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平台“二选一”行为 反垄断法的规制路径

网络平台“二选一”行为反垄断法的规制路径网络平台“二选一”行为，本质是具有市场优势地位的平台利用技术、资本或规则优势，强制合作方（商家、供应商等）只能与其独家合作，不得与竞争对手开展业务，是平台经济领域典型的排除、限制竞争行为。此类行为不仅剥夺了合作方的经营自主权，挤压了中小平台的生存空间，还通过削弱市场竞争活力损害消费者的选择权与福利。随着我国平台经济监管进入常态化治理阶段，2022年修订的《反垄断法》及配套规则、司法实践共同构建了多层次、全链条的规制体系。本文结合2025年最新行业争端案例，系统解析网络平台“二选一”行为的界定标准与新型形态，厘清反垄断法的核心规制依据，详解行政监管、司法救济、行业自律等多元规制路径，并展望未来监管趋势，为市场主体合规经营与权益保护提供明确指引。一、网络平台“二选一”行为的界定与新型形态准确界定“二选一”行为是反垄断规制的前提。随着平台经济业态的迭代，“二选一”已从传统电商销售端延伸至产业链上游，行为手段更趋隐蔽，需结合平台经济特性精准识别。（一）核心界定标准根据《反垄断法》及《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二选一”行为的核心界定需满足三个要件：1.主体要件：实施行为的平台需具有市场支配地位（或相对优势地位，针对特定场景），通过网络效应、规模效应形成对相关市场的较强控制力；2.行为要件：通过明示或暗示方式施加排他性限制，包括签订独家合作协议、以流量限制、下架商品、提高佣金等惩罚性措施胁迫合作方“站队”，或通过技术手段限制合作方接入竞争对手平台；3.效果要件：该行为实质排除、限制了相关市场的竞争，损害了合作方与消费者权益，且无正当理由（如保护核心技术、保障交易安全等法定豁免情形）。司法与执法实践中，通常结合双边市场理论、需求替代分析等方法，综合判断行为的竞争损害性。（二）2025年新型“二选一”形态传统“二选一”多集中于电商销售端，而2025年以来，该行为呈现出“产业链延伸、场景多元化”的新特征，典型形态包括：1.供应链端“二选一”：头部科技企业通过“超级垂直整合”模式，对核心供应商施加排他性压力，禁止其与竞争对手合作。例如某无人机头部企业通过技术绑定、资源投入绑定等方式，迫使33家核心供应商终止与竞品企业的合作，涉及光学镜头、芯片等关键部件，导致竞品企业研发进度受阻；2.线下渠道“二选一”：平台通过与商场、门店等线下渠道签订排他协议，限制合作品牌在特定区域开设竞品专卖店。如某影像设备品牌的商场专卖店招牌被强行拆除，原因是商场与竞品品牌经销商约定了“排他租赁期”；3.技术合作端“二选一”：平台利用算法、数据优势，在技术授权、数据共享等合作中附加排他条件，限制合作方与其他平台开展技术协同，巩固自身技术壁垒。二、网络平台“二选一”的反垄断法核心规制依据我国已形成以2022年修订《反垄断法》为核心，配套指南、司法解释为补充的规制依据体系，明确将“二选一”纳入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垄断协议等规制范畴，为执法与司法提供了清晰依据。（一）核心法律依据：2022年修订《反垄断法》1.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条款（第二十二条）：明确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经营者不得“没有正当理由，限定交易相对人只能与其进行交易或者只能与其指定的经营者进行交易”，这是规制“二选一”的核心条款。修订后的法律新增第九条，将“数据和算法、技术、资本优势以及平台规则”纳入垄断行为的考量因素，适配平台经济特性；2.垄断协议条款（第十三条、第十四条）：若多个平台通过合意共同实施“二选一”，或平台与上下游合作方签订横向、纵向排他性协议，排除、限制竞争，可能构成垄断协议，适用该条款规制；3.法律责任条款（第五十七条、第五十九条）：明确对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实施“二选一”的平台，可处上一年度营业额百分之一以上百分之十以下的罚款；情节严重的，可责令拆分；同时规定了经营者集中审查中的相关责任，防范平台通过并购强化“二选一”能力。（二）配套规则与司法解释1.《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2021年出台，明确了平台经济领域相关市场界定、市场支配地位认定的特殊考量因素（如网络效应、数据优势、进入壁垒等），细化了“二选一”的认定标准，为执法提供操作指引；2.2024年新修订《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垄断民事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细化了平台经济领域相关市场界定的动态分析方法，明确了“二选一”纠纷中举证责任分配规则，降低了合作方的维权难度，有效回应了传统反垄断分析框架在平台经济领域的适用难题。三、网络平台“二选一”的多元反垄断规制路径针对“二选一”行为的规制，我国形成了“行政监管为主导、司法救济为保障、行业自律为补充”的多元路径，实现对行为的全流程、多层次管控。（一）路径一：行政监管规制（主动查处，快速震慑）行政监管是规制“二选一”的主要路径，由市场监管部门主动开展核查与处罚，具有权威性高、见效快的特点：1.监管流程：①线索发现：通过投诉举报、行业监测、媒体曝光等方式获取线索，如2025年科技行业供应链“二选一”争端即通过企业公开披露引发监管关注；②调查取证：监管部门依法开展调查，核查平台是否具有市场支配地位、是否实施了排他性限制行为、是否存在竞争损害等，重点收集平台规则、合作协议、处罚记录、数据优势证明等证据；③定性处罚：结合双边市场理论、竞争效果分析等，认定“二选一”行为的违法性，作出罚款、责令停止违法行为、责令解除排他协议等处罚。典型案例中，阿里巴巴、美团等平台因“二选一”被处以高额罚款，形成强力震慑；2.监管创新：针对平台经济动态竞争特点，监管部门采用“穿透式监管”模式，不仅核查表面的排他协议，还深入分析算法规则、数据利用等隐性限制手段；同时建立跨区域监管协作机制，破解平台跨地域经营带来的监管难题。（二）路径二：司法救济规制（被动追责，权益保障）司法救济是合作方、消费者维护自身权益的重要途径，通过民事诉讼、公益诉讼等方式追究平台的民事责任，形成与行政监管的协同：1.民事诉讼：①原告主体：被强制“二选一”的商家、供应商、竞品平台等交易相对人，以及因“二选一”导致选择范围缩小、福利受损的消费者；②举证与认定：根据最新司法解释，原告需举证证明平台具有市场支配地位、实施了“二选一”行为及存在损害后果，平台需举证证明其行为具有正当理由（如保护联合研发成果、保障产品质量等）。在某网约车平台“二选一”案中，法院通过需求替代分析，创新性界定相关市场，准确认定平台市场支配地位；③责任承担：法院可判决平台承担停止侵害、消除影响、赔偿损失等民事责任，损失赔偿数额包括直接损失与合理预期收益损失；2.公益诉讼：若“二选一”行为侵害众多消费者合法权益，省级以上检察机关可依法提起民事公益诉讼，要求平台停止违法行为、赔偿社会公共利益损失，弥补个体维权能力不足的问题。（三）路径三：行业自律与合规引导（事前预防，源头管控）行政监管与司法救济侧重事后追责，而行业自律与合规引导则注重事前预防，提升平台合规意识：1.行业协会引导：网络零售、互联网科技等行业协会制定合规指引，明确“二选一”的禁止性情形，推动平台企业建立内部合规审查机制，规范合作协议签订流程；2.平台自我合规：头部平台主动梳理合作协议中的排他性条款，删除不合理限制；建立算法透明度机制，避免通过隐性技术手段实施“二选一”；3.合规激励：监管部门对主动合规、积极整改的平台给予减轻或免予处罚的优惠，引导平台从“被动监管”转向“主动合规”。例如，某电商平台主动清理存量排他协议，被监管部门认定为合规整改积极，在后续核查中减免了部分处罚。（四）特殊场景规制：平衡创新保护与公平竞争针对科技行业供应链“二选一”等新型场景，规制过程中需兼顾创新激励与公平竞争，避免“一刀切”：1.正当理由审查细化：对于平台以保护联合研发成果、核心技术秘密为由实施的排他合作，需严格审查其必要性与范围，若排他范围超出保护核心技术的合理需求，仍可能被认定为违法；2.替代方案引导：鼓励平台通过“技术隔离”（如供应商为不同客户设立独立技术团队）、专利授权等方式保护核心技术，而非通过全链条排他限制竞争；3.案例示范：监管部门与法院及时发布科技行业“二选一”典型案例，明确竞争边界，为行业企业提供行为指引，推动竞争回归产品与技术层面。四、规制趋势展望：精准化、常态化与国际协同未来，我国对平台“二选一”的反垄断规制将呈现三大趋势，进一步提升规制效能，适配平台经济高质量发展需求：1.规制精准化：针对不同行业、不同规模平台的“二选一”行为实施差异化规制，对初创型中小平台给予更多发展空间，重点查处头部平台利用优势地位实施的恶性“二选一”；细化正当理由的认定标准，平衡竞争秩序与创新保护；2.监管常态化：摆脱“运动式监管”模式，建立平台经济竞争状况常态化监测机制，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实现对“二选一”行为的精准识别与实时预警，做到“早发现、早干预”；3.国际协同深化：平台“二选一”已成为全球性反垄断议题，我国将加强与欧盟、美国等国家和地区的监管协作，借鉴《数字市场法案》等国际规则中对“守门人”平台的事前监管经验，推动形成全球统一的平台竞争规制标准。网络平台“二选一”行为的本质是利用优势地位扭曲市场竞争，最终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