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主客二元论走向互构的嵌入性 王建民.doc

从主客二元论走向互构的嵌入性个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的社会学考察王建民 内容摘要： 个人与社会是社会学的基本范畴，二者的关系问题是社会学的基本问题，也是社会学论域的重要前提和基础。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社会现实与理论建构的进程而相应改变。本文即通过对中西方社会学理论中个人与社会的关系的问题的简要梳理来把握这一问题的主线和发展趋势：从主客二元论走向互构的嵌入性。 关 键 词： 个人 社会 互构的嵌入性 社会由个人组成，社会的表征就是个人的活动；个人是社会的缩影、是社会凝聚的晶体。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一直是人文社会科学的前提话语和基本论题，也是社会学的基本问题和起家之本。但对个人与社会的关系的专门论述与探讨在社会学理论中却一直少见或触及不深。这并不意味着这一问题无足轻重，恰恰相反，它是一切其他重大问题的前提和基础，后者无非是前者的延续和各种展开形式，并且二者始终相互缠绕而不可分割。“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全部社会学理论都是以不同形式，从不同侧面，直接或间接的对个人与社会关系这一问题的反映、陈述或阐释它是社会学理论研究的核心和理论建构的基础，社会学的主题、设问形式、话语、概念、范式、理论框架，都与这个问题密切相关”（郑杭生、杨敏，2004）。 一、现代西方社会学理论中个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 1、古典社会学理论中的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在社会学的奠基者那里，虽然没有关于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的专门系统的论述，但都直接或间接的有所体现。迪尔凯姆开创了实证社会学的“社会学主义”传统，把社会事实作为社会学的研究对象，“一切行为方式，不论它是固定的还是不固定的，凡是能从外部给予个人以约束的，或者换一句话说，普遍存在于该社会各处并具有其固有存在的，不管其在个人身上表现如何，都叫做社会事实”（迪尔凯姆，1997：34）。这一定义明确揭示了社会事实的先在性、客观性、强制性，相对于个人的独立性等特征，确立了迪氏社会学方法论的集体主义路径。在迪尔凯姆看来，“社会制度绝大部分是由前人定好而留给我们的，我们丝毫也没有参与它的建立对于整个集体行为来说，具体到每个个体的参与是微不足道的”（迪尔凯姆，1997：9）。他反对心理学的个体主义还原论，认为“集体表象所表现的是集体对作用于它的各种物的思想反映，集体的组成不同于个体为了理解社会对自身和和其周围世界的表象方式，我们必须考察的是社会的性质，而不是个人的性质”（同上，13）。在社会团结问题上，社会团结及其纽带是一个典型的社会事实，应当依据客观的表征，使得研究、评价社会团结、社会秩序的问题成为可能（迪尔凯姆，2000）。方法论的集体主义在自杀问题的研究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关心的不是个别人自杀的原因，而是着眼于广泛的社会现象的自杀率或自杀现象（迪尔凯姆，2003）。 总之，无论是对社会学研究对象的界定，还是对社会团结问题，自杀问题以及宗教生活等问题的论述，迪氏始终贯彻集体主义的方法论，虽然他也辩解自己的研究无意于淹没个人，但个人在他那里无疑居集体与社会之次的位置。可见，深受法国大革命和社会失范震撼的迪氏，站在维护社会秩序的立场上，表达了试图建立社会一致性原则的学术理想。 与迪氏相左，在另一位社会学大师韦伯那里，研究的出发点是个人及其行动。他说“社会学应该称之为一门想解释性的理解社会行为，并且通过这种办法在社会行为的过程和影响上说明其原因的科学”（韦伯，1998：40）。社会学应研究人的行为，是因为每个人都赋予他一定的“意义”，行动者将其主观意义与行动联系起来，并且指向他人的行动与理解，因而个人行动及其意义是可以理解的。韦伯并不完全拒绝使用诸如公司、国家、民族等概念，但他坚持认为，使用这些概念并不意味着他们具有行而上学的、实在论的意义，即他们并不构成社会行动的主题，正是在这一点上，表现出韦伯方法论上的个人主义和社会学上的唯名论的思想（贾春增，2000：107）。 韦伯的分析始于个人却不止于个人，阐释近代资本主义的合理化过程才是韦伯社会学的主旋律。比如他对社会统治类型、科层制，以及宗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的关系等问题，都展示出理论的宽广视域。最终韦伯与迪尔凯姆殊途同归：个人受制于资本主义的逻辑。韦伯认为个人无法逃脱理性化的科层制的“铁囚笼”。在合理性的技术统治和科层制下面，资本主义社会表现出两面性：一方面，社会生活各个方面都被管理的井井有条，各种效率与物质财富都大幅度增加；另一方面，资本主义过分强调技术、效率、秩序，使得经济利益成为左右人们生活的主宰力量，造成人们崇尚效率、崇尚金钱、迷恋商品，人们从物质的主人异化为物质的奴隶。合理化与非合理化既相互对立又共存于资本主义之中。 虽然韦伯既考虑到微观层次的社会行动及其主观意义，也注重宏观社会变迁的研究，但在他那里，个人与社会明显的在两个轨道上运行，二者的交互作用较少，并且个人最终没有逃脱社会的宰制。 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在马克思那里有明确的论述，人之所以为人，不在于他的自然性，而在于他的社会性。“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合”（马克思，1972：18）。此外，个人具有主观能动的创造性力量，可以发挥自己的意志去改造外部世界。虽然马克思既看到人的社会制约性，又看到个人的主观能动性，但他的立足点与出发点仍然是生产实践，其论题主要是物质生产、阶级斗争与科学实验，因而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在他那里仍然是“我他”的二元对立关系。马克思的实践论与异化论之中不时的昭示着个人与社会的紧张状态，二者的和谐与融汇仍然没有出现。 除了迪尔凯姆、韦伯、马克思这三位公认的“社会学神明”之外，诸如斯宾塞的社会有机论与原子论的对立，齐美尔社会互动思想与宏观货币经济、客观文化间的张力，以及滕尼斯对“公社社会”的二分，都没能跳出个人与社会二元对立的窠臼。 小 结：古典社会学理论中的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从根本上说，是个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即个人与外部世界矛盾的理论折射。19世纪末20世纪初期，正是欧洲资本主义蓬勃发展的时期。工业革命、科技发明、资源开掘、人对自然进行疯狂的占有和掠夺，人与外部世界的对立塑造了人们的行为方式和思维方式。人是自然的主人，自然是人的对象，但同时启蒙运动所昭示的自由、平等、正义等理想却在现实面前遭到挑战，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弊病向理性泼了一头冷水，进而引发了思想界的忧伤情绪。所以，个人与社会、主观与客观、能动与被动便成为这一时期主流思想倾向，社会学理论家门概莫能外。 2、帕森斯时代社会学中的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在吸收韦伯的社会学思想的基础上，帕森斯将社会行动作为社会学分析的出发点。与韦伯类似，帕氏也认为行动的最基本的特征，是具有意志性和目标导向，行动是主体朝向目标的动作。行动的最终目标来源于社会文化的价值观念体系，而价值观念体系是一群人共享的信仰，它构成文化传统的核心。帕森斯从社会行动分析逐渐走向宏观的结构功能主义建构，提出了著名的AGIL模式。AGIL模式指行动系统的普遍功能要求。A适应(adaption)，指系统必然同环境发生关系，必须有从外部环境获取资源的手段；G目标达成（goal attainment），指一个社会系统目标的确定；I整合（integration）,指社会系统的各个成员之间的团结；L潜在模式维持（latency pattern maintanance）,指确保社会系统的行动者表现出适当的特征。上述四种功能，在整个社会层面上分别由经济系统、政治系统、社区与文化系统来完成。可以说。帕森斯的结构功能主义适应了当时美国的现实社会状况。二战后美国进入资本主义发展的黄金时期，秩序与稳定是社会常态和普遍需求，在社会思想中表现为结构、功能、秩序等范式预设也就不足为奇了。 帕氏毕生都致力于发展一种可以包罗万象、统一所有理论立场的宏伟的理论建制，他的愿望得到了部分的实现，但是，60年代以后，结构功能主义受到越来越多的攻击，批判宏大、抽象、僵化之声不绝于耳。帕氏的学生默顿最先发出异样的声音，其贡献主要有二，一是提出了著名的中层理论，调和宏大抽象的结构功能主义与抽象经验主义（米尔斯语）的极端化；二是区分了功能与反功能、显功能与隐功能等等。在方法原则和研究视角上弥补了帕氏理论的不足。随着1979年帕森斯的逝世，一系列替代理论勃然而兴，打破了结构功能主义一统天下的局面。主要有社会冲突理论、社会交换理论、符号互动论等等，它们都不同程度的扬弃了帕氏理论的缺憾，注重微观、动态与经验的分析。 小 结：帕森斯结构功能主义由盛而衰的现实逻辑是美国社会黄金时期弊病的滋生。失业、犯罪、堕胎、贫穷等问题的增加打破了人们富裕、宁静的心态，使思想界反观自身理论的缺憾，寻求适应当下境况的理论原则与解释手段。其思想背景则是国家凯恩斯主义由盛而衰、新自由主义逐渐抬头，一统天下的理论与思想取向再也无法囊括丰富多彩又千变万化的社会现象。这一时期对于个人与社会关系的理论表达依然偏向与个人、社会双向轨迹，无论结构功能主义还是符号互动论以及社会交换论等，都没能实现二者的融合。 在现代西方社会学理论的发展脉络中，从迪尔凯姆的社会实证论、韦伯的理解社会学、齐美尔的形式社会学，到结构功能主义、符号互动论、社会冲突论、社会交换论等理论流派，其思想背景皆为工业社会，依托于生产世界与科学世界，其理论范式自然表现为主客二元对立，个人与社会相互分离。到后现代社会学家那里，情况发生转变。 二、后现代社会学理论对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的发展 1、转折点：生活世界理论与常人方法学。现象学大师胡塞尔在批判实证主义的基础上提出了生活世界理论，认为实证主义仅仅强调被动的，客观性观察、描述和统计，导致理论思维浅薄。而生活世界是一个人们自在的生活其中的世界，是人以自主的地位、自主的意识和自主的选择，同其他具有同样自主性的人们交往的世界，因此，它展开的是人与人的主体间的关系，而不象实证主义在生产世界与科学世界中的那样人与物、人与征服对象、控制对象的主体与客体的关系。 现象学以生活世界为基础，在互为主体的人际关系中去理解人生，实质上是要用主体间性的思维方式取代实证主义乃至整个欧洲传统文化的主客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它要求人们以主体间关系为根本和前提去思考一切、去透视一切，用人的最基本的生活方式和生存方式来审视一切（参见刘少杰，2002：37-38）。 舒茨以韦伯的理解社会学为基础，把实用主义和现象学的一些原则吸收到社会学研究中，建立了在主体间关系中研究生活世界的现象学社会学。认为社会科学可以只把我们关于社会世界的直接经验作为基本研究对象，这种直接经验是通过感觉材料获得的，而感觉材料就是一系列的现象。因此，现实只能存在于视觉、听觉、味觉及嗅觉的材料中（沃特斯，2000：35）。 除了现象学社会学之外，常人方法学是西方社会学理论中最早、最明确、最坚决地向孔德、迪尔凯姆、韦伯和帕森斯等人为代表的传统社会学或主流社会学提出挑战的，它不仅坚定的把社会学的立足点转移到日常生活中，而且明确主张用日常生活或普通人处理日常生活的方法、人与人交往的方法来研究社会现象，不仅社会学的最基本的研究对象是日常生活，而且社会学本身也是一种日常生活，社会学同日常生活的关系也是一种日常关系，也应当用日常人的眼光和方法去理解。“可以把常人方法学看作社会学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它是传统社会学转向后现代社会学的重要标志”（刘少杰，2002：50）。 小 结：从生活世界理论到现象学社会学，再到常人方法学，传统社会学主客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受到挑战和冲击，这里抛弃、解除了人与社会的主客二元对立关系，个人获得了日生活的自主性，社会与个人在日常生活中交融在一起。但其中却又隐含这样一个问题，即日常生活中的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又发生那些新的变化？个人又如何以新的方式作用于社会？这一问题，我们必须到后现代社会学理论家那里寻找答案。 2、后现代社会学理论家对个人与社会关系的阐释。后现代社会学家和社会理论家进一步打破了传统社会学的主客二元叙事，提出了一系列具有冲击力的观点。 布迪厄开创了“关系主义方法论”，认为“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对立（以及转化为方法论上的个人主义方法论与结构主义方法论的对立）是那些危害社会学的毒瘤般主张之一社会科学并无必要在这些极端间进行选择，因为社会现实既包括行动也包括结构，以及由二者相互作用所产生的历史，而这些社会现象的材料存在于关系之中”（布迪厄、华康德，2004：16）。布迪厄将关系主义方法论贯穿在场域理论的分析中，“根据场域进行思考就是从关系的角度进行思考”（同上，133）。“一个场域可以被定义为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network)，或一个构型(configuration)”在基本意义上，场域是各种社会关系联结起来的表现形式多样的社会场合或社会领域，虽然场域中有社会行动者、团体机构、制度和规则等因素存在，但是场域的本质是这些社会构成要素之间的关系。所以，场域首先是各种形式的社会网络。场域是关系系统，对社会行动者及其实践具有约制和形塑的功能，这种关系系统又不依赖于其所却确定的人群，场域自身的作用对于其中的行动者来说，是客观性的前提或基础，行动者必须根据场域本身的各种关系来制定自己的行动策略。与此同时，行动者也凭借所占据位置的社会资本与权力，通过一定策略作用于场域结构。所以场域既是关系的又是动态的、具体的和历史的。正如布迪厄所言，“社会现实是双重存在的，既在事物中，也在心智中；既在场域中，也在惯习中；既在行动者之外，又在行动者之内”（同上，172）。布氏屏弃了非此即彼的二元困境而以“关系”取而代之，不能不说这是一个重大的理论和方法论创新。 另一位社会学理论家哈贝马斯提出了著名的交往沟通论。在其第一本学术专著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中，哈贝马斯揭示了资产阶级国家对公众社会的专制，造成了公共领域的沟通渠道阻塞，生活世界被政治权力严重压制的社会异化，提出了重构人们批判的价值态度，实行政治体制改革，开展健康交往，恢复公共领域的社会功能（哈贝马斯，1999）。此外，哈贝马斯反对福柯、利奥塔等后现代主义者对现代性的攻击，在他看来，现代性是动态的概念，它没有确定的时间分期，其内涵也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现代性具有辨证性、否定性、开放性和扩展性。现代性有缺陷，但它的缺陷可以通过新的理性化交往理性的建构来纠正，立足于生活世界，促进人们在交往行文中开放自己，理解他人。寻求沟通，达成公识，进而实现社会进步和人生和谐（哈贝马斯，1981）。 可以说，哈贝马斯的生活世界的观点和交往沟通论也是对传统社会学理论的超越。在生活世界交往、言谈、对话中将个人行动与社会连接起来，而不存在个人与社会的截然划分和二元对立，这一点与现象学社会学和常人方法学有较强的一致性。 针对传统社会学中的主客二元论，吉登斯提出以结构的二重性取而代之，他提出：“我们必须从概念上把这种二元论重新建构为某种二重性，即结构的二重性，这一假设正是结构化理论的基础”（吉登斯，1998：40）。吉氏的观点是，客体主义者强调社会中的结构、制度、制约性；主体主义者强调人的主观性、能动性、创造性，这两类因素在社会生活中都是实际存在的，既不可简单否认，又不可把二者简单对立起来。在社会学实践过程中，这些因素是通过人的行动而动态的相互作用、相互转化的。按照吉登斯的观点，社会生活是一个通过社会实践而不断实现结构化的过程，社会行动和社会制度是同时存在的，二者不可分离地在结构化中交织在一起，结构化成为制度制约行动和行动创造制度的运动方式。 小 结：以布迪厄、哈贝马斯和吉登斯等人为代表的后现代社会学理论家试图超越传统社会学的二元思维方式，不单独的在个人与社会之间、在社会制约个人或个人支配社会之间偏执一端，而是融合个人与社会，将二者看作相互建构的关系，而且是在动态中相互建构。可以说这一理论倾向与后工业社会的主要矛盾相一致。在前工业社会，社会的中心任务是农业生产和工业生产，二者都是物质生产，展开的基本矛盾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而以服务业为中心任务的后工业社会，其基本矛盾关系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不象农业和工业生产是直接面对自然物的活动，与此相应便有人与社会的关系由对立向融合的转变。 三、中国社会学对个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的探讨 在近代中国社会学史上，孙本文较明确的论述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他主要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研究个人在社会中的行为，一方面研究这种行为如何形成，形成中如何受到社会环境的影响，以及社会环境如何改变、制约个人行为；另一方面研究个人行为如何影响社会环境，如何使社会环境发生变迁。他说“个人的人格特征及整个人的人格，全在社会上与他人共同生活时渐渐的形成。他是从人与人的接触中，受到他人心理的影响，更从人与人的接触中，受到社会文化的影响至于个人内在因素如基本需求与基本愿望，仅仅供给人格形成的一种基础以及人格的一种动力。这内在因素与外来因素相互作用，始表现为人格特质与型式，始表现人格的功能”（孙本文，1946：37）。 就是说，个人不能离开社会，社会也不能离开个人，个人与社会是不能分离的，是息息相关的。每个人的行动影响社会，社会活动影响个人（袁方主编，1999：74）。虽然这一观念顾及了个人与社会的交互作用，但却缺乏使二者相统一的基础。 潘光旦在给生育制度作序中提出“新人文思想”（潘光旦，2000）。按费孝通先生对其的理解“社会是群体分工合作体系的总称，也是代表群体维系这分工合作体系的力量。超出个人的存在的发展和兴衰而且分工合作体系是依靠个人行为而发生效用 ，能行为的个人是个主观能动性的动物，他知道需要什么，希望什么，也知道需要是否得到了满足，还有什么希望他是个活的载体，可以放生主观作用的实体，社会和个人是相互配合的，永远不能分离的实体”（费孝通，2001：427）。 费孝通进一步总结到“我回顾一生的学术思想，迂回曲折，而进入现在的认识，这种认识使我最近强调社区研究必须提高一不，不仅需要看到社会结构，而且还要看到人” （同上）。他说“社会学的一个基本问题，就是人的生物性和社会性的关系”。“社会学中人的生物性，应该属于人的自然属性的一部分，是一种更为个人的概念，是和人的社会性融为一体的，二者是相互兼容、包容的我们从一个基本的层面上摆正人和人之外的世界的关系。而中国传统上所谓一而二，二而一的意思。一可以为二，而二还是包含在一之内”（费孝通，2003）。 无独有偶，苏国勋在梳理肇始于科学知识社会学的社会建构论时也提到要克服西方文化中原子论的、分散的、碎片式的思维方式所形成的科学与社会的二元对立、对决、非此即彼的思维误区，要借鉴东方传统文化长期形成的文化综合理路，“奉行一种双赢的游戏逻辑参加游戏的双方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亦即每方都有部分成为对方构成性要素，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双方损益与共”（苏国勋，2003）。这一观点强调合作高于竞争，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与融汇，强调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与沟通。 在社会发展的新形式下，在对社会学传统的审视和快速转型期经验现实反思的基础上，中国社会学提出了以个人与社会关系为基础和根本的“社会互构论”，认为“在和平与发展的主题下，多极化和多元化趋势的日益增强，强弱悬殊或支配屈从已经不再是社会关系及其过程的主导机制。相反，并存互构、协商对话、平等互惠、强弱双赢才是现时代的主要特征。社会互构论本身正是对社会生活中的经验现实的理论提炼”，“社会互构论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作为元问题和基本问题是关于个人与社会这两大社会行为主体间的互构共变关系的社会学理论”（郑杭生、杨敏，2003）。 所谓社会互构论中的“互构”，是指社会关系主体之间的相互建塑与型构的关系。社会互构论强调互构关系中互构主体多元性、互构时空多维性、互构内容二重性（客体与主体、客观与主观、外在社会结构与内在主体结构和心智结构）之具体同一，互构形成的同时、相应、协变，互构效应的不确定性特征，等等。所谓“共变”，是指社会关系主体在互构过程中的相应性变化状态，相应性是共变状态的基本特征。也就是说，社会关系主体在互构过程中发生的变化，是共时性的和共变性的。 社会互构论排除了在个人和社会之间作出非此即彼的选择性陈述的必要，这构成了社会互构论的整个理论前提和基础。 小 结：在中国社会学中，关于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的论述，也有一个主客二元划分及其超越的发展脉络。在这一脉络中既有对社会学理论本身的反思，也有对社会现实的关注。中国社会学的发展，是一个引介西方社会学理论并将其与中国社会现实相结合的本土化过程，并且这一过程已经结出丰硕的成果。“在当代中国个人与社会之间，有着休戚相关、血肉相连之情，互构互生、共兴共荣之义一种以当代中国个人与社会关系的特征为基础的社会学理论研究，正在进行之中”（郑杭生、杨敏，2004）。 四、个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的实质 1、个人与社会的优先性问题。表现为社会唯名论与社会唯实论之争，前者着眼于个体人的存在，认为组成社会的是实实在在的个体之人，社会只是个空洞的形式，诸如国家、政党、宗教等范畴只有通过个人及其行动方可理解。斯宾塞、韦伯、齐美尔等人为这一倾向的代表。而社会唯实论认为个体是微不足道的，社会才是真实有意义的，社会优先于个人。这一倾向主要以迪尔凯姆为先驱的社会学主义、结构功能主义为代表。 2、社会关系主要矛盾问题。如果说社会唯名论和社会唯实论之争是个人与社会关系之辩的理论表现的话，那么在现实层面上，二者的关系反映了社会关系的主要矛盾问题，即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之间的矛盾还是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在这一点上，如前所述，现代社会学家们的主要理论倾向是个人与社会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因其所面对的是生产世界或科学世界；而后现代社会学家则试图超越这种对立，立足于生活世界，注重人际交往与沟通，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在生活世界中统一起来。 3、社会发展与人的现代化问题。综观社会学史上个人与社会关系的论述，我们可以发现这样一条线索，即在前工业社会或传统的非现代社会，个人深深地依赖自然资源的获取并深深的受制于此，人们为了生存和发展的满足不断向自然进军，不断将自己的意志和力量注入外部世界，人与世界的关系表现为“我他”的关系。可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个人还是社会都缺少自主性，二者的斗争与矛盾掩盖和剥夺了它们之间应有的和谐。 随着人类社会物质生活极大丰富，人们对外部世界的依赖逐渐减弱，日常生活与交往问题渐渐提上日程，人们的视线也逐渐由物及对物的支配转向人并反观自身，人与社会转而寻求和谐统一。从对立走向统一的过程正是社会发展与现代化前进的过程。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人类个体已经完全与社会相互交融、合而为一，我们身边人与自然社会的对立的矛盾无处不在。但作为一种趋势它已经初见端倪，并且在价值取向上，人与社会和谐相处，密切交融应当是我们的理想要求。 五、结论：个人与社会“互构的嵌入性” 通过概要梳理社会学理论中的个人与社会的关系，我们看到二者的对立统一植根于社会历史发展的现实。从根本上说，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从主观二元对立到相互融会统一，以及在微观与宏观之间浮动，都是社会发展与变迁的结果和表现。个人与社会的刚性对立造成了资源浪费、环境污染、生态失衡等恶果，而人则在自身的对象化中陷入异化的困境。事实上，个人与社会并不存在绝对的隶属之分、优劣之别，而只能和谐一致，偏执与任何一端都于两者无益。 个人不是纯粹的原子个体，而只能是社会性的人，是社会的缩影和凝结点；社会也并非一副空瘪的躯壳，只能由活生生的个人组成和建构。个人与社会并不是在两个平行的轨道上运行，而是镶嵌在一起。个人嵌入社会，社会也嵌入个人。平时对个人与社会的区分更多的是概念上运用的便利而已，它们远远不能涵盖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 个人与社会不仅相互嵌入，而且在嵌入中互构：个人建构社会，社会也建构个人，二者同时、双向建构。“嵌入”表达了个人与社会紧密相连、融汇共存的状态（相对静态）；“互构”则表达了个人与社会相互建构的动态过程（相对动态）。嵌入与互构的统一基础是生活世界，是一个人们自在的生活于其中的世界，是人以自主的地位、自主的选择同其他具有同样自主性的人们交往的世界，嵌入并互构的个人与社会都是自主的，个人与社会相融合为“社会人”或“人社会”。“社会人”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