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语文教师的个案研究

小学语文教师的个案研究

通过此时期的社会调查，我更好地体验到社会学与现实生活之间的血缘关系，现实生活为社会学研究带来了许多新课题。这几个月里我参加了民盟关于中学教育的调查。我们民盟的成员里有九千人在中学里服务,很多是有经验的老教师。他们主动地要求进行一次怎样提高中等教学质量问题的讨论,并希望通过这次讨论提出一些切实可行的建议给有关部门作参考。我参加了他们的讨论,有不少启发,其中一条就是社会学的观点、方法对提高中等教育质量可以有所帮助。我在这里可以介绍一点。目的是说明只要我们多接触实际,社会学的用处就容易看得清的。天津有一位中学老师是个先进工作者,她几年来设计出一个帮助教师改进教学的方法。她设计了一张表格,有二十多项目,每个项目记下每个学生在课堂里的表现。比如语文成绩,在班上有没有小动作,学习的态度等等。每天填写,每星期作一比较,就看得出每个学生在各方面的变化,然后作出下星期对每个学生应当注意进行帮助的重点。这是个科学的方法,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她请我提意见,我没有当过中学教师,只有自己在中学里当学生的经验和观察到的周围孩子们的表现,没有做过调查,所以不可能提出切中要害的意见。我只看到这位教师所用的表格里对学生所观察的内容,主要是他们在教室里的表现,至多包括在学校里的一部分表现,而实际上影响学习的还有在教室之外和在学校之外的生活,这些生活也很重要,是一个学生学习态度和学习什么的决定条件。一个学生用功不用功,学习得快不快,学习些什么,并不都在教室里或学校里决定的,这些因素常常出于教师注意的范围之外。那位老师给我看的表格上就缺少这一部分项目。所以我提了个意见:是否可以把观察的范围扩大一些。学生家长对学生学习的作用很多人已经注意到,学生之间相互影响这一点似乎还应当重视起来,而且这些是在学校里可以观察得到的。我发现这个问题是由于我看到我自己家里的几个孩子,他们所受小朋友的影响很大。每一个时期都和某几个孩子搞得很好很亲密。别人怎样扎头发,她就也要这样扎,家长的话她不听。如果我们从这方面去观察小学生和中学生,就可以看到他们中间自己组成许多小群,小群的作用表现得很突出。我们在《社会学概论》里不是讲过小群么?在美国社会学里曾经有一个时候成了个研究的热门。我们为什么不用这些知识来看我们自己学校里的实际,而进一步应用到改善我们教育质量的目的上去呢?我回想自己的学生生活,对我思想和精神面貌影响最大的还不是这些小群么?到现在还记得有那些人是情投意合的朋友,甚至一直结交到老年。在《社会学概论》中讲小群,可能讲得枯燥无味,但是如果用这个概念去观察我们的小学生、中学生那就生动极了。我看孩子们一时时兴玩香烟盒,一时又变成了火柴盒,一时玩这个,一时又玩那个。这些和教师没有关系,通过什么社会关系在那里一阵风地吹来吹去,不就是这些小群么?我们怎样利用这些小群来进行教育,不是一个很有意义的问题么?其实这还可以扩大到成年人中去,扩大到工厂中去,那就学活了。我想从这个方向发展下去,是否可还搞出一门教育社会学来?这次我又去了一趟大瑶山,参加庆祝金秀瑶族自治县成立三十周年纪念。这次访问时间很短,在山里只住了三个整天,说不上调查。但是对今后怎样进行瑶族的调查还是摸到了一些线索。我们对大瑶山的调查已经有两年,第一期已经初步告一段落。大瑶山里的瑶族有五个认为不同的集团,分别称盘瑶、茶山瑶、花兰瑶、瑶、山子瑶。前两年调查后明白了这五个集团语言不都相同,茶山瑶近侗语,花兰瑶近苗语,盘瑶和其他瑶语相通,所以我们想他们可能是不同时期进入这山区的不同民族集团,后来都被认而且也自认是瑶族了。我们准备分别进行“解剖麻雀”地选定小社区进行微型调查。我在1935年调查过花兰瑶。近年有三位同志去蹲点,深入调查一个盘瑶的村子,是从游动粗耕转变成定居细耕的典型,调查报告的初稿已经写成。于是打算继续在其他四个集团里开展这类调查,然后看出它们之间的关系,怎样从不同来源的民族集团在大瑶山里结合成一个共同体,而这个共同体又存在着内部的差别。我想这种又合又分的状态很有点象整个中华民族的模式,如果能把它作为一个具体而微的样本来研究,也许可以说明不少中华民族的特点。这次访问中,因为广西各个瑶族自治县都有代表团来祝贺,所以我就约他们座谈。我想了解一下广西其他地方瑶族的情况和大瑶山有什么相同,有什么不同。从都安的瑶族代表的谈话中,我发现那地方的自然条件比金秀差,他们的山区都是些石山,在石块缝里长玉米,产量很低。过去还种果树和桐油,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搞学大寨的典型,挫伤了原有的副业。从这几位代表的精神状态看来和金秀就不同。金秀瑶族对自己的民族还有自信心,而都安这几位代表提到瑶族就露出有点不大光彩的意味。这只是我的印象,可能和事实不符,但是很引起我的注意,很想到这些地方去看看。而且想到今后各少数民族中如果有些原来比较落后的集团,不赶紧帮助他们发展起来,他们和外界的差距拉得太大,恐怕会出现新的问题。因为,我得到一点启发,瑶族的研究应当早一些扩大到金秀以外的地区去。但是怎样组织这个调查,又怎样培养一批能做这项工作的人都是还没有解决的问题。我们要做的事实在太多,而人力确实不够。我在金秀也开始要在微型调查的基础上向宏观的方向发展,就是以金秀山区为范围提出个山内外经济流动的调查。我想先从现有农产品集散的墟集调查做起。作为初步的探索,我拟了一个简单提纲,请县委帮助我搜集一些已有的资料,包括金秀全县有哪些墟集,多少天赶一次,什么村的人赶哪个墟集等等。这些初步资料可由当地干部提供,等有了一个初步了解后,再有人去实地观察,这个调查对金秀今后经济发展有帮助,而且如果能做出一个样子,其他少数民族地区也可以进行这样的调查。我在瑶山里的三天还看到许多有意义的事。我参加了他们的庆祝大会,庆祝会的仪式和我们常见的差不多,一上来是奏国歌,但接下去多了一项放鞭炮。放鞭炮是民族形式,增加欢乐的气氛,自然很好,但是占的时间很长,长到使我感到有点出奇。会后我在和当地的朋友谈话中讲起这件事,我说,这次鞭炮放得可真不少呀!他笑着说,这算什么,今年春节,几乎一夜没有停。金秀供销社出售的鞭炮达六万元。我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他是六百元还是六千元?在座的朋友一齐说是六万元,没有错。去年是三万七千元。第二天马路上足足有一厚层的鞭炮纸屑。我当时就说,这倒是个比较两年人民收入的标志,几乎涨了一倍。但是再转念一想,全县只有四万多人,在金秀县府一个供销社里就出售六万元鞭炮,一夜消耗完,这意味着什么呢?欢欣的心情固然是主要的,用民族形式来表示这种心情也是重要的,但还有一项:人民手上有钱怎样花法也应该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了。我记得过去中央民族学院的同志去四川凉山搞“四清”,回来告诉我一个情况,彝族在外边做工拿到了工资,就在街上喝酒,喝得烂醉,醒了再喝,把身边的钱喝完为止。我听到瑶山里的鞭炮声联系到凉山里的喝酒,是不是牵强附会呢?也许不能这样说。我们讲经济不能单讲生产,生产出来的东西要消费,甚至可以说为了消费才生产,而什么是决定我们的消费模式呢?这个问题是不是值得我们搞社会学的人研究呢?江村是我们的一个调查基地,现在江村人均年收入已经达到300元,人们开始忙着张罗造房子了。人均收入在100元上下时,谁能造得起房子呢?不少人家因为房子不够,成了年的儿女不能结婚,婆媳吵架不能分家。这几年农村经济好转,造房子成了一股风,建筑材料供应不上。我因此建议,我们应当找一系列人均收入不同的生产大队,比如人均年收入50元的、100元的、300元的,直到江阴的华西大队目前已经到900元的,分别调查他们的消费结构,就是指消费些什么,各占多少比例。据说人均收入到了500元的,如吴江的桃源大队,已开始建筑新村,华西大队则已开始办社会福利。我记得在早年我的几次农村调查中,总是以粮食占全部家庭支出中的比例作为衡量当地生活水平的标志,比如凡是粮食支出占全部消费支出的一半,在当时已经算是中等水平。这个办法在目前城市中已不适用,因为我们的生活中有许多项目,如居住,实际上是受国家津贴的。但在农村中究竟怎样,我还不清楚,应当可以作为研究的题目。这种研究对社会主义建设有什么用处呢?我想用处很大,最清楚的是怎样通过摸清农村经济发展中的消费规律来规划我们的轻工业。我不清楚现在是怎样决定生产什么和生产多少的。我只听说现在农村中要高档货物,所以在电视里宣传电视机、电风扇等等,这些我不反对。但是不应该只从货币回笼这一点出发,应当考虑对农民生活的影响。农民生活的改善应当走怎样的路,吃饱了,是不是穿,穿暖了是不是住,住就复杂了,有了房屋,接下去是什么?电视机有教育的价值,那是好的。但是农村里电的供应是否跟得上去。在江村晚上经常停电,所以买了电视机看不上几晚,有了电首先是解决照明。消费品的供应必须从实际出发。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更应当作出有计划的供应,通过消费品的供应来指导广大人民生活的改善。如果我们对农民的消费作比较研究,结果不是可以看一看实际上农民在经济的发展中,生活怎样改变,现在有没有一种客观的趋向,这种趋向是否符合社会主义发展的方向?那就是说,我们不仅要反映现在实际存在的情况,还要研究这种情况对社会主义发展有没有好处。瑶山里过春节要花六万元去放鞭炮,热闹一整夜,好不好呢?我们一方面要肯定民族形式的表达欢欣的方式,同时也要看到这样做对他们经济、文化全面发展来说是否有点过份?是不是可以把这笔钱用到对瑶族发展更有利的地方去?消费的研究又引出了更深一层的问题,这就是从物质文明进入到精神文明的领域的问题。我把瑶山里放鞭炮,凉山里喝酒,江村女工烫头发,有些农民买电视机、电风扇,甚至把一些农村妇女买手表等等细节提高到精神文明的高度来看,也许不是“无限上纲”。我并不是反对它们,而是要指出一个人有了钱去买什么是怎样决定的。肚子饿了要吃,身体冷了要穿,这些选择是生理决定的。一旦吃饱穿暖住上了房子、可以蔽风雨之后,还要买什么就不是生理需要所决定的了。这里我们碰到了社会决定的“价值观念”的问题,就是时兴什么,喜欢什么,也就是精神文明。这是个要研究的大问题。但是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说,应当有发展的轨迹的,也就是说有落后和先进的区别的。物质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精神文明能不能跟得上,就成了人类的大问题。我在《访美掠影》里所要发挥的一个主题,其实也就是,象美国这样的社会,物质文明不能不说大大地发展了,尤其是这几十年里由于科技的高度发达,人类控制自然的力量大大增加,但是人的精神文明却大大地落后,显得空虚、庸俗,对人生失去了信心,表现出了种种颓废、没落的气象。作一个对比,牧马人里的李秀芝,她在这样艰苦物质条件下,而对生活却这样认真,精神这样饱满,对人们的前途有这样强的信心,那是在美国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