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文学作品】薛体华：又见高铭昱.doc

【草根文学作品】薛体华：又见高铭昱 (网上读到薛体华先生的这篇文章，甚为感概!字里行间，显现的不仅是作者对当年友情的真挚怀念，更体现出作者深厚的文化底蕴。惭愧的是：我不是什么作家，也没有作者描写的那么高大。)一个礼拜前，青年李宁军告诉我，他下周二，也就是xx年6月18日21时，有个特别重要的活动，并邀请了好多作家、书法家和各路记者，让我务必准时光临。我说我不是书法家，也不是什么作家。 他说他把我当朋友而邀，我去了就是给他面子 “早早去吧!”妻子边关空调，边推开窗扇：“去早一点，还能多透透气。整天闷在屋里笔来墨去，你也不嫌熏!” 到了城西凤凰商城，上了北二楼，情容并茂地李宁军对我讲，他待会的活动主题是：李宁军营销策划工作室商标发布会。他的工作宣言是：用生命作燃料，用激情作动力，用文化作底蕴。他说为筹备这个发布会，他的老师吕雪峰，作家高铭昱等，给予了他推波助澜的作用。 “作家高铭昱?!”我出声道。 我有点纳闷，同时又有点惊讶，但心里还是掠过一丝惊喜。 “你认识高铭昱?你知道他是哪里人?”我问。 “知道啊-他家就在谭家堡子。祖上一百多年前，打山东来阎良，开垦荒地。网上报上发表了大量文章，声名远播你若想认识，我一会给你介绍介绍!” “不用你介绍，我们是乡党，只不过多年未见面罢!” 现在，离发布会时间尚早，我让李宁军去忙他的正事，就自个在商城悠荡。可是满脑海只有三个字在蹦蹦跳跳高-铭-昱、高-铭-昱、高-铭-昱。 李宁军年少毋用说，他从渭南来阎良创业，他哪里能晓得，四十多年来，我和高铭昱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有些事呢? 当年，因临潼渭河南北，无大桥贯通，导致渭北邮件滞后，为此临潼县革命委员会，指示县邮电局，在阎良老街成立谭家邮电支局，承担渭北各镇、人民公社的邮件转运任务。74年冬，我一身绿衣，半天内勤，报刊分发;半天外勤，邮件投送。那年月叫半营半投半军事化。 于是骑上绿色邮电专用自行车，奔忙于荆塬上下，石川河畔，铁路沿线，清河北岸。 个把月功夫，我便结识了好多文学爱好者;昌平的牛灵州，红荆的任得印，幕政的刘洪涛，谭家的曹书生和高铭昱等。他们每个月，都要给谭家人民公社文化站写稿件，另外还必须不定期给临潼县文化馆，主办的骊山文学杂志投稿。 在当时，高铭昱的稿件、信件、印刷品刊物，多而频繁;有人民文学、陕西延河、西安长安等文学杂志，以及外省的期刊什么的。 口传：荆塬老农人，能诗任得印。塬下有才子，谭家高铭昱。 时间稍一长，我便知道：高铭昱在谭家小学，当初一班主任(按：文革期间，大队小学设初中)，任语文课老师，通晓英文，随后任大队会计;他有过目不忘之能耐，时有诗歌、散文、小说见报见刊，令人好生羡慕! 75年正月的一天，刘洪涛约我去高铭昱家，我很激动，顺便带了本新华文摘文艺版和一本世界文学期刊，奉送给高铭昱。因为在那时，在我的心目中他已是，一个了不起的青年作家哩! “其实华子，”他一边翻着那本世界文学，一边叫着我的小名：“你最适合搞文学创作。整天与报刊过手，出门又是书店。” “外部条件不错，就是肚子里墨水少。”我说：“学校那点，八百里秦川春意浓，红天红地红思想，社员心里怀个忠，忠于领袖毛泽东;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紧宝塔山写东西老觉得不够用。” 他说：“王老九是咱跟前人，也没上过啥学，成了从田野里走出来的农民诗人，吟唱出：这个社好比灵芝草，出土露面苗苗小;毛主席担水把它浇，一夜长的比山高。如何?时代感强不?为此受到毛主席接见，毛主席还将一月工资奖给王老九呢!就连史学家，大文豪郭沫若和他对诗都显得紧张呢!你听解放那年的七一颂歌：一颗珍珠土内埋，满身光彩难出来。一声炸雷天地动，挤出土来把花开。怎样?政治味够吧?那年在富平，举办的渭北之光赛诗会上，他的那首：富平是个诗窝窝，诗歌好比牛毛多，说了三年六个月，才说了个牛耳朵。咋想?艺术性高吧?你说说，在场的哪个不服气?!” 他天资出众，思维敏捷，记忆超人，待我们吃完骨爪(按：山东话即饺子)和饽饽(按：馒头)，他又谈起了柳情与创业史。 “文学作品，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他一板一眼地说：“当作家就得关心国家大事，体察民情，体验生活。柳青一生大多时间住在乡下，他有一个最大的癖好，看农村妇女吵架。有一次，两个女人吵得正凶，指戳漫骂，不依不饶，你敢挖我脸，我就抓你发，转而升级到厮打在一起，招引来半村子的男女老少。好心的邻居再三劝不下来，就有人建议喊柳青。柳作家来啦!这么一喊，果真管用，吵者松开了手，扭低着头，各自回家。” “浩然对生活观察的也细。”刘洪涛在旁边插了句。 “对呀!”他伸手在炕头取了本艳阳天道：“浩然为写这部书，一头扎在农村;住在村东知村西，知道谁家养了几只鸡，谁家老头刮了胡须。那家如有丧事，特别葬埋老人，他就能分辨出，谁在真哭，谁是假哭;连哭带说的，不一定是进过孝道的!” 接着，经刘洪涛提议，高铭昱满怀激情，随即给我们背诵了一章艳阳天。 看着眼前这位，朝气蓬勃，又比别人，眼亮鼻高，唇厚耳阔，膀大肩宽，有山东大汉的阳刚，又有关中男子的义气，二十出头的他，平时我们见面匆匆，今天这么一直面，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隔三差五去他家，谈社会与文学;议作品与生活。有时得人人轮流讲故事，讲不出故事，背首诗或说几句顺口溜也可。我们以文会友，相互切磋，创作投稿，都有着不同的收获。我的处女作，散文月下，短篇小说正旗，就是那时相继被长安、延河文学杂志刊用。 想那时，饿了在他家对门，大队小卖部买几瓶鱼罐头或副食之类，但也免不了吃，他家玉米面锅粑子和客伙人(按：对山东人俗称)的酱圪垯，喝完了开水，喝凉水也是常有的事。那年月，没有特殊情况，一日就两餐，而今，一日三五餐乃司空见惯的事，今昔相比，真是天上地上，但今天你无论天南地北，怎么海吃海喝，总也找不回那个年代，吃什么可口，喝什么心甘，沁香入骨的感觉哟 八十年代初，农村普遍推行了责任田;接着，84年4月，实行政社分家，谭家人民公社改为振兴乡人民政府(按：又因临潼谭家与未央区谭家重名)，大队改成村民委员会，生产小队改成村民小组，且不断稳定完善农村生产责任制，实现生产力解放。 正是：世态转生机，人事复往迁;世事如棋，人生如梦。当年那些血气方刚的文学青年，已是各奔前程，有的成了企业家，有的在外打工经商，有的在家当村官。有一年冬，物资交流会上，我曾看见高铭昱摆摊卖毛线，我们相望无言，只是良久地相视点头，点头相视。 几年后，听朋友讲，高铭昱进了西安城，毛线生意火爆，成了著名批发商。 99年元月，我因事去聚宝村，恰巧与老朋友夏宾宪邂逅，当提及高铭昱时，老夏情不自禁地说：“前几年，你在武汉管院上大学。你是不知道，铭昱确系能人，当了几年村委会主任，历尽艰辛，硬是把谭家小学，三层教学楼撑了起来!搁在一般人是不可” 这日一个早，刚进办公室，腰间挂的传呼机(当时的主要通讯工具)就响了个不停。我立马用座机回过去。原来是振兴砖厂老板张潼柱先生。 “你是咋弄的?电话不接，传呼不回?我从厂里出发，你从单位走，到谭一刀那会面。” “咋回事吗?”我问。 “去了你就”话没说完，耳机就只传盲音了。 这一路上我在想：知道谭一刀的人，比知道谭胜寅的人多，其实二者是一人。此人头脑灵活，极善应对。开放之初，背井离乡，承包砖窑，搅拌磷肥，转而回村，开醋坊附腌菜。这不，现在开酒家，名彻渭北，乃及省内外。因常有外腰内腰，牛鞭胎盘，菜奇价昂，故，人送綽号-谭一刀。我想，他和高铭煜是一村要好的乡党，不定能相遇呢。 “哎呀呀!咦嘛嘛!”老谭满面春风，红唇油发，他握着我的手，像是放鞭炮似地说：“终于终于，金光大道，财神驾到，红光万丈。乡长、主任，书法家、画家在里边等你呢!” “今有啥让客挨刀哩?”我们边走，我又开玩笑问他。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除了恐龙蛋!” “吹吧!非洲响尾蛇，海里鲸鱼胡须有嚒?” 若大的饭厅已有了不少人。画的写的，站的坐的，烟味墨味，混合相生，着实有点刺鼻。 “高，高铭昱主任-，”张潼柱看见我喊道：“没问题嚒，看我把华子叫到场了吧?铭昱说我把你请不来!” 二人迎，都是先出右手，又几乎同时伸出左手，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印象里的他和眼前的他，給我以判若两人的感觉。待松开手，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他发福了，胖的怪吓人。他点头一笑，问我认识西安李圯否?我说当然，老字背美院生，先油画后书法，能掐会算，精通起名学。我心里想，我来就想见你，很想听一段艳阳天里的事呀! “这些年还务弄文学不?你”我问。 “走!去那边!李圯老师说认识你!”他边说边扭身拉我而去。 他把我的问话岔开，是没听见呢?还是远离了文学,不好意思呢?我心里亦不是滋味，自责自己多嘴。见了挥毫的李圯先生，又索了四尺对开直幅：不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生。过了一会，我因单位急事，就悄然离去了。 世事变幻，时光飞逝。一眨眼十几年又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过三天，6月21日，就是夏至，高铭昱该满六十整寿咧! 走走想想，想想走走，又进了李宁军策划工作室。待我坐定，一抬头斜对面正是高铭昱。他比十几年前，在谭一刀那次相见，稍廋而显老了。我在等四目相对，但很快他又迈睨一旁。当目光再次相合，我就耐不住地叫了声高哥。他只是把头仰仰，我见很多人在盯我，立即起立： 高哥!我是华子! 这下他明白了，两只手压闪着，示意我快快坐下。 当发布会进行到，该书法家们舞墨之时，高铭煜猛地站在我面前。我急忙拉椅让座，取烟递水。接着我就说，他刚才念稿子，热情洋溢，引经据典，文才依旧。 “我现在提笔忘字，离不开电脑，用惯了怪美!”他摇摇头，又道：“因-，又因交通事故;这不，西安报社有个栏目，邀我写了些，山东移民生活的事。” “”我没有搭茬，只是在听。 “前些时日，有人把早年，葬于异乡的亲人遗骨火化，让其故土正寝。为表正是，主人请了位，名望颇高的书法家，字倒写得不赖，却在议标上写的是骨灰安葬，请我写仪词我用了魂归故里，为这书家和主人差点跟我闹矛盾。他们好像反认为我用词不当呢!唉你说这哀不哀，这叫人哎，你不是多年倾心书法?你评判评判!” 于是我就对他说，这是因为他们缺少起码的，传统文化常识，只顾书写，不分场合、对象、层次，出现了不严肃太白话的事。为此不必伤神，如今不要太把，一身匠气，聚墨无魂的书法家当回事;铜味迷得他们，不知道魂是神，魄是体了。现在高度商业化，信息充斥的社会，人多盲从，正所谓无可奈何花落地。 有一次，自称能代表本地之书家，着一身印有怀素体的唐装，给宣传部长写：里仁为美四个大字，得掌声一片;又给一位开发商揮汉书下酒，又是一阵喝彩。有人问里仁为美何意，他答曰：行千里路要讲仁德，遵守规则，各行其道，这就和谐了，你说美不美?!他兴高采烈，又自以为是，便进而地解释汉书下酒吗-汉武帝刘邦，特别爱吃的一道菜。你听听，刘邦刘彻都弄不清，还胡乱瞎编，解读典故，这才叫悲哀哩! 其实，说穿了，书法之落脚点，是贵族文化：贵就贵在你必须，胸藏万卷，饱腹诗华，史留经典，白丁何在?现多数书家是请名人写篇序，出本册子，袋子上烫金着：中书协、省书协会员，各项金奖、银奖，甚至国学大师。反正中国书协又不打假! 高铭昱似乎听出了点什么，就像四十年前，我在听他讲，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一样，脸上眼里浮现出一丝丝感慨。 “高老师!我送您回家吧?”李宁军说。 “不用了，我送!”我说。 子夜回家，时而书房，时而卧室，妻子见状，用手捂摸了我的额头，说： “不发烧-你卧不下，乱转啥里?! 一连几日，我嘴里老是咕叨着：农夫独行长生乐，骑牛进取在于恒。至老朝气如年少，既知山高依旧登。最终以甲骨文笔意，在六尺对开宣纸上，书了下面四句： 村边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