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哲学视角探讨“内卷”现象中的自由与异化张力

从哲学视角探讨“内卷”现象中的自由与异化张力

从哲学视角探讨“内卷”现象中的自由与异化张力

摘要与关键词

摘要：在当代中国社会，“内卷”已从一个学术术语演变为捕捉普遍性社会焦虑的核心词汇，表征着一种停滞性的、自我消耗的过度竞争。本文旨在从哲学视角，深入剖析“内卷”现象背后所蕴含的自由与异化的深刻张力。本研究并非进行社会学的经验调查，而是运用概念分析与哲学阐释的方法，主要借助马克思的异化理论、以赛亚·伯林的两种自由概念以及存在主义哲学关于选择与责任的思想资源，对“内卷”的内在逻辑与人的生存境遇进行哲学反思。研究认为，“内卷”呈现为一个“自由的悖论”：个体在形式上似乎拥有参与或退出竞争的“消极自由”，但结构性压力与社会原子化使得这种自由沦为一种“不得不”参与的虚假选择。个体为追求生存与发展而做出的“自由”抉择，恰恰将自身抛入一个物化的、工具理性的系统之中，导致了劳动过程、劳动产品、人与自身类本质以及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全面异化。这种异化最终剥夺了个体实现自我、追求本真生活的“积极自由”。因此，“内卷”的本质并非自由的缺失，而是自由的异化性运用——一种以放弃本真自由为代价，来换取在异化系统内生存资格的“坏信仰”式选择。本文结论指出，超越“内卷”，不仅需要社会结构的调整，更需要个体与集体层面上一场关于“何为良好生活”的价值重估与自由自觉。

关键词：内卷；自由；异化；哲学反思；马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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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内卷”，无疑是近年来席卷中国社会思想场域的最具概括力与穿透力的词汇之一。它最初由人类学家克利福德·格尔茨用以描述爪哇岛上一种“没有发展的增长”的农业模式，如今则被广泛征用，以隐喻当代社会中各行各业所弥漫的一种“白热化的、停滞的、自我消耗的”竞争状态。从“绩点至上”的高等教育，到“九九六工作制”的互联网职场，再到“鸡娃养育”的家庭教育，无数个体感觉自己被卷入一场无法退出的、精疲力竭的“军备竞赛”。在这场竞赛中，所有参与者都付出了更多的努力，但整体的“蛋糕”并未增大，每个人所能获得的边际收益反而不断递减，最终陷入一种“大家一起站起来看戏，结果谁也没看得更清楚，反而都更累了”的集体困境。

这一现象引发了广泛的社会学、经济学和心理学讨论，但其背后所触及的关于人的生存状态的根本性问题，则亟需一次哲学的深度审视。因为“内卷”不仅是一种社会运行模式，更是一种深刻影响个体精神状态与自我认知的生存境遇。它所呈现的核心矛盾，恰恰是现代社会最为经典的哲学议题之一：自由与异化的关系。一方面，身处“内卷”中的个体，在法律与形式的意义上，似乎是“自由”的。没有人用枪指着程序员让他必须“九九六”，也没有制度强制家长必须给孩子报满补习班。这些行为，在表面上都体现为个体基于趋利避害原则做出的“理性选择”。但另一方面，这些“自由”选择的结果，却是一种普遍的、深刻的“不自由”感——即异化。个体感觉自己被一种非人格的、强大的外部力量所支配，工作不再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而仅仅是为了在竞争中不被淘汰；学习不再是为了追求真理，而仅仅是为了获得更高的绩点。人，似乎正在从生活的主人，沦为这场无尽竞争游戏的奴隶。

因此，一个核心的哲学问题浮出水面：“内卷”现象中的“自由”是一种真实的自由，还是一种被异化了的自由的表象？个体看似主动的选择，与最终被系统所支配的宿命之间，存在着怎样的辩证关系？“内卷”所揭示的，是一种怎样的现代性困境？本文的研究目的，并非对“内卷”进行社会学的成因分析或提出具体的政策建议，而是试图从哲学层面，深入其内在的矛盾结构。本研究的核心问题是：从哲学视角看，“内卷”现象如何体现为自由与异化之间的一场深刻张力？马克思的异化理论以及关于自由的哲学探讨，能为我们理解并超越这一当代困境提供何种思想资源？本文将首先对相关的哲学理论进行梳理，其次阐明本研究的哲学反思方法，接着将重点剖析“内卷”中自由的悖论、异化的多重表现及其两者间的辩证关系，最后进行总结与展望，以期为这一时代议题提供一种更具根本性的哲学洞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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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综述

为了从哲学层面系统性地探讨“内卷”现象，本研究的理论基础将主要建立在对“内卷”的社会学界定，以及哲学史上关于“异化”与“自由”这两大核心概念的经典论述之上。

首先，对“内卷”概念的溯源与界定是展开哲学分析的前提。如前所述，“内卷”一词源于格尔茨的农业民族志研究，其核心意涵是指一种文化模式在达到最终的形态后，无法稳定下来也无法转变为新的形态，只能使自己在内部变得更加复杂化的现象。中国社会学者项飙、黄宗智等人将其引入对中国社会经济变迁的分析，指出其“过密化”与“无发展增长”的特征。近年来，通过网络媒介的发酵，“内卷”被大众化、隐喻化，用以描述一切投入产出不成比例、导致集体性消耗的恶性竞争。社会学的讨论多集中于其产生的结构性原因，如资源分配不均、社会流动渠道收窄、单一化的成功评价标准等。这些讨论为我们理解“内卷”的社会背景提供了坚实的经验指引，但其哲学意涵，即这种状态对“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性影响，则有待深入挖掘。

其次，马克思的“异化”理论是剖析“内卷”中个体生存境遇最锋利的哲学武器。异化的概念虽源于德国古典哲学，特别是黑格尔，但马克思在《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赋予了其唯物主义的、社会批判的坚实内涵。马克思指出，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工人的劳动是一种“异化劳动”，其表现为四个层面：其一，工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相异化，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敌对的力量与生产者相对立。其二，工人同自己的生产活动相异化，劳动不再是满足人的内在需求的自由创造，而是一种被迫的、自我折磨的、仅仅为了维持肉体生存的手段。其三，人同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即人丧失了作为“自由自觉的活动”的生命本质，其创造性潜能被压抑。其四，人同人相异化，竞争性的劳动关系使得人与人之间变得疏远、对立。这四个层面的异化，几乎可以原封不动地用以描绘“内卷”状态下个体的生存体验，它为本研究提供了一个完整而深刻的分析框架。法兰克福学派的后继者如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中，进一步揭示了发达工业社会如何通过制造虚假的需求和“压抑性的满足”，将异化状态“合理化”，使得人们丧失了对另一种生活方式的想象与批判能力，这也与“内卷”的自我维系机制高度相关。

最后，关于“自由”的哲学探讨为我们理解“内卷”中矛盾的行动者状态提供了关键的区分。以赛亚·伯林在《两种自由概念》中对“消极自由”与“积极自由”的经典划分，具有极强的解释力。“消极自由”指的是“免于……”的自由，即不受外部强制与干涉的领域。而“积极自由”指的是“能够去……”的自由，即成为自己生活的主人、实现自我潜能、追求理性自觉的能力。这一区分，恰好可以用来剖析“内卷”的自由悖论：个体似乎拥有充分的“消极自由”（没有人强制他），但恰恰是在运用这种自由进行竞争的过程中，他丧失了追求本真生活目标的“积极自由”。此外，让·保罗·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特别是其关于“绝对自由”与“坏信仰”的论述，也为我们理解个体在“内卷”中的心理机制提供了深刻洞察。萨特认为人是“绝对自由”的，他必须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全部责任。而“坏信仰”则是人为了逃避这种自由所带来的焦虑，而欺骗自己“我别无选择”，将自己等同于一个被决定的“物”。

综上所述，社会学对“内卷”的描述为本研究提供了现象基础，而马克思的异化理论与关于自由的哲学探讨则为本研究提供了核心的理论工具。现有研究的不足在于，较少有文献能够系统性地将这三大块思想资源整合起来，专门针对“内卷”这一当代现象，进行一次深入的、以自由与异化之张力为核心的哲学诊断。本文的创新之处与研究切入点正在于此：不再仅仅将“内卷”视为一个社会学或经济学问题，而是将其作为一个哲学文本来阅读，通过运用异化与自由的理论透镜，揭示其内在的矛盾结构与现代人的精神困境，从而探寻一种“去异化”、回归本真自由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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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方法

本研究旨在从哲学层面，对“内卷”现象中所蕴含的自由与异化的内在张力进行理论思辨与深度阐释。鉴于本研究的性质并非社会科学领域的经验实证研究，而是一次纯粹的哲学反思，因此，其研究方法并非依赖于问卷、访谈或统计分析，而是主要采用概念分析、文本诠释与现象学描述相结合的哲学探究方法。

本研究的整体研究设计框架是一种理论建构与哲学诊断。其目的不在于确证某种可量化的因果关系，而在于通过运用特定的哲学理论资源，来澄清一个复杂社会现象的内在逻辑，揭示其背后关于人的生存状态的深层意义，并构建一个具有解释力的哲学论述。

本研究的“分析对象”或“文本”，并非传统的实体文本，而是“内卷”这一社会文化现象本身，以及围绕它所形成的庞大公共话语场。我们收集的数据，是关于“内卷”现象的典型案例描述（如媒体报道、网络讨论中广为流传的关于职场、教育竞争的故事），以及公众对这一现象的自我感受与反思（如社交媒体上的评论、匿名论坛中的个人自述）。这些“准文本”构成了本研究进行哲学反思的经验起点与现象基础。

本研究的数据分析技术与方法，主要包括以下几个层面：第一，概念分析。这是本研究的基础。我们将对核心概念——“内卷”、“自由”、“异化”——进行严格的哲学界定与梳理。我们将追溯这些概念在哲学史上的源流与演变，明确本研究在使用这些概念时所依据的具体理论内涵（如马克思的异化概念、伯林的自由概念等）。通过精确的概念界定，为后续的分析奠定坚实的逻辑基础。

第二，哲学诠释学。这是本研究的核心方法。我们将以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存在主义哲学等经典理论为“前见”或“视域”，去“阅读”和“阐释”“内卷”这一社会现象。诠释学的目的，在于通过理论视域与现象文本的“视域融合”，揭示出现象背后未被言明的深层结构与意义。具体操作上，我们会将马克思关于四种异化的经典论述，逐一地、系统性地与“内卷”状态下个体的典型生存体验进行比对与阐发，以揭示“内卷”作为当代异化新形态的本质。

第三，现象学描述。在进行理论分析的同时，本研究将注重对“内卷”中个体的“生活世界”进行现象学的描述。我们将努力贴近行动者的主观体验，去描绘那种“看似自由，实则身不由己”的悖谬感受，那种“精疲力竭，却又不敢停下”的焦虑状态。这种描述的目的，并非为了提供心理学分析，而是为了让抽象的哲学概念（如“坏信仰”、“积极自由的丧失”）获得感性的、具体的血肉，从而使哲学反思能够真正触及人的生存实情。

通过以上方法的综合运用，本研究试图避免两种极端：既不满足于对“内卷”现象的浅层社会学描述，也避免进行脱离现实的、纯粹抽象的哲学空谈。我们力求在哲学理论的深度与社会现象的现实性之间建立起一道坚实的桥梁，从而对“内卷”中的自由与异化张力，给出一个既具理论彻底性，又具现实关怀的哲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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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结果与讨论

通过运用异化理论、自由理论与存在主义哲学对“内卷”现象进行系统性的哲学阐释，我们得以揭示其内在的、深刻的矛盾结构。其核心表现为一场以“自由”之名义展开，却以“异化”为归宿的悖论性悲剧。个体在这场悲剧中，既是受害者，又是自身悲剧的共谋者。

一、自由的悖论：“不得不”的选择与积极自由的萎缩

“内卷”现象首先以一个“自由的悖论”呈现在我们面前。依据以赛亚·伯林的划分，身处“内卷”中的个体，在形式上似乎享有充分的“消极自由”。法律与制度并未直接强制任何人必须投入到这场无休止的竞争中。从理论上说，程序员可以选择拒绝“九九六”，学生可以选择放弃对绩点的极致追求，家长可以选择让孩子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在这个意义上，他们行动的领域并未受到直接的、人为的外部干涉。

然而，这种形式上的“消极自由”在“内卷”的结构性压力下，显得异常脆弱和虚幻。当社会的评价体系高度单一化（以财富、职位、绩点为核心），当社会保障体系尚不健全，当个体处于一种原子化的、缺乏集体支持的状态时，选择“不参与”的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失业、阶层滑落、子女未来前途渺茫。因此，那种“可以不……”的自由，在现实中迅速转化为一种“不得不……”的宿命。个体的“理性”计算——为了避免最坏的结果，必须选择参与竞争——使得“自由选择”在主观体验上，变成了一种毫无选择余地的“被动应对”。

这正是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所批判的“坏信仰”。当个体为了逃避自由所带来的沉重责任与巨大焦虑，而欺骗自己“我别无选择，是环境逼我的”时候，他便放弃了作为“人”的存在本质，将自己贬低为一个被因果律决定的“物”。“内卷”中的无数个体，正是通过这种“我没办法，大家都这样”的集体性“坏信仰”，来为自己参与这场自我消耗的游戏进行辩护，从而心安理得地放弃了对另一种生活可能性的探寻。

这种“坏信仰”式的自由运用，其直接后果便是“积极自由”的全面萎缩。“积极自由”的核心在于“自我主宰”与“潜能实现”。它要求个体能够根据自己理性的、本真的价值追求来规划和实现人生。然而，“内卷”的逻辑恰恰与此背道而驰。它将所有人的生活目标，都压缩到一条极其狭窄的、由外部定义的“成功”赛道上。个体不再有精力与空间去探索“我是谁”、“我真正想要什么”，所有能量都被用于“如何在游戏中获胜”。艺术的爱好、对自然的好奇、深刻的情感交流、对公共事务的关心——所有这些构成丰满人生的要素，都被视为“奢侈品”或“浪费时间”。于是，一个悖论性的结果出现了：个体运用其“消极自由”所做出的每一个“努力”选择，都在事实上削减着其实现“积极自由”的可能性。

二、“内卷”作为当代异化的集中体现

如果说自由的悖论是“内卷”的外在表现，那么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则揭示了其内在的、深刻的生存内核。“内卷”状态下的个体，正是在经历着一场教科书式的、全面的异化。

第一，劳动产品的异化。在“内卷”的竞争中，个体劳动的成果——无论是程序员写出的代码，学生赶出的论文，还是销售人员签下的订单——不再被体验为自身创造力的确证与延伸。它们首先变成了外在于自身的、用以在竞争中击败他人的“武器”或“筹码”。一份精心制作的、形式完美的演示文稿，其价值不在于其内容本身的思想性，而在于它能否在汇报评比中获得高分。学生为了保研而发表的“小论文”，其意义不在于知识的增量，而在于它能为简历增添的一行文字。产品与生产者之间内在的、有机的联系被切断了，它变成了一个冰冷的、异己的、仅仅用以交换某种外部认可（分数、奖金、职位）的“物”。

第二，劳动过程的异化。当劳动产品被异化后，劳动过程本身的异化便不可避免。劳动不再是“自由自觉的活动”，不再是人实现其本质力量的快乐过程，而沦为一种纯粹的、痛苦的、不得不忍受的谋生手段。在“内卷”中，这种异化表现得尤为酷烈。工作与学习被无限度地延长，其过程充满了焦虑、算计与疲惫，而非创造的激情与探索的乐趣。为了“卷”赢他人，个体被迫采用各种工具理性的“技巧”，而非遵循事物本身的内在逻辑。学习变成了“刷题”，工作变成了“表演性加班”，其过程的意义被完全掏空，只剩下对最终结果的病态渴求。

第三，人的类本质的异化。马克思认为，人区别于动物的“类本质”，在于其能够进行自由的、有意识的、具有普遍性的创造性劳动。而在“内卷”中，人的这种最宝贵的潜能被系统性地压抑了。个体的丰富性、独特性与创造力，在单一化的评价标准面前，不仅无用，甚至是有害的。系统所鼓励的，是最高效的“解题机器”、最能忍耐的“螺丝钉”。人的发展不再是全面的、和谐的，而是畸形的、片面的。个体为了适应系统，不得不主动地“裁剪”掉自己身上那些“不符合要求”的部分，最终成为马尔库塞所描述的“单向度的人”——一个完全适应于现存体制，并丧失了批判与超越能力的物化存在。

第四，人与人关系的异化。在健康的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应是相互承认、相互协作的伙伴关系。而在“内卷”的“零和游戏”或“负和游戏”逻辑下，他人不再是同路人，而首先是潜在的竞争对手。同学之间是绩点排名的对手，同事之间是晋升名额的对手。合作即便存在，也往往是基于短期利益的、脆弱的、工具性的“结盟”。普遍性的猜忌、嫉妒与疏离，取代了信任、友谊与团结。这种人际关系的全面异化，使得原子化的个体在面对强大的系统压力时，更加孤立无援，从而只能更深地陷入“内卷”的泥潭，形成恶性循环。

三、自由与异化的辩证法：一种自我维系的闭环

“内卷”的悲剧性在于，它形成了一个自我加强、自我维系的逻辑闭环。在这个闭环中，自由的异化性运用与异化的不断深化，互为因果，相互推动。

个体为应对异化所带来的生存焦虑（如失业、落后），而更加激烈地运用其形式上的“消"

"极自由”去参与竞争。然而，这种竞争性的“自由”行动，又进一步加剧了整个系统的“内卷”程度，从而使得所有人的异化处境变得更加深重。例如，当一个家长为孩子报了补习班后，其他家长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落后，也“自由地”选择了报班，最终的结果是所有孩子的负担都加重了，教育的异化程度也加深了。

在这个循环中，个体既是这套异化体系的受害者，又是其积极的维系者。每一次“理性的”个体选择，都在客观上巩固着那个“非理性的”集体困境。法兰克福学派所批判的“工具理性”的统治在此展现得淋漓尽致：局部的、手段上的“最优解”（如何在这场竞争中获胜），导致了整体的、价值上的“最差解”（所有人都生活在一种无意义的、异化的状态中）。而现代社会对自由的理解，往往仅仅停留在“消极自由”的层面，缺乏对“积极自由”和“良好生活”的实质性探讨，这在文化上为“内卷”的合理化提供了土壤。当“自由”被等同于“在市场中自由竞争”时，那场导向集体性异化的“自由竞赛”，便获得了不容置疑的合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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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与展望

本研究从哲学视角，对“内卷”现象中所蕴含的自由与异化的深刻张力进行了系统性的探讨。研究的核心结论是：“内卷”并非一种简单的社会竞争加剧，而是一种深刻的现代性精神危机。它本质上是一个“自由的悖论”——个体在结构性压力下，通过对“消极自由”的异化性运用（一种“坏信仰”式的“不得不”选择），将自身抛入一个全面的、自我维系的异化系统之中，并最终导致了实现人之为人的“积极自由”的全面萎缩。

本研究通过对这一悖论的剖析，揭示了以下几点：第一，在“内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