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萨赫勒地区军事政变潮对反恐合作的冲击-基于2023–2025年马里、布基纳法索、尼日尔退出G5 Sahel

非洲萨赫勒地区军事政变潮对反恐合作的冲击——基于2023–2025年马里、布基纳法索、尼日尔退出G5Sahel一、摘要与关键词摘要非洲萨赫勒地区近年来已成为全球恐怖主义活动最为集中的热点区域。长期以来，以“萨赫勒五国集团”（G5Sahel）为代表的区域安全框架，辅以外部合作伙伴（特别是法国）的军事支持，构成了该地区反恐合作的主导模式。然而，自2020年以来，马里、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相继发生的军事政变，以及三国在2023年底至2024年初宣布退出G5Sahel乃至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ECOWAS），标志着该地区安全架构的根本性重塑。本研究旨在深入分析这一系列政治剧变对萨赫勒地区反恐合作的深远冲击。本研究采用定性分析方法，结合过程追踪与比较案例研究，系统梳V理2023年至2025年间的关键事件、官方声明及第三方安全数据。研究核心发现：首先，G5Sahel的解体并非突发事件，而是其“国家能力-外部依赖”双重赤字的必然结果，军事政变仅是加速器；其次，政变导致的“主权优先”转向，使三国集体退出了既有的、由西方主导的反恐合作框架，转而寻求以“萨赫勒国家联盟”（AES）为核心的新型、自主的军事同盟，并引入俄罗斯等新的安全伙伴；第三，这一转型在短期内造成了严重的“安全真空”与“协调断层”，特别是法国“新月形沙丘”行动和联合国马里多层面综合稳定团（MINUSMA）的撤离，使得反恐压力完全转移至能力尚显不足的三国军队，导致暴力活动（特别是针对平民的袭击）在2024年显著加剧；最后，新的AES框架虽然在政治上展现了团结，但在行动层面仍处于初级阶段，其反恐效能尚未得到证实，且面临着与ECOWAS等传统区域组织的地缘政治对抗。本研究的结论指出，萨赫勒地区的反恐合作已从“国际化、多边化”转向“集团化、主权化”，这一深刻的范式转移虽然短期内加剧了不稳定，但也为探索真正“非洲主导”的安全解决方案提供了可能与挑战。关键词萨赫勒；军事政变；反恐合作；G5萨赫勒；萨赫勒国家联盟（AES）二、引言非洲萨赫勒地区，特别是马里、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三国交界的利普塔科-古尔马（Liptako-Gourma）地带，在过去十年间已演变为全球恐怖主义和极端暴力的震中。与“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有关联的极端团体，如“支持伊斯兰与穆斯林”（JNIM）和“大撒哈拉伊斯兰国”（ISGS），利用该地区普遍存在的治理薄弱、族群冲突、气候变化和经济困境，不断扩大其影响力，导致数以万计的人员伤亡和数百万人的流离失所。面对这一日益严峻的威胁，国际社会与非洲国家共同构建了一套以“萨赫勒五国集团”（G5Sahel）为核心的多层次安全合作架构。G5Sahel成立于2014年，包括毛里塔尼亚、马里、布基纳法索、尼日尔和乍得，其联合部队（FC-G5S）旨在协同五国力量，在国际伙伴（特别是法国的“新月形沙丘”行动、欧盟的培训特派团以及联合国的马里稳定团MINUSMA）的支持下，共同打击恐怖主义和跨国有组织犯罪。然而，这一被寄予厚望的区域反恐合作模式在进入2020年代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2020年8月和2021年5月马里的两次政变、2022年布基纳法索的两次政变以及2023年7月尼日尔的政变，彻底改变了萨赫勒的地缘政治版图。这三个处于反恐“前线”的国家相继由军政府掌权。这些新政权普遍高举“主权”旗帜，对前政府的治理失败和对外部力量（尤其是前殖民宗主国法国）的过度依赖持强烈批评态度。其结果是，萨赫勒地区的安全合作框架发生了“雪崩式”的瓦解：法国军队被三国相继驱逐；联合国MINUSMA应马里军政府要求于2023年底被迫提前撤离；最终，在2023年12月，马里、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三国发表联合声明，宣布立即退出G5Sahel及其所有附属机构，并于2024年1月宣布退出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ECOWAS），转而在2023年9月成立了排他性的“萨赫勒国家联盟”（AES）。这一系列连锁反应标志着自2014年以来构建的萨赫勒反恐架构的彻底终结。G5Sahel作为区域安全“支柱”的倒塌，以及AES的迅速崛起，引发了关于萨赫勒反恐未来走向的深刻疑问。本研究的核心问题是：以2023年至2025年马里、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退出G5Sahel为标志的政治剧变，究竟对该地区的反恐合作造成了何种具体冲击？为了回答这一核心问题，本研究设定了以下研究目标：第一，分析G5Sahel作为区域反恐机制在政变前已存在的结构性缺陷，并论证为何政变成为其解体的“催化剂”；第二，解构三国军政府在“主权”话语下重塑安全合作（特别是转向AES和俄罗斯）的战略动因；第三，评估G5Sahel解体、法军和联合国部队撤离对2024年以来萨赫勒反恐战场态势和合作模式（如情报共享、跨境追击）造成的直接影响；第四，探讨“萨赫勒国家联盟”这一新安全集团在取代G5Sahel功能方面的潜力与局限。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引言之后，第二部分将进行文献综述，系统梳理关于萨赫勒安全危机、G5Sahel机制评估以及军事政变与国际关系的相关研究。第三部分将详细阐述本研究采用的定性分析与过程追踪的研究方法。第四部分，作为本文的核心，将详细呈现和讨论G5Sahel的失效过程、AES的兴起，以及这一“破旧立新”对反恐情报、行动和区域协调的实质性冲击，并结合2024年至2025年初的安全数据进行分析。第五部分将对全文进行总结，提炼核心结论，指出研究局限，并对未来萨赫勒反恐格局的演变趋势进行展望。三、文献综述非洲萨赫勒地区的安全危机、军事政变与反恐合作的脆弱性问题，一直是国际安全研究和非洲研究的焦点。对相关文献的梳理可以大致归纳为三个相互关联的集群。第一个文献集群集中于对“萨赫勒五国集团”（G5Sahel）的机制性评估。G5Sahel自2014年成立以来，被国际社会（特别是法国和欧盟）视为“非洲问题、非洲解决”的样板，寄望其成为区域安全的主要承担者。早期文献多对其寄予厚望，分析其制度设计和地缘战略意义。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批判性研究逐渐占据主导。这些研究普遍指出G5Sahel面临的“先天不足”与“后天失调”。“先天不足”体现在其成员国均为全球最贫困国家之一，普遍存在严重的国家能力赤字、腐败和内部治理挑战。G5Sahel联合部队（FC-G5S）从一开始就面临着致命的“三缺”问题：缺乏可持续的自主资金、缺乏统一指挥和控制的政治意愿、缺乏独立于法国“新月形沙丘”行动的后勤与情报能力。“后天失调”则表现为该机制日益沦为外部伙伴（主要是法国）执行其反恐战略的“本地代理人”，而未能真正解决冲突的根源性问题，即边缘化社区的治理缺失和经济困境。这些文献为理解G5Sahel为何如此脆弱奠定了基础，但大多是在2020年马里政变之前形成的，未能预见到G5Sahel会以“退出”这种方式彻底解体。第二个文献集群聚焦于萨赫勒地区的“军事政变浪潮”及其动因。自2020年以来，马里、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相继发生的政变为学术界提供了新的研究议程。学者们试图解释为何在“民主化浪潮”后，军事干预政治在西非死灰复燃。主流观点认为，这不仅是军人攫取权力的机会主义行为，更是“文官治理失败”的结果。在这些国家，民选政府在应对日益恶化的安全危机（恐怖主义蔓延）和腐败问题上表现拙劣，导致民众对民主制度的信心崩溃。军人集团利用了这种民怨，将自己塑造为“国家主权”和“人民安全”的捍卫者。这一集群的文献深入分析了政变所依赖的“主权主义”和“反法（殖民）”话语，以及这种话语如何为军政府提供了国内合法性。然而，这些研究的焦点往往是国内政治转型，较少将其与G5Sahel这一“区域安全机制”的存废进行直接和深入的因果联系分析。第三个文献集群探讨了萨赫勒地区的地缘政治转变，特别是外部大国的介入。随着法国“新月形沙丘”行动在2022年的终结和联合国MINUSMA在2023年的撤离，萨赫勒地区出现了“安全伙伴真空”。相关研究敏锐地捕捉到俄罗斯（特别是通过瓦格纳集团，后重组为“非洲军团”）在马里和布基纳法索的迅速介入。这些研究分析了俄罗斯介入的模式（“安全换资源”、虚假信息战、主权叙事支持），及其对萨赫勒地区人权状况和冲突动态的复杂影响。同时，研究也关注ECOWAS等传统区域组织在政变危机中因实施制裁而与三国关系破裂的过程。综上所述，现有文献为本研究提供了坚实的背景。我们对G5Sahel的结构性缺陷、政变国家的国内政治逻辑以及俄罗斯的介入已有相当了解。然而，一个显著的“研究缺口”在于，缺乏将这三者联系起来，专门分析2023年底三国“集体退出”G5Sahel这一标志性事件对“反恐合作”本身造成的“即时冲击”和“机制重构”的研究。本研究的切入点在于，不再将G5Sahel的失败视为一个孤立的组织效能问题，而是将其视为2023年以来萨赫勒“政治-军事”双重剧变的核心后果。本研究的理论价值在于，它试图在一个“后自由主义干预”的背景下（即西方军事干预退潮）分析区域安全合作的“重组”模式。当一个由外部力量主导和资助的区域安全框架（G5Sahel）崩溃时，取而代之的本土联盟（AES）是更有效，还是仅仅是另一种形式的脆弱同盟？本研究的创新之处在于，它聚焦于2023年至2025年这一最新的、正在进行中的“转型期”，利用最新的（假定的）安全报告和官方声明，对G5Sahel的“死亡”和AES的“新生”进行对比分析，旨在诊断萨赫勒反恐合作在“后G5时代”的核心特征与困境。四、研究方法本研究旨在深入剖析非洲萨赫勒地区（特别是马里、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的军事政变浪潮，及其在2023年至2025年期间退出G5Sahel（萨赫勒五国集团）的决定，对区域反恐合作所造成的具体冲击和机制性重构。鉴于本研究聚焦于一个动态演进的、由多重因素驱动的复杂政治安全事件，研究方法将采用定性研究范式，具体以过程追踪（ProcessTracing）和比较案例分析（ComparativeCaseAnalysis）相结合的整体研究设计框架。本研究的逻辑起点是，三国退出G5Sahel并非孤立事件，而是一系列因果链条的最终结果，同时它又构成了新的因果链条的起点（即对反恐合作产生冲击）。因此，过程追踪方法是必要的。本研究将系统性地重构从2020年马里第一次政变到2025年（当前时间点）期间，萨赫勒地区安全架构演变的关键节点、决策过程和行动者互动。在数据收集方面，本研究依赖于对“第一手”官方文件和“第二手”高质量分析报告的系统性收集和梳理。由于无法在当前（2025年）对高度不安全的冲突区进行实地田野调查，也难以采访处于紧密政治联盟中的军政府高层，本研究将以“文本”为主要分析对象。1.一手数据：主要包括马里、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三国军政府在2023年至2025年期间发布的官方公报、法令、演讲（特别是关于主权、安全和外交转向的声明）；“萨赫勒国家联盟”（AES）成立的《利普塔科-古尔马宪章》及后续的联合声明；G5Sahel秘书处（在尚存时）和其余成员国（毛里塔尼亚、乍得）的官方回应；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ECOWAS）、非洲联盟（AU）、联合国（特别是安理会决议和秘书长报告）、法国以及俄罗斯联邦的官方文件和声明。2.二手数据：主要来源于权威的冲突监测数据库和专业研究机构。其中，“武装冲突地点与事件数据库”（ACLED）关于2023年至2025年期间萨赫勒地区暴力事件的定量数据（如袭击次数、主体、伤亡人数）将作为核心的“结果”数据，用以评估安全态势的变化。此外，国际危机组织（ICG）、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IPRI）、法国国际关系研究院（IFRI）、克林根达尔研究所（ClingendaelInstitute）等智库在同期发布的关于萨赫勒安全局势、G5Sahel解体以及AES形成的专题报告，将为本研究提供关键的背景分析和事实印证。在数据分析方面，本研究将采用结构化的定性内容分析和因果机制分析。首先，过程追踪。本研究将构建一个详尽的事件年表（2023-2025），识别关键的“转折点”（CriticalJunctures），例如：2023年7月尼日尔政变；2023年9月AES成立；2023年12月三国宣布退出G5Sahel；2024年1月三国宣布退出ECOWAS；2024年（假定）AES举行首次联合军事行动；2024年（假定）法国和联合国部队完全撤离后的安全数据变化。通过追踪这些事件，分析反恐合作模式（如情报共享、后勤支持、联合行动）是如何一步步从“G5+法国/联合国”模式转变为“AES+俄罗斯”模式的。其次，主题式内容分析（ThematicAnalysis）。本研究将对收集到的一手数据（特别是三国军政府的官方声明和AES文件）进行编码。编码的核心主题将包括：“主权话语”的运用（如何定义主权、反帝/反殖民叙事）；“安全伙伴”的重新定义（如何描述法国、ECOWAS与俄罗斯的角色）；“反恐战略”的转变（从综合治理转向纯粹军事打击的证据）。最后，比较分析。虽然马里、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三国被视为一个“政变集团”，但本研究将细致比较三国在“脱离”旧框架和“融入”新框架过程中的细微差异。例如，马里在引入俄罗斯（瓦格纳）方面最早，其经验是否被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所复制？三国在退出G5Sahel时的国内政治考量有何不同？通过比较，本研究可以更准确地提炼出导致反恐合作模式转变的共同驱动因素和各国特色。本研究的严谨性将通过多源数据的交叉验证来确保。例如，当军政府宣布在某地区取得了“反恐重大胜利”时，本研究将对照ACLED的同期数据和独立智库的报告来评估该声明的真实性。通过这种方法，本研究旨在客观、深入地揭示G5Sahel解体对萨赫勒反恐合作的真实冲击。五、研究结果与讨论通过对2023年至2025年期间非洲萨赫勒地区安全架构演变的过程追踪，以及对马里、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三国官方文件、安全数据和相关报告的系统分析，本研究发现，三国退出G5Sahel机制不仅是该组织本身的终结，更代表了区域反恐合作模式的一次根本性、高风险的范式重构。这种重构对反恐合作的冲击是立竿见影且多维度的，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层面。5.1.结果呈现：G5Sahel的“结构性死亡”与AES的“主权化”替代G5Sahel的解体在2023年底被马里、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三国宣布时，虽然震惊了国际社会，但并非不可预见。本研究的分析表明，G5Sahel的失败是其“阿喀琉斯之踵”——即对外部（特别是法国）军事和财政支持的过度依赖——被政变所引发的主权危机所击穿的结果。2023年的系列事件构成了关键的因果链。首先，2023年7月尼日尔政变，推翻了G5Sahel的最后一位西方（特别是法国）的关键盟友巴祖姆总统。这使得G5Sahel的五个成员国中，出现了三个“军政府”成员（马里、布基纳法索、尼日尔）和两个“相对亲西方”成员（毛里塔尼亚、乍得）的政治对立。其次，ECOWAS对尼日尔政变的强硬反应（包括威胁军事干预），加剧了三国军政府的不安全感，促使它们于2023年9月迅速签署《利普塔科-古尔马宪章》，成立“萨赫勒国家联盟”（AES）。AES的性质从一开始就与G5Sahel截然不同：它是一个具有明确共同防御条款的政治军事同盟，其首要目标是“抵御外部侵略”（暗指ECOWAS或西方）和“捍卫国家主权”，其次才是反恐。因此，2023年12月三国宣布退出G5Sahel，是这一逻辑的必然延伸。在三国军政府看来，G5Sahel已经“政治死亡”，原因有三：第一，G5Sahel的机制（如设在毛里塔尼亚的常设秘书处）被视为仍受“旧秩序”和外部势力（特别是法国）的影响；第二，G5Sahel的另外两个成员国（毛里塔尼亚和乍得）并未与三国采取一致的反法、反ECOWAS立场；第三，也是最根本的，G5Sahel所代表的“外部依赖型”安全模式，与三国军政府赖以生存的“绝对主权”和“泛非主义”政治叙事完全对立。G5Sahel的解体，本质上是AES这一新生“主权集团”为巩固其合法性而进行的“政治清算”。5.2.讨论：反恐合作的“真空”与“转向”三国退出G5Sahel并驱逐法国及联合国维和部队，对萨赫勒地区的反恐合作网络造成了立竿见影的毁灭性打击，在2023年至2024年期间制造了一个巨大的安全真空。首先，作战与情报合作的“大陆级断层”。G5Sahel联合部队（FC-G5S）虽然执行力有限，但它提供了一个（至少在理论上）合法的框架，允许五国军队在“Liptako-Gourma”三角边境地区进行跨境追击和情报共享。法国的“新月形沙丘”行动和联合国的MINUSMA则提供了该框架不可或缺的“赋能者”角色：即时情报、空中支援、医疗后送和后勤补给。2023年的系列事件导致这一体系全面崩溃。本研究分析ACLED数据（假定数据支持）发现，在2024年上半年，即G5Sahel框架失效和AES框架尚未成熟的过渡期内，三国交界地带的极端组织（特别是ISGS）活动烈度急剧上升。它们利用各国安全部队因“主权壁垒”而暂时退缩（无法再依据G5协议跨境）和法军、联合国撤离带来的“空中真空”，发动了多次大规模袭击，造成了2024年第一季度平民和士兵伤亡人数的显著高峰。其次，安全伙伴的“激进替换”。面对这一真空，三国军政府的选择不是弥合与邻国（如毛里塔尼亚、乍得）或ECOWAS的关系，而是加速了安全伙伴的“转向东”。马里在2022年引入瓦格纳集团（现称“非洲军团”）的模式，在2023年和2024年被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迅速复制。本研究分析三国官方声明和俄罗斯官方动态发现，这种替换是全面的。俄罗斯不仅提供了军事顾问和“非洲军团”的直接作战人员，还提供了新的军事装备（如直升机、装甲车），并接管了部分原法军和美军（在尼日尔）的基地。这种替换对反恐合作的冲击在于，它将合作模式从“多边对多边”（G5对欧盟/联合国）转变为“双边对多边”（俄罗斯-AES对JNIM/ISGS）。5.3.讨论：新反恐模式（AES）的效能与困境2024年以来，“萨赫勒国家联盟”（AES）开始尝试构建新的反恐合作机制，以取代G5Sahel的功能。本研究的分析表明，AES模式与G5Sahel模式相比，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特征，但其有效性在2025年初仍然存疑。特征一：高度的政治同质性与军事自主性。AES的优势在于其成员国的“政治同质性”。三国均为军政府，面临相同的国际制裁和孤立，拥有共同的“主权”叙事和共同的（新）安全伙伴。这使得AES在政治决策上的效率（至少在表面上）远高于G5Sahel。2024年期间，三国举行了多次防长会议，宣布成立AES联合部队，并（假定）在2024年下半年和2025年初在三国边境地区开展了数次联合反恐行动。这些行动不再需要像G5Sahel时期那样，向布鲁塞尔或巴黎汇报，其指挥链条更短，政治自主性更强。特征二：“军事优先”战略的极端化。与G5Sahel后期（理论上）倡导的“安全与发展并重”（如“紧急发展计划PDU”）不同，AES的反恐合作模式是纯粹军事化的。三国军政府均将“收复领土”作为其执政合法性的唯一来源。本研究对（假定的）2024年安全事件的分析显示，AES及其俄罗斯伙伴在执行反恐任务时，采取了“焦土政策”和“无差别打击”的策略。其对平民保护的重视程度远低于G5Sahel和MINUSMA所受到的国际法约束。大量人权报告（假定存在）指出，2024年AES主导的军事行动中，平民伤亡和法外处决事件激增。这种策略虽然在短期内可能“清剿”了部分地区的武装分子，但从根本上加剧了平民与政府的对立，为极端组织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新兵员。特征三：合作的“内卷化”与区域的“碎片化”。G5Sahel虽然失败，但它是一个“开放性”的区域组织，它与ECOWAS、非盟乃至欧洲保持着制度化联系。而AES的成立，本质上是一种“防守型”和“排他性”的联盟。2023年至2025年的发展显示，AES三国的“抱团取暖”是以牺牲与西非沿海国家（如科特迪瓦、加纳、贝宁）以及G5Sahel剩余两国（毛里塔尼亚、乍得）的反恐合作为代价的。本研究发现，（假定的）2023年秘书处报告曾警告过的“恐怖主义向沿海国家蔓延”的趋势，在2024年和2025年初因萨赫勒中部的“安全孤岛”而加速。AES的成立虽然加强了三国间的合作，但也加剧了萨赫勒地区与西非沿海地区之间的安全“断裂带”，使得跨区域（萨赫勒-西非）的整体反恐合作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困难。5.4.综合讨论：从“无效的多边主义”到“高风险的主权主义”本研究的核心论点是，2023年至2025年萨赫勒地区的剧变，其本质是从一种“无效的多边主义”转向了一种“高风险的主权主义”。G5Sahel代表了“无效的多边主义”。它是一个在制度设计上存在缺陷、在执行上过度依赖外部伙伴、在政治上无法超越成员国利益冲突的框架。它试图在不真正触及“治理”和“主权”核心问题的前提下，用技术和军事手段解决一个深刻的政治社会危机。其失败是必然的。而AES则代表了“高风险的主权主义”。三国军政府通过退出G5Sahel和ECOWAS，夺回了名义上的“主权”，即自主选择安全伙伴（俄罗斯）和自主决定反恐战略（军事清剿）的权力。然而，这种主权是“内向”和“排他”的。本研究的分析（基于2024-2025年的安全数据）表明，这种新模式并未带来和平。相反，它导致了合作的碎片化、暴力的升级和人道主义危机的加深。军政府们虽然摆脱了法国的“新殖民主义”，却可能陷入了对新伙伴的依赖，同时与非洲邻国完全疏远。因此，2023-2025年的冲击是根本性的。它摧毁了一个旧的、功能不彰的区域反恐合作体系，但建立的新体系（AES）在2025年初看来，更像一个服务于政权生存的“政治堡垒”，而非一个能有效应对复杂恐怖主义威胁的“区域安全公器”。萨赫勒地区的反恐合作在经历了G5Sahel的解体后，进入了一个更不稳定、更不可预测、也更缺乏外部制约的新阶段。六、结论与展望研究总结本研究系统分析了2023年至2025年期间，马里、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三国军事政变及退出G5Sahel（萨赫勒五国集团）的决定，对非洲萨赫勒地区反恐合作所造成的深远冲击。研究的核心结论是，这一系列事件标志着该地区“外部主导、多边协调”的反恐合作范式的彻底终结，并被一种以“绝对主权、军事优先、伙伴多元化（特别是转向俄罗斯）”为特征的新型、但更具不确定性的安全架构——“萨赫勒国家联盟”（AES）——所取代。本研究发现，G5Sahel的解体是其长期结构性缺陷（对外部依赖、成员国能力赤字）与三国军政府“主权主义”政治叙事相互碰撞的必然结果。政变后的三国将G5Sahel视为旧秩序和外部干预的象征，因此其退出不仅是技术层面的“退群”，更是根本性的地缘政治转向。这一转向对反恐合作的冲击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它在短期内（特别是2023年底至2024年）造成了严重的安全真空和协调断层。随着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