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论文）论张爱玲小说的视角.pdf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i 摘 摘 要要 张爱玲是一个注重技巧的作家，视角是其小说文本中的技巧之一。论文主要从 视角的类型、视角的承担者和视角的构成这三个部分详细地论述张爱玲的小说中的 视角问题。 首先，张爱玲文本叙事采用了非聚焦型视角，并且通过两个方面表现出此视角 的优势：此视角可以对文本做全景式的鸟瞰，还能很好地将各类人物的所作所为、 所思所想从容展现出来。文本多以大小家庭为对象写它们的俗世世界，要顺畅地叙 述出一个小型世界，要预言人物故事的命运，对许多人物进行深入心理描写，非此 视角不足以展示。实际上这一视角的优势同时也是它在文本中表现出来的实际功能。 第二，文本视角的承担者是小说中的叙述者，论文还简要论述了这个高高在上 的叙述者的形象。 第三，视角的构成问题：文章从总体上把视角分成感知性视角和认知性视角。 感知性视角主要是叙述者的所见、所闻，表现在文本的细节描写上，此细节描写极 具力道，不仅提供了相关感官信息，而且使这些信息具有了深层的意蕴和丰富的能 指。认知性视角则主要是智性视角和女性视角。智性视角分为“人与自我”和“人 与人”两部分，深入探讨了人的生存状态、人性、人情等问题。女性视角主要表现 在对女性的审视和对男性的认知上。前者论述了女性自身的性别缺陷和精神弱点、 世俗生活中的经济依附性和人性倾轧是造成女性不堪处境的原因，还讨论了文本中 女性情欲叙事，后者论述了男性享乐主义的生活状态和一片废墟的精神世界，二者 都具有鲜明的女性主义精神。 关键词：关键词：张爱玲小说 视角 叙述者 感知 认知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ii abstract zhang ailing is a writer who always pays much attention to the skills of novel. perspective is one of skills which exists in zhang ailings novels. this dissertation makes a detailed exposition about the novels perspective problem, which composes of three main parts: the type, the undertaker and the constitution. first, the narration in zhang ailings works uses the non-focused type of perspective. and the novels demonstrate the advantages of this perspective through two aspects: this perspective can fix a birds eye on all the novels, and unfold each kind of characters actions and considerations calmly. the novels depict some big or small families as objects to narrate a vulgar world. but if the narrator wants to make a smooth narration about this small world, or predict the destiny of the characters or stories, or make a psychological description in depth on many characters, then this perspective is the only one choice which the works must use to display all the things. actually, the advantages of this perspective are also the actual function which the perspective displays in the novels. second, this perspectives undertaker is the narrator of the novels. the paper also briefly mentions the superior image of the narrator. third, the problem of the perspectives constitution: in the article, the perspective is divided into the sensory and the cognitive perspective from the overall. the content of the sensory perspective includes what the narrator have saw or heard, which reflects in the works is detail description. the detail description extremely has the strength, not only has provided the related sensory information, but also enable the information to have the in-depth connotation and be in rich to which can refer. then, the cognitive perspective consists in the sapiential and the feminine perspective. the sapiential perspective is divided into two parts” man and themselves” ”man and others”, has discussed some problems thoroughly, such as the peoples survival predicament, human nature, relationships between people and so on. the feminine perspective mainly displays in carefully inspection upon women and the cognition about men. about women, there are sex flaw and spiritual weakness on themselves. in the common life, women attach to men because of the economic reason. the strife of human nature also could be found everywhere in life. all of these are the reasons for womens awful predicament. besides that, the feminine sexuality is also discussed by the former. the latter analyses mens epicurean life plight and the ruins of their spiritual world. both of them all have the distinct feminist spirit. keywords: zhang ailings novels perspective narrator sensation cognition 独创性声明 独创性声明 本人声明所呈交的学位论文是我个人在导师指导下进行的研究工作及取得的研究成 果。尽我所知，除文中已经标明引用的内容外，本论文不包含任何其他个人或集体已经 发表或撰写过的研究成果。对本文的研究做出贡献的个人和集体，均已在文中以明确方 式标明。本人完全意识到，本声明的法律结果由本人承担。 学位论文作者签名： 日期： 年 月 日 学位论文版权使用授权书 学位论文版权使用授权书 本学位论文作者完全了解学校有关保留、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即：学校有权保留 并向国家有关部门或机构送交论文的复印件和电子版，允许论文被查阅和借阅。本人授 权华中科技大学可以将本学位论文的全部或部分内容编入有关数据库进行检索，可以采 用影印、缩印或扫描等复制手段保存和汇编本学位论文。 保密 ，在_年解密后适用本授权书。 不保密。 （请在以上方框内打“”） 学位论文作者签名： 指导教师签名： 日期： 年 月 日 日期： 年 月 日 本论文属于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1 引引 言言 20 世纪 40 年代的中国上海，一本传奇小说集的出版使得张爱玲名噪文坛， 成为当时沦陷区文坛极富传奇色彩的、红极一时的女作家。她的作品也在当时的读 者和文化界中产生了影响，但是由于张爱玲的作品与当时整个文坛的文化语境不符， 又时值乱世，以致研究滞后。1980 年代以前，主要是港台学者、美国学者在进行有 关张爱玲的研究；80 年代以后，国内张爱玲的研究才全面展开，著作日丰。纵观研 究资料，其研究的主题和方向：先有文学史地位的肯定、作品的思想意蕴、艺术手 法、艺术特性、作家心理心态分析等，这些研究都努力的在建立一个完整的研究体 系。 进入 1990 年代之后有从女性视角展开的研究， 还有作品的悲剧意识和悲剧心理、 文学世界的建构等方面的研究，小说的艺术技巧研究也开始成为其中的重点。目前， 这些研究都已经有了规模。 张爱玲的小说文本从傅雷评论起，就开始被评论家们注意到了技巧的问题。小 说文本一向被讨论到的技巧有讲故事的方式、具有丰富能指的意象、带有象征意味 的环境、叙事的时间、话语模式等等。这些“技巧”皆属于叙事学研究的范畴，视 角也属于“技巧”之一种，它是西方叙事学讨论最多争议也最大的话题之一。 “视角是一部作品，或一个文本，看世界的特殊眼光和角度。 ” 1一般来讲，它 是叙述者和文本故事最初的接合点，是叙述者把他体验到的世界转化为语言叙事的 基本角度，但是视角不单单是一个角度的选择问题，而是牵一发动全身，关涉到叙 述者与故事、 人物等之间相互牵制或者相互推动的关系， 可以让文本产生不同的 “召 唤视野” ，是一个枢纽性的存在。同时，成功的视角上的革新，往往起到很重要的作 用，可能会形成新的文体风格，甚至会推动文体的革命。在本文中，我们将细致地 讨论一下张爱玲小说视角的各个方面。 前人的研究为本文的撰写提供了诸多可借鉴之处，本文希望能立足于前人的基 础，务实的论述张爱玲小说中的视角的细节问题，希望能为张爱玲作品的叙事学研 究稍作补充。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2 1 视角的类型与实际功能视角的类型与实际功能 “视角指叙述者或者人物与叙事文中的事件相对应的位置或状态” ， 2概括的说， 视角指的是观察者从什么角度来观察故事。视角在叙述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小 说技巧中整个错综复杂的方法问题，我认为都要受角度的问题叙述者所站位置 对故事的关系的问题调节。 ” 3标志着西方小说美学崛起的人物之一珀卢伯克 在他著作小说技巧中这样说。 在划分视角类型的时候，根据其对叙事文中视野的限制程度，可以分为非聚焦 型视角：这是一种无所不知的视角；内聚焦型视角：文本故事依据一个或者几个人 物的感受和意识来呈现，只转述这些人物接受的信息和其心理活动，对其他人物则 像旁观者那样，仅凭猜测判断其思想感情；外聚焦型视角： “叙述者严格地从外部呈 现每一件事情，只提供人物的行动、外表及客观环境，而不告诉人物的动机、目的、 思维和情感。 ” 4经过长时间的发展，这几种类型的视角已经被我们的文学作品诠释 得非常透彻。 张爱玲的小说中， 连环套在小说开头的极小一部分为了吊起读者的胃口，从 主人公霓喜的朋友的一个亲戚“我”的视角来看老年霓喜这个人物和她断断续续、 隐隐约约的人生故事，此视角的使用使得霓喜背后的人生故事处于一种被遮蔽的状 态，因此而引起一种强烈的阅读欲望，这是内聚焦型视角的使用。但是小说真正开 始讲述霓喜的故事的时候，视角发生了变化，用一种通透的眼光来看霓喜的整个人 生历程，转而使用非聚焦型的全知视角。还有小说创世纪中，也出现了视角的 分野，小说明显地出现了两条情节发展线索：一是孙辈人物潆珠和毛耀球从开始到 结束的恋爱过程，这一情节不仅仅从潆珠这个人物的视角来观察和描写这段感情， 也从这一视角简略而抽象地观察其所处的大家庭环境和自身尴尬的生活处境，属于 内聚焦型视角。二是父辈祖辈人物的人生历程发展叙事，以及各类人物之间在大家 庭中的恩恩怨怨和他们的生活状态，这一条线索采用的却是全知视角，故事话语领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3 域的观察者用无所不知的眼光打量着一切。 而所有张爱玲的小说中，除了连环套 创世纪两部小说出现了不同类型的 视角之外，其他的小说都直接采用的是非聚焦型视角，这种视角在文中的使用，使 得叙述没有任何视野上的限制，观察者可以从所有的角度来观察故事，并且可以任 意从一角度移到另一个角度，可以随心所欲地进入故事的任何一个领地。张爱玲小 说非聚焦型视角的自由性、自主性及其所表现出来的实际功能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运用非聚焦型视角对整个文本做全景式的鸟瞰。张爱玲的作品所描写的范 围和题材大部分局限在旧式大家庭中，这成为了张爱玲特有的一个小型的阐述世界。 虽然这个世界对于具有史诗性气质或者采取宏大叙事的作品所描写的范围来说，是 一个太小太窄的存在，但是这样的一个文学世界，依旧有着自己非凡的魅力：华重 的色彩、苍凉的基调、荒诞的生活、传奇的故事、变态的人物在叩击这个小小 的世界之门的时候，迎着直逼人心的瑟瑟凉风和刺骨寒气，我们同样可以感受到， 同时被打开的还有一个广袤的心灵世界和某种穿越了历史时空的荒芜的智慧与刻骨 的悲凉。一切，显得那么沉重而意蕴绵长这也是一个可以被俯瞰的世界。举一 个文本为例子：小说沉香屑 第一炉香写了香港的一个女孩子葛薇龙为了继续 留在香港求学而依附于做了富孀的姑母，从此不由自主地沉沦于姑母所掌控的淫逸、 不堪的小天地中，专门做姑妈的诱饵为姑妈寻找男性玩乐对象，随后在对金钱、情 欲、物质的游戏和迷恋中，嫁给了花花公子乔琪，开始荒唐而残酷的一生。这个文 本虽然不像三国演义 、 水浒传那样线索复杂、人物众多，但是却可以清楚地 看到，整个故事中发生的很多环环相扣的情节和隐密的细节，如果不是非聚焦型视 角的使用，不可能构成如此完整而清晰的表达。比如乔琪乔和葛薇龙深夜偷情，返 回时于梁家的花园遇见睨儿，又与睨儿纠缠、发生私情，于凌晨偷走的时候，恰巧 被葛薇龙看见，因此而深深触怒了葛薇龙，这种沉痛的打击直接促使葛薇龙开始面 对命运的抉择。这一连串的事件是囿于其间的某一个人物无法胜任的，必须使用非 聚焦型视角。 同时张爱玲文本的观察者总是站在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用一种冷冷的智性和 对人生、对命运的深邃洞察看着故事中这一切的发生，并不时的使读者从文本的涵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4 义丰富的景物和各种所指意象中得到观察者给予故事的预言或者结局。比如沉香 屑 第一炉香中葛薇龙初入梁家时，叙述中不经意间有这样一段话： “她看她姑母 是个有本领的女人，一手挽住了时代的巨轮，在她自己的小天地里，留住了满清末 年的淫逸空气，关起门来做小型慈禧太后。 ” 5这段话中，观察者就预示了葛薇龙日 后只能步步后退、慢慢地屈从于现实、最后彻底的陷入“那肮脏，复杂，不可理喻 的现实” 6，完全步入梁太太早就设置好的生活轨道。这是属于另外一类的俯瞰，这 种俯瞰使故事的观察者像一位先知，早就安排好了故事的结局和人生的命运。 二是非聚焦型视角的使用可以将各类人物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从容地展现出 来。如张爱玲的小说文本中，观察者总是把各类人物的外貌、家世、言行、心理等 尽收眼底，并可以根据观察目光的移动，使各相关人物相互观察。张爱玲的小说文 本中婚恋关系中的男方，比如金锁记里面的童世舫、 倾城之恋里的范柳原、 创世纪中的毛耀球等等，他们一出场，人物的家世背景、婚姻状况、经济情况、 目前处境等等全部附带而出。 另外，全知视角可以用来全面描写各个人物的心理，从容地实现各个人物之间 的心理转换。张爱玲的小说文本在这方面表现尤为出色。这方面， 金锁记能很好 的说明问题。 金锁记里写了一个彻底的人物曹七巧：曹七巧出身贫寒，却嫁入簪 缨望族姜家做了二少奶奶，本来是做姨太太的，由于老太太一念之差，抬高了七巧 的身份，做了正室。而丈夫呢，是一个患了骨痨的残废人。从此七巧自愿戴着黄金 的枷锁，在不断的压抑中受着情欲的煎熬，人性中卑劣残酷全面彰显，最后心理极 度扭曲，变成一个疯狂的、不可理喻的刽子手，一手毁掉了儿子女儿的生活。文本 中的七巧由一个有着生活憧憬、满怀着希望的曹大姑娘变成一个性格极度谨慎、阴 鸷而残忍的守财小老太婆，从全知视角来观其心理的变化是全面的。但是文本对人 物心理的窥视，并没有通过大段大段的人物内心独白和深层次的心理剖析，而是利 用某种定格的画面似的展示，把当时的环境、精心选取的意象、时空的显现、人物 动作、心理、语言等融为一炉，凸显出人物的变化和心理上的进展。这种静态心理 的写法中，每一个细小的方面都显示出人物内心的变化和性格的烘托。我们可以仅 仅从人物的行动上看看人物的心理。下面是金锁记中第一次写叔嫂调情的场面：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5 “正说着，七巧掀着帘子出来了，一眼看见了季泽，身不由主的就走了过来， 绕到兰仙的椅子背后她（七巧）嘴里说笑着，心里发烦，一双手也不肯闲着， 把兰仙揣着捏着，捶着打着。恨不得把她挤得走了样才好。七巧直挺挺的站了 起来，两手扶着桌子，垂着眼皮，脸庞的下半部抖得像嘴里含着滚烫的蜡烛油似的， 用尖细的声音逼出两句话道： 你去挨着你二哥坐坐，你去挨着你二哥坐坐！ 她试 着在季泽身边坐下，只搭着他的椅子的一角，她将手贴在他的腿上她睁着眼直 勾勾朝前望着（季泽） ，耳朵上的实心小金坠子像两只铜钉把她钉在门上玻璃匣 子里蝴蝶的标本，鲜艳而凄怆。 ” 7 里面七巧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七巧心理的反映，七巧渴望着姜季泽，隐忍的表白， 压抑的情绪，细细的尝试，慢慢的贴近，即便是没有身体上的接触，让她嗅一嗅那 情欲的氛围也已经算是一种满足。这种心理上的展示，因为同时要顾及到描写旁的 人，因此，全知视角的选择尤为恰当。 文本中描写叔嫂第二次调情的时候：七巧一开始怀疑姜季泽此来的目的，随后 是两个人表面上两情相悦的、但背地里各怀鬼胎的调情，接着七巧得到了姜季泽的 表白，情欲所得到的迟来的回应使得七巧心理上得到了抚慰似的满足，随着转念一 想，又疑心姜季泽是骗钱来的，七巧马上被这一念头弄得暴怒起来，随即转过念来， 和颜悦色地和姜季泽周旋，最后姜季泽真实目的暴露，被七巧毫不留情的骂走。在 这一系列的情节转折中，全知视角助文本完成对七巧的心理又一个深层的转换：如 果说之前七巧对姜季泽还有所期待，对情欲也还怀着某种希冀的话，那么此时此刻， 七巧为了能保住金钱，心甘情愿地把最后一个满足爱情的希望也打破了，骨子里情 欲被满足的可能性完全泯灭，而且这种泯灭带着一种自我牺牲和自我摧残，这一点， 更加加快了七巧向自己的亲生儿女举起屠刀的步伐。 除了个人心理的完整的描写之外， 还有人物之间的心理转换， 傅雷曾经评价 金 锁记里面的心理描写： “每句说话都是动作，每个动作都是说话，即使在没有动作 没有言语的场合，情绪的波动也不曾减弱分毫。 ” 8如童世舫与长安订婚之后在公园 里面约会的情形，两个人之间的心理交流过程就是通过全知视角叙述来实现的。 从以上的论述来看，张爱玲的小说，除了连环套 创世纪两部小说之外，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6 其他皆为全知视角所观察的文本。但是，即便是连环套和创世纪 ，文本中虽 然有不同的视角使用，但是从不同视角所占的篇幅大小来说，全知型视角是占着绝 对优势的，而且故事真正讲述的主体部分，都使用的是非聚焦型的视角。由此我们 可以说，张爱玲的小说主要使用了非聚焦型的视角类型。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7 2 视角的承担者视角的承担者 那么张爱玲小说非聚焦型视角的承担者又是谁呢？作品中到底是由谁在感知视 角焦点的位置呢？一般来说，文本视角的承担者有两种：一是叙述者，二是故事中 的人物。 所有的叙事作品都有一个叙述者，他是一个叙述行为的直接进行者，这个行为 通过对一定叙述话语的操作与铺展最终创造了一个叙事文体。叙述者是一个相当重 要的成分，“因为正是叙述者的身份， 及其在叙述本文中所表达的方式与参与的程度， 决定了叙述本文的基本特征” ，9叙述者并不是在构成叙事作品的语言中表达其自身 的个人，而属于一种功能,是所谓表达出构成本文的语言符号的那个行为者，或者其 他媒介中与之相当的行为者。我们对于文本的接受活动从叙述者兴致勃勃的回忆开 始，以他的缄默而停顿，随着他结束这次陈述而告终。但是，文本的叙述者要和叙 事活动中的另外一个重要的概念隐含作者区分开来， “隐含作者是作品创作和交流中 的构成因素之一，他是由读者从文本中建构的，是读者把握和理解作品的产物。与 叙述者相比，隐含作者没有声音，没有直接的交流手段，也就是说他未体现为语言 符号。 ” 10在叙述活动中，充当的是“二传手”的角色，其作用是将现实生活中那些 引人入胜或具有意义的现象，运用一定的叙事技巧，遵循一定的叙事规则，尽可能 新鲜的传达给读者。总的来说，叙述者属于虚构的文本世界，他是这个世界名义上 的创造者，但是隐含作者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之外的。 故事中的人物就是虚构的文本世界里面的成员。 我们可以先看看张爱玲的几个文本的开头： 请你寻出家传的霉绿斑斓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听我说一支战前香港的 故事。你这一炉沉香屑点完了，我的故事也该完了。 沉香屑 第一炉香 但是无论如何，请你点上你的香，少少的撮上一些沉香屑，因为克荔门婷 的故事是比较短的。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8 沉香屑 第二炉香 我给你沏的这一壶茉莉香片，也许是太苦了一点。我将要说给您听的一段香港 传奇，恐怕也是一样的苦香港是一个华美的但是悲哀的城。 茉莉香片 胡琴咿咿呀呀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 不问也罢！胡琴上的故事是应当由光艳的伶人来扮演的，长长的两片红胭 脂夹住琼瑶鼻，唱了，笑了，袖子挡住了嘴 倾城之恋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 金锁记 振保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他说一个是他的白玫瑰，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一个 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情妇普通人向来是这样把节烈两个字分开来讲的。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 红玫瑰与白玫瑰 从以上小说的整体故事来看，这些小说开头部分所提到的将要给“你们”讲故 事的“我” ，直接或间接出现的视角的承担者，都不是故事中的人物，而只是一个隐 姓埋名的叙述者。这一点，与我国古代的话本小说中说书人的叙述是很有些类似的， 我国话本小说中，视角的承担者也即故事的观察者，是和故事的叙述者基本一致的。 而张爱玲的所有小说中，除了连环套开头部分叙述者“我”有个微不足道的身 份、 创世纪中部分视角的承担者为故事中的人物“潆珠”之外，其他小说的视角 承担者都是没有身份、与故事本身没有任何关系的。也如前面所论述的那样， 连环 套和创世纪中的这种由人物所承担的视角仅仅只是占了文本很小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张爱玲小说视角的主要承担者就是文本中隐姓埋名的叙述者，在文本中， 视角与声音合一。 但是如果我们细细地看例子，会发现，虽是同样的叙述者身份，但这个叙述者 却以不同的显现方式出现在文中：前面三个例子中，文本的开头结尾都直接出现了 说话的人，就如一个亲切的朋友在给读者讲故事一样；紧接着的两个例子中，叙述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9 者没有直接现身，但是通过具有特点的景物来现身说“法” ，比如例子中的胡琴、月 亮，我们可以借助其选定的景象来发现叙述者的声音，确认叙述者的存在；最后一 个例子中，连借助的景物力量也撤销了，仅仅只是保留了讲故事的口吻， 红玫瑰与 白玫瑰中经常出现“振保说” 、 “他说”等语调和语气，很明显，是叙述 者在讲述振保的经历，这样以达到说话表达真实贴切的效果。 别看我们的叙述者把自己处理得这么微不足道，所有的张爱玲小说，因为有了 这个毫不喧闹、沉默冷静的叙述者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体风格和审美风格，在文 本中，其形象更是散发出巨大的魅力。 叙述者在表面的文本中，注重对物质方面的描写，乐此不疲地讲述人物的衣食 住行和身边细枝末节的琐事，如一般家庭有了客人之后，餐桌上上的一道道的菜， 叙述者选择不厌其烦地慢慢讲来。又如连环套里面，霓喜在跟了汤姆生之后， 汤姆生为霓喜租下了一所洋房，添置了许多物件，叙述者把这满房满院的物件一点 一点细细的数来，丝毫不觉得烦琐累赘，表现出一种极大的乐生心态。 叙述者在生活表面化的细节上是如此，但是文本中，在人生的一切大方向和生 活的精神内核上，却把价值取向指向了虚无。在文本中，无论人物之间发生了什么 事情，叙述者有伤痛，但是没有愤怒就像十八春里面，曼璐为了挽住自己 花心丈夫的心，为了自己仅有的一点美好的生存想念因为妹妹的存在而丧失，仅仅 因为这一己之私和一己之怨，把曼桢推向了毁灭的境地。令叙述者伤痛的是，曼桢 与世钧之间真切的爱情，两个人的幸福和前程，这些有价值的存在，活生生地看着 它们的毁灭，永远都没有办法挽回了。然而叙述者是没有愤怒的，对于曼璐和她们 的母亲，叙述者没有谴责，没有不满，而是表现出了一种淡漠的理解和悲悯。叙述 者有绝望，但是没有仇恨绝望是对人生和生存的无能为力，没有仇恨是因为在 文本沉重的时代里，人只剩下了那醉生梦死的躯壳和早已麻木的灵魂。对于叙述者 来说，文本中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并不那么重要，都可以被接受。叙述者在为自己 定制了这个灰色的主调之后，在文本中，除了偶尔在文本局部的事件上做出的评论 之外，更多的是隐藏在文本背后，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用一种几乎达到透明的 深刻洞察力来俯瞰这个文本世界，用深邃的、清冷的智慧淡漠地嘲弄般地指出人的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10 生存与卑劣，同时，面对这被俯瞰的一切，又有一种宽广的大悲悯这是一个充 满智性、极具深度的叙述者。另外，这个叙述者能很好的进入情境又超脱角色，能 够入乎其中又出乎其外，既能沉入对彼岸世界的描绘，又能对此岸世界有着一种冷 静自省和通彻豁达，使得叙述者以一种超越的态度来关照世俗生活，显现出一个淡 定而从容、深刻而豁达的叙述者形象。 随着下面一章论述的深入，这个叙述者的形象会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丰满。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11 3 视角的构成视角的构成 每个文本都有由于视角的侧重点不同而导致的视角的不同内容构成。张爱玲的 文本中，因为非聚焦型视角的使用，视角构成的内容更加丰富。笼统地来看，张爱 玲文本的视角构成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感知性视角，另外一个是认知性视角。 3.1 感知性视角感知性视角 感知性视角指故事信息由观察者的眼、耳、鼻等感觉器官感知。张爱玲小说中， 文本叙述者的所见、所闻即构成了这一视角形式的主要内容。张爱玲小说的题材主 要写恋爱与婚姻，因此，围绕着这个题材的诸多内容不管是大小家庭的环境， 包括布局摆设、陈设器具、饮食起居、经济情况、生活情态等，还是不同故事的连 接与发展、停滞与延拓、情节上的恩恩怨怨、细节上的柳暗花明等，还是各式人物 的言行举止、着装打扮、体态样貌、身份地位等等这些，全部都是属于感知性视角 所承担的描述范围。 一般的小说文本，只要是有线性的时间轨迹、能够形成故事的叙述，都是少不 了感知性视角的，但是张爱玲的小说文本在这方面做的尤其出色，文本中，感知性 视角的长处主要是通过细节描写表现出来。 张爱玲小说的细节描写极具力道，这种力道完美地生发了感知性视角的功能。 不管是环境的点染，还是纷繁的家事，还是人物的外型，还是市井之常谈等等，这 种细节描写的力道，不在于加宽加大了文本的视域、音域，也不在于拓展延伸了题 材取材、表现领域的范围，而在于加深了感知性视角的厚度，使视角的内容具有了 深层的意蕴和丰富的能指。张爱玲文本感知性视角的功能并不是简单地陈述叙述者 的所见所闻、给予故事本身一个出现的理由或者向后发展的推动力，而是在某种程 度上阐述了故事发生的特殊背景、人际环境、命定因由，甚至是时代的沉重、人性 的卑劣以及人生一切大方向所指向的虚无。张爱玲小说的细节的作用，除了给读者 提供表面上可视可听可感的信息之外，往往都指向了更深的所在。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12 我们可以看看下面沉香屑 第一炉香中的这段文字： “满山轰轰烈烈开着野杜鹃，那灼灼的红色，一路摧枯拉朽烧下山坡子去 了。杜鹃花外面，就是那浓蓝的海，海里泊着白色的大船。这里不单是色彩的强烈 对照给予观者一种眩晕的不真实的感觉处处都是对照；各种不调和的地方背景， 时代气氛，全是硬生生地给搀柔在一起，造成一种奇幻的境界。 ” 11 这段文字是葛薇龙初次来到姑妈家，在姑妈家的外面看到的景色：满山遍艳的 红杜鹃是具有中国古典风味的，而那“浓蓝的海” 、 “白色的大船”则是具有殖民色 彩和外国情调的。在这里，不仅仅是风景的色彩的鲜明呈现，更容易让人想到当时 的香港本土中国与殖民主体文化交织的特殊背景，种种不协调以及生硬拼凑一 个乱世中的、仓促的香港。这种背景更为后来梁太太的行为做出了某种解释：浮华 中的安稳、乱世里的威胁、时代的仓促给予人及时享乐的奢侈，提供了沉沦的深层 理由。 倾城之恋中，白流苏离婚后住在娘家，钱财散尽之后，正被穷酸的哥嫂想 法子逼迫着赶走，一时间没有钱，没有出路，也无法嫁人，而恰好流苏离婚的丈夫 刚刚死掉了，哥嫂都逼劝流苏回去主丧，这时候，流苏不敢多说话，正在做鞋子： “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做她的鞋子，可是手指头上直冒冷汗，针涩了，再也拔不过 去。” 12这极少的几个字，表面上暗示流苏和兄嫂之间意见相左，但是细细看来， 却有几分深意：流苏“若无其事”的态度是为了敷衍马上就要被捅破了的亲情的这 一张薄纸（如果捅破了这层纸，彻底的闹翻了，那流苏就真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同 时也是一种无声的怯弱的抵抗；又因为无力应付兄嫂联合起来的威逼，对自己的前 途出路怀着一种深深的恐惧，所以手指头上冒出了“冷汗”这些，通过浅浅的 一笔“针涩了，再也拔不过去”而带过，写出了流苏处境的尴尬艰难和走投无路。 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振保初次和王娇蕊见面的时候，振保就为王娇蕊金 棕色的脸、紧致的皮肉、条纹布浴衣里所显现出来的健康、活力、性感所倾倒而产 生了些许非分之想。等王娇蕊的丈夫走了之后，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 “她（王娇蕊）穿着的一件曳地的长袍，是最鲜辣的潮湿的绿色，沾着什么就 染绿了。她略略移动了一步，仿佛她刚才所占有的空气上便留着个绿迹子。衣服似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13 乎做得太小了，两边迸开一寸半的裂缝，用绿缎带十字交叉一路络了起来，露出里 面深粉红的衬裙。 ” 13 显然，这“绿色”是欲望的表征，它是潮湿的、黏糊糊的，给人一种不洁、不 舒服的感受，但却极抢眼，它也是躁动的，活生生的，是一种无法按捺的渴望。果 然，那“鲜辣”一路染过，长驱直入，它使振保本就怀着憧憬的心被无数个“绿迹 子”给占满了。而从王娇蕊那太小的、包裹不住身体的长袍里，露出了时隐时现的 粉色,有意无意间溢出了里面那挡不住的诱惑。正是这暧昧的色彩,于含蓄中表现着、 抑制着又张扬着激情，它是振保一片绿色世界中的一把火，并且迅速燎原。正是这 含蓄、细腻、强烈、抑止、挑逗的情绪中，王娇蕊那朦朦胧胧的、生活而放荡的美， 使得振保全线溃败。 除了上面那些所见的，所闻主要例子是人物语言，也是韵味十足的。大家 都知道， 金锁记中的曹七巧，一辈子戴着黄金的枷锁，为了获得和守住自己的钱 财，付出了代价。其中，以个人情欲的压抑、泯灭和永久性的缺失所表现出来的人 性挣扎最为惨烈如沉香屑 第一炉香中的梁太太一样，七巧有着永远填不 满的情欲的饥荒。 因此， 金锁记 文本中七巧的部分语言是有着鲜明的情欲指向的。 我们可以随着故事的发展摘录几个片断来看看： “三妹妹原来也嫌人太多了。连我们都嫌人多，像你们没有满月的自然更嫌人 多了！ ” “大嫂你来看看，云姐姐的确瘦多了。小姐莫不是有了心事了？” “天哪，你没挨着他的肉，你不知道没病的身子是多好的多好的” “你别瞧咱们新少奶奶老实呀一见了白哥儿，她就得去上马桶！真的！你 信不信？” “你家里供了你（长安）这些年，就只是差买个小厮来伺候你，哪一处对你不 住了，你在家里一刻也坐不稳？” 14 我们可以看到，文本中这些七巧对白中的语言多是就事论事，但是，从字里行 间透露出来的信息看来，就事论事的同时，七巧处处把表达的意思稳稳的落在了情 欲的点上， “嫌人多” 、 “有心事” 、 “上马桶” 、 “买小厮”等等语汇都是情欲指称的代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14 名词。而从整个文本来看，七巧所有的语言用于交流和对话的同时，其深层的意蕴 不是指向情欲，就是指向了金钱这两样东西，恰好是七巧全部人格的来源，表 现了七巧全部的人生。但是小说中七巧的语言对应着人物，对应着身份，对应 着环境，对应着心情,没有繁章叠句，没有华文丽采，没有石破惊，虽然条条含沙， 处处射影，但是却使得整个文本读来顺理成章，浑然天成，毫无突兀之感，真正能 够做到“深入浅出” 、 “平淡而近自然” 15。 张爱玲文本这些极富有表现力的细节，细腻而灵动，即便是描述如此琐细的生 活，如此庸常的人生百态，仍然传播着难以数计的信息，表达着千丝万缕的思绪， 这就极大地丰富了感知性视角的表现力，让视角的感知变得美而丰满，还有其极富 生命力的文字，深沉而隽永的语言，营造出富有情调的艺术氛围，将作品世界和经 验世界分开，使得感觉活动进入审美过程。 3.2 认知性视角认知性视角 张爱玲小说的感知性视角虽然出色，终归是一种平面视角，能够让文本具有更 深层意义、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上升到先验层次的还是认知性视角。认知性视角一般 指叙述者或者人物的各种意识活动，包括推测、回忆以及对人对事的态度和看法， 它属于知觉的活动。在张爱玲文本的叙述中，推测和回忆的部分都有，但是它们并 不是作为一种鲜明的意识活动而存在，而是作为一种叙事时序的选择而存在的，所 以我们在此不讨论文本中推测和回忆部分的知觉活动。而从张爱玲的作品中我们也 可以清楚地看到，其认知性视角主要表现在叙述者对人对事的态度和看法上。 叙述者的这种对人对事的态度和看法通过不同的方式在文本中显现出来：有些 时候，文本中会直接出现叙述者的评论，但这种评论并不是在整个故事的发展中都 存在，只是遇见某种场合，发生了某件事情，叙述者会忍不住发出一些感叹感慨。 而在很多时候，叙述者并不会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选择某种可以代为传递信 息的意象或者情境来间接地阐述自己的看法和评论。除了以上两种情况，我们还可 以发现一种具有鲜明认知性的、背景似的意识活动无处不在：它不仅仅在或隐或显 中表达了对人物和故事的看法，发表着对于人生、时代的总体评论，它还奠定了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15 本的叙述基调，控制着文本的语体风格，这一鲜明的知觉活动使得认知性视角在文 本中获得了巨大的价值。 其实，这三种情况的意识活动都是相通的，总的汇集起来，构成了两个独特的 认知视角：一是智性视角，一是女性视角。 3.2.1 智性视角智性视角 张爱玲小说文本智性视角的主要着眼点是人平实而普通的、优雅而不堪的、 卑下的、萎缩着生命力相互倾轧而生存的人。小说的智性视角很大一部分就表现在 对人的充分理解和展示上。我们可以把这种智性视角分为两个部分：人和自我、人 和人之间的关系陈述。 就“人和自我”这一部分来说，视角的立足点在于对个人及其存在的考察。张 爱玲的小说在对平实人生的真实生活和世故人情的描摹中，刻画出了一张巨大的人 的生存图景写出了人的生存状态，同时，于这生存图景之中打破种种神话 写出了人性之恶。 在文本人的生存状态的描绘中，叙述者把各式人物的各类生存状态都看得通透 而表现得深刻。遗老遗少，旧式的太太，新式的小姐，洋场上的富商，欢场中的浪 荡子，各式人物的精彩生活粉墨登场，但是叙述者并不是利用这些不同身份的人物 和其事件来追求文本的琳琅满目和五光十色，而是从这流光溢彩和形形色色中抽象 出一般的普遍的人的生存状态。张爱玲文本中的人，他们是当时社会生存的主体， 终日疲乏、不知所谓、苟且的生活着，充满了焦虑和恐慌，沉沦于未知名的时代的 大流中，眼看着时间的流逝，把生命都填进那“没有名目的斗争”中。他们老练、 圆滑、懂得人情世故，但不透彻，他们好，好得不幼稚；坏，也坏得有分寸，他们 拥有着这个社会中的生存智慧，他们谁也不相信，一切的人在他们看来都靠不住， 他们拼命的尽力求得一点金钱作为物质的保障，这是他们生活得以为继的源泉。他 们一生偶尔所得的精神上的一点难得的安慰成为那星光下的一点乱梦，搅搅就碎了， 在现实的物质生活面前，所有的情感享受都成为一种奢侈，在人物那里，感情是为 了用来做长远的投资，婚姻是用来权衡利益的最好手段，家庭成为种种小争小斗的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16 最大集散地，这里没有纯粹、没有干净，一切都掺杂了太多的喧嚣和杂秽，充满了 难言的尴尬、不安、难堪、失面子，充斥着被发酵了的腐烂的气息。但是这些斗争 和腐烂永远都有一定的限制，永远就那样的展开着，不见消灭，也不会扩大，即便 是被扭曲、被异化也绝不过火，处处表现着生活的小智小慧、小奸小坏，但永远维 持着该有的优雅和体面。 在这斗争、扭曲、优雅和体面中，好像所有的人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度过 了人生，无悲也无喜，但是就是在这凡俗的平静中，我们清楚的看到了那总是处于 焦虑、烦恼、不安和困顿之中的人的现实处境，叙述者并没有采用极度夸张或者变 形的手法来让我们感受这种处境，而是把这种处境做了较为低调的处理，把它们不 动声色地融进了人物的日常生活，当那些故事表面的浮尘落地的时候，我们看到的 是人物失落、挫败、惨伤甚至是荒诞的生存之境。 在这幅巨大的生存图景里面，对于人性之恶的叙述彰显又隐秘、刻骨而自然。 虽然是作恶，但是在文本中却已经成为一种自觉的行为，虽然是显恶，但是这种恶 已经被散布于无形。叙述者冷冷地掀掉文本语言华美的袍子，便赫然露出人性深处 的阴暗与丑陋曹七巧的卑劣、曼璐的残忍、乔琪乔的自私、佟振保的虚伪、郑 川嫦父亲的冷酷都是可见一斑的。在文本里面，所有的人物都是善恶的集合体， 没有谁是完全的恶，也没有谁有充足的善，人性中的恶几乎已经成为各类人物的一 种生活的习惯，没有谁不作恶，没有谁不算计，只是有深有浅。白流苏的哥哥嫂子 虽然卑劣无情，但是流苏自己也不是一个次等角色，她同样以自己的方式获得了范 柳原的青睐，抢走了妹妹的好对象。曹七巧把金钱和情欲压制下的毕生的忿懑变成 尖刻的怨毒， 迎面泼在了儿子女儿的幸福上， 但是长安同样是另一个活脱的七巧，“她 （长安）学会了挑是非、使小坏，干涉家里的行政。她不时地跟母亲怄气，可是她 的言谈举止越来越像她母亲了” 16谁也不会让谁好过。梁太太不显山不露水， 却毫不犹豫的采取手段把亲侄女往妓女的路上推，而且和乔琪乔谈好了条件，等于 把薇龙低价贱卖给乔琪当赚钱的工具的同时，又成为一颗自己可以随时利用的棋子， 根本不管薇龙后半生的死活。在这里，人性没有高尚、无所谓善良，没有道德、无 所谓人伦，有的只是相互之间小善与小恶的交织，更多的是恶与恶的倾轧曹七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华 中 科 技 大 学 硕 士 学 位 论 文 17 巧想牢笼住姜季泽，获得他的爱，即便是闹穿了，也是家里人，族人不敢拿她怎么 样，即便真的开罪也有一半是姜季泽承担，自己保险多了，而姜季泽可选择的女人 多的是，却犯不着冒这个险。姜季泽想七巧的钱，向七巧表白，即便是闹穿了，现 在分了家，谁也管不了他，但是七巧却极有可能被扫地出门、分文无有，七巧也无 情无爱地过了大半辈子了，现在却犯不着冒这个险。在这里，充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