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元劳动力市场与社会保险费非正规就业问题

二元劳动力市场与社会保险费非正规就业问题

国外有很多理论研究和经验表明，作为一种政府监管体系，保险费的强制征收和税收的增加不利于劳动力市场的健康发展。我国正处在社会保险制度快速发展时期,社保覆盖面不断扩大,缴费比例居世界各国前列,缴费额逐年提高,会不会对就业产生影响呢?目前这个问题在我国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本文将通过对国外相关文献的梳理,了解社会保险费就业效应的理论成果和经验证据,并提出对我国的启示意义。一、社会保险的转嫁程度社会保险费(1)就业效应的研究是从分析其经济归宿(Incidence)开始的。无论政府规定雇主和雇员各自承担社会保险费的比例是多少,实际上会发生某种程度的费用转嫁,其经济归宿在雇主、雇员和消费者之间分摊。如果社会保险费通过雇主提高产品价格的方式转嫁给了消费者,相当于降低了劳动者的真实工资,这种转嫁方式与雇主—雇员之间的转嫁是等效的,在本文中我们不予探讨。研究表明,社会保险费的转嫁程度主要取决于劳动力市场供求弹性、工资弹性以及雇员对于缴费的未来收益的预期。首先,劳动力的供给弹性的将影响转嫁的程。一般来说,越是低技能劳动者,其劳动供给弹性越小,社会保险费越容易被转嫁到他们身上。NickellandBell(1996)通过OECD国家的研究验证了这个观点,他们发现低技能工人是全部工薪税的实际承担者。其次,如果工资具有向下的刚性(如政府设立法定最低工资制度和各种工资指导线等),那么工薪税的上涨无法由雇主通过降低工资的方式转嫁给雇员,这种情况下将导致对低技能劳动者需求的减少。最后,虽然社会保险费的缴纳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当期工资或可支配收入,但是由于政府在征收该笔费用时承诺给员工一定的未来回报(如达到最低退休年龄后给予退休金),那么雇员有可能把该笔缴费视同延期支付,而不是当做纯粹的纳税。雇员对当期缴费和未来收益的关联性的价值判断将直接影响该笔费用的转嫁程度。当工资是有弹性的,并且雇主缴纳的工薪税全部被雇员视同自己的收益时,工薪税的提高将通过降低工资的方式完全转嫁给雇员。必须指出的是,如果社保制度存在设计不合理,收益率低,资金账户不透明等问题,雇员可能并不知道企业为自己缴纳了多少社保费,或者对企业为自己缴费的价值认可度较低,将影响转嫁的程度。二、社会保险对失业的影响：基本分析的框架(一)工薪税调整对失业的影响一般说来,如果对劳资双方的征税都转嫁给了劳动者,那么社会保险费的征收不会带来雇主用工成本的上升和劳动力需求的减少,是就业中性的。然而大量的证据表明,社会保险费很难完全转嫁给劳动者。例如,瑞典的工薪税占工薪的比例从1950年代的6%大幅上升到1970年代的40%,而雇主增加的工薪税成本只有大约一半被转嫁给了工人。由于不能完全转嫁,工薪税的上涨导致雇主用工成本增加,劳动需求减少,失业上升。Daverietal(2000)对工薪税与失业的因果关系做了详细的解释:欧洲失业的上升源于劳动成本的快速超额上涨,主要是对劳动征税(包括工薪税)过高。在政府提高工薪税时,强大的工会要求提高工资,工薪税的增加很大部分就由雇主承担,用工成本上升。这将导致两个效应:一是雇主减少雇佣量,失业增加;二是雇主逐渐用资本替代劳动,资本边际产品缓慢下降,长期以后整个社会投资减少,经济增长放缓。(二)工资待遇对工资与就业的影响社会保险费就业效应的分析框架是随着工资与就业理论的演进而发展的。在以效率工资模型为代表的在失业均衡模型中,失业水平通常取决于对劳动的征税水平。假设工资具有激励性,工人的劳动生产率(是努力程度的函数)会随工资的提高而提高。即使劳动力供应整体上是缺乏弹性的,但是跟努力程度相关的有效劳动单元(EffectLaborUnit)的供给却是有弹性的。如果有效劳动供给单元的供给弹性足够大,那么政府上调社会保险费时,企业却不敢降低工资(甚至有可能提高工资),因而劳动需求减少,导致更多的非自愿失业。随着欧洲工会的建立和工资集体协商制度的兴起,议价理论成工资与就业问题的重要分析工具。Garcaetal(2006)用管理权模型来分析工薪税对工资与就业的影响:在工资谈判中,工会可以把需要劳动者承担的税费通过提高工资待遇的方式转嫁给企业,但由于感知到工薪税缴纳可以获得公共服务的回报,他们也有可能把这种税费当做强制储蓄或者保险金而自己承担。在这种情况下,劳动者将愿意接受净工资的削减,而且不会对就业产生影响。(三)社会保险对非生产性工人的影响研究者们在各国发现了很多社会保险费上涨不利于就业的证据。据Daverietal(2000)的估算,欧洲大陆1965-1995年间能够观察到的工薪税率14个百分点的上涨导致失业率增加了约4个百分点。Kugleretal(2003)也发现,1980年代哥伦比亚的工薪税上涨10%,制造业的正规就业下降4%～5%,其中对非生产性工人的影响更严重。来自加拿大、美国、德国、法国、英国和意大利的消费、劳动和资本税率的季度估计也表明,税收的上涨(包括工薪税)对劳动力供给和就业都有负面影响。与之相对,社会保险费的降低有利于减少失业率。例如,智利于1981年把现收现付制社会统筹型保险制度改为基于个人资本化账户的私营管理计划,同时大幅度降低了社保税率。改革后,1983-1995年间智利的年均实际工资增长率超过5%,而失业率却从17.3%降低到5.8%。社会保险费还会影响工作时间和劳动供给结构。OECD国家的劳动力市场数据表明,15-64岁的美国劳动者的工作时间平均比法、德、意等国高出50%,这个差别主要是由税制的不同造成的:相比而言,美国的收入税和社保税的税率比较低,税制设计对劳动更有激励性。Fabrizioetal(2011)指出,意大利妇女的劳动参与率在OECD国家中最低,这与过高的税负(包括社会保险费)降低了她们的就业激励有关。三、发达国家的社会保险和非正规就业(一)非正规就业增加发展中国家的劳动力市场通常具有跟发达国家不同的特征:一是非正规部门大量存在,不受劳动力市场规制(如最低工资、工作安全法和社会保险制度)的直接影响;二是由于社保制度的透明度和效率低,社会保险费通常被劳动者视为对劳动的征税,而不是延期补偿金或者保险计划。由于缴纳比例高,机制设计不合理,制度环境不健全以及监管薄弱等原因,社会保险费的征缴会带来非正规就业增加问题。James(1998)指出,拉丁美洲超过40%的劳动者在非正规部门工作的原因之一是为了逃避过高的工薪税。Levy(2008)也认为墨西哥的社保制度非但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反而带来了更多的非正规就业和贫困,他建议取消按照工资基数征收的社保费,代之以向高收入者征收消费税。(二)主要理论模型1.就业促进效应的测量在发展中国家或转型经济体中,劳动力市场被分割为一个遵循最低工资法和社会保险制度的正规部门和一个没有正式劳动合同,不购买社会保险,工资由市场竞争决定的非正规部门。根据Edwardsetal(2002)的两部门模型,当政府降低工薪税率时,正规部门和非正规部门的工资都将增加,而总就业效应取决于整个市场中的劳动供给弹性和非正规部门的劳动需求弹性。通过模拟实验,他们发现智利社保私有化改革后,由于大幅度降低了社保税率,正规部门和非正规部门的净工资都上涨了,总失业率下降。2.非正规部门的职业匹配以Albrechtetal(2009)的均衡搜寻与匹配模型为例,他们在Mortensen-Pissarides模型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不受政府劳动力市场政策规制的非正规部门,并假设劳动者是异质的。劳动者可能有4种状态:失业,非正规部门就业,正规部门新人和正规部门内部人。工薪税的引入被当做劳动力市场的外部冲击,影响正规部门的用工成本和工资,打破原来的职业匹配平衡,并对非正规部门就业造成影响。他们通过对拉丁美洲多个国家的数据分析和模拟实验发现,工薪税的增加会降低在正规部门平均就业时间和就业规模,显著的刺激非正规部门就业的增加,导致总失业率上升。(三)社会保险就业效应哥伦比亚于1993年底的社保改革既学习了智利的私有化模式,也保留了原来的现收现付模式。该国有非常高的非正规就业率,并且法定最低工资标准在拉美地区排名第一,因此成为社会保险费就业效应的典型研究对象。学者们发现,哥伦比亚的社保改革后非正规就业问题反而更加严重:一这是非正规部门的大规模扩张四、社会保险制度从国外的研究来看,当缴费比例过高,增速过快,社保制度不透明以及存在法定最低工资等政府规制时,社会保险费对就业有不利的影响。在二元劳动力市场特征明显的国家,社会保险费的上涨除了导致正规就业的减少外,还会带来非正规就业的增加,对总就业的影响无法定论。作为一个社会保障制度快速推进的发展中国家,社会保险费会不会影响我国的就业呢?目前我国在这个方面还没有形成系统的研究,但是结合国外的经验来看,在我国当前的社会保险制度和劳动力市场特征下,存在带来严重的就业风险的因素:我国社会保险费的缴存比例超过工资的40%,居于世界各国前列,而且缴纳基数每年都会随着社会平均工资的增长而提高,给企业带来很高的非工资性(nonwage)用工成本。如果这个成本得不到转嫁,企业很有可能将减少劳动需求。已有研究发现我国国有企业养老保险缴费的增加将显著地降低工资和就业人数的增长率。在继2010年30个省份上调最低工资标准,平均增幅22.8%之后,2011年全国又有24个省份调整了最低工资标准,平均增幅为22%。如此大幅度的提高最低工资标准,不仅增加了企业和职工的社保负担,而且增加了企业转嫁社保成本的难度,很可能不利于低收入劳动者的就业。我国的基本养老保险实行的是统账结合,但由于个人账户大都是空账运行,因此实质上仍是现收现付的社会统筹制度。这种制度的缺点是效率低,激励性弱,且有不公平的再分配功能,因而劳动者更可能把社会保险费看作是一种税,而非延期收益计划。再加上我国的社会保险费没有形成全国统筹体系,劳动者(特别是低收入者、农民工和其他流动人口)更倾向于逃避社会保险费的缴纳义务,选择非正规就业。之前,由于我国法律制度不完善以及监管漏洞,社会保险费的名义缴纳比例过高导致一些企业或劳动者规避购买社会保险,非正规就业大量存在。然而,《社会保险法》于2011年7月1日正式实施,明确规定用人单位和个人必须依法按时足额缴纳5项社会保险费,并加大了违规的监管和处罚力度。未来几年,我国社保覆盖面将进一步拓宽,法律环境也将更加严格,高额社会保险费的强制征缴对就业市场的冲击会更加凸显。总之,在进一步发展社会保险制度,扩大社会保障覆盖面和保护劳动者权益的同时,我们也应该努力减少社会保险费对就业的负面效应。当前我国高缴费率的现收现付型社保制度不仅容易造成就业市场的扭曲,而且在人口老龄化的趋势下也面临财务危机。名义账户制具有较好的激励性、精算公平性和财务可持续性,可能是我国社会保障体制下一步改革的方向。这主要是因为高额的社会保险费增加了企业的用工成本,再加上哥伦比亚的法定最低工资标准很高,企业无法将增加的社保成本全部转嫁给劳动者。在监管和惩罚不严厉的情况下,企业倾向于转向非正规部门以逃避社会保险费缴纳义务。二非正规就业在医疗保险制度上,哥伦比亚同时存在面向正规就业者的缴费体系(CR)和面向非正规就业者和贫困者的补贴性体系(SR)。由于加入正式的社保体系需要缴纳高额的费用,不参加者也可以享受某些免费医疗服务,劳动者更倾向于非正规就业。据Camachoetal.(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