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什金美将拯救世界的再思考

梅什金美将拯救世界的再思考

根据俄罗斯早期编年史的浪漫谚语，波罗的海的洗劫是基于对美的崇拜。弗拉基米尔大公在皈依基督教时,曾派了几个大臣去君士坦丁堡进行信仰考察,了解那里的人是以什么方式,在什么地方对上帝表示崇拜与虔敬。大臣们为索非亚大教堂的礼教仪式深深叹服:“我们都弄不清自己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上了。”“世界上任何地方也没有这样壮美,简直非语言所能形容。我们只知道,上帝与人同在……那样的美我们是忘不了的。”一、梅什金的美的内在分裂梅什金提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主张:美将拯救世界。这个观点被人几次转述,但梅什金本人并未对此作进一步解释,甚至当面对伊波利特刻薄的诘问“什么样的美才能拯救世界”时都沉默不语。美是那样难以言说,又是那样不可或缺,以至如果没有美,人在这大地上就无所作为。梅什金是被作家作为美的典范塑造起来的。梅什金的外观并不优雅,从医学观点来说又是个病夫,存在着内在的分裂,似乎与美无缘。他的美,在于其品格的正面及优秀,在于其过往历程的绝尘脱俗。梅什金在佐西马长老荒唐作恶的年轻时代偏居一隅治疗癫痫,在索尼娅为了生计沦落风尘的艰辛时日受着恩人无私的资助,在阿辽沙为父兄矛盾四处奔走的焦虑时刻与天真无邪的孩童和谐相处……他人性中容易恶变的因子被天然地扼制,而爱的种子却在萌蘖,在生发。其成年之后步入险恶社会后的行善也异于前辈理想人物:冉阿让是为了将功补过,堂·吉诃德是为了实现个人狭隘的幻想———他们有的滑稽可笑,有的成为命运的牺牲品,皆因为其行善的动机背后是人性的弱点。梅什金是一个单纯的为世界补情补爱者,他是出类拔萃的,是美的,甚至是十全十美———他的塑造者如是说。既然如此,“美将拯救世界”的“美”所指岂非是梅什金自己?二、梅什金的人性与人性梅什金对世界的拯救,无论其力度与效果如何,首要作用在于:他善于发现美的存在、痕迹或种胚,并力图牺牲自己的利益去进行护卫。使梅什金最为惊异的,莫过于娜斯塔霞的美。公爵第一次见到娜斯塔霞的照片就为之震动,因为这照片表现出一种奇异的、无与伦比的美,他好似认出了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召唤着他。叶潘钦家的二小姐惊叹道:“这样的美是一种力量,凭这样的美可以颠倒乾坤!”在梅什金眼里,美并不为娜斯塔霞这等天生丽质的绝色女子所专有,相反,美是无所不在的。美存在于日常生活,美好的事物俯拾皆是,即使最没有希望的人也能发现它们是美好的!“只要瞧一瞧一个小孩,瞧一瞧天上的彩霞,瞧一瞧地上的青草长得多好,瞧一瞧那双望着您并且爱着您的眼睛……”即使在污浊的环境中,美也会留下痕迹。梅什金虽然冠着“公爵”的头衔,但这头衔对他没有太大意义,它有时仅仅是一个方便的称呼,甚至是一个具有反讽意味的称呼。梅什金是一个平民化的公爵,他出于莫大的同情心而自愿降低身份,俯身与众人在一起。正因为此,他才能在很多被常人视作十分庸俗、猥琐的人或丑陋、邪恶的事情上看到美的存在,看到上帝存在的闪光。公爵发掘美的过程也是一个道德拯救的过程,他突破了人内心的屏障,催化着他人的自省和向往,激发着人们潜在的自我超越的能力。面对气势汹汹找上门来无理蛮缠的“帕甫里谢夫的儿子”安季普·布尔多夫斯基一行四人,公爵表现出极大程度的宽容。他非但没有反戈一击,反而出于怜悯及对恩人的纪念无偿提供给布尔多夫斯基一万卢布。布尔多夫斯基是一个邋遢愚蠢的角色,但梅什金却洞悉到他的自尊与童真,并想方设法予以维护,最终,布尔多夫斯基幡然悔悟,致信公爵,信中充满了感激之词。他说,在别人眼里,我当然绝对不配有自尊心,按照世人的见解,我太卑微了,谈不到什么自尊。但这是人们的看法,而不是您的看法。我充分相信,阁下您可能比别人好然而,这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在更多的时候,他的良善被误解为无能、傻瓜、白痴。梅什金自己也有着难以克服的自卑,他认为别人不可能爱“像他这样的人”。随着娜斯塔霞被杀害,罗果仁患脑炎,阿格拉雅自暴自弃嫁给流亡骗子与家人闹至决裂,梅什金旧病复发,生活似乎比梅什金到来之前更为糟糕和混乱。一个在心灵上达到了耶稣基督那样的道德完美的人物,在其实际生活中居然是个白痴;一个本应把世界从矛盾和灾难中挽救出来的完人,根本无法战胜充满缺点、罪恶和虚伪的社会。三、“美将拯救世界”的致命伤害(一)细色布的生长梅什金本是生活在一个灵性的水的世界,“那里有一处瀑布,像一条细细的线,几乎垂直地从山上高高地落下来———色白如练,水声喧嚷,飞沫四溅……山上是古老、高大、清香的松树,阳光灿烂,碧天如洗,四周寂静。”(二)梅什金的人性观梅什金甘愿为了他人而作出无私奉献,孰知别人并不接受建立在他人牺牲基础上的幸福。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经这样阐述达吉雅娜拒绝奥涅金求爱的行为:纯洁的俄罗斯心灵会这样决定———即使我一个人丧失幸福,即使我的不幸超过这个老人的不幸无数倍,最后,即使没有一个人,即使永远,包括这个老人,不了解我的牺牲和对它作出应有的评价,但我不愿意毁掉别人来换取自己的幸福在梅什金的理想和现实生活之间横亘着一道深渊。填平这道深渊,需要相当漫长的时日,和相当艰苦的努力。梅什金虽然高尚却并非绝对正确,为了弥合深渊,他自身也尚待修正。梅什金从不说教,但他以自己的行动实践着自己的哲学。对于“美将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