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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一枚省劳模奖章那天是端午节。天刚蒙蒙亮,奶奶就起来了。早起的奶奶就着井口胡乱抹了把脸,挎起竹篮捞起镰刀就急急忙忙出了门,直奔屋后茅草山而去。黑夜的影子还没完全退去,茅草山在奶奶的视线里还有些模糊不清。茅草山四周长满密密麻麻的粽叶。这些粽叶林是奶奶一手栽出来的,哪片叶儿宽又长哪片叶儿枯又短,都是长在奶奶的心坎上的,一会儿功夫,奶奶就熟练地将它们收割进篮子中。 节日是块幕布,乡村是个大舞台,每个节令的到来都有内容丰富的流传悠久的传统习俗要如期上演。奶奶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历来重视这些传统习俗,尤其是端午节,不但要在家门上挂菖蒲、艾叶(说是可以避邪驱瘟),还要泡雄黄酒,给孩子搽雄黄面,而且一定要包粽子。糯米、碱、竹篾条等等这些包粽子所必须的用品,奶奶早几天前就准备妥当了。从茅草山摘粽叶回来的奶奶顾不上喘口气歇会儿,一头扎进厨房淘米洗粽叶忙碌开来。 “这老倌,说好了今天要回来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到家?”奶奶一想到爷爷要回家过端午节,全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很麻利地,奶奶就把所有材料准备妥当。包粽子,那可是奶奶的绝活。粽叶在奶奶的摆弄下,欢快地跳动着,那些细小颗粒的糯米也乖乖地躺进粽叶怀里,在竹篾条的捆扎下,一颗颗圆润饱满散发着清香的粽子便呈现眼前。我们哥几个异常兴奋,缠着叫着也要学包粽子。奶奶到是乐意教授我们,只可惜我们年纪还小,手脚总是不听使唤,不是弄散了糯米就是撕坏了粽叶,好不容易弄出个形状却又因捆扎不牢而流产。看着掉了一地的糯米粒,奶奶心疼不已:“去去去!一边玩去,不要捣乱了。”边说边放下手中伙计一粒一粒拾捡起来。从苦日子一路艰难走来,奶奶一辈子吃尽缺衣少食的苦。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华夏神州大地,联产承包责任制让乡村过上了幸福生活,奶奶带辛勤耕耘完全属于自家的田地,有了自己可以随意支配的收获。这不,这年端午节包粽子用的糯米就是自家产的。米量充足品种好,奶奶早就挂念着对我们说:“你们的爷爷爱吃粽子,你们也爱吃,往年没那么多糯米,现在好了,让你们吃个够。”这么多米被你们糟蹋了,真可惜。奶奶嘀咕着拾捡起被我们弄撒了一地的糯米,又埋头包起粽子来。我们这的粽子虽然不像其他地方包的粽子那样品种繁多、口味复杂,但经奶奶的手精心调配,那香、那味却是异常醇正。眼看着奶奶面前逐渐垒起的三角形、四角形、菱形粽子,我们哥几个早已是口水横流饥肠辘辘。 好了,下锅喽。奶奶终于吆喝着将包好的粽子放进锅里。我们哥几个一拥而上,这个是你的那个是我的争吵起来。“别慌,还没煮熟呢。”奶奶嗔怒地拉开我们伸进锅里正跟粽子亲密的手:“去门口看看你们的爷爷回来没有,他回来就可以吃了。”我们哥几个狂叫着跑出门去。回家的路口,竹林婆娑摇曳,冷冷清清,没个人影。来来回回跑了十多趟,爷爷那熟悉的身着中山装戴着鸭舌帽的身影总是没能在预想中出现。看着我们焦急又失望的表情,奶奶也有些不安,将我们搂在怀里,拉起围腰轻轻为我们抹去一脸的汗水。“唉,你们的爷爷忙啊,党员就该多忙点。”奶奶边往灶里添柴禾边安慰我们。“奶奶,啥叫党员啊?”我们纳闷地问。“党员,党员就是好人,就是带头搞建设的人。”从没进过学堂念过字的奶奶无法给我们准确的答案,但说到爷爷是党员这事,奶奶却是一脸的幸福。那天,就在灶台前,在粽子淡淡的清香里,奶奶给我们讲了很多很多爷爷的事。 凭着一手精湛的木工手艺,爷爷年轻时就被特招进县城茶厂当了一名工人,专门负责建造楼房、为厂子设计制作装茶叶用的木箱子和维修木制机器(那时还没有纸箱和现代先进制茶工具,还属于半手工加工)。这可是全国有名的茶厂呢!奶奶骄傲地反复告诉我们。厂里制作的茶叶叫滇红茶,外国人都喜欢。抗日战争那会还用滇红茶换武器弹药打鬼子呢。爷爷是茶厂里的工人,是拿工资吃饭的党员。爷爷淳朴老实,技艺精湛,经他手制作出来的木箱子,轻巧牢固经久耐用。厂里器重爷爷,年年给爷爷评先进,跟爷爷一个车间的同事也非常尊重爷爷,一提起“茶厂杨师父”那是人人都夸。家里跟厂子相隔十多公里,但由于茶叶生产量大,需要大量的箱子,爷爷的任务繁重,很多时候还得下乡进山砍伐木材,一个月也难得回家几次。 哎说到这,奶奶长长叹了口气,起身往灶膛里使劲添加柴禾。火苗呼呼直窜,争先恐后地舔舐着锅底。每次想起爷爷来,奶奶是既心疼又有些幽怨。爷爷一个人在外奔波劳碌,身体咋样,有没有累坏,这是奶奶最挂念的事。爷爷长期不回家,耕田种地操持家务这些重担全压在奶奶身上,奶奶真有点吃不消。 那年年初,爷爷不知从哪听说国外有种锯子叫电锯,那东西使用方便而加工起木料来效率极高。爷爷没机会见过电锯,只听说那东西就是个圆形的铁片,四周遍布据口,用马达带动高速旋转。一向好学的爷爷来了兴趣,主动申请要带领车间的工人用废弃的油桶盖子制作电锯,厂领导权衡利弊后同意了爷爷的请求。多了这项自找的任务,爷爷就更忙了,白天正常上班,夜里就一头扎在研究上,回家的时间更少了。 锅里飘出的香味是越来越浓了,奶奶又一次起身往锅里添了水。“不是说好的今天要提前回来吗?”奶奶也忍不住了,吩咐我们再去看看。我们还没跑出门,一个陌生男人急急忙忙地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快!厂厂里让通知家属到医院去杨师父病病了”奶奶吓坏了,赶紧安排我们去田里找我父亲,她自个儿急匆匆跟着那陌生男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 那年的端午节没了往日的团圆和欢笑,父亲和奶奶都进城去服侍爷爷了。我们几个不懂事的孩子虽然若无其事津津有味地大口吞咽着奶奶包下的粽子,却还是品出了些许不安和紧张。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从城里赶回来。我们才知道,经过几个月的研究设计,爷爷自己制作电锯的理想实现了,但在最后试用也就是端午节那天,爷爷的右手食指和拇指却不小心被电锯“咬”掉了。我们还听说,那天本来爷爷已经提前下班准备回家过节了。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出了厂门的爷爷又返回车间接替几个年轻人对电锯再进行试用。就这样,一不小心,两根手指头没了。昏迷中的爷爷没能吃上奶奶包的粽子。半个多月后,爷爷出了院。看着爷爷失去两根手指的右手,奶奶无数次黯然落泪,愧疚地说:“都怪我,端午节那天要是我早点在大门上挂上菖蒲和艾叶来,就不会这样了”。“说啥呢,那都是迷信。”爷爷轻轻为奶奶拭去泪水,接着又高兴地说:“这下好了,我们也有电锯了。厂里说了那东西真好,省时省力,锯起木料来不但快,还相当规整、光滑、漂亮。” 第二年,由于爷爷的突出贡献,厂里将爷爷的先进事迹逐层上报了上级部门,不久,一块光荣的省级劳动模范奖章颁发到了爷爷手里。领到奖章的那天,爷爷回家特早。一进门,爷爷就拉住奶奶,把奖章放在奶奶的手里。奶奶吓了一跳,畏缩地抽回手,在围腰上使劲擦抹着。爷爷抓过奶奶的手紧紧地握着,深情地说:“知道吗?领到奖章那一刻,最叫我感动的就是你,没有你为我辛苦操持着家务,我是不可能得到这枚奖章的。”看着手心里亮闪闪的奖章,奶奶有些畏缩,好久才缓过神来。 再后来,爷爷带着一大箱子跟随了他三十多年的凿子、刨子、锯子光荣地退休回家了。退休了的爷爷总也闲不住,忙出忙进地帮助邻居打凳造桌修椅子。只要一有机会使用那些木匠工具,爷爷就仿佛年轻了好多岁。每年端午节,奶奶也一如既往地包粽子给我们吃。看着我们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奶奶是最开心的。 再后来,我们逐渐长大成人,拥有了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生活。爷爷和奶奶由于年岁关系,相继病倒了。2006年,奶奶过世了。出殡那天,爷爷一言不发,一声不响,一个人木然地坐在楼门口呆呆地目送着奶奶的灵柩出门。奶奶走后,爷爷的病情更加加重,一直瘫痪在床,吃喝拉撒都全靠我父亲母亲照料。 空气中,粽子的香味越来越浓烈了,眼看又一年端午节悄然临近。家里屋后那座茅草山和粽叶林早已变成了整齐划一茂密繁盛的茶园,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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