧远在重视佛 学哲理探讨同时 也很重视佛教宣传 提倡佛像和佛塑 当然就产生了相当影响 也促使东晋和 南朝的佛教造型艺术的进一步发展 慧远在 襄阳丈夫金像颂 中认为 佛为 至精 精极就不 可见 但为使 四辈悦情 道俗齐趣 就 拟状灵范 启殊津之心 仪形神模 辟百虑之会 到庐 山后开始倡议画佛影 又撰 万佛影铭 铭中说 尔乃恩沾九泽之惠 三复无缘之慈 妙寻法身之应 以神不言之化 化不以方 唯 其所惑 兹不以缘 冥怀自得 譬日月丽天 光影弥辉 群品熙荣 有情同顺 何以明之 法身之运物也 不物物而兆其端 不图终而会其成 理玄于万化之表 数 绝乎无形无名者也 是故如来或晦先亦以崇基 或显生涂而定体 或独发于莫寻之 境 或相待于既有之场 独发类乎形 相待类乎影 推夫冥寄 为有待邪 为无待邪 自 我而观 则有间于无间矣 求之法身 原无二统 形影之会 孰际之哉 前面一段中 妙寻法身之应 以神不言之化 二句 说明了佛影对人的感化 教育作用 后面一 段指出 佛之 法身 能 运物 道无不在 等等 与庄子 玄学话头都很相近 铭中又写道 谈虚写容 拂空传像 相具体微 冲姿自朗 白毫吐曜 昏夜中爽 妙尽毫端 远微轻素 托彩虚凝 殆映宵雾 迹以像真 理深其趣 对佛画的神圣形象和美感作用 作了很生动 具体 贴切的形容 自顾恺之画维摩诘像以来 南朝对佛教绘画更为重视 著名画家如陆探微 张僧繇与曹不 兴 顾恺之并称 六朝四大家 陆 张都以佛教绘画最为知名 诗人谢灵运长于佛学 历代名 画记 谓其曾于江苏镇江甘露寺天王堂外画菩萨壁画六幅 袁倩 吴日 柬 毛惠秀 梁远帝箫绎等 南朝画家 都画佛 释迦弟子 菩萨 胡僧等题材 除以上两方面外 玄学 佛学又对山水画的兴盛及理论 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二 玄学 佛学与山水之趣 从文献记载看 战国以前就曾有过绘制山水之举 如杜预注 左传 称 禹之世 图画山川 奇异 王逸注 楚辞 天问 说 楚有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 图天地山川 但此类是否可看作 山水画自当存疑 在今日的汉魏壁画遗迹中 山水也只是作为人物的背景出现 何况先秦之世 真正独立的山水画 当始于东晋 戴逵有 天中溪山邑居图 其子戴勃有 九州名山图 唐时 尚在 顾恺之有 庐山图 雪霁望五老峰图 荡舟图 随着山水画创作的渐盛 山水画论亦 随之产生 401 江淮论坛 2000年第6期 1994 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山水画与山水诗同期兴盛 是有着共同的原因 这共同的原因有三 道家思想的流行 庄 园经济的兴盛 美学思想的发展 由于文人画家的队伍在魏晋已真正形成 而山水画又是他 们所擅长的题材 我们当侧重从画家的思想长期受玄学 佛学的浸润 影响上 去寻找 山水方 滋 的原因 钱钟书先生注意到了汉末思想家仲长统 认为他所著 昌言 使居有良田广宅 背山临流 一节 遭董其昌 尤侗所讥 言若退而望甚奢 异于饭蔬饮水枕肱者 殊中肯綮 钱先生又 说 全后汉文 卷六七荀爽 贻李膺书 知以直道不容于时 悦山乐水 家在阳城 参与仲长 欲卜居山涯水畔 颇征山水方滋 当在汉季 其实 在仲长统之前 张衡 归田赋 已有 山水 万滋 况味 试读赋中 于是仲春令月 时和气清 原隰郁茂 百草滋荣 于焉逍遥 聊以娱 情 尔乃龙吟方泽 虎啸山丘 仰飞纤缴 俯钓长流 于时曜灵俄景 系以望舒 极般游之至 乐 虽日夕而忘劬 苟纵心于物外 安知荣辱之所如 当可看作魏晋南北朝之前寻求山水田 园之乐的先声 钱钟书先生又认为 仲长统 不信天道 神怪而信神仙长生之术 以其 安神闺房 思老 氏之玄虚 呼吸精和 求至人之仿佛 而下 归依道教 的判断 又说 统 述志诗 有曰 叛散 五经 灭弃风雅 则摈斥儒书也 得与嵇 阮 王 何辈把臂称同调矣 而我们又看到 张 衡对谶书迷信进行了激烈抨击 其 灵宪 认为宇宙生于 虚无 太素之前 幽清玄静 寂寞冥 默 不可为象 厥中惟虚 厥外惟无 明显受到道家影响 因而 即从汉人来看 道家思想也 是追求山水田园逸乐的根源 尽管张衡 仲长统一般都被看作唯物主义者 那么 魏晋玄学与山水之趣有什么关系呢 魏晋精神是以人的觉醒为标志 同样 魏晋玄学的主要面就在于对人格作本体建构 这种 建构包含着丰富的内容 我们主要从与本论题相关的一线作些探讨 老子的理想人格是 含德 之厚 比于赤子 而玄学追求的理想人格却是庄子的 神人 阮籍的 大人先生 庄子 逍 遥游 云 藐姑射之山 有神人居焉 肌肤若冰雪 绰约若处子 不食五谷 吸风饮露 乘云气 御 飞龙 而浮乎四海之外 阮籍 大人先生传 曰 夫大人者 乃与造物同体 天地并生 逍遥浮 世 与道俱成 变化散聚 不常其形 天地制域于内 而浮明开达于外 在形体上 与宇宙自然同 一 天地与我并生 万物与我为一 在精神上 乘天地之正 而御六气之辩 天地制域之内 而浮名开达于外 而超脱于尘世 欲超脱尘世 与宇宙同一 庄子虚构出神人所居的藐姑射之 山 阮籍则 登临山水 终日忘归 足迹遍武牢山 苏门山 又有东平 竹林之游 庄子空物我 齐死生 等利害 一寿夭 似是万物不足以撄其心 但他在 大宗师 中又有 有情有信 之语 及 喜怒通四时 一说 何劭 王弼师 介绍了王弼的观点 圣人茂于人者神明也 同于人者五情 也 神明茂 故能体冲和以通无 五情同 故不能无哀乐以应物 然则圣人之情 应物而无累于 物者也 五情应物 而尤见于山水 正是玄学思想发展的结果 刘勰 文心雕龙 时序 说 自 中朝贵玄 江左称盛 因谈余气 流为文体 是以世极辶 屯 而辞意夷泰 诗必柱下之旨归 赋乃 漆园之义疏 西晋末玄言诗人郭 的 游仙诗 显有山水之趣 放情凌霄外 嚼蕊挹飞泉 如 临流挹清波 陵冈掇丹荑 放情凌霄外 嚼芯挹飞泉 寒露拂陵苕 女萝辞松柏 都可见之 世说新语 文学 曰 郭景纯诗云 林无静树 川无停流 阮孚云 泓峥萧瑟 实不可言 每读 此文 辄觉神超形越 可谓很好的旁证 501玄学 佛学与魏晋南北朝绘画 1994 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钟嵘 诗品 说 永嘉时 贵黄老 稍尚虚谈 于时篇什 理过其辞 淡乎寡味 爰及江表 微 波尚传 孙绰 许询 桓 庾诸公诗 皆平典似 道德论 建安风力尽矣 对东晋这些玄言诗人 所评很准确 但我们也应注意到 他们的诗在谈玄说理中 常是 得意 而未 忘象 写出了自 然风光之美 孙绰的 流风拂狂渚 停云萌九皋 莺语吟修竹 游鳞戏澜涛 许询的 青松凝素 髓 秋菊落芳英 孙统的 因流转轻觞 冷风飘落松 时禽吟长涧 万籁吹连峰 庾阐的 翔霄 拂翠岭 绿涧漱岩间 等 都是较好的例子 都可看出玄学家托身自然 将理想人格与山水相结 合的精神 世说新语 文学 注引 续晋阳秋 云 正始中 王弼 何晏 好庄 老玄胜之谈 而世遂贵 焉 至过江佛理尤盛 故郭 五言 始会合道家之言而韵之 询及太原孙绰 转相祖尚 又加以 三世之辞 而 诗 骚 之体尽矣 这里 值得注意的是 至过江佛理尤盛 一语 以孙绰 许询 而言 都与名僧支遁有交往 孙且写过 名德沙门论目 许询舍山阴 永兴之宅建寺院 出入 玄 佛 庄 老加上佛的 三世之辞 不仅是孙 许 也影响了王羲之诸多文人名士 从支遁 慧 远等名僧的诗来看 都可见到他们对于山水的情趣 如支遁的 咏怀诗 有 尚想天台峻 仿佛 岩阶仰 冷风洒兰林 管濑奏清响 霄崖育灵蔼 神蔬含润长 慧远 庐山东林杂诗 有 崇岩 吐清气 幽岫栖神迹 希声奏群籁 响出山溜滴 有客独冥游 径然忘所适 由于文士与玄 佛携手又终于走到一起 形成了共同的思想和心理 左思 招隐诗 所说的 何必丝与竹 山水有 清音 终于在诗坛奏响 在画界成形 孔子以入世为宗旨 却又有赞同曾析日暮春时 浴乎沂 风乎舞雩 咏而归 之愿 庄子以出 世为志向 当然感叹 山林与 皋壤与 使我欣欣然而乐与 11但直到晋人 才真正将儒者浴 沂风雩之愿与庄子山林皋壤之乐结合起来 实现在我们名教与自然相并 庙堂与山林兼顾的生 活中 又由于佛学与玄学携手 从内省 思辨 静悟等方面 共同参与了民族文化心理的建设 而名士的谈玄论佛 也与吟啸风月结合在一起 诵三玄 易 老 庄 谈般若 挥麈尾 游溪山 就 成为晋人的主要生活方式 而这种生活方式的实现 又与江南的山水风光大有关系 世说新语 言语 载 卫王 介 初欲渡江 形神惨卒 页 语左右曰 见此芒芒 不觉百端交集 苟未免有情 亦复谁能遣此 而诸多的 过江诸人 在对泣新亭之时 也长叹 风景不殊 正 自有山河之异 但不久后南渡之痛渐消 人们发现了魅力独到的江南美景 简文入华林园 顾谓左右曰 会心处不必在远 翳然林水 便自有濠 濮间想也 觉鸟 兽禽鱼自来亲人 12 荀中郎在京口 登北固望海云 虽未睹三山 便自使人有凌云意 若秦 汉之君 必当 蹇裳濡足 13 王司州至吴兴印渚中看 叹曰 非唯使人情开涤 亦觉日月清朗 14 尤其是会稽 境特多名山水 峰 隆峻 吐纳云雾 松栝枫柏 擢干竦条 潭壑镜彻 清流泻 注 15所以顾恺之有 千岩竞秀 万壑争流 草木蒙笼其上 若云兴霞蔚 16的印象 又 王子敬云 从山阴道上行 山川自相映发 使人应接不暇 若秋冬之际 尤难为 怀 17 正是山阴兰亭的崇山峻岭 茂林修竹 清流激湍 天朗气清 惠风和畅 引起了王羲之 仰观宇宙 之大 俯察品类之盛 后的死生之慨 而四十一人的兰亭禊集 更是一次名士清流的颇为壮观的 601 江淮论坛 2000年第6期 1994 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山水文化活动 我们还可以注意到 从阮籍 嵇康 山涛 向秀 阮咸 王戎 刘伶的 相与友善 游于竹林 号 为七贤 18经惠帝元康六年 公元 296年 石崇与潘岳等三十人的 金谷游集 穆帝永和九年 公元353年 三月三日王羲之等人的 兰亭禊集 到安帝隆安四年 公元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