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田子方》原文及译文

《庄子·田子方》原文及译文《庄子·田子方》属《庄子》外篇，以首句人名为篇名。全文通过七则寓言故事，阐发道家“得意忘言”“自然无为”之旨。其中，“孔子见老聃”一节，借老子之口批评儒家拘守形迹，强调“游心于物之初”的体道境界；“列御寇射箭”“真画者解衣槃礴”等故事，皆以艺术化叙事展现忘我、循天的生命状态。篇中“哀莫大于心死”等名句，深刻揭示了心灵僵化比形体消亡更可悲。全篇以“虚静自然”为内核，主张破除执著、回归本真，典型体现了庄子学派对精神自由的追求。田子方侍坐于魏文侯，数称谿工。文侯曰：“谿工，子之师邪？”子方曰：“非也，无择之里人也；称道数当，故无择称之。”文侯曰：“然则子无师邪？”子方曰：“有。”曰：“子之师谁邪？”子方曰：“东郭顺子。”文侯曰：“然则夫子何故未尝称之？”子方曰：“其为人也真，人貌而天虚，缘而葆真，清而容物。物无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无择何足以称之！”子方出，文侯傥然终日不言，召前立臣而语之曰：“远矣，全德之君子！始吾以圣知之言仁义之行为至矣。吾闻子方之师，吾形解而不欲动，口钳而不欲言。吾所学者直土梗耳，夫魏真为我累耳！”田子方陪坐在魏文侯身旁，多次称赞一位名叫谿工的人。魏文侯问道：“谿工是您的老师吗？”田子方回答：“不是，他只是我的同乡。不过他言论总是切中事理，所以我称赞他。”文侯又问：“那么您没有老师吗？”田子方说：“有的。”“您的老师是谁呢？”“是东郭顺子。”文侯感到疑惑：“那为什么先生从未称赞过他呢？”田子方解释道：“我的老师为人纯真，外表平常却内心合于自然，随顺万物而始终保持本真，清静坦荡又能包容一切。遇到不合道义的事，他只是端正自己来感化对方，使人的邪念自然消解。像我这样的人，哪里够资格去称赞他呢！”田子方离开后，魏文侯整天神情恍惚，沉默不语。后来他召来侍立的近臣，感慨道：“真是深不可测啊，这保全了天然德性的君子！原本我以为圣智的言论和仁义的行为就是最高境界了。如今听了子方老师的境界，我感到身体松解不想动弹，嘴巴像被钳住不想说话。我过去所学的东西，简直像泥土做的偶像一样毫无价值。这魏国的君位，反倒成了我的拖累了！”温伯雪子适齐，舍于鲁。鲁人有请见之者，温伯雪子曰：“不可。吾闻中国之君子，明乎礼义而陋于知人心，吾不欲见也。”至于齐，反舍于鲁，是人也又请见。温伯雪子曰：“往也蕲见我，今也又蕲见我，是必有以振我也。”出而见客，入而叹。明日见客，又入而叹。其仆曰：“每见之客也，必入而叹，何耶？”曰：“吾固告子矣：‘中国之民，明乎礼义而陋乎知人心。’昔之见我者，进退一成规一成矩，从容一若龙一若虎，其谏我也似子，其道我也似父，是以叹也。”仲尼见之而不言。子路曰：“吾子欲见温伯雪子久矣，见之而不言，何邪？”仲尼曰：“若夫人者，目击而道存矣，亦不可以容声矣。”温伯雪子前往齐国，途中在鲁国歇宿。有位鲁国人请求拜见他，温伯雪子说：“不见。我听说中原一带的君子，虽然精通礼义，却拙于理解人的真性情，我不想见。”到了齐国，返回时又途经鲁国歇脚，那个人再次请求见面。温伯雪子说：“上次求见，这次又求见，这人想必是有什么能启发我的地方。”于是出来见了客人。回到内室后，他不禁叹息。第二天再次见客，回来后又叹息一声。他的仆人问道：“您每次见过这位客人，必定回来叹息，是为什么呢？”温伯雪子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中原的人，明于礼义却拙于知人心。’刚才那位见我的人，进退举止无一不合规矩典范，仪态举止庄重如龙虎。他劝谏我时像儿子般恭顺，开导我时又像父亲般威严。正因为如此，我才叹息啊。”后来孔子也去见温伯雪子，见面后却一言不发。子路问道：“先生您想见温伯雪子很久了，见了面却不说话，为什么呢？”孔子说：“像他这样的人，目光所触便知大道存于其身，已经不需要再用言语交流了。”颜渊问于仲尼曰：“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夫子驰亦驰；夫子奔逸绝尘，而回瞠若乎后矣！”仲尼曰：“回，何谓邪？”曰：“夫子步，亦步也；夫子言，亦言也；夫子趋，亦趋也；夫子辩，亦辩也；夫子驰，亦驰也；夫子言道，回亦言道也；及奔逸绝尘而回瞠若乎后者，夫子不言而信，不比而周，无器而民滔乎前，而不知所以然而已矣。”仲尼曰：“恶！可不察与！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日出东方而入于西极，万物莫不比方，有首有趾者，待是而后成功，是出则存，是入则亡。万物亦然，有待也而死，有待也而生。吾一受其成形，而不化以待尽，郊物而动，日夜无隙，而不知其所终；薰然其成形。知命不能规乎其前，丘以是日徂。“吾终身与汝交一臂而失之，可不哀与！女殆著乎吾所以著也。彼已尽矣，而女求之以为有，是求马于唐肆也。吾服女也甚忘，女服吾也亦甚忘。虽然，女奚患焉！虽忘乎故吾，吾有不忘者存。”颜回向孔子请教道：“先生缓步我也缓步，先生疾走我也疾走，先生快跑我也快跑；但当先生如奔马绝尘而去时，我却只能瞪着眼落在后面了！”孔子问：“颜回，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呢？”颜回答道：“先生缓步，我也缓步；先生言谈，我也言谈；先生疾走，我也疾走；先生辨析，我也辨析；先生快跑，我也快跑；先生论道，我也论道；等到先生奔逸绝尘而我只能干瞪眼落在后面——那是指先生虽不言语却能取信于人，不偏私却自然周遍，没有权位而百姓自然归附，而我完全不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孔子说：“唉！这怎能不深究呢！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而身死还在其次。太阳从东方升起而在西方落下，万物无不依此方向生长作息。凡有头有脚的人，都依赖太阳的运转才能成就事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万物也是如此，有的将走向终结，有的正等待新生。我一旦禀受这具形体，就不再变化而等待穷尽此生，感受外物的触动而行动，日夜没有间隙，却不知自己的终点；只是自然聚成了这般形貌。我明白命运无法预先规划，所以我只是每天随自然变化而前行。“我终身与你如此亲密，而你竟未能真正认识我，难道不悲哀吗？你大概只关注我那些显著的外在表现吧。那些表现已经是过往的陈迹了，而你还追寻它们以为真实存在，这就像去空荡荡的集市上寻找马匹一样啊。我对你的印象应彻底忘却，你对我的印象也应彻底忘却。即便如此，你又何必忧虑！虽然忘却了过去的那个‘我’，但仍有不会泯灭的东西存在着。”孔子见老聃，老聃新沐，方将被发而干，慹然似非人。孔子便而待之，少焉见，曰：“丘也眩与，其信然与？向者先生形体掘若槁木，似遗物离人而立于独也。”老聃曰：“吾游心于物之初。”孔子曰：“何谓邪？”曰：“心困焉而不能知，口辟焉而不能言，尝为汝议乎其将。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发乎地；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或为之纪而莫见其形。消息满虚，一晦一明，日改月化，日有所为，而莫见其功。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归，始终相反乎无端而莫知乎其所穷。非是也，且孰为之宗！”孔子曰：“请问游是。”老聃曰：“夫得是，至美至乐也，得至美而游乎至乐，谓之至人。”孔子曰：“愿闻其方。”曰：“草食之兽不疾易薮，水生之虫不疾易水，行小变而不失其大常也，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夫天下也者，万物之所一也。得其所一而同焉，则四支百体将为尘垢，而死生终始将为昼夜而莫之能滑，而况得丧祸福之所介乎！弃隶者若弃泥塗，知身贵于隶也，贵在于我而不失于变。且万化而未始有极也，夫孰足以患心！已为道者解乎此。”孔子曰：“夫子德配天地，而犹假至言以修心，古之君子，孰能脱焉？”老聃曰：“不然。夫水之于汋也，无为而才自然矣。至人之于德也，不修而物不能离焉，若天之自高，地之自厚，日月之自明，夫何脩焉！”孔子出，以告颜回曰：“丘之于道也，其犹醯鸡与！微夫子之发吾覆也，吾不知天地之大全也。”孔子去拜见老子，老子刚洗完头发，正披散着头发等待晾干，凝神静立仿佛木偶人。孔子退到一旁等候，过了一会儿上前相见，说道：“是我眼花了，还是确实如此？刚才先生形体直立犹如枯木，仿佛超脱万物、远离人世而独立存在。”老子说：“我的心神正遨游于万物创生之前的境界。”孔子问：“这是什么意思呢？”老子答道：“内心困惑而无法认知，嘴巴张开而无法言说，姑且为你试着描述个大概：至阴之气肃肃寒冷，至阳之气赫赫炎热；肃肃的阴气本出于天，赫赫的阳气却发乎地；阴阳二气交通融合而万物化生，似乎有什么主宰着这一切却不见其形。消亡生息盈满空虚，时而晦暗时而光明，日月更替变化，每日都有新的生成，却看不见造物者的功绩。生命有其萌发的根源，死亡有其归宿的所在，开始与终结循环往复没有端倪，无法预知其穷尽之处。若非这大道，又有谁能作为万物的本源呢！”孔子说：“请问遨游于此种境界的感受。”老子说：“达到这种境界，是至美至乐的，体验至美而遨游于至乐之中，这样的人就是至人。”孔子说：“我想知道达到此境界的方法。”老子说：“食草的野兽不担忧更换草泽，水生的虫类不担忧改换水域，这是因为只发生了细小变化而没有丧失根本的生存环境。喜怒哀乐不滞留在胸中。所谓天下，是万物共同生存的整体。认识到万物浑然一体而与之同化，那么四肢百骸都将视如尘垢，而死生终始也将如同昼夜交替般自然，无法扰乱内心，何况是得失祸福这些小事呢！舍弃身外之物如同抛弃泥土，懂得自身比附属之物珍贵，珍贵在于保有真我而不随外物变迁。况且万物变化永无止境，又有什么值得内心忧虑呢！已经悟道的人明白这个道理。”孔子说：“先生德行与天地相配，却还要借助至理名言来修养心性，古时候的君子，谁能超脱这种修养呢？”老子说：“不对。水的涌出，无为而才质自然如此。至人的德行，无需修饰而万物自然亲附不离，就像天自然高远，地自然深厚，日月自然明亮，哪里需要修饰呢！”孔子告辞出来，告诉颜回说：“我对于大道的认识，大概就像醋瓮里的小飞虫般狭隘吧！若不是先生揭开了我的蒙蔽，我永远不会知道天地如此博大完满。”庄子见鲁哀公。哀公曰：“鲁多儒士，少为先生方者。”庄子曰：“鲁少儒。”哀公曰：“举鲁国而儒服，何谓少乎？”庄子曰：“周闻之，儒者冠圜冠者，知天时；履句屦者，知地形；缓佩玦者，事至而断。君子有其道者，未必为其服也；为其服者；未必知其道也。公固以为不然，何不号于国中曰：‘无此道而为此服者，其罪死！’”于是哀公号之五日，而鲁国无敢儒服者，独有一丈夫儒服而立乎公门。公即召而问以国事，千转万变而不穷。庄子曰：“以鲁国而儒者一人耳，可谓多乎？”庄子拜见鲁哀公。鲁哀公说：“我们鲁国儒士很多，但信奉先生道家学说的人很少。”庄子说：“鲁国的儒士其实很少。”鲁哀公反驳道：“整个鲁国的人都穿着儒服，怎么能说少呢？”庄子答道：“我听说过这样的标准：儒士中戴圆形帽子的，通晓天时；穿方形鞋子的，知晓地理；佩戴玉玦的，遇事能果断裁决。但是，真正掌握儒家学问的人，未必总穿着儒服；而穿着儒服的人，也未必真懂得儒家精髓。国君若不相信，何不在全国发布号令：‘凡不具备儒家真才实学却穿儒服者，一律判处死罪！’”鲁哀公于是颁布了这条命令。五天之后，鲁国再没有人敢穿儒服了，唯独一位男子身着儒服站立在宫门外。哀公立即召见他询问国家大事，无论问题如何千变万化，他都能对答如流。庄子这时说道：“纵观整个鲁国，真正的儒者不过这一人而已。这能算多吗？”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饭牛而牛肥，使秦穆公忘其贱，与之政也。有虞氏死生不入于心，故足以动人。百里奚不将爵位俸禄放在心上，所以喂牛时能把牛喂得很肥，使得秦穆公忽略了他出身低贱，将国政托付给他。有虞氏不把生死存亡放在心上，所以他的真诚足以感化他人。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儃儃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槃礴臝。君曰：“可矣，是真画者也。”宋元君打算绘制一幅地图，许多画师闻讯赶来。他们接受了君王的揖礼后，恭敬地站在一旁；有的舔笔调墨，还有一半的人挤不进画室，只能候在门外。这时，一位画师姗姗来迟。他神态从容，不慌不忙地走进来，接受了揖礼后也不像其他人那样肃立等候，而是径直返回了自己的住所。宋元君派人去查看，发现他已经解开衣襟，裸露着身子，叉开腿坐在地上（正准备作画）。宋元君知道后说：“这才对啊，是真正懂画的人。”文王观于臧，见一丈人钓，而其钓莫钓；非持其钓有钓者也，常钓也。文王欲举而授之政，而恐大臣父兄之弗安也；欲终而释之，而不忍百姓之无天也。于是旦而属之大夫曰：“昔者寡人梦见良人，黑色而鑺，乘驳马而偏朱蹄，号曰：‘寓而政于臧丈人，庶几乎民有瘳乎！’”诸大夫蹴然曰：“先君王也。”文王曰：“然则卜之。”诸大夫曰：“先君之命，王其无它，又何卜焉！”遂迎臧丈人而授之政。典法无出，偏令无出。三年，文王观于国，则列士坏植散群，长官者不成德，螤斛不敢入于四竟。列士坏植散群，则尚同也；长官者不成德，则同务也；螤斛不敢入于四竟，则诸侯无二心也。文王于是焉以为大师，北面而问曰：“政可以及天下乎？”臧丈人昧然而不应，泛然而辞，朝令而夜遁，终身无闻。颜渊问于仲尼曰：“文王其犹未邪？又何以梦为乎？”仲尼曰：“默，汝无言！夫文王尽之也，而又何论刺焉！彼直以循斯须也。”周文王在臧地巡视，遇见一位老者垂钓。他手持钓竿，心思却不在钓鱼上——并非有意持竿求鱼，只是常持钓竿、心无所系而已。文王觉察其非凡，想举荐他执掌国政，又担心大臣宗亲不安；若放弃，却不忍百姓失此庇护。于是清晨召集群臣，假托梦境道：“昨夜我梦见一位贤人，面黑有须，骑杂色马而马蹄半赤，对我说：‘将国政托付臧地老者，百姓疾苦或可解除！’”群臣肃然道：“那是先君啊！”文王顺势道：“那就占卜决定吧。”群臣齐声道：“既是先君之命，大王不必犹豫，何须占卜！”于是迎请臧地老者执政。此后他不出新法典，不颁偏私令。三年过去，文王巡视国内发现：士人解散私党，官员不标榜功德，外邦非标准量器不敢入境。士人解散私党，是因民心归于统一；官员不标榜功德，是因众务协同共担；非标准量器不入国境，是因诸侯不敢生异心。文王遂拜他为太师，面北恭敬问道：“此政可以推行天下吗？”老者默然不答，淡然辞谢，清晨受命当夜便隐遁，从此杳无音讯。颜回问孔子：“文王难道还未达到至高境界吗？何必假托梦境行事？”孔子说：“静默，不必多言！文王已臻至善，何必议论批评！他只是顺应一时之需罢了。”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引之盈贯，措杯水其肘上，发之，适矢复沓，方矢复寓。当是时，犹象人也。伯昏无人曰：“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尝与汝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若能射乎？”于是无人遂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背逡巡，足二分垂在外，揖御寇而进之。御寇伏地，汗流至踵。伯昏无人曰：“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尔于中也殆矣夫！”列御寇为伯昏无人表演射箭。他拉满弓弦，放一杯水在手肘上，箭射出时，后一支箭已搭上弓弦，紧接着又一支已扣在弦上。整个过程中，他身体稳得像木偶一样。伯昏无人说：“这只是有意为射的射法，并非无心自然的射。试着与你一同登上高山，脚踩险石，身临百丈深渊，你还能这样射吗？”于是伯昏无人便登上高山，脚踏危石，背临百丈深渊，向后退步移动，直到脚掌有三分之二悬空在外，然后向列御寇拱手行礼，请他上前射箭。列御寇却伏在地上，冷汗一直流到脚后跟。伯昏无人说：“修养至高的‘至人’，上可窥探青天，下可潜察黄泉，精神奔放于八方，神情气色始终不变。现在你眼神中流露出恐惧眩晕之情，你对于射箭之‘中’的境界，还差得远啊！”肩吾问于孙叔敖曰：“子三为令尹而不荣华，三去之而无忧色。吾始也疑子，今视子之鼻间栩栩然，子之用心独奈何？”孙叔敖曰：“吾何以过人哉！吾以其来不可却也，其去不可止也，吾以为得失之非我也，而无忧色而已矣。我何以过人哉！且不知其在彼乎，其在我乎？其在彼邪？亡乎我；在我邪？亡乎彼。方将踌躇，方将四顾，何暇至乎人贵人贱哉！”仲尼闻之曰：“古之真人，知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