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稿二)第三人过错在高压电致害责任中的地位

1、论第三人过错在高压电致害责任中的地位本文是国家电网公司课题“电网建设运行中的侵权问题研究”的阶段性成果，课题负责人为张素华，武汉大学法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孟勤国、张里安，武汉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以第三人的原因作为免责事由为分析对象鲍家志作者简介：鲍家志，男，广西贵港人，武汉大学法学院博士研究生、广西教育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民商法学。（武汉大学法学院 广西教育学院 湖北 武汉430072）摘要：本文首先将第三人过错在危险责任中的二种情形进行梳理：一是损害是完全由第三人的过错行为所致（称之为“第三人的原因”）；二是第三人过错是造成损害的部分原因，从而以第三人过错为“孤立的、介入性的行

2、为”作为切入点，通过剖析免责事由的本质是因果关系在侵权行为理论上的延伸，危险责任的免责事由是立法机关在因果关系上的政策考量，评述侵权责任法第73条关于第三人过错在高压电致害责任中的缺失，并分析该法律政策缺乏合理性为基点，认为第三人的原因可以作为高压电致害责任的免责事由；第三人过错其他的情形造成高压电致害的，由第三人与高压电作业人承担过错责任。关键词：第三人的原因 危险责任 免责事由 因果关系 高压电致害 现实生活中，因第三人过错造成的高压电致害纠纷屡见不鲜：案例1，电力企业甲对高压电危险区域已经采取安全措施并尽到警示义务，乙因与丙之间存在经济上纠纷而产生仇恨，乙企图伺机杀害丙。某日，乙趁丙不备

3、之机，故意将丙推撞到高度电危险区域内，造成丙触电死亡；案例2，在高速公路上，乙违章驾驶的汽车撞倒电力企业甲架设的存在瑕疵的高压电线杆，造成附近的行人丙触电死亡；案例3，电力企业甲架设的高压线已经符合电力设施保护条例第十条规定的电压导线与地面的边线延伸的最小距离，但第三人乙违章建房，导致楼面与高压线的距离不符合法定距离，电力企业甲发现此问题不采取有力预防措施，或者说因为乙的违章建筑行为在一夜之间发生，甲无法察觉，导致爬上楼顶的未成年人丙触电死亡。上述案例如何处理？基于侵权责任法第73条没有规定第三人的原因可以作为高压电经营人的免责事由，电力法第60条的规定是否涵盖了“第三人的过错”作为电力企业的

4、免责事由，法学界存在争议，司法界也认识不一。因此，侵权责任法第28条是否适用于高压电致害责任？第三人的原因能否作为高压电危险责任的免责事由，又如何界定第三人在高压电致害中的责任？不无疑义。本文拟从侵权行为理论进行粗浅探讨，以求教于学界前辈。一、“第三人过错”在危险责任中的解读在侵权行为理论，“第三人过错”是指“原告（受害人）起诉被告以后，被告提出的该损害完全或者部分由于第三人的过错造成，从而提出免除或者减轻自己责任的抗辩事由”。王胜明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释义，法制出版社2010年版，第143页。“第三人过错”是作为被告提出减责或免责的免责事由而创制出的法律术语，据此，第三人过错中的“

5、第三人”，不是指第三人与被告之间存在法律上应负责任（诸如婚姻血缘、雇佣或者共同生活）的关系，依此关系可以认定第三人属于被告一方而承担替代责任；“第三人过错”不包括第三人的过错与被告的过错因存在过错内容的统一性而构成共同侵权的行为，在此情况下被告不能主张因第三人的过错而减责或免责，而是适用侵权责任法第8条规定应负连带责任。在危险责任（有学者称之为无过错责任，也有学者称为严格责任），根据第三人过错在侵权损害中的原因力来区分，有两种情形：第一种情形，第三人过错造成损害的唯一原因，即损害是完全由第三人的过错行为所致，不包括被告的过错，学者称之为“第三人的原因”，如案例1、案例3第2种情况；第二种情形，

6、第三人过错是造成损害的部分原因，即被告虽存在过错但其过错与第三人的过错之间不是基于过错内容的统一性而构成共同侵权，如案例2、案例3第1种情况；此种情形的第三人过错不是指第三人与被告实施的共同危险行为，否则被告不能提出减责或免责的事由，而是依侵权责任法第10条规定承担连带责任，共同危险行为中的“危险”是指行为人实施的一般危及他人人身或者财产安全行为的危险性，而危险责任中的“危险”是指特定的作业或物品自身存在的造成他人损害的危险性；又基于在危险责任，第三人过错的行为与危险作业人的行为都不足以造成全部损害，而是由于第三人过错与危险作业人创造的危险源相结合而造成的损害，因此，第三人过错不是指侵权责任法

7、第11条规定的无意思联络但承担连带责任的分别侵权行为，而是指侵权责任法第12条规定的无意思联络的分别侵权行为。质言之，“第三人的过错是孤立的，是介入性的”。张新宝：中国侵权行为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617页。在危险责任中，当发生上述第一种情形时，第三人的原因是否作为被告的免责事由？当出现第二种情形时，又如何界定第三人的责任？此问题涉及到免责事由与危险责任的基础理论，若非深入细致分析其中的原理，无以作出明确的回答。二、免责事由的本质和危险责任的归责基础考察第三人过错在侵权行为中的地位，旨在确定第三人过错是否构成被告的免责事由和对被告承担责任的影响，目的性在于在原告向被告提起侵权诉

8、讼时，建立起一种被告能够抗衡原告请求权的利益平衡机制。因果关系不仅是归责的基础，是民法上“为自己行为负责”原则的基本要求，因而，免责事由的确定，根本上还是因果关系的认定问题起着推动作用，归责事由与因果关系紧密联系：不论大陆法系各国侵权责任的体例如何，也不论现代侵权行为法如何强化对受害人的保护，因果关系都作为认定侵权责任成立必不可少的要素，也均是过错责任和危险责任的必备要件。过错责任与危险责任的根本区别不是因果关系，而是在于是否以行为人有过错作为考究责任成立的因素。简而言之，因果关系的认定，关系到侵权责任的成立。本质上，免责事由是因果关系在侵权行为理论上的延伸，与过错责任与无过错责任无涉。有学者

9、认为，“以第三人过错作为抗辩，原本为因果关系理论和过错责任理论的延伸，一般适用于过错责任的侵权案件”，张新宝：中国侵权行为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618页。此种说法同时认为免责事由是过错责任理论的延伸，偏离了考证的轨道。考察危险责任的免责事由还应探究危险责任的理论基础方能得出其免责事由的基本内容。有关危险责任归责依据的理论，可谓立场纷纭，唯有“危险归责主义” 较能合理说明危险活动所以采取无过失赔偿的根据，表明其归责原理上的特征而成为各国通说，该主张表明，危险“推动者”即是危险的支配者或创造者而应负危险责任，邱聪智：从侵权行为归责原理之变动论危险责任之构成，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

10、6年版，第265页。于敏：日本侵权行为法，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15页。此应作扩张解释，包括意外事故、不可抗力、受害人故意和第三人过错等外来原因对危险源的推动者，理由在于：危险作业人创造的潜在危险仅是为外来原因的介入提供了条件，真正推动危险源的实际发生才是危险归责的理由，外来原因的独立介入才是决定损害的法律上因果关系，危险作业人的归责根据应当只限于其没有适当处理其危险源的因素上。正如日本学者石本教授所言，在危险责任，“其实，单纯的包含着危险的事实不应该视为责任的原因，责任的原因存在于没有适当处理危险要素之上”。于敏：日本侵权行为法，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15页。此外，“相当因果关系说经

11、常以因果过程中介入异常独立原因作为免除被告责任之论据”；“在危险责任中具有原因力的原因，并不是单纯的条件，它包括有意使结果发生的第三人介入行为或其他异常事件”。陈聪富：因果关系与损害赔偿，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1页。推而广之，在危险责任，当确立了加害行为与损害结果之间的事实因果关系之后，在法律因果关系阶段通常要考虑的一个问题是：受害人自身的原因、第三人的行为或外在事件的介入是否会实质上造成这一事实的因果关系。基于免责事由的本质与因果关系存在着必然的关联，危险作业人单独的危险源并不能成为损害的相当因果关系，为其所不能预见、不能避免也不能防止的外来原因的介入，将原有的危险源实质性在扩大了

12、；或者说，危险作业人制造的危险源由于外来原因的介入，使危险源改变正常的发展过程，使潜在危险成为现实的致害原因，从而最终导致损害的发生，除不可抗力的自然原因外，在受害人故意或第三人的全部原因下，受害人和第三人作为危险的推动者应当自行承担危险责任，危险源创造者免除责任，这样才真正反映危险责任的归责思想。据此，理论上，第三人的原因可以作为危险责任的免责事由。再有，在危险责任中，除损害是第三人原因造成的情形外，也存在第三人过错造成损害的部分原因的情况，在此情况下，这说明危险作业人对于损害的发生也有另一部分原因，则危险作业人哪怕与损害存在次要原因，也表明危险作业人行为的原因力与第三人过错相互结合共同造成

13、损害，危险作业人当然不能以第三人过错作为免责事由，但是，被告与第三人作为危险的共同推动者，应当共同承担危险责任，而不仅仅限于由被告向受害人承担危险责任。因此，在危险责任，如果发生致害的事实，不分具体情况一律由作为创造危险源的被告承担赔偿责任，无异将事实上因果关系与法律上因果关系不加区分。在英美法，因果关系分为事实上因果关系与法律上因果关系，前者属于事实上因果律的问题，而后者则带有法政策的色彩。事实上因果关系是从纯粹事实角度观察加害人的行为与损害事实之间的客观联系，它仅是为侵权责任的成立提供一种事实上的判断，最终决定责任成立的乃在于法律上因果关系。在大陆法系，特别是德国法普遍以“相当因果关系说”

14、作为判断英美法的法律上因果关系的理论依据，但到底采取何种程度的相当因果关系说，或者说根本不考虑损害的相当因果关系，只是限于以损害结果的条件作为判断危险责任的依据，取决于法律政策。正因为如此，德国学者认为，“特殊的归责原因使得所有危险责任的构成要件具有一个独特的基本结构：侵害法益/损害表现为特殊的危险成为现实的后果。”“因果关系的适当性在危险责任成立的因果关系可以降低或不考虑”。 德马克西米利安.福克斯:<<侵权行为法>>,齐晓琨译,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256页。质言之，若危险责任成立的因果关系要求比较严格，那么法律可以限制一些外来原因作为抗辩事由；若要求比较宽松，

15、则法律可以规定相应的外来原因作为免责事由。本质上，危险责任的免责事由内容取决于立法机关对危险责任成立的相当因果关系界定的宽严程度。因此，受害人故意和第三人原因是否作为危险责任的免责事由，是法律政策的考量结果。总而言之，免责事由是因果关系在侵权行为上的延伸，危险责任的免责事由是立法机关在因果关系上的政策考量。从比较法角度而言，美国第三次重述第520条规定，“如果被告所从事的异常危险行为所造成的损害是由于第三人故意剥夺了被告对其所从事的异常危险活动的控制，或者是由于第三人的故意行为造成的，那么被告可以免于承担严格责任”赵家仪：美国法基于异常危险行为的严格责任，载法商研究2004年第2期。再根据美国

16、的判例：印弟安纳港区铁路公司诉美国氨基氰公司案 Indiana Harbor Belt Railroad v. American Cyanamid Co.,916 F.2d 1174(7th Cir.1990). ，犹他州法院1942年判决的马德森诉东约旦灌溉公司案Madsen v.East Jordan Irrigation Co.,125p.2d 794(Utah 1942)。，1956年的佩里肯德里克斯运输有限公司案 Perry v.Kendricks Transport Ltd .19561 W.L.R.85. ，可知，“从整体而言，在美国法上，第三人的独立行为在一般情况下能够成为免于

17、承担严格责任的理由。第三人的行为成为基于异常危险行为严格责任的免责事由通常需要满足的条件是第三人的行为是独立的、不可预见和无法防止的行为”。赵家仪：美国法基于异常危险行为的严格责任，载法商研究2004年第2期。在德国，一般是通过特别法规定危险责任，1952年12月19日道路交通法在第7条第2款规定，在交通案件中，如果损害由第三人的行为或由动物引起，负严格责任的被告可以被免责。王军：侵权法上严格责任的原理和实践，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147页。在法国，在危险责任中，当第三人的行为具有不可抗力的特征时被告也可以免责。张民安：现代法国侵权责任制度研究，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110页。在日本，

18、最高裁判所1975年6月26日（最高裁判所民事判例集）作出的判决表明，在危险责任中以第三者的行为结果为不可抗力的，免除被告责任。于敏：日本侵权行为法，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265页。此外，1992年国际油污损害民事责任公约和2001年国际燃油污染损害民事责任公约也规定了“完全因第三者故意”作为污染者的免责事由。由此可见，在外国立法例，第三人的行为在符合一定条件下可以成为危险责任的免责事由。据上所见，理论上，危险责任不是绝对责任，应该为被告的免责留下适当的空间，除了“不可抗力”、“受害人故意”外，“第三人的原因”可以成为被告的免责事由：如果危险行为是由第三人的行为引起的，而这个第三人的行为并

19、不是在被告的控制之下，且被告对第三人的行为不可预见，第三人的独立行为的介入使被告的行为与原告的损害结果之间发生中断或者说丧失了近因，第三人的行为使被告造成的潜在危险成为现实的致害原因，从事高度危险活动的人是不应负赔偿责任的。三、侵权责任法第73条缺失第三人过错的评述根据民法通则第123条以及侵权责任法第73条的规定第三人的原因不能作为高压电作业人的免责事由，也没有界定第三过错造成损害的责任问题。学者分析其中的缘由而认为：“由于对被告的免责要求相对严格，所以第三人承担责任是否一定免除被告的责任，要看法律的具体规定。”王利明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释义，中国法制出版社2010年版，第124页

20、。张新宝：中国侵权行为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618页。李双元、温世扬主编：比较民法学，武汉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858页据此主张，侵权责任法第28条关于“损害是因第三人造成损害，第三人应当承担侵权责任”不适用于高压电致害责任。问题在于，侵权责任法第73条否定第三人的原因作为免责事由，没有界定第三人过错造成的高压电致害责任的法律政策，是否合理？如果说，在高压电致害责任之所以不以第三人的原因作为法定的免责事由，认为是因为法律的规定，那是本末倒置。危险责任的免责事由由法律规定，是为了避免法官滥用自由裁量权，这有着其积极的一面，毕竟立法者的意志在法律制度的选择上起着决定性作用，但立

21、法机关作出的法律政策应当符合公平原则。而且，法律源于生活，又服务于生活，“给予法律制度生命和真实性的是外面的社会世界”， 美劳伦斯.M.弗里德曼：法律制度，李琼英、林欣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4年修订版，第17页。检验法律的正当性乃在于生活实践，已颁布的法律不一定符合民法的理论和生活的实践，“法律当适应社会实践的变化而制定出新的规则或修正法律，否则制定出来的法律就缺乏生活的灵魂与活力。责任的承担不受被告过错的影响是危险责任的显著特点，危险责任的免责事由是从维护被告利益的视角揭示被告具有抗辩权的一般原理，免责事由的宽严程度反映着一个国家对危险责任因果关系的法律政策。但同样是规范高压电危险责任

22、，民法通则第123条仅规定受害人故意作为免责事由，而侵权责任法第73条增加规定不可抗力作为免责事由，甚至规定被侵权人对损害存在过失情况下的过失相抵规则，这种立法趋势充分说明：立法机关关于高压电危险责任的免责事由遵循了由严到宽的立法政策。在高压电危险责任，受害人故意的受损与高度危险作业人的行为之间，与第三人原因造成损害的因果关系如同一辙，既然只有能够证明受害人有故意或过失，就可以免除或者减轻高压作业人的责任，那么当第三人的原因造成损害事实，是否也应构成对高压作业人的减责或免责的事由？ 学者认为，“对于高度危险作业致人损害原则上不得以第三人过错作为抗辩”，其理由在于：“依民法通则第123条之规定，

23、只能能够证明受害人有故意，方能免除责任。质言之，如果是因为受害人的过失引起损害也不免除加害人之责任。推而广之，第三人之过错也不构成对加害人的免责。” 张新宝：中国侵权行为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618页。“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既然侵权责任法第73条规定了过失相抵规则，依理应给高压电危险作业人以第三人的原因作为抗辩事由。如果不说明任何逻辑理由、不申述其理论依据就持否定态度，这恐怕是一项霸气十足的逻辑推理，难免厚此薄彼，造成立法上的尴尬。此外，高度危险责任，包括“高度危险活动”和“高度危险物控制”两大类致害责任。对于高度危险物因“第三人过错”介入导致的损害，侵权责任法参照1994

24、年俄罗斯民法典第1079条第2项在第75条以“非法占有人”作出责任认定。质言之，对于高度危险物如易燃、易爆、剧毒以及放射性的物品作为有体物是可以由他人非法占有的，因第三人的原因造成的损害事故可以免除高度危险物控制人的责任；基于“高度危险物控制”与“高度危险活动”同为“高度危险行为”， 据此逻辑，立法机关对高度危险行为的因果关系理应采取相同的法律政策，但侵权责任法第73条没有规定第三人的原因为高度危险活动的免责事由,这是否合理？有学者主张“行为人主动开启了危险源，才为第三人的伤害行为提供了机会，因此行为人的免责要求更为严格”，因此，侵权责任法第73条没有规定第三人的原因作为免责事由。王利明主编：

25、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释义，中国法制出版社2010年版，第124页。申而言之，此观点认为，在第三人过错造成损害的情况下将电力企业的危险源不区分具体情况一律确定为损害的必然因果关系，此有失公允。危险责任的理论基础在于危险归责思想，寻求“对允许从事危险行为的一种合理的平衡”， 德马克西米利安.福克斯:<<侵权行为法>>,齐晓琨译,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256页。但其意旨并非规制危险创造者对包括外来原因造成的一切危险致损均承担责任。在现实中，高压电的危险源呈现一个静态形式，倘若没有外力的作用，它对周围环境或者人体活动仅是存在一个潜在的风险，除非危险源存在瑕疵，一般情况下

26、只有在各种外来原因与危险源相结合下才会导致损害事故。高压电作业人虽然创设了一个特别的风险，但这个危险本身并没有必然导致损害，它只是处于预设的一种未知或无法预见的危险源，但当第三人的独立行为介入危险源时，危险便变成现实的破坏力而造成受害人损害。在此情况下，我们只能说，损害是危险源在第三人行为介入的结果，或者说第三人的独立行为打开了危险源的缺口，致使静态的危险状态变成动态的危险损害，损害的产生是危险源对第三人行为的正当的、必然的反应。退一步而言，即使行为人开启了危险源，但在第三人的全部原因造成高压电致损下，高压电危险作业人的危险活动的存在与受害人损害的因果关系是否过于遥远？实际上，除不可抗力外，在

27、俗称的“人灾”的场合下，所有的情况都应该认为是“造成了损害的原因者对该损害负赔偿的责任”，我们为什么不对一切此造成损害的原因者均规定承担赔偿责任呢？显然，此说法忽视了现象之间复杂的普通联系，忽略了原因的多样性和相对性，将原因与条件相混淆，以哲学上因果关系的概念直接套用以认定法律上因果关系之存否。学者的说法，错误在于忽略了第三人独立行为的原因力，并给制造危险源的危险作业人强加了过重的责任，认为即使是由于第三人的全部原因造成高压电致害，高压电作业人也不能免责，甚为不合理。高压电危险活动由第三人过错造成的损害，除了第三人通过非法控制危险源实施损害外，还有第三人过错介入的情况，例如，第三人的高空作业碰

28、撞至高压电致害；又如，第三人的非法建筑物不断增高，作为高压电作业人有义务采取防范措施而未尽注意义务（案例3第1种情形）；或者，当由第三人过错的外力作用造成高压电作业转变为现实的破坏力时，如果该介入行为是在瞬间发生，高压电作业人不能察觉、不可能防范而发生事故（案例3第2种情形）。对上述情况，如果不分实际情况，一律确定第三人的过错作为危险作业人的免责事由，不利于保护受害人；但如果确系第三人的全部原因导致高压电事故，一律由高压电经营者承担全部赔偿责任，第三人不承担事故责任，恐怕又对高压电经营者有失公允。但是，侵权责任法第73条却无视第三人过错危险源造成的损害情况，既未赋予高压电经营人就第三人的原因进

29、行免责，也未规定第三人的责任，而是由高度危险作业人完全承担全部赔偿责任，这恐有悖公平原则。再有，依照我国侵权责任法的体例内容来看，特殊侵权责任的免责事由由法律规定已无疑义。侵权责任法在第68条以及在第83条规定了第三人的过错造成污染环境损害、因第三人的过错致使动物造成他人损害，可由受害人在行为人和第三人之间做出择一请求赔偿。我们不得不诘问，环境污染者以及饲养动物人与高压电作业人一样均创造了一个特殊的风险源，为什么在对待第三人原因在特殊侵权责任问题上做出不同的法律规定呢？质言之，第三人过错造成高压电损害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客观事实，无视第三人过错造成高压电损害的责任界定，只恐有挂一漏万之嫌，忽略第三

30、人在高压电致害中的责任问题，只能加重电力企业的社会负担，对电力企业的发展是一个重要的制约因素。电力法第60条第3款虽规定，第三人的过错给电力企业或其他用户造成损害的，第三人应当承担赔偿责任，但第三人过错是否为电力事故的免责事由却含糊其辞，法学界又仁者见仁，有些学者认为电力法第60条规定的免责事由不包括第三人的原因。参见房维廉：“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力法的几个问题”，载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工作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力工业部编：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力法释义，中国电力出版社1996年版，第150页。王静、程啸：高压电致害责任的免责事由与过失相抵问题，载人民司法2007年第1期。但有学者持肯定态度，参见王胜明

31、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释义，法制出版社2010年版，第145页。如此，只恐会造成司法界在法律适用上的困惑。四、第三人过错在高压电致害责任中的地位（一）第三人的原因作为免责事由免责事由的本质和危险责任的归责基础以及侵权责任法第73条缺失第三人过错致损的规定而引发的问题，为我们剖析第三人的原因能否作为高压电危险致害责任的免责事由提供了较为充分的理论依据和指引路径。事实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触电人身损害赔偿案件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条第二款以原因力的理论为依据确定行为人的责任，为确立第三人的原因作为抗辩事由提供了参考的依据。据此，笔者认为，当损害完全由第三人的原因造成高压电致害事实时，第三人的

32、原因应当成为高压电危险责任的免责事由，理由在于：电力企业是一个多重法律关系和多重利益的集合体，我们不能简单地把电力企业视为危险的引入者和制造者，电力企业的致损风险，从根本上说，是经济发展和技术进步过程中的固有危险。因此，我们不能机械地理解危险源是危险作业人创造，就不加区别、不分情况地理解其就是一切造成损害的危险推动者。在高度电危险责任，虽然高压电危险作业人在第三人的行为介入前已制造潜在的危害源，但由于第三人行为的偶然介入而触发了内在的危险源，导致危险源与外在的第三人行为相结合而造成损害的事实，第三人的介入行为应是造成受害人损害的责任原因。质言之，存在危险源，并非意味着高压电危险作业人与损害之间

33、具有法律上因果关系，某人对某项损害负责，应指其确实侵害他人或引起损害的发生。第三人的原因造成高压电致害，在损害发生前，静态高压电危险源属于单纯的条件，第三人的独立行为介入了处于既存安全状态的危险区域，并改变、触发了既存的危险状态，使受害人完全暴露于与原本危险完全相异的状态，从而导致损害发生，第三人的行为应当构成结果发生的相当原因。正如案例1，本来高压电管理人甲已经采取了充分的安全保障措施以避免危险事故发生，处于安全静态的高压电危险源并不能单独对丙造成损害，乙故意利用潜在的危险源伤害丙，甲对于乙对丙的施害行为没有预见性，但正是乙出于报复性的行为，故意推倒丙至高度危险活动区域内，致丙触电死亡，第三

34、人乙的独立性介入行为使原来的危险源与受害人的损害结果之间的因果关系发生完全中断，甲的行为与丙损害之间并无法律上的因果关系，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仍要求对危险源失去控制的高压电危险作业人承担由于第三人原因致害的责任，无异于让一个无辜的人去承担与自己行为毫不相干的损害，不符合自己行为的责任规则。我国法律对严格责任规定的第三人原因造成损害的责任界定有如下三种情况：一是第三人造成的损害首先由被告承担责任，被告赔偿后，有权向第三人追偿，如国务院关于核事故对核事故损害赔偿责任问题的批复第2条和第9条规定；水污染防治法第85条第4款；二是由原告在被告与第三人之间选择责任承担人，被告承担责任后，有权向第三人追偿，如

35、侵权责任法第68条及第83条；三是第三人造成的损害由第三人直接承担责任，海洋环境保护法第90条第1款。第一种和第二种立法模式仅考究事实上的因果关系，认为只要损害由于风险源的制造者造成，就认定由制造者的被告承担责任，注重受害人的利益保护，避免受害人承担过重的举证责任，完全忽略了法律上因果关系或者说相当因果关系，将造成损害的条件和原因不加区分，并以条件确定为损害发生的原因。第三种模式是以相当因果关系关系确定造成损害的责任承担者，立法机关平衡第三人、被告和受害人之间的关系，因果关系的条件与原因界限分明。因此，采取何种立法模式完全是立法机关在被告、第三人和受害人之间的利益均衡下，采取何种因果关系的政策

36、结果。然而，第三人原因造成的高压致害在侵权责任法第73条却无明确规定第三人的责任问题，有学者认为，这是属于“在法律特别规定的情况下，只要损害是由第三人造成的，并不考虑第三人是否存在过错，都应承担侵权责任”的情况，王利明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释义，中国法制出版社2010年版，第125页。即使如此，高压电危险作业人承担赔偿责任后，是否有权向第三人追偿，法律也无明确规定，这需要我们认真考究问题解决的方案了。危险责任的免责事由固然由法律作出具体规定，然则基于成文法的局限性，我们不应盲目完全遵循法律的陈规，或者忽视法律存在的漏洞或疑义，理应根据变化的生活规则进行反思已有的法律规定，寻找一条理性途

37、径予以修正法律。虽然学界对于电力法第60条第3款是否规定第三人过错作为电力企业的免责事由存在疑义，但法律有无规定固然重要，即使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也可以从免责事由的本质和危险责任的理论依据而作扩张解释，或对法律作适当修改，这也是符合法律的基本精神。至于有学者认为，在第三人未查明或已经失踪时，基于电力企业的优势地位而应承担危险责任。王利明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释义，中国法制出版社2010年版，第337页。此说法不是从因果关系进行考究责任的界定问题，而是将责任的成立与举证责任的承担相混淆，可能会使第三人变得更加不谨慎。也有学者认为，根据经济状况考虑，从保护受害人的利益出发，由最有能力承担责任

38、的人负高压电致害的赔偿责任，这已被许多国家的法院所采纳王利明：侵权行为法归责原则研究，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455页。这是一种以经济能力决定责任承担的功利主义，也是一种“找不到主人找富翁”的趋利思想，不足可取。法律是体现一种正当理性的行为规则，不是从一种粗俗、原始的思维习俗得出的遑论。在危险责任中，责任的承担取决于损害事实与行为人之间的原因力，而不在于行为人的经济赔偿能力。设想当一架外国大型航空公司的客机由于某种原因坠落而碰撞到高压线导致村民死亡，航空公司的经济能力比电力企业雄厚得多，如果仍然由电力企业全部承担事故责任，有违社会正义。在此，我们需要突破“中体西用”的陈腐信条，注意国

39、外法和本国法之间的同构性和兼容性，理应以科学、理性和发展为标准去评价、取舍和移植法律，而不是不分国情盲目移植国外的法律制度。由优势地位的电力企业承担责任的立法思想，是建立在国家的社会保险制度高度发达的基础之上，在我国高压电保险制度尚未建立完善的机制下，由于各种原因导致的高压电致损事故，固然有着高压电创造危险性方面的事实原因，但如果不区分具体原因就完全推崇由电力企业承担全部高压电致损事故的赔偿责任，无异于复活到结果责任的原始社会。总之，既然侵权责任法第73条规定不可抗力、受害人故意作为危险责任的免责事由，并规定过失相抵规则。依此法律政策，高压电致害是第三人的全部原因造成的，且第三人的行为是高压电

40、危险作业人不可预见、不可避免、不可防止的行为，第三人的原因也应当作为高压电危险作业人的免责事由。由此，电力法第60条第3款规定可以理解为电力运行事故的免责事由包括第三人的原因，只不过该规定存在立法上的模糊性而引起学界争议而已，对此只需作出相应的修正即可。（二）第三人过错在高压电致害中的责任界定除了上述所论的高压电致损完全由第三人原因造成的情形外，还有第三人的过错是造成高压电致损的主要、次要原因的情况，从第三人的过错行为与被侵权者之间的关系来说，此种情况可分为如下情形：一是第三人的过错行为是损害发生或扩大的主要原因；二是第三人的过错行为是损害发生或扩大的相当重要的原因（如50%的原因力）；三是第

41、三人的过错是损害发生或扩大的次要原因。张新宝：中国侵权行为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92页。有人认为，在这些情况下，应由电力企业承担危险责任，由第三人承担过错责任，过错责任与危险责任并行不悖。王静、程啸：高压电致害责任的免责事由与过失相抵问题，载人民司法2007年第1期。鲍家志通讯地址：武汉大学法学院2008级民商法博士研究生，广西教育学院讲师，邮编：430072，邮箱：baojiazhi8武汉）南宁）座机）注：为方便各位老师、专家、编辑审阅拙作，提出批评意见，特此将本文所涉及的重要法律条文附录如下：一

42、、民法通则：第123条 从事高空、高压、易燃、易爆、剧毒、放射性、高速运输工具等对周围环境有高度危险的作业造成他人损害的，应当承担民事责任；如果能够证明损害是由受害人故意造成的，不承担民事责任。二、侵权责任法：第8条二人以上共同实施侵权行为，造成他人损害的，应当承担连带责任。第10条二人以上实施危及他人人身、财产安全的行为，其中一人或者数人的行为造成他人损害，能够确定具体侵权人的，由侵权人承担责任；不能确定具体侵权人的，行为人承担连带责任。第11条二人以上分别实施侵权行为造成同一损害，每个人的侵权行为都足以造成全部损害的，行为人承担连带责任。第12条二人以上分别实施侵权行为造成同一损害，能够确定责任大小的，各自承担相应的责任；难以确定责任大小的，平均承担赔偿责任。第28条 损害是因第三人造成的，第三人应当承担侵权责任。第68条因第三人的过错污染环境造成损害的，被侵权人可以向污染者请求赔偿，也可以向第三人请求赔偿。污染者赔偿后，有权向第三人追偿。第73条从事高空、高压、地下挖掘活动或者使用高速轨道运输工具造成他人损害的，经营者应当承担侵权责任，但能够证明损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