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论文）中国现当代女性文学病症分析.pdf

摘要 中国现当代女性文学研究呈两极分化现象，要么站在西方女性主义立场上只强调中 国女性写作与西方女性主义的接轨，所使用的研究方法和表述方法非常西化，令人难懂； 要么从及其陈旧的文学观出发谴责女性写作败坏文坛，败坏文风，败坏世风。很少有从 中国传统文化现代化的角度对女性写作进行研究。 本文从中国传统文化出发，认为中国女性写作的成就在于女性取得了文学的主体地 位，冲破了传统女性写作的闺怨题材，能够从“人”的高度进行写作，从而取得主流文 学史的承认；而其病症在于没能触及中国文化的核心内容，如家族文化、忠孝文化及其 所衍生的无数习俗和观念，没能有力地回答具有现代意义的女性个性解放如何与传统的 乡土中国的人际社会相通融，以及狂放的性解放观念、性解放行为如何叛逆早熟的理性 文化，而早熟的理性文化又是如何应对它的叛逆者。这导致中国女性文学创作缺乏中国 女性走向现代化过程当中所经历的独特的生活记录和情感描写，缺乏建设性的作品。在 理论上由于对西方女性主义的照抄照搬而时有偏颇，缺少对中国现实问题的文学关照。 关键词：中国现当代文学：女性文学；病症 a b s t r a c t t h e r ea l et w oo p p o s i t et e n d e n c i e sa b o u tm o d e ma n dc o n t e m p o r a r yc h i n e s ef e m a l e l i t e r a t u r e t h eo n es t a n d p o i n ts t r e s st h a ti tc l o s et ot h ew e s tf e m i n i s m t h eo t h e rd e n o u n c et h a t i ti sc o r r u p tl i t e r a t u r e t h e r ei sn o ty e te n o u g hs t u d yi tb yt h ec h i n e s et r a d i t i o n t h ep a p e rw i l la n a l y z et h ed i s e a s eo fm o d e ma n dc o n t e m p o r a r yc h i n e s ef e m a l e l i t e r a t u r eb yt h ec h i n e s et r a d i t i o n n 坨c h i n e s em o d e ma n dc o n t e m p o r a r yw o m c r lw r i t e r s h a v eb e c o m et h el i t e r a t u r e s s u b j e c t , h a v eb r o k e nt h et r a d i t i o nw o m e nw r i t e r so n l y c o m p l a i n t sw r i t e ，a n dh a v eg e tt h ep e o p l e ss u b j e c t , a n dh a v eb e e na c c e p t e db yt h em a i n l i t e r a t u r es t r e a m t h ed i s e a s eo ft h em o d e r na n dc o n t e m p o r a r yc h i n e s ef e m a l el i t e r a t u r ei s t h a tt h e yh a v en o tt o u c h e dt h eh e a r to ft h ec h i n e s ec u l t u r a l ，t h e yc a n ta n s w e rh o wt h e c h i n e s ec o n t e m p o r a r yi n d i v i d u a lw o m 豇 lg e ta r o u n dr e g u l a t i o nw i t ht h et r a d i t i o n t h e v i e w - p o i n to fs e xl i b e r t yh o wt or e b e la g a i n s tt h ep r e c o c i t yr a t i o n a lc i v i l i z a t i o n , a n dh o w t h e p r e c o c i t yr a t i o n a lc i v i l i z a t i o nt or e p l yt h e i rr e b e l t h e r ei sn o tac h i n e s ef e m a l el i t e r a t u r e t h e o r y k e ww o r d s ：m o d e ma n dc o n t e m p o r a r yc h i n e s el i t e r a t u r e ；f e m a l el i t e r a t u r e ： d i s e a s e 独创性声明 本人声明所呈交的学位论文是本人在导师指导下进行的研究工作及取得的研 究成果。据我所知，除了文中特别加以标注和致谢的地方外，论文中不包含其他 人已经发表或撰写过的研究成果，也不包含为获得东北师范大学或其他教育机构 的学位或证书而使用过的材料。与我一同工作的同志对本研究所做的任何贡献均 已在论文中作了明确的说明并表示谢意。 学位论文作者签名l 绝丝2 车日期：丝2 。：型学位论文作者签名：隆丝车日期：丝z j ! ：2 学位论文版权使用授权书 本学位论文作者完全了解东北师范大学有关保留、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即： 东北师范大学有权保留并向国家有关部门或机构送交学位论文的复印件和磁盘， 允许论文被查阅和借阅。本人授权东北师范大学可以将学位论文的全部或部分内 容编入有关数据库进行检索，可以采用影印、缩印或其它复制手段保存、汇编学 位论文。 ( 保密的学位论文在解密后适用本授权书) 学位论文作者签名越 指导教师签名： 日期： 学位论文作者毕业后去向： 工作单位： 通讯地址： 日期： 电话： 邮编： ，：。， 1 、，1 ， ! + f 引言 在中国文化发生巨变的“五四”时期，中国女性走上文坛，“五四”之后的女性写 作时时有耀眼的光辉闪烁，经过社会的动荡、民族的生死抗争、政治的严酷束缚，直到 政治开明文化开放，女作家们在不同的时期都留下了成绩不等的作品。令人猝不及防的 商业大潮在2 0 世纪9 0 年代又横在了包括女作家在内的中国作家面前，商业利益和大众 文化的快餐性刺激性使女作家的写作良莠杂陈步履维艰。以西方女性主义文学的标准来 看，女性写女性自己的切身体验，表达女性自我的意志和情感一中国女性文学还 不是成熟的女性主义文学。然而，我们中国具有与西方完全不同的文化传统和文化逻辑， 中国文学无论是在创作上还是在接受上都有我们自己的习惯和标准，机械地以西方女性 主义的标准去评价我国的女作家创作只能是削足适履，被张扬起来的很可能是国人陌生 的西方精神研究的病理标本，而被淹没掉的很可能是古老的中国文化自身生长起来的新 质。 总的来说，中国女作家应时而生，在“五四”科学、民主、自由、平等思想启蒙大 潮中，她们借助叛逆的男性思想解放先驱者的帮助跃上文坛，迈出了解放的第一步，在 “五四”之后的文学园地里，女性取得了文学作品创作和发表的合法权利。也正是从这 时起，有相当一部分中国女作家都回避或者抛弃了中国本土文化( 冰心、萧红和张爱玲 除外) ，沉浸在男女两性的情感纠葛领域甚至女性的性经历中自说自话，顾影自怜，与 读者的文学阅读习惯和现实生活经验日渐脱轨，到了9 0 年代“私人写作”把女作家逼 迫到了绝境，更晚出的商业意识浓厚的“美女写作”则把女作家已经取得的文学成就引 向倒退，甚至使中国女性已经取得的社会地位在某些方面塌陷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中 国女性写作可谓生不逢时，还没有完全从以男权为中心的文化中独立壮大起来就被商业 规则收编了，目前我国所提倡的以和谐为目标的主流文化对之前的女性写作和研究也构 成了一定的影响。 文学研究在对待女性写作上两极分化，要么只强调女性写作的成绩如何与西方女性 主义接轨，所使用的研究方法和表述方法非常西化；要么从色情狂的角度以老朽的卫道 士的腔调谴责女性写作是“身体写作”，败坏文坛，败坏文风，败坏世风。很少有从中 国传统文化现代化的角度对女性写作进行研究。中国传统文化自“五四”被当作亡国的 罪魁祸首遭到批判以来，我们一直没有正视这份宝贵遗产，目前的国学热让我们有机会 重温传统文化，并认识到传统文化是中国社会变化发展的根基，我们无论怎么受到外来 文化的影响，都得与本土文化相结合，让外来文化中的合理成分以中国人能接受的方式 落户中国。女性主义所倡导的两性平等观念是合理的，但是它在落户中国时得针对中国 的性别问题拿出中国式的解决方法。同理，中国的女性文学不能只描写“娜拉”出走和 “一个人的战争”，更不能以展示“宝贝”们的身体为策略：而必须描写女性的解放与 中国的社会发展、文化进步的关系，描写中国伦理文化的核心内容，如家族文化、忠孝 文化及其所衍生的无数 - j 俗和观念与女性解放的冲突，必须回答具有现代意义的女性个 性解放如何与传统的乡土中国的人际社会相通融，以及狂放的性解放观念、性解放行为 如何叛逆早熟的理性文化，而早熟的理性文化又是如何应对它的叛逆者；必须研究中国 女性写作的诗学特征。基于这些问题，本文拟以西方女性主义文学理论作参照系，立足 中国文化传统和文化现状，总结“五四”至2 0 世纪末中国女作家的写作，分析中国女 性写作的病症。 一、中国现当代女性文学对传统文化核心问题的回避 女性写作是西风东渐的产物，同时也是中国社会发展变化在文学上的必然反应。2 0 世纪六七十年代西方文化发生巨大变革，女权主义政治运动声势浩大，冲击了西方社会 的传统伦理、文学、语言，甚至人们的穿着打扮。在文学界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以女权主 义立场和态度重新解读和审视以往几千年的传统男权文化，对以往的文学史进行新的价 值重估，着重批判文学创作中以男性权威所规定的性别等级观念，试图建立一种完全以 女性为本质和目的的文学。在创作领域，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号召女性“以写作进入历史”， 主要考察出自女性之笔的文学作品的历史、主题、类型和结构。走过一段极端的女权主 义之后，2 1 世纪西方女性主义提出“社会性别意识”( g e n d e r ) ，以较为和缓的姿态修正 自己的观点，走向更加成熟阶段。中国冠以“女性文学”之名的文学创作是在8 0 年代 中期之后随着中国改革开放、西方文艺思潮大量涌入才出现的，到9 0 年代由于空前的 作品数量和广泛深刻的影响才正式被文学史所接受。在概念上普遍认可的女性文学必备 “三女”的标准：女作家创作的、以描写女性生活为内容的、表现了女性意识的文学作 品才称得上是女性文学。 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借鉴和接纳持谨慎的态度。在对“五四” 到1 9 4 9 年之间的女作家的介绍和评价上只有丁玲、萧红、张爱玲三人被认为具有女性 意识“1 ；其中丁玲被认为“是中国现代小说史上，最早以明确强烈的女性意识写作的女 作家，是2 0 世纪中国女性主义文学的先驱”埘。对于1 9 4 9 年之后的女作家，批评者对 五十年代的杨沫、刘真、袁鹰、宗璞、茹志鹃等和八十年代的张洁、张抗抗、张辛欣、 王安忆、铁凝等都不从性别角度进行评介，只对九十年代的林白、陈染、徐坤等进行女 性主义文学的评介。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1 9 9 5 年前后，借助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召开之机，女性主 义文学研究在中国迅速火爆起来。1 9 8 9 年河南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孟悦、戴锦华合著的浮 出历史地表：现代妇女文学研究标志着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成熟。陈骏涛指出： “这都书是中国内地最早运用西方女性主义( 女权主义) 和解构主义理论对中国现代女 性文学进行研究的文本，同时又将话语理论、叙事学、精神分析学与上述理论融为一炉”。 。1 林树明也认为，该著“在现代文学史上第一次全面地向男性文学传统提出诘难，探究 女性文学的特殊性，表现出浓烈的女性主义批判精神。因为有了这本书，中国内地的女 性主义批评才名副其实”。“1 世妇会后女性主义文学研究在各种各样的学术期刊上落户， 同时各种各样的女性主义文学也如雨后春笋般矗立在中国文学的殿堂，女性主义文学批 评对一些女作家作品的评价越来越高。社会上由于出版体制的改革，各地各级别的出版 社出版了大量能够招徕读者的女作家作品，并且在出版宣传上高张女性大旗；读者对女 作家的追逐从猎奇到蜂拥，已经形成了一种定势：凡是带“女”字的作品一定既有美女 又有隐私。以至于出现了“美女作家”这样不伦不类的称谓，而真正探讨女性生存和女 性意识的作品反而受到冷落。 到了2 1 世纪女性文学随着整个文学渐趋平静下来，回望中国现当代女性创作的来 路，不难发现女性文学在女性文学界和整个文学界之间存在着冷热不均的现象，在文学 内部与社会大众之间也存在着不同的认识和判断。对这种现象该怎么解释呢? 以往对中 国女性文学的评价都以西方女性主义的标准为准绳，考察作品是否真实地表达了女性的 真实存在和真实意愿，是否揭露了男权文化对女性的压迫，而这种考察是以西方带有宗 教色彩的传统文化为底色的。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女性主义文学首先碰到的不是“中国 女性”的问题，而是“中国”的问题。显然，西方女性主义文学应该首先转换成适合中 国文化的女性主义。中国有自己的文化根源和文化传统，在研究中国女性文学时应该从 中国传统出发，考察中国文化给女性文学设定的问题以及中国女性文学的应答。 与西方社会宗教文化相比较，中国有着2 千多年封建宗法统治的历史，从来也没有 发生过充分的社会民主革命，人存在于社会身份之中，没有独立的个体。中国人的意识 中的自我不是“我是我自己”，而是“我是的”，不在人际关系中的独异的个人 在中国是不可想象的。中国三纲五常的整体文化格局中没有独立的个体人格的存在空间。 与现代西方社会相比较，中国还缺少突飞猛进的近代工业革命及其巨大的社会物质财富， 缺少解放妇女的伦理革命，平等的两性关系还没有建立起来；男强女弱、男尊女卑的封 建意识根深蒂固，习焉不察。虽然经过“五四”全盘西化的洗礼，一些思想观念发生了 显著的变化，但是，始终没有在全体国民中建立起独立的个体人格和性别平等的观念， 即使是全球化和经济高速发展也不能自动消除人身依附关系和对女性的轻视。在独立的 个体人格和性别平等这两方面中国社会还保持着传统文化的强大统治势力，女性写作想 绕过个人的独立和性别平等这两个环节而单独发展壮大，便产生了一系列的病症。 ( 一) 对家族文化的回避 “五四”时期大批女性拿起笔开始文学写作，她们突破了古代女性写作的闺阁幽怨 的题材，表达了现代人道主义精神和人的主体意识。她们关注女性自我人性的独立、关 注国家的兴亡、民族的新生，显示出全新的写作风貌。1 9 1 9 年陈衡哲发表了一首新诗 鸟，“我若出了牢笼，不管他天西地东，也不管他恶雨狂风，我定要飞他一个海阔天 空! 直飞到精疲力竭，水尽山穷，我便请那狂风，把我的羽毛肌骨，一丝丝的都吹散在 自由的空气中! ”冰心的两个家庭去国斯人独憔悴超人烦闷悟和大 量散文表达的是博大的“爱的哲学”，爱自然、爱儿童、爱母亲、爱民众、爱国家、爱 家庭，所发出的爱的呼唤具有空前的人道主义感召力。庐隐和冯沅君的女主人公们“决 心要做社会的人”，孜孜追求健康热烈的人生，丁玲则大胆地宣泄了五四时期女性的性 苦闷。她们以不俗的创作参与了“五四”时期思想文化建设和社会文化批判，突显具有 了人的主体意识的女性的生活空间的扩大和思维空间的拓展。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 期，女作家们关注国家重大事件，在作品中描写人民不甘荼炭英勇抗争的悲壮诗篇，如： 萧红的生死场、丁玲的水我在霞村的时候在医院中，冯铿的红的日记、 草明的原动力、葛琴的总退却等。1 9 4 9 年之后，杨沫以一部描写中国知识分子 4 成长道路的青春之歌而加入了史诗的写作行列。 在中国发生巨大变动的近3 0 年里，大部分女作家创作兴趣集中在现实问题上，女 作家们参与了所有的时代话题，在诸如拨乱反正、改革开放、思想解放、人道主义、文 化寻根、市场经济等时代大事上发出她们的声音：沉重的翅膀爱，是不能忘记的 在同一地平线上致橡树没有纽扣的红衬衫人到中年小鲍庄你别无选 择昆仑殇烦恼人生狗目的足球苍老的浮云等等，可以说，在中国近3 0 多年嘈杂的社会大合唱中，女性的声音不仅没有断裂过，而且还常常是尖利的、爆破的， 与浅吟低唱、哽哽噎噎、柔声细气的旧女性的闺阁怨诉不可同日而语，社会的每一个重 大事件女性都没有缺席。 然而，中国传统的家庭文化却不约而同地被女作家们避开了。据说巴金的小说家 是北大图书馆借阕率最高的书，我想这是因为该作品触及到了中国文化的核心问题 家庭。“中国的家族制度在其全部文化中所占地位之重要，及其根深蒂固，亦是世界闻 名的。中国老话有国之本在家及积家而成国之说；在法治上，明定家为组织单 位。川”“家庭生活是中国人第一重的社会生活，亲戚邻里朋友等关系是中国人第二重的 社会生活。这两重社会生活，集中了中国人的要求，范围了中国人的活动，规定了其社 会的道德条件和政治上的法律制度。人每责备中国人只知有家庭，不知有社会，实 则中国人除了家庭，没有社会。就农业言，一个农业经营是一个家庭。就商业言，外面 是商店，里面就是家庭。就工业言，一个家庭里安了几部织机，便是工厂。就教育言， 旧时教散馆是在自己家庭里，教专馆是在人家家庭里。就政治言，一个衙门往往就是一 个家庭；一个官吏来了，就是一个家长来了。人从降生到老死的时候，脱离不了家 庭生活，尤其脱离不了家庭的相互依赖。你可以没有职业，然而不可以没有家庭。你的 衣食住都供给于家庭当中。你病了，家庭便是医院，家人便是看护。你是家庭培育大的， 你老了，只有家庭养你，你死了，只有家庭替你办丧事。家庭亦许倚赖你成功，家庭却 亦帮助你成功。你须尽力去维持经营你的家庭。你须为它增加财富，你须为它提高地位。 不但你的家庭这样仰望于你，社会众人亦是以你的家庭兴败为奖罚。最好是你能兴家， 其次是你能管家，最叹息的是不行而败家。家庭是这样包围了你，你万万不能摆脱。”吲 如此以家庭生活为重的中国人的生活到2 0 世纪末并没有本质的改变，一个人不是 一个家庭，孤寡被当作是人生的最大不幸，苦楚难言，单身女性在中国总是被认为是少 数，并且是不确定不正常的少数，在入们的意识或者潜意识里单身女性早晚是要结婚的， 她们的生活是个不确定因素；如果单身而不婚，便成了众人瞩目非议的对象。家庭生活 如此重要，女作家们却没能在自己的作品中把家庭及其变化当作自己的主要题材，反而 塑造了数不清的单身女性形象。在庐隐、沅君、沉樱、白薇、凌叔华等“五四”女作家 的文本中有一个不言自明的父的家庭隐含其中，构成女主人公的强大对立面；到了丁玲 的莎菲女士的日记里，女主人公就远离了家庭。离家索居的莎菲没有家庭、没有父 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爱人或丈夫、更没有孩子。张爱玲的女主人公们有家相当于没 家，满眼都是萧索荒凉，“望过去，几千里地荒无人烟”。1 9 4 9 年后的杨沫所塑造的革命 女青年林道静，自从离开了与余永泽建立的不革命的小资产阶级的家庭以后，就以革命 为家。8 d 年代的张洁的女主人公f 】栖身于漂泊的由女性们组成的“方舟”之上，传统意 义的家已经破碎了。9 0 年代的林白、陈染、卫慧、棉棉们的作品沿着孤身一人的路子一 路狂奔，最后落入“一个女人对镜独坐”( 林白同心爱者不能分手) ，单身女性的生 活浮嚣高张。可以这样来概括：“娜拉”出走后一直飘泊着，一直没有家。 女作家们所刻画的这种生活不符合中国国情，在中国没有根基，没有市场，至今为 止家庭生活仍然是中国人最主要的生活组织形态，我们的住房，生育、养老、社会福利 等等很多事情主要是以家庭为法定单位，单身女性是2 1 世纪才被注意到的种现象， 还构不成中国女性典型的生活状态。女作家们倾情塑造的我行我素的单身女性形象在中 国没有代表性。整个2 0 世纪，女作家们把没有家庭的单身女性当作自己作品里的主人 公来描写，回避了家庭和女性的关系，回避了中国近百年的家庭制度和家庭伦理的变革 对女性的影响。中国的女性曾经“大门不出、- - f 7 不迈”，是家庭里的动物。在五四时 期，中国女性寄身其中达两千年之久的家庭受到冲击，些接受了新思想的男性纷纷解 除婚约，那些离开丈夫的“小脚”女性们怎么办? 还有类似鲁迅的“朱安”式的女性又 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 还有那些出走的“娜拉”们，她们建立了新的幸福文明的家庭了 吗? 白薇在她的作品中苦涩地描写了新式男女结合后女性的被动与痛苦，可惜文学史很 少关注白薇及其创作，后来的女作家也很少沿着白薇的开创写下去。五十年代新婚姻法 颁布之后，中国又经历了一次离婚高潮，人们只看到了“自己找婆家”的刘巧几的笑颜， 却没有人描写离婚后女性的生活，女作家们也没有这方面的作品。对家庭生活的回避使 女性文学脱离中国现实历程，家庭的变故对女性的影响显然大于男性，我们不一定要女 作家回答如何适应建立新诗的家庭，但我们要权要求作家记录这种巨大的历史变化及其 对女性人生的影响，那是作家的责任，女作家更是责无旁贷。 对家庭生活的回避导致女性写作没有写出生活在亲人、熟人关系中的中国女性的实 际生活。特别是8 0 年代末期、9 0 年代女作家们热衷描写异地生存的女主人公，她们脱 离父母亲人，也没有稳定的熟人社会圈子，所以，她们才能随心所欲地高唱“身体之歌”， 卫慧、棉棉、海男、虹影等都是如此。实质上她们仍然是处于“无名状态”或“匿名状 态”。女性文学所要张扬的女性的解放只能在“实名”状态下实现，否则没有意义。“父 母在，不远游”，“四海之内皆弟兄”，“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中国人是典型的 社会人，没有离群索居的习俗。在这个亲人、熟人构成的社会环境中，中国人讲究仁义、 良心、报恩，讲究廉耻，重视对人的道德评价，那些具有前卫意识的女主人公们是如何 面对这些的? 她们受到过什么样的责难? 她们如何取得内心的独立? 她们如何克服“耻 感”而张扬自己的欲望? 如果女性文学不正面面对女性解放之路上绕不过去的这些核心 问题，其成果就不尽如人意，女作家所塑造的女主人公总给人“空降”之感。 ( 二) 悬置孝道对女性文学的影响 与中国家族伦理文化相连的是“孝”文化，孝顺是延续家族血缘的保证。对于女性 来说，“孝”除了孝顺父母之外还有生育的内容，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现代 文学的端点上，如果从性别的角度来看，最著名的作家是鲁迅和冰心，带着各自明显的 6 性别意识，他们的创作都涉及到了孝文化。鲁迅在1 9 1 8 年初加盟改组后的新青年， 1 9 1 8 年5 月在新青年第4 卷第5 号上发表狂人日记，鲁迅得到的呼应是1 9 1 9 年1 1 月吴虞在新青年第6 卷第6 号上发表的吃人与礼教的评论和随后乡土小 说作家的追随，还有文学史的坚定不移的肯定性评价。冰心1 9 1 9 年9 月发表两个家 庭，接着又发表斯人独憔悴去国庄鸿的姐姐等2 0 篇小说，还有诗歌、杂感， 成为新文学初期最早享有盛名的女作家。从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来看，鲁迅“呐喊”封 建礼教“吃人”，塑造了“无父”的“狂人”和浑身都是劣根性的阿o 两个男性形象， 以断然否定的方式与传统文化对接，呼唤“独异”的个人，表达了典型的男性的“弑父” 情结，“孝”的文化观念踪影全无。然而，在鲁迅的另一类作品中却隐约透露出孝心， 如在酒楼上的吕纬甫、孤独者中的魏连殳，他们的尽孝的行为与他们的新思想 是矛盾的，鲁迅敏感到了这一点，让它如实地袒露出来。女作家又是如何面对孝的文化 传统的? 冰心起笔于两个家庭，以极大的热忱关注女性与家庭的关系，关注家庭与社会 的关系，探究人生的意义。超人开出救世良) 卜爱的信仰，在超人中通过母 爱和对母亲的孝心唤起冷血的超人何彬的博爱情感。冰心所倡导的新贤妻良母、博爱包 含了血缘代际之间的“慈爱”和“孝心”，延续了中国伦理文化对人的身份的规定性， 用心良苦地希望在建设新的中国文化的同时能够传承优秀文化，具有相当高的社会良 知。冰心回到生命的原点诠释慈爱和孝心，在代际间勾画了互动的亲情，摒弃了被歪曲 了的愚蠢的孝顺。在2 0 世纪末期与冰心遥相呼应的是张洁，她的无字真实地记录 了母女间的冲突，记录了女儿为了爱情奋不顾身，也不顾母亲的劝告的狂热。她的世 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忠实地记录了一个女儿为自己没能尽孝而泣血仟悔，评论者 一般只重视作品中的母女深情，女性评论者重视的是对男性的控诉或者是恋母情结，可 是读着作品中为了让母亲恢复自我生活能力而硬要母亲锻炼的细节描写，我们没有感到 那对作者来说是残酷的自我折磨么? 每一个字都痛彻心肺，“妈，请你原谅我。”这是张 洁对母亲最后说的话我爱你但不孝顺，为此，我甘受折磨，永无解脱。远远地，鲁 迅笔下孝顺的吕纬甫、魏连殳们是不是要说点什么? 然而，大多数女作家没能体会冰心的良苦用心，也没能像张洁一样仟悔，她们把“孝” 文化的传统搁置不顾。庐隐的露莎、亚侠们为爱情而痛苦、而死亡；沅君的女主人公在 爱情与母女之情的矛盾中殉情而死；丁玲的莎菲黯然神伤，“悄悄地活，悄悄地死”。她 们在为男人或者为爱情而死亡时，没有想到父母吗? 孝的心理没有阻拦他们吗? 张爱玲 的许小寒不仅“弑父”，而且“弑母”，与亲生父亲产生不伦之恋，但是她却没有受到孝 心的谴责；中国的读者怎么能够不在此追问作者呢。老舍所塑造的祁瑞宣在国难临头时， 曾为忠孝不能两全而痛苦，那是典型的中国人的情感。而女作家们，直到9 0 年代，也 罕见正面涉及孝道对女性生活的影响的创作。在人伦文化浓重的中国，在以家庭为第一 重社会生活的中国，记录女性与旧文化的决裂、与新文化的融合而回避孝文化，不能不、 说是女性写作的软肋，至于像残雪所表现的对父亲、母亲的敌视心理，中国人则很难认 可。 如此呼唉女性文学对女性与家庭、与父母的关系的表现，从西方女性文学批评的某 些主张来看，是不入流的。西方女性主义号召女性回到自己、回到身体，而现有的文化 是男性中心主义的文化，女性不要承认它，只承认自己的身体的欲望感觉，女性写作就 是写女性身体的性特征，“从外面回来了，从女巫还活着的荒野中回来了；从潜层， 从文化的彼岸回来了；从男人们拼命让她们忘记并宣告其永远安息的童年回来 了。”要写从“性缉察”永无终止的奔忙中沸腾的身体。m 一直以来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批 评也正是抓住这一点来审视女作家的创作，并以是否写女性的欲望合理性作为重要的参 考指标。可是，女性的性本能也就意味着女性是母体，是抚育者，血缘亲情及其生活组 织形态是回避不掉的。西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疆域不应该是中国女性主义文学的桎 梏，只能是参考，中国女性文学必须描写中国文化对女性的影响，任何回避都是一种缺 陷。 s 二、中国现当代女性文学缺少建设性 女性文学的另一个病症是缺乏建设性。在这方面指责之声很多，批评者大多是从女 性主义文学的理论主张入手，女性文学创作和理论都是以否定男权文化为使命，“有效 的女性主义只能是完全否定的女性主义，解构一切事物，拒绝建构任何事物”嘲。女性 主义原则认为任何的建构，都不可避免地联结着男权话语的知识体系，影响女性主义的 表达。事实上，女性文学只能拆解不能建设的理论缺乏足够的说服力，只是一种事先的 猜想，它在理论上和创作上都有待商榷。本文无力从更高更广的理论上来研究这个问题， 只从对传统文化的继承上来讨论中国女性写作的建设性问题。 ( 一)传统文学史忽视“五四”时期中国女性文学的建设性 女性意识的觉醒，在中国和在欧美国家一样，都有赖于社会的进步、科学的发达、 文化的现代化。“五四”前后，大量的女学生走出家门，进入小学、中学，特别是高等 学校，接受教育，中国的女性才得以觉醒，才能够拿起笔从事写作，表达自己的愿望和 意识。在这里，女性所争取到的权力是从前专属于男性的权利，而不是自己另外建立了 一套权力体系和话语体系。已有的文化不管它是男权文化也好，是霸权文化也好，都是 既成事实，女性文学无论怎样叛逆，都不可能在文化的空白处发生，女性主义文学与其 说是必须批倒男权文化的霸权地位，还不如说是必须争取到女性的话语权，而这个权力 是不会被男人拱手赠送的，必须靠女性自己锱铢积累。而这种积累亦不能不顾传统文化 中合理的因素。在这方面，冰心的创作的建设性具有榜样的作用。 文学史对冰心的重视是不够的。整个2 0 世纪的中国文学对传统的批判多于继承， 现代文学与传统文学相比较甚至有断裂之感。反映在具体作家的评价上，主流文学史对 鲁迅和冰心的评价很能说明问题。文学史一直是褒扬鲁迅压抑冰心，这种态度所秉持的 价值观是单一的反传统的价值观，具有男性色彩：它缺少对传统的继承，缺少建设性、 延续性因素。文学史认为冰心文学的主旋律是挣扎和呼号4 1 。那么，显然冰心的作品如 果表达的是挣扎和呼号的话就不如鲁迅的呐喊有力度。鲁迅所依靠的是来自西方的价值 体系，冰心的创作是建立在对优秀文化传统的继承上。最近有学者注意到鲁迅和冰心作 为两个同时成名的文学家却没有互相评论，我认为这应该是他们的刻意回避。回避什么 呢? 回避的是对待传统的态度。鲁迅以“吃人”来概括中国文化传统，尤其是礼教，这 是着眼于传统文化僵化保守压抑人性的一面；冰心提倡爱的哲学，着眼于传统文化中温 馨、优雅、平和的一面。他们没有构成论争，是因为他们的智慧告诉他们传统文化是复 杂的，偏执于一方只适合于文学创作，而文学创作由于作家的个人经历和个性的不同应 该是各有特色的。文学史扬鲁讯抑冰心实在是辜负了作家。如果我们从中国文化继承性 上来评价他们两个人的作品，显然冰心更富有建设性，更能够顺应传统文化建立起来的 亲子观念，更能够温暖人心，带有女性的生产建设性，他们各自以或者彻底否定传统或 9 者改良传统的方式呼应中国文化的现代化问题。“五四”之后的文学主流基本上是沿着 鲁迅的道路批判封建礼教“吃人”而进行创作，乡土文学不用说，就是巴金、老舍、曹 禺、张爱玲、都没有离开这个轨道，他们的作品以批判为主，更适合破坏旧世界。而冰 心的富于女性特点的传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建设性的文学创作却鲜有继承者。 ( 二)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对建设性的女性文学的偏见 与主流文学史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相似，粥年代女性文学评论全盛时期，学者们重 视的是庐隐、沅君、白薇等“从女) l n 女人”的叛逆式的成长过程，重视从丁玲的女性 意识的觉醒和泯灭来挞伐政治的权威，大力赞扬林白、陈染的“女性身体之歌”对传统 伦理文化的拆解作用。普遍忽视了女性文学写作自冰心开始的关注中国传统文化的改良 问题和新文化的建设性问题。受到女性主义理论刚登陆中国时偏激思潮的影响，这些评 论对一些作品过度的女性主义的诠释伤害了女性主义的正常着陆。在著名女性主义学者 波伏娃的论著里，她坚持认为，法律、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环境制约着女人，但也 不能完全囚禁女人，女性主义是不排斥建设的。 女性主义文学评论者在这里犯了忽视本国国情的错误，她们不是没有注意到冰心的 写作的特点，而是由于冰心的写作不符合西方女性主义，而把冰心当作一个“特例”。 孟悦、戴锦华在浮出历史地表：现代妇女文学研究中一方面认为“冰心是长不大的 女儿”，另一方面也承认“但她仍然不失独特，她未曾辜负家庭、文化所给与她的全部 恩赐，她把这一份经验全部拿了出来，通过她笔下的母子世界，她的爱的哲学乃至她的 女扮男装而成为中国女性生活世上不可多得的原型。这才是冰心作品中潜藏的女性意 昧。”“” “中国女性生活原型”，这才是冰心的独特贡献。冰心在论文学的复古指出：“新 文学不能普遍得国人欢迎，介绍不得法。像天书，难懂”，“新文学中，又有几 篇是真建设，真向上，真有自己的哲学我相信除了建设，没有破坏当抖擞精神， 折回原路，来寻找向上的建设的途径。”“”她所塑造的这些中国女性生活原型，既为中 国人所熟悉，又为中国人所喜爱，她们是新式的贤妻良母开明慈爱体贴入微的“母 亲”( 南归) 、识大体顾大局的“我朋友的母亲”( 我朋友的母亲) 、勤劳能干健壮开 朗的“张嫂”( 张嫂) 、爱国爱丈夫爱弱小者的“我的学生”( 我的学生) 、用双手托 着未来的妇产科大夫l ( 我的同班) ，她们既具有中国女性的传统美德，又具有 新时代所要求的挺拔的灵魂、坚韧的性格和高贵的心灵。哈佛大学东亚系汉学家宇文所 安说：“一个传统要继续繁衍下去，一定要有新的解读、新的阐释注入新的活力，否则 这个传统就死了。”“2 巴金1 9 9 4 年5 月2 0 日给冰心的题字：“冰心大姐的存在就是一 种巨大的力量，她是一盏明灯，照亮我前面的道路。她比我更乐观。灯亮着，我放心地 大步向前。灯亮着，我不会感到孤独。”这盏明灯至今仍然亮着，“潜藏着女性的意味”， 照出中国女性写作的明亮的前程继承民族优良传统的建设性的女性写作。 其实，女性主义文学研究者已经发现了冰心创作的建设性特点，却没有继续挖掘下 去，西方女性主义在此起了阻拦作用。冰心的建设性体现在她通过母爱弥补了以往文学 1 n 中对女性的忽视，借助母亲返回历史，寻找自己的历史来路，为自己正名。也借助母女 之爱、姐弟之爱，诠释传统文化中“孝悌”观念最人性化的因素，在建设新的中国女性 文学时不丢到几千年传承下来的美德。这涉及到女性文学对传统的继承问题。今天重新 评价传统文化，不能不看到“五四”时期对待传统文化的偏激态度。“五四”时期叛逆 的儿女急于冲破封建礼教的束缚，向往独立自由，夸张地扭曲了中国几千年的家庭伦理 文化，把历来的“严父慈母”形象改写成封建老顽固，他们被塑造成戕害子女的情感、 破坏子女的幸福人生的刽子手。这之中的偏激显而易见，如果父母真的都是无视子女幸 福的人，很难想象封建社会能够统治两千年之久。无论从历史上考察还是在现实生活中 来比较，冰心所描写的家庭生活在本质上更合乎中国的实际情况。中国人的爱子女在世 界上都是首屈一指的。激进的女性主义学者忽视了冰心的建设的文学的意义，倾向于左 倾的文坛也一直没有从新文化的建设性上去认识冰心，冰心在她长达7 5 年的创作生涯 中一直都受到读者的喜爱，不是只因为文笔典丽而没有思想情感上的原因的。 当代女作家创作了一些比较有建设性的作品，如王安忆，长恨歌从里弄出发， 肯定了女性生活的日常性，桃之天天更进一步歌颂日常性，颠覆形而上的男性文化。 如池莉，大肆张扬女性的世俗性生活，她的作品仿佛就站在柴米油盐之中，虽然她的向 庸常生活妥协是不足取的，但是她对女性的生存常态的繁复渲染，很可能是中国女性文 学最坚实的根基。现实中的女性生活和精神世界的变化正在以作家们所想像不到的方式 迅速发展。作家没能跟上时代的步伐，记录女性的正在发生的历史。 三、中国现当代女性文学落脚点的选择不适合国情 ( 一) 移植的文学观念躯体写作 文学史正式承认的“女性文学”是指2 0 世纪8 0 年代末、9 0 年代以来“以女性为创 造主体，呈现女性意识和性别特征的女性文学”“”。其代表作家是林白、陈染、徐小斌、 海男等，她们的写作被认为是女性主义的范本。到了9 0 年代中期，“女性写作”逐渐取 代了“女性文学”流行开来，黄修己在 2 0 世纪中国文学史第十二章“转型期的文学 新作”中把“小说中的女性写作”单独作为一节来介绍。“女性写作”本是具有西方背 景的一个概念，最早使用者是法国的女性主义作家与学者埃莱娜西苏，她首先提出了 “妇女必须写妇女。男人则写男人”的主张“。 “通过写作她自己，妇女将返回到自 己的身体，这身体曾经被从她身上收缴去，而且更稽糕的是这身体曾经被变成供陈列的 神秘怪异的病态或者死亡的陌生形象，这身体常常成了她的讨厌的同伴，成了她被压制 的原因和场所。身体被压制的同时，呼吸和言论也被抑制了。”“写你自己，必须让人 们听到你的身体” 1 5 o 女人的写作“本文：我的身体一充满了一连串的歌” ，“我们 将重新思考妇女，从她身体的每一种形式和每一个阶段开始思考。”“”林自、陈染、徐 小斌、海男等呼应这样的女性写作思潮。开始大规模的“躯体描写”。“女性的躯体呈现 为女性写作的一个醒目的主题。在这方面，男性话语的封锁圈被粉碎”，“女性占领文学 的目的之- - e p 是，通过写作放纵躯体生命，冲破传统女性躯体修辞学的种种枷锁，用自 己的血肉之躯充当写作所依循的逻辑”。“7 3 “躯体描写”成了女性写作的旗帜和口号， 细致描写女性身体的文字弥漫在小说文本之中，女作家们充满感性的描写使女性的酮体 呼之欲出。 但是，移植过来的“躯体描写”在汉语的字面意义上启发了中国人丰富的想象，正 像鲁迅所说，中国人看见手臂就会想到衣服遮蔽的部分。“躯体描写”和它的另外的说 法“私语化写作“私人写作”与“隐秘的欲望”等等词语非常暖昧，嗅觉敏锐的商人 闻到了金钱的味道，于是不仅女作家们的“女”被炒作成“美女”，作品的名字也靠近 肉体，带着肉色、肉味，大浴女、有了快感你就喊、玫瑰门、破开等作品打 着“边缘”、“另类”旗号以女性的身体做卖点，更有人借机兜售暴露色情的文字，牟利， 出名。女性写作严肃的口号被偷换、被利用了。移植的概念没有充分考虑到中国的适应 性，给女性写作带来惨重的损失。 ( 二) 女性文学错误的落脚点性描写 文明是通过对人类本能的压抑限制而建立起来的，对性本能的限制首当其冲，世界 上各个国家各个民族都不约而同地对自然的性关系进行社会规范，建立起强大威严的性 秩序。而中华文明作为早熟的、理性的文明，在几千年的文化积淀中，建立起了一套独 特的“身”、“心”价值系统，既不推行“苦修”，又不鼓励“放纵”，中庸平和，含蓄文 1 2 雅，无论是文献中还是人们日常交谈中，性都是禁忌。在单个人自身，性的困惑与苦恼 很少被提及，可能与中国古人早婚有关，在性还没有成熟时就准备好了发泄的对象。即 或在文学作品里涉及到与性有关的事情，也都使用隐喻的方式表达，使之文雅含蓄，重 视美感，少有色情诱惑力。代替身体的性而存在于中国文学中的是文人雅士“博学于文， 约之以礼”之后博大高雅的情趣：“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疏影横斜水 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相看两不厌，唯有静亭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彬彬有礼的中国人热衷于探索人与自然的和谐之乐，偏重精神情趣，对身体的性感觉进 行细腻的揣摩不是中国文化的兴趣所在。 具体涉及到两性之间的关系，中国传统文化重视男女之间的互补性、互助性，讲究 阴阳互补，刚柔相济。两性之爱的内核是“恩爱”，它有着更多的人性因素、道义基础 和世俗内容，西方文化中的“性爱”不可与之同日而语。“爱情”这个词，在“五四” 时期作为新的两性伦理观念在新文化阵营中传播，被青年知识分子所接受，成为文学热 情讴歌的主题。今天看来那种爱情题材的作品并没有真正深入探讨现代社会的两性之 爱，它只是反封建的工具，当时作品中的冲突基本上是青年与封建家长的冲突，很少涉 及到男女之间的感情的发动和漫长的磨合。鲁迅曾写过一篇伤逝，敏锐地触及到了 问题的实质，可惜少有继承者。沉樱在这方面有独特的贡献，她的下雪爱情的开 始喜筵之后等小说涉及到了私奔后男女情感的变化和苦恼。也很可惜，沉樱被现 代文学史遗落了。后来的女作家把爱情当作一种信仰进行描写和讴歌，如果说林白和陈 染的写作是在严肃地探讨如何建立女性独特的话语的话，到9 0 年代后期卫慧和棉棉的 作品中，爱情和身体感受、和性的界限模糊成暧昧的一片，糟粕借爱情的名义大肆玷污 文学，女性写作沦落为大众色情偷窥的对象。从生物性的女性性征到社会性的女性性心 理，她们的笔触没有避讳，没有禁忌，她们的细密的语言像魔镜一样幻化出以性为主的 女性生活，而女性作为人的非性的生活则被挤压到了边缘。这样的性描写违背了女性主 义的初衷，使女性沦落为性对象、性玩物，由于它是来自女性的笔下，又出现在道德失 范的这会转型时期，破坏性就更大。现在，女性写作解释起来已经颇费周折，以铁凝、 王安忆、翟永明为代表的女作家坚决拒绝“美女作家”的头衔，对女性主义也多有避 讳，这不能不是女性主义在中国着陆不当而带来的后果。林白在妇女闲聊录里放弃 了对女性身体的描写，改为让女人直接说话，发出声音，这个改变是意味深长的。 ( 三) 误区宣扬同陛爱( 恋) 9 0 年代随着对黑人女作家爱丽丝沃克紫色的译介，随着著名导演斯皮尔伯格 把它搬上银幕，随着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的作品风行中国，西方女性主义学者 纷纷将女同性爱立场理解为反抗父权制的女性主义姿态，指出异性爱是父权文化实行的 压迫性的性政治，挖掘弗吉尼亚伍尔芙等人作品中的同性爱因素。中国的女性主义文 学研究者也争相效仿西方，从同性爱出发阐释一些女作家的创作，例如，张洁的方舟、 王安忆的弟兄们，更不用说陈染的破开。学者们在这方面明显地“食洋不化”， 生硬地把具有中国特点的友爱与西方女性主义所宣扬的“姐妹情谊”相接轨，让中国读 者很难接受。张洁的方舟、王安忆的弟兄们都是描写女性之间互相理解、互相 同情、互相帮助、互相鼓励的佳作，研究者从同性爱( 恋) 角度予以解读，疏离文本， 真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同性之爱在中国不具有性的色彩，是十分纯洁的友爱，对同性 之间的友爱实施性的着色让中国人觉得有亵渎之感。 在这一点上，冰心与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构成鲜明对比。她们都在作品中 歌颂母爱，冰心在母爱温暖的港湾躲避心中的风雨，伍尔芙却陷入恋母情结不能自拔： 冰心借助母爱融合自己与父亲的家，借助母爱建设自己的家，母女作为同一性别在爱的 深处接替传承：伍尔芙却无法调和生活，走向自杀。由此中、西文化的差距可见一斑。 “五四”时期庐隐的海滨故人、凌叔华的说有这么一回事、石评梅的玉薇、 丁玲的暑假中等作品朦朦胧胧地表达了拒绝男性伤害、尊重女性人格的同性之间的 友谊，无涉性爱心理和性爱行为。9 0 年代后女作家的同性爱写作与其说是受生活的启发， 不如说是受西方女性主义的影响更恰当，生硬的呼应让中国读者误以为作品中的生活是 我们所不知道的外国人的生活，有读外国作品的猎奇感。 在西方的历史上有过以宗教的名义惩罚女性的时期，1 5 世纪末教皇宣布女巫是异 端，之后的2 个世纪里，大约有九百万女性被用刑后处死，接生婆、草药师、寡妇、老 处女、美女稍有特异的女人都有性命之虞。宗教信仰是不容通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