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青苗_免役_辨正_王安石司马光财政思想举隅.doc

现代财经2000年第l期 第20卷(总119期)MODERNFINANCE&ECONOMICSNo.l，2000No20 GeneralVol.119“青苗”“免役”辨正王安石司马光财政思想举隅张扶直(天津市红桥职工大学天津300131)摘要：北宋“熙丰变法”和“元祐更化”中青苗法与免役法的立废问题，集中体现了王安石、司马光财政思想的差异。青苗法的实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着王安石“民不加赋而国用饶”的财政理想；免役法的输钱免役、以钱募役，是社会经济发展与生产力水平提高的外在表现。司马光力主恢复常平旧制以及废募复差的举措，则表明了他的“养其本原而徐取之”的财政思想。变法的目的在于富国强兵，更化则侧重于与民休息。二者都是跳跃性的历史变化，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历史友展的进程。关键词：青苗法 常平仓法 免役法 差役法 中图分类号F129Abstraet：The Qingmiaolaw and the Mianyilaw，whieh were implemented in the peried of“xifeng Reform”and abolished in the peried of“yuanyou Restoration”，intensively refdeettheeonflietsinfinaneialthoughts tweenwangAnshi andSIM uang，two faman spolitieians Of NorthemSongdynasty.Qi miaol，inade erefleets Wang Anshi5finaneial ideawhiehadvoeates“tehtheeount withoutinereasingtheburdenof of the peasent”；Mia 1lawallowsthe asestsbe free fareorveethrough，deringmon ononehand，and the vermen tree ruit thelabourontheotherhand，15externalrepresentation of soeial eeonomiedevelopmentandofprogressinproduetivitylevel. There steration measures 51Ma ang strouglyadvoeatedandadoptedhaveshown51Ma ang，finaneialthoughtof“havingthepeasent，rehabilitate”.Xife Reform15aimedtomaketheeount riehandbuildup themilita power；whileYuanyouRestorationgivesmoreemphasison rehabilitation. BothXifeng ReformandYua ouRestorationaregreatehan 5inhisto ，insomedege，theyhaveexerted inllueneeontheprosressofhistoriealdevelopment。KeyWords：QingmiaoLaw ChangpingCanglaw Mianyilaw Chaiyilaw 王安石和司马光曾是相契的朋友，其基本政治立场也是比较一致的，所谓“趣向虽殊，大归则同”。但是，自王安石施行新法之后，二人的分歧就越来越大了，由同而存异直至势同水火，其矛盾的焦点即在于理财。特别是在“熙丰变法”和“元祐更化”中青苗法与免役法的立废问题上，集中地体现了二人财政思想上的对立。一青苗法是对旧的常平仓法的改革，又称常平新法，熙宁二年(1069)九月颁行。它“以常平籴本作青苗钱，散与人户，令出息二分，春散秋敛。”1实施青苗法的目的在于，“人之困乏，常在新陈不接之际，兼并之家乘其急以邀倍息，而贷者常苦于不得。常平、广惠之物，收藏积滞，必待年歉物贵然后出粜，而所及者大抵城市游手之人而已。今通一路之有无，贵发贱敛，以广蓄积，平物价，使农人有以赴时趋事，而兼并不得乘其急。凡此皆以为民，而公家无所利其人，亦先王散惠兴利以为耕敛补助，裒（yu）多益寡，而抑民豪夺之意也。2青苗法的具体做法是:“其给常平、广惠仓钱，依陕西青苗钱法，于夏秋未熟已前，约逐处收成时酌中价，定预支每斗价，召民请愿，仍常以半为夏料，半为秋料”。“请领五户以上为一保，约钱数多少，量人户物力，令、佐躬亲勒替户长识认，每户须俵及一贯以上。不愿请者，不得抑配。其愿请解斗者，即以时价估作钱数支给，即不得亏损官本，却依见钱例纽解斗送纳。客户愿请者，即与主户合保，量所保主户物力多少支借。如支与乡村人户有剩，即亦准上法，支俵与坊郭有抵当人户”。3司马光否定青苗法的理由主要有:第一，“广散青苗钱，使民负债日重而县官实无所得”； 4第二，“散青苗钱，名为情愿，其实抑配。或举县勾集，或排门抄札。亦有无赖子弟谩昧尊长，钱不入家，亦有他人冒名诈伪请去，莫知为谁，及至追催，皆归本户”；5第三，青苗钱利息太重。司马光痛陈:“国家每遇凶年，供军仓自不能足用，固无羡余以济饥民，所赖者止有常平钱谷耳。今一旦尽作青苗散之，向去若有丰年，将以何钱平籴？若有凶年，将以何谷周赒赡乎？臣以为散青苗钱之害尤小，而坏常平之害尤大也。”6元祐元年(1086)八月，彻底罢废青苗法。据东都事略载:“常平仓法，以丰岁谷贱伤农，故增价收乘，使蓄积之家，无由抑塞农夫，须令贱粜。凶岁谷贵伤民，故减价出籴，使蓄积之家，无山邀勒贫民，须令贵籴。物价常平，公私两利也。安石以常平法为不善，更将籴本作青苗钱，散与人户，令出息二分，置提举官以督之。”常平仓法，是始自宋初而备于真宗时期的仓储之法。在诸路州县城内设置常平仓，积存一定数量的谷物，贱籴贵粜，调节粮价，救济饥民。青苗法是政府用常平仓所积的钱谷，于每年青黄不接之时贷给民户，到夏秋两季收成后返还，并取息二分。两法的主要区别在于:第一，青苗法以政府贷款取代了以往兼并之家的放贷；第二，借贷的内容不同。常平法是实物，青苗法是货币；第三，常平法重在赈济，青苗法重在兴利。王安石倡行青苗法的目的很明确，即“散惠兴利，以为耕敛补助，裒多益寡，而抑民豪夺”青苗钱对有实力的上三等户更为有利，户等越高，可贷之钱越多。对中下户及客户的暂时困难似乎也有一点帮助。在兴修水利，发展农业生产方面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并打击了放高利贷的兼并之家。更主要的，是使宋王朝获取了巨额收入。但是，青苗法施行的严重后果却与王安石的本意相违:“按青苗钱所以为民害者三:曰征钱也，取息也，抑配也。今观条例司所请，曰随租纳斗斛，如以价贵愿纳钱者听，则未尝专欲征钱也。曰凡以为民，公家无利其人，则未尝取息也。曰愿给者听，则未尝抑配也。盖建请之初姑为此美言以惑上听而厌众论，而施行之际实则不然也。”7南宋朱熹对此评价道:“青苗法，其立法之本意，固未为不善也。但其给之以钱而不以谷，其处之也以县而不以乡，其职之者以官吏而不以乡人士君子，其行之者以聚敛亟疾之意，而不以惨怛忠利之心，是以王氏能行于一邑，而不能行于天下。”8司马光全然否定青苗法，力主恢复常平旧制，他认为，“常平仓者，乃三代圣王之遗法。谷贱不伤农，谷贵不伤民，民赖其实而官收其利，法之善者，无过于此”。9他对常平仓法的积弊也很清楚:“向者有因州县阙常平籴本钱，虽遇丰岁无钱收籴。又有官吏怠慢，厌籴粜之烦，虽遇丰岁不肯收籴。又有官吏不能察知在市斛斗实价，只信凭行人，与蓄积之家通同作弊。又有官吏虽欲趁时收籴，而县申州，州申提点刑狱，提点刑狱申司农寺，取候指挥，比至回报，动涉累月，已是失时，谷价倍贵。是致州县常平仓斛斗，有经隔多年，在市价例终不及元籴之价，出粜不行，堆积腐烂者。”10对此，他认为是“法因人坏，非法之不善”，纠弊的办法是整肃吏治，任贤使能，以有效地利用常平仓法调节粮价，赈恤灾民。事实上，常平仓法在自然经济条件下呈稳态，而青苗法则是呈动态的。因为货币借贷是社会发展(突破自然经济的稳态而向商品经济趋近的动态发展)的必然要求。但是，青苗法侧重于解决宋王朝的财力匾乏问题，不免“胺民求利”，从而激化了社会矛盾，加上兼并之家的强烈反对，最终招致失败。然而，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则青苗法中所体现出的王安石的“民不加赋而国用饶”的财政理想(也仅仅是一个理想)，似乎更能引起我们深入探讨的兴趣。二免役法又称募役法，是对旧有差役法的改革，于熙宁四年(1071)十月正式颁行。王安石曾向神宗进言:“今所以未举事者，凡以财不足故。臣以理财为方今先急，未暇理财而先举事，则事难济。臣固尝论天下事如弈棋，以下子先后当否为胜负。又论理财以农事为急，农以去其疾苦，抑兼并，便趣农为急。此臣所以汲汲于差役之法也”。11免役法的内容是:“废除原来按户等轮流充当衙前等州、县官府差役的办法，改为由州、县官府出钱雇人应役。各州、县预计每年雇役所需经费，由民户按户等高下分摊。上三等户分八等交纳役钱，随夏、秋两税交纳，称免役钱。原来不承担差役的官户、女户、僧道、未成丁户、坊郭户等，要按定额的半数交纳役钱，称助役钱。州、县官府依当地吏役事务简繁，自定额数，供当地费用；定额之外另加十分之二缴纳，称免役宽剩钱，由各地存留，以备灾荒年份全部免征役钱时，即以此钱充用”。 12王安石对免役法也颇自得:“免役之法，出于周官所谓府史青徒，王制所谓庶人在官者也。然而九州之民，贫富不均，风俗不齐，版籍之高下不足据，今一旦变之，则使之家至户到，均平如一，举天下之役人人用募，释天下之农归于吠亩。苟不得其人而行，则五等必不平，而募役必不均矣。故免役之法成，则农时不夺而民力均矣。”13司马光对差役法原也是很不满意的:“置乡户衙前以来，民益困乏，不敢营生，富者反不如贫，贫者不敢求富。今欲多种一桑，多置一牛，蓄二年之粮，藏十匹之帛，邻里己目为富室，指使以为衙前矣，况敢益田畴、葺庐舍乎!” 14由此可见司马光要求改革役法的心情。但是，司马光对免役法更是坚决反对:“免役之法，其害有五:年年出钱，无有休息，或有所出钱数多于往日充役陪备之钱者，此其害一也。一例出免役钱，驱迫贫民，剥肤椎髓，家产既尽，流移无归，弱者转死沟壑，强者聚为盗贼，此其害二也。召募四方浮浪之人充役，无宗族田产之累，作公人则态为奸伪，曲法受赃；主守官物则侵欺盗用。一旦事发，则掣家亡去，变姓名别往州县投名，官中无由追捕，官物亦无处理索，此其害三也。农民出钱难于出力。是官立法以珍尽民之生计，此其害四也。聚敛之臣，犹依傍役钱别作名目，隐藏宽剩，使幽远之人不被圣泽，此其害五也。”15这样，司马光在两难的境地中不遗余力地废募复差(时在元祐元年三月)，便不难理解了。北宋的差役，主要有衙前、弓手、里正、户长、首长、壮丁等役。“衙前以主官物，里正、户长、乡书手以课督赋税，曹长、弓手、壮丁以逐捕盗贼，承符、人力、手力、散从官以奔走驱使，在县曹司至押录，在州曹司至孔目官，下至杂职虞侯、拣掏等人，各以乡户等第差充。”l6乡户按等应差，“上等人户，应衙前之役；中等人户，充弓手、手力、承符、户长之类；下等人户，应其他冗役。”17差役的职责，主要是“知户口”、“收赋税”和“察奸弹盗”等。如果发生官物失陷、赋税不足的情况，应役的人户便要相应地负责赔偿。宋初，由于政府采取各种方式与民休息，使农民能够归田耕作，“人聚于乡而治”，” 18差役的任务还是比较容易完成的。但是，随着赵宋王朝“三冗”赘疵的恶性膨胀，以及土地兼并的日趋严重，赋役的沉重负担便使农民不堪其苦了:“今乡役之中衙前为重。民间规避重役，土地不敢多耕而避户等，骨肉不敢义聚而惮人丁。故近年上户寝少中下户寝多，役使频仍，生资不给，则转为工商，不得已而为盗贼”。 19由于官户、寺观、坊郭富户享有免役特权，乡户中的上户千方百计规避重役，则差役的重负，不可避免地要由中下户承担了。差役的结果，造成了农业生产发展的迟滞和政府赋税收人的严重流失，又激化了社会矛盾。北宋中期，改革役法已是势在必行了。其实，司马光早就提出过募役的主张:“衙前当募人为之，以优重相补，不足则以坊郭上户为之。其余轻役，则以农民为之。”20“臣愚欲望圣慈特降指挥下诸路州县，相度上件里正衙前与乡户衙前，各具利害奏闻，随其所便，别立条法，务令百姓敢营生计，则家给人足，庶几可望矣”。 21只是这样的建议还比较笼统，缺乏可行性。相比之下，王安石的免役法倒是比较系统和便于操作的。免役法的意图是:原应役乡户，随户等出钱便可免役；原有免役特权的官户、寺观、兼并之家等，亦依户等出钱。以钱赋役，以钱募役。雇募应役者，随役轻重制禄。但是免役法在实施过程中还是产生了不少弊端，司马光罢免役法的着眼点也正在此，他也没有时间去理解王安石的意图了。苏轼对此有几句评价:“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倍敛民财，十室九空，敛聚于上而下有钱荒之患；差役之害，民常在官，不得专力于农，而贪吏猾青得缘为奸。此二害轻重，盖略等矣。”22这样各打了五十大板，却没有见到第三种办法的出台。由上面的分析不难看出:第一，王安石与司马光财政思想的基点不同。王发石着重于充裕库藏，“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 23；司马光则着重于减轻农民负担，“养其本原而徐取之。”24第二，输钱免役，以钱募役，正是社会经济发展与生产力水平提高的外在表现。第三，免役法增加吏禄，可使百姓免却一些受盘剥之苦，亦可在一定程度上使吏治得以整顿。这也正是王安石财政思想的独到之处。他曾认为，“人主于士大夫，能饶之以财，然后可责之以廉耻。方今士大夫所以鲜廉寡耻，其原亦多出于禄赐不足”。25因此，他提倡高薪养廉，“增吏禄不足以伤经费”。26三早在“熙丰变法”之前，王安石与司马光的分歧便已初见端倪。二人于熙宁元年八月上殿奏对时围绕效祀赏赐问题即展开了一场争论。司马光认为当务之急是自贵近始节省冗费，以解决国用不足的困状；王安石则认为解决国用不足的办法是得善理财之人。司马光说“善理财之人，不过头会箕敛以尽民财”，王安石则说“善理财者，民不加赋而国用饶”27可知，这场争论的焦点在于理财。王安石提出“三不足”(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理论作为其变法的依据。司马光则驳道:“王者造次动静，未尝不考察天心而严畏之也”，“三代嗣王，未有不遵禹汤文武之法而能为政者也”，“与众同欲，则令无不行，功无不成也”。28司马光主张立政以礼，倡言“祖宗之法不可变” 29；王安石则认为“变风俗，立法度，最方今之所急也” 30。司马光在与王介甫书中指责王安石变法“其失在于用心太过，自信太厚”。他规劝王安石“诚能进一言于主上，请罢条例司，追还常平使者，则国家太平之业皆复其旧，而介甫改过从善之美愈光大于前日矣。”他还特别提醒道:“诌谈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介甫以自售者矣。”王安石写了一封短信作答:“今君实所以见教者，以为侵官、生事、征利、拒谏，以致天下怨谤也。某则以谓受命于人主，议法度而修之于朝廷，以授之于有司，不为侵官；举先王之政，以兴利除弊，不为生事；为天下理财，不为征利；辟邪说，难壬人，不为拒谏。至于怨诽之多，则固前知其如此也。人习于苟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国事，同俗自媚于众为善。上乃欲变此，而某不量敌之众寡，欲出力助上以抗之，则众何为而不汹汹然？如君实责我以在位久，未能助上大有为，以膏泽斯民，则某知罪矣。如曰今日当一切不事事，守前所为而已，则非某之所敢知。”31双方各执己见，互不相让，固有性格执拗的一面，但更主要的是在于二人思想的对立，“所操之术多异故也”。王安石同司马光的分歧，后来竟到了“犹冰炭之不可共器”的地步。王安石坚决反对神宗任司马光为枢密副使，认为“如光者，异论之人倚以为重，今摧在高位，则是为异论之人立赤帜也。”32司马光更弹王安石“首倡邪术，欲生乱阶，违法易常，轻革朝典，学非言伪，王制所诛，非曰良臣，是为民贼。”33二人为伸己见，都不免意气用事，但他们之间的矛盾确实是不可调和了。又由于神宗皇帝的态度，则必然导致司马光辞位，王安石执政的结局了。王安石变法的目的在于“富国强兵”，使赵宋王朝迅速摆脱“积弱”的困扰，他所洞察到的“穷空”是“失所以生财之道”，因此，他企图通过以理财为核心的变法一种非常态的运行来打破因循的历史惯性，从而在客观上形成了历史的变化。这种变化既不是突变，也不是渐变，而是跳跃性的变化。“元祐更化”的本意也不在于维持历史惯性，而是对“熙丰变法”的一个反动，它也形成了跳跃性的历史变化。人类社会的变迁往往就是这样脱离了历史惯性的轨道而跳跃性地实现的。我们在回顾这一段历史的时候，似应达成这样的共识，“熙丰变法”与“元祐更化”的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