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宋辽金史研究

1、我和宋辽金史研究三、宋金户口分类制度和阶级构造研究：中外学者对宋朝阶级构造做了不少研究，但较多集中于乡村主户、乡村客户和户等制，对官方拟定的户名与实际的阶级状况有时产生混淆。由于宋朝的户名是多种方面、多种角度和多种层次的，我经过相当长时间的探索，从乡村户和坊郭户，官户和民户等对称户名中，提出了户口分类制度的概念，并由此着手，分析宋金社会的阶级构造。个人十余篇，包括?宋朝的奴婢、人力、女使和金朝奴隶制?、?金朝户口分类制度和阶级构造?等，并最后完成?宋朝阶级构造?的专著。此书不采用自己认为是不科学的“封建社会一词，对“资本主义萌芽的命题，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最近我应约撰写了?宋代社会构造?一文。

2、文中认为，社会既然是政治、经济、文化多方面的复合体，不宜将社会构造单纯地理解为阶级构造。考察历史上阶级构造固然以经济因素为主，但也不可能完全置政治因素于不顾。至于文化因素，似难以作为区分阶级的根据。针对海外较多地使用士大夫一词，我论证了此词可以作为研究宋朝文化教育层次的一个名词，而不宜作为阶级的概念。四、北宋晚期到南宋前期的政治和军事史研究：本人已发表了十余篇论文，如?北宋晚期政治简论?、?宋金富平之战?、?和尚原和仙人关之战述评?、?南宋对金第二次战争的重要战役述评?、?绍兴文字狱?、?降金乞和与文丐奔竞?、?城狐社鼠?、?秦桧事迹述评?等。我着重于讨论古代专制腐败政治，指出专制必然滋生腐败

3、，腐败也必然依赖专制，祖宗发家，子孙败家，由腐败走向灭亡，这是古代权利和财产的遗传规律。其中?宋高宗的对金屈辱外交?一文达九万余字，为本人迄今发表最长的论文。另著有?宋高宗?，作为宋帝列传之一。由于出版社仓促草率出书，未经本人校对，错字极多，甚感遗憾。另有一宋高宗的详细传记在付梓中。我对宋高宗的罪恶一生，作了不少新证。例如论证他当康王时，乘奉命出使之机，不去金营，而躲避潜逃。身任河北大元帅，却拥兵自重，不救开封，不但听任宗泽孤军苦战，还命令宗泽对外扬言，说康王在自己军中，以便用宗泽孤军吸引金人兵锋，保全自己。他称帝以后，又是杀害爱国名士陈东和欧阳澈的元凶，绍兴文字狱的罪魁。他无疑是宋朝作恶最多

4、的皇帝，秦桧与他相比，其实还是居于次要地位。宋高宗的罪恶固然有自己的特色，但本质上却仍是专制政治制度的罪恶。我最近又转向北宋晚期政治军事史的研究，准备撰写假设干论文。五、宋朝赋役制度研究：本人就宋朝的主要赋役，发表了?宋朝的两税?、?宋朝的和籴粮草?与前辈朱家源先生合写、?宋朝的和买与折帛钱?、?宋朝的役钱?、?宋朝的科配?、?宋朝的差役和形势户?、?宋衙前杂论?等长篇论文。其中衙前一文又涉及了宋朝吏制研究。六、王安石变法研究：我曾将自己对王安石变法的看法，写成两本笔记，并且征求过一些意见。后来将笔记的篇幅加以压缩，发表了?王安石变法简论?一文，此文发表后，毁誉参半。前辈学者、历史所副所长熊德

5、基先生，当时已成了我的忘年交，他就不客气地指责说：“你简直是在给王安石贴大字报。王安石变法无疑是宋史研究的重要课题，可以带动北宋经济、政治、文化和军事史很多领域的深化研究。通过不同意见的争论，我逐渐体会到，既然有前辈邓广铭和漆侠两位先生的大作在前，对此重大事件的讨论，似应多做细节性的个案研究，然后才可能到达更上一层楼的程度。此后发表的?北宋的司农寺?和?从市易法看中国古代的官府商业和高利贷资本?两文，就是自己从事个案研究的成果。七、其他研究：本人还就辽宋金代的官制、政治、经济、地理、文化、社会风俗等片断问题，发表过不少论文。其中较重要有?关于编写资治通鉴的几个问题?、?略论我国封建时代的粮食消

6、费?与张泽咸、郭崧义先生合写、?关于北宋交子的几个问题?、?宋朝福建路经济文化的开展?、?宋代的复种制?、?辽宋金之节度使?、?李清照生母及其与秦桧的亲戚关系考辨?、?辽朝官员的实职和虚衔初探?、?辽宋金的煤炭消费?、?宋代的上海?、?南宋的新铁钱区及淮会与湖会?、?洛、蜀、朔党争辨?、?孟子在宋代亚圣地位之确立及及影响?等。我与陈智超、吴泰合作，校点了宋朝重要史料?名公书判清明集?。朱瑞熙、张邦炜、刘复生、蔡崇榜与我合撰了?宋辽西夏金社会生活史?。以下谈一些个人治史的点滴体会。历史研究本质上具有实证性，天马行空式的诗人气质，在此并无用武之地，研究中不可无推理，但推理还须以实证为基矗在科学非常

7、兴旺的今天，假如说医学尚难以成为精细科学，那么历史学更是远远瞠乎其后。史学不可无理论，但按人类目前的开展程度，史学理论不宜过多过滥，史学理论愈是“丰富，从另一角度看，就愈不易经受世界各民族开展史的检验。有一种抽样作证的研究方法，即预先设想了结论性的框架，再随意摭拾一些史料，作填充式的注释和说明。但是此种先验性的构造一般是经受不了推敲和反证。研究历史，不能回避与自己论点相悖的史料，这应当是一条戒律。前辈胡适先生提出“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确是治史箴言。断代史的研究，当然更应着重于微观上的精微细致。任何较为高明的治史者，当然都不愿意将自己的论著局限于就事论事，力图从自己的微观研究中以小见大，引伸

8、出假设干历史哲理，探寻出某种历史规律。但此种努力似须适可而止，在不少场合，就事论事也许还比勉强立论更为恰当，更为高明。由于史料的欠缺，精微细致也须有一个限度，历史研究尤其需要仿效模糊数学的思维，刻意求精，也可能走向反面。以上两种情况，可说是行于所当行，止于所当止，而贵乎掌握分寸。伟大的唐朝史学家刘知几提出史才、史学和史识三个概念，用今天的话，掌握正确的理论和方法，尽可能丰富而准确的史料，以及文字表达才能，可说是治史成才的三要素。换言之，除了写作才能外，既要有现代科学头脑，也要有很扎实的根本训练。根本训练尤其不能回避和超越，我们这一代人最吃亏之处，就在于根本训练缺乏，因此在学识的总体程度上，与前

9、辈优秀史学家存在着不可弥补的差距。史学作品的语言，应与文学作品有所差异，似宜提倡半文半白。中国古典诗文具有简炼、生动、准确等优点，正合适撰写科学作品之需。就我个人而言，从范文澜和翦伯赞先生的某些史学作品，特别是从鲁迅先生的杂文中学习语言，受益非浅。据说翦先生爱读古代骈文，骈文往往不为文学史家们所称道，然而其对仗工整的词句，也反映了汉语的优点，到翦先生手中，就化腐朽为神奇。任何时代，其传世文字和实物资料总是残缺不全的，难以反映当时生活的一切方面。但脱离史料，历史研究又岂不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史学的实证性，无非就是史料的实证。其要求一是丰富，二是准确，而准确当然离不开考证。中国古代的史料浩如烟

10、海，却是呈金字塔形，分布很不平均，绝大部份史料集中于宋、明、清三朝。其中宋朝的史料超过前代的总和，清朝的史料更超过先秦至明朝的总和。因此，在各个断代史的研究中，对史料的处理只能是量体裁衣。在史料少的断代，无疑必须强调精读史料，完全应当逐字逐句地反复推敲。我的教师田余庆先生的?东晋门阀政治?是公认的佳作，依我的体会，其成功的窍门之一正在于精读，因此能在人人都能阅读的史料中，探赜索隐，发前人之所未发，对门阀政治提出精辟的新论。但是，他那种读史和写作方法，似不能完全照搬于宋史研究。宋史的根本史料大致有?宋史?、?辽史?、?金史?、?文献通考?、?续资治通鉴长编?、?宋会要辑稿?、?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11、和?三朝北盟会编?八部，其卷帙之巨，已很难做到精读。依我的经历，处理宋代史料似宜通读和阅读相结合，一般说来，是通读根本史料，而对其他史料那么不妨采用一目十行式的阅读。即使是根本史料中的某些局部，如?宋史?的天文、律历等志，?宋会要?的礼、乐等类，也或可阅读，或可暂时不读。通读和阅读自然需要灵敏掌握，例如要研究民族英雄李纲、宗泽、文天祥等，当然就必须通读他们的文集。此外，也不必刻板地定下先通读，后阅读的顺序，对根本史料的通读，可按自己的研究范围，或先或后，有所侧重，与阅读相结合，逐步进展。通读根本史料无疑是研究宋史最重要的根本训练。假如对上述八部根本史料不愿下通读的功夫，那么势必极大地影响研究的

12、广度和深度。宋朝史料比上有余，比下缺乏。即使与史料已经相当丰富的唐史研究相比，宋史研究也有更大的游刃余地，可以作更深化、更细致的研究。在原先起点较低，未开发或未深化研究的课题颇多的情况下，花费同等的劳动量，有可能收获较多的成果。清史研究的史料汗漫无际，发现和使用新史料，提出新证是比拟容易的，但也容易被更新的研究所取代。相形之下，宋史研究只要确是认真下功夫的成果，一般是易于经受时间的检验。一些优秀的前辈学者，自?尚书?、?诗经?至?唐书?、?通鉴?，堪称烂熟于胸，他们的治史，往往始于先秦，迄唐而止。在我们这一代人中，如张泽咸先生可以通读秦汉至隋唐的史籍，并且从很多宋代史籍中搜剔前朝的史料，但我却

13、没有资格夸口说，自己已遍览了天水一朝的遗著。我的目光，最初只是投向传世的宋代的旧籍。后来通过台湾学者梁庚尧先生的论著，才懂得在明清方志中翻查宋代史料的重要性。然而还往往限于东南地区，自认为北方经历金元时的祸难，晚宋的四川也蒙受兵燹，其明清方志似不可能有什么宋代史料。最近偶翻民国?滑县志?，发现其金石局部，竟有北宋滑州城的行会记录。由此可见，人们搜索宋代史料的目光应当尽量放宽，但是，对后世笔记小说中一些有关宋史的不根之言也宜慎用。史料贵于原始性，一些道听途说，辗转传抄者往往失真，这是前辈学者早已指出的。史料的使用，首先是不能相信自己抄录的卡片，应当反复核对原书。我的习惯是定稿时逐条核对，看校样时

14、还是逐条核对，事实证明，这种方法也只是降低错误率，而不能完全消灭错误。宋朝史料散漫，远不如唐朝史料集中，核对工作确是费时费力，却更是非做不可。看校样是最累最苦的工作，稍一不慎，错讹就会在目睫之下逃脱。随着自己的年龄增大，校读才能却是在不断降低，但是，任何一个严肃的治史者，理应把好这发表成果的最后一关。在某种意义上说，贯穿天水一朝之史，其难度更大于贯穿秦汉隋唐数代之史。阅读宋朝的大局部史料，在某些领域和课题提供有价值的成果，这可能是宋史研究的极限。屈指算来，我研究宋史也接近三十年了，但应当老实成认，自己对宋史的大局部课题仍处于无知或知之甚少的状态。更不管随着科学的昌明，人们还会不断提出和开拓新的

15、领域和课题。尽管如此，治史似不宜长久地攻其一点，不及其余，这容易拘谨自己的视野。如能适时转移阵地，甚至从事几个关系较远的课题研究，反而会触类旁通。即使在假设干年后，再杀回马枪，重新进展旧课题的研究，也可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我原先对辽史是外行，金史是半内行。因工作需要，才兼治辽金史。如将辽宋金史作为一个断代史的整体，其史料分布很不平衡，辽金的史料过少。?辽史?是二十四史中最单雹质量最差的一部，?金史?虽有?四库全书?的馆臣们吹捧，其质量实际上决不在?宋史?之上。不少辽金史研究者的缺陷是不愿兼治宋史。研究宋史的不少课题无需求助于辽金史方面的知识，而研究辽金史，却必需求助于唐、五代、元，特别是宋史方

16、面的知识，方可在更高的层次上，错综铨次。遍读辽金史料，大约只需花费一年左右时间，不读宋朝史料，不研究宋史，无异于画地为牢，作茧自缚。这里不妨再以拙作?辽朝官员的实职和虚衔初探?为例，假如单靠辽朝史料，是无法开发这个课题的。我利用了?宋会要?等提供的关键史料，又以唐、五代、宋的官制为参照系，方能对这个课题作了初步的爬梳。为克制断代史研究的局限，一些相近的断代史以兼治为上，分治为下。兼治辽宋金史还不是兼治的极限。有条件的学者，是完全可能兼治五代、辽、宋、西夏、金和元史。但明清两代史料过多，原那么上宜分治，而不宜兼治。前面已经提到邓广铭先生提出的治史四把钥匙。依我的体会，在辽宋金史的研究中，除年代以外，地理、职官和版本目录的难度都是很大的。在我治史的某一阶段，畏惧官制的繁难，企图躲避，其实却是欲避不能，我的相当局部的学术错误，就是与官制知识欠缺有关。清修?四库全书?随意篡改文字，而相当比例的宋代史料却又只能以?四库全书?作为原始版本，使用时尤宜慎重。如?北海集?卷7?赐川陕宣抚使司张浚诏?有“金人博勒卓别添生兵，“博勒卓似为人名，然而参对?宋会要?兵九之十一，当作“金贼不住别添生兵。居然将副词词“不妆不断，误改为人名。如此荒唐的篡改，不胜枚举。此外，避讳知识也是必须具备的，如杨延朗改名杨延昭，周惇颐死后百余年改名周敦颐，都是宋讳的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