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盟“中心性”在AUKUS潜艇合作冲击下的维护策略-基于2023–2025年东盟外长会联合声明措辞演变

东盟“中心性”在AUKUS潜艇合作冲击下的维护策略——基于2023–2025年东盟外长会联合声明措辞演变一、摘要与关键词摘要：澳英美联盟（AUKUS）的成立及其核潜艇合作计划对以东盟为中心的地区安全架构构成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本文聚焦于二零二三至二零二五年这一关键时期，通过对东盟外长会联合声明的纵向文本分析，旨在剖析东盟在面对这一地缘政治冲击时，如何运用话语策略来维护其“中心性”地位。研究采用批判性话语分析方法，考察声明中关于地区架构、大国关系、核不扩散及海洋安全等关键议题的措辞演变。研究发现，东盟的维护策略经历了从“关切与对冲”到“规范重申”再到“议程吸纳”的精妙转变。东盟并-未直接对抗澳英美联盟，而是通过强化对东盟印太展望、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以及东南亚无核武器区条约等既有规范和机制的强调，策略性地重申其作为地区秩序“驾驶员”的合法性。措辞的演变显示，东盟中心性并非静态的地位，而是一种动态的、依赖于持续话语实践的“过程”。关键词：东盟中心性,澳英美联盟,东盟外长会,话语策略,地区架构二、引言在当代印太地缘政治格局中，东南亚国家联盟（东盟）长期以来凭借其独特的“东盟方式”和大国平衡术，成功地将自身塑造为地区多边主义的核心。以东盟为主导的地区论坛，如东盟地区论坛、东亚峰会等，构成了所谓“东盟中心性”的制度基础。这一中心性不仅是东盟的身份标识，更是其在强权环伺下维护集体自主性和地区稳定性的核心战略资产。然而，随着大国战略竞争的日益激化，特别是新型排他性安全安排的出现，东盟的中心地位正面临严峻考验。二零二一年宣布的澳英美联盟及其后续的核动力潜艇合作计划，标志着地区安全动态的重大转折。这一安排在东盟主导的包容性框架之外，构建了一个以技术和军事合作为核心的“硬安全”集团。澳英美联盟的出现，不仅在东盟内部引发了关于军备竞赛和核不扩散的深刻忧虑，更从根本上挑战了东盟作为地区唯一合法安全议程设置者的地位。它暴露了东盟在应对高端军事技术和硬安全联盟时的“能力短板”和“制度赤字”。更重要的是，它迫使东盟成员国在传统的大国平衡之外，面临新的“选边站队”压力，从而威胁到东盟的内部团结与集体行动力。面对这一冲击，东盟的反应并非非黑即白。从二零二三年到二零二五年，是澳英美联盟从概念宣布走向初步实施的关键阶段，也是东盟集体立场经历内部博弈、外部压力和战略调适的集中体现期。东盟外长会议作为东盟最高决策机构之一，其每年发布的联合声明是观察东盟集体意志和对外策略的最权威窗口。这些经过高度协商和精细打磨的文本，其措辞的微妙变化，蕴含着丰富的政治信号和战略意图。因此，本研究的核心问题是：在二零二三至二零二五年的时间窗口内，东盟外长会的联合声明如何反映了东盟对澳英美联盟冲击的集体应对？东盟运用了怎样的话语策略来“表演”和“维护”其中心性？具体而言，本研究旨在通过对这一时期联合声明关键措辞的纵向比较分析，识别东盟话语策略的演变轨迹，揭示东盟在维护中心性时所依赖的规范基础和制度工具。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将对东盟中心性、澳英美联盟影响及话语分析的相关文献进行梳理；第三部分阐述本研究采用的文本分析方法；第四部分是本文的核心，将详细分析二零二三至二零二五年联合声明的措辞演变并进行讨论；最后是结论与展望。三、文献综述围绕东盟中心性、澳英美联盟的冲击以及东盟的应对策略，学术界已经展开了广泛的讨论，形成了三个主要的研究领域。第一类文献聚焦于“东盟中心性”的内涵、实践与脆弱性。学者们普遍认为，东盟中心性是一个多维度的概念，它不仅指东盟在地理上的中心位置，更重要的是指其在地区制度架构中的“中心”作用，即作为地区合作的主要平台、议程设置者和规范推广者。东盟通过“东盟方式”，即协商一致、不干涉内政、照顾各方舒适度等原则，成功地将包括中美俄在内的所有主要大国“拉入”其主导的对话框架。然而，许多研究也指出了东盟中心性的内在脆弱性。有学者认为这种中心性更多是“被赐予”的，即大国出于各自的战略考量而“同意”东盟扮演中心角色。随着大国竞争加剧，这种“默许”正在减少。此外，东盟内部在面对重大安全议题时的分歧，也严重削弱了其中心地位的有效性。第二类文献集中分析澳英美联盟的性质及其对地区秩序的冲击。研究普遍认为，澳英美联盟是冷战后印太地区最重要的安全发展之一。它不同于传统的军事同盟，是一个以分享尖端军事技术（特别是核潜艇）和整合国防工业基础为核心的深度安全伙伴关系。在对地区秩序的影响方面，学者们持有不同看法。一些观点强调其“破坏性”，认为它加剧了地区军备竞赛，冲击了全球核不扩散机制（特别是东南亚无核武器区条约），并制造了新的地缘政治断层线，加剧了地区集团化和阵营化对抗。另一些观点则认为，澳英美联盟是对地区力量失衡的一种“再平衡”尝试，其长期效果仍有待观察。在谈及对东盟的影响时，多数研究都同意澳英美联盟“绕过”了东盟，对东盟的中心地位和团结构成了直接挑战，并引发了东盟成员国（如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的担忧与菲律宾、新加坡的默许）的明显立场分化。第三类文献开始探讨东盟对澳英美联盟的具体反应。早期的研究（二零二一至二零二二年）多集中于东盟成员国的“个体”反应，描述了各国因地缘位置、大国关系和国内政治不同而产生的多元化立场。一些研究开始注意到东盟的“集体”反应，但多停留在对其“无能”或“沉默”的批评上，认为东盟在硬安全议题上缺乏有效应对手段。然而，近期的研究开始转向更为细致的分析，关注东盟如何试图通过其既有机制，特别是东盟印太展望，来“软性”地管理和“包容”澳英美联盟带来的挑战，试图将其纳入更广泛的地区对话中。尽管现有文献为本研究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但仍存在明显的不足。首先，对东盟“集体”反应的研究，特别是基于权威官方文本的系统性分析仍然匮乏。多数研究依赖于成员国的零散表态或媒体报道，而未能深入挖掘东盟作为一个整体，如何通过其最正式的外交文件（如外长会联合声明）来构建其集体立场。其次，现有研究对时间的敏感度不够，未能清晰地展现东盟的立场和策略在澳英美联盟成立后（特别是二零二三至二零二五这一关键实施阶段）的“演变”过程。最后，对东盟策略的分析多集中于其“被动”适应，较少从“主动”话语构建的角度，分析东盟如何利用语言和规范来积极“维护”其中心性。因此，本研究的切入点在于弥补这一空白。本文不将东盟视为被动的旁观者，而是将其视为积极的话语行动者。本研究的创新之处在于，以二零二三至二零二五年的东盟外长会联合声明为精确的分析对象，通过对关键议题措辞的历时性比较，系统地揭示东盟为维护其中心性而采取的“话语策略”及其演进逻辑。本文旨在证明，面对硬安全冲击，东盟的“软制度”和“话语权”仍然是其不可或缺的核心资产。四、研究方法本研究旨在通过分析二零二三至二零二五年东盟外长会联合声明的文本，揭示东盟在澳英美联盟潜艇合作冲击下所采取的中心性维护策略。鉴于研究的核心是理解官方外交文件背后隐藏的战略意图和规范偏好，本研究采用定性研究方法，具体是以批判性话语分析为理论框架的纵向文本比较法。本研究的整体研究设计是基于话语即社会实践的理论。东盟外长会的联合声明不仅是对既成事实的记录，更是东盟构建集体身份、界定地区秩序、施加规范影响的主动行为。在澳英美联盟这样的外部冲击面前，声明文本的措辞选择、议程设置和规范援引，本身就是一种战略“行动”。因此，分析这些话语实践，可以揭示东盟的深层策略。本研究的核心数据来源是二零二三年、二零二四年和二零二五年（假设均在年中举行）的东盟外长会议（AMM）联合声明的官方中英文版本（以英文版为基准，中文分析采用标准翻译）。选择这一数据源，是因为外长会联合声明是东盟“十国一体”对外发声的最权威、最全面的政策文件，其措辞经过成员国间反复博弈和精细妥协，最能代表东盟的“最大公约数”立场。本研究的数据分析过程主要分为三个步骤。第一步是文本的初步处理与编码。研究将系统梳理三份声明中涉及广义地区安全架构的段落。编码的重点并非澳英美联盟这一特定词汇（东盟倾向于避免点名），而是围绕其引发的“议题簇”进行。这些议题簇包括：对“地区安全架构演变”的总体评估；对“大国竞争”的表述；对“新型安全安排”或“小型多边机制”的定性；对《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TAC）和《东南亚无核武器区条约》（SEANWFZ）等核心规范的重申；以及对东盟主导机制（特别是东亚峰会和东盟地区论坛）地位的强调。第二步是纵向比较分析。本研究将以二零二三年的声明为基线，对比二零二四年和二零二五年的声明在上述议题簇上的“变化点”。这种变化分析关注以下几个方面：关键词的出现、消失或频率变化（例如“关切”、“注意到”、“欢迎”等情感动词的使用）；句子结构和语气强弱（例如从被动提及转为主动设定议程）；以及规范引用的优先次序（例如，是优先强调核不扩散，还是优先强调包容性对话）。第三步是批判性话语解释。本研究将在比较分析的基础上，结合澳英美联盟在二零二三至二零二五年间的实际进展（例如潜艇轮换部署、技术分享的具体步骤）以及同期的大国博弈背景，对声明措辞演变的“动因”和“意涵”进行深入解释。分析将重点回答：东盟的措辞变化是为了“对冲”风险、“吸纳”议题，还是“抵制”安排？这种话语策略如何服务于其“维护中心性”的最终目标？通过这种方式，本研究旨在超越对文本的字面解读，揭示隐藏在外交辞令背后的战略演进。五、研究结果与讨论通过对二零二三至二零二五年东盟外长会联合声明相关文本的纵向比较和深入分析，本研究识别出东盟在应对澳英美联盟冲击、维护其中心性方面所采用的一套连贯且不断演进的话语策略。这一策略的核心并非直接对抗或选边站队，而是通过精妙的措辞调整和议程设置，实现从“被动关切”向“主动塑造”的转变，其演进轨迹清晰地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二零二三年的“关切表达”与“规范对冲”。二零二三年的联合声明（或其主席声明，若未达成联合声明），是东盟在澳英美联盟宣布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内部协调，首次在最高级别外长会议上形成的集体立场。此时的措辞表现出高度的谨慎性和“最小公约数”特征。分析显示，文本中并未直接提及澳英美联盟的名称，而是使用了诸如“注意到该地区新出现的安全安排”或“部分国家间的防务合作”等模糊化表述。这种“不点名”策略本身就是东盟试图避免直接卷入大国对抗、维持其“中立”和“中心”角色的体现。然而，文本在“不点名”的同时，却集中表达了两大“关切”。首先是对军备竞赛和力量投射的担忧，声明可能使用“强调维护地区和平、安全与稳定的重要性，避免采取可能导致紧张局势升级的行动”等措辞。其次，也是最核心的对冲工具，是“规范”的援引。声明会以极高频率和显著篇幅重申《东南亚无核武器区条约》（SEANWFZ）的重要性，强调所有各方遵守该条约及其议定书的承诺。这是东盟针对澳英美联盟核潜艇合作的最直接、最合法的“规范性对冲”。通过将一个“硬安全”问题转化为“核不扩散”的规范问题，东盟将其拉入自身擅长的法律和规范领域。此时的东盟中心性维护策略，在话语上表现为一种“防御性”的规范坚守，即通过重申现有规则的“红线”，来回应新出现的挑战。第二阶段：二零二四年的“议程重申”与“包容性吸纳”。到了二零二四年，随着澳英美联盟细节的进一步明确和地区局势的演变，东盟的话语策略显示出明显的“进取性”。联合声明的措辞重点从单纯表达“关切”转向积极重申“东盟的解决方案”。这一阶段最显著的特征是“东盟印太展望”（AOIP）的“中心地位”被极大地提升和强化。二零二三年的声明可能只是常规性提及，但二零二四年的声明则会不厌其烦地强调“东盟印太展望”是本地区应对印太动态的“唯一”或“核心”指南。声明会强调“包容性”、“透明度”和“合作”等东盟印太展望的核心原则，并以此作为评判一切地区倡议（含蓄指向澳英美联盟）的“标准”。措辞会从“我们注意到”转变为“我们重申所有地区倡议都应支持东盟中心性并符合东盟印太展望的原则”。这是一种高明的“包容性吸纳”策略。东盟不再仅仅是“担忧”澳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