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盟中心性在“印太”秩序构建中的维护策略-基于2023年《东盟印太展望》实施行动计划

东盟中心性在“印太”秩序构建中的维护策略——基于2023年《东盟印太展望》实施行动计划一、摘要与关键词摘要：随着“印太”概念成为全球地缘政治博弈的核心舞台，主要大国纷纷推出各自的印太战略，对东盟长期主导的地区架构及其“中心性”地位构成严峻挑战。面对被边缘化和“选边站队”的压力，东盟于二零一九年提出《东盟印太展望》，并于二零二三年通过《东盟印太展望》四大优先领域主流化领导人宣言，标志着其应对策略从“话语建构”转向“机制实施”。本文聚焦于这份二零二三年的实施框架，运用批判性话语分析与制度主义相结合的研究方法，旨在深入剖析东盟维护其中心性的具体策略。研究发现，东盟的策略核心并非“硬制衡”，而是精妙的“规范性对冲”与“议程性主导”。通过“主流化”这一核心话语，东盟试图将其规范偏好（包容、协商、发展）嵌入所有与印太相关的合作议程中；通过强调“协同增效”与“补充性”，东盟试图将其角色从“被动平台”重塑为“积极协调者”，要求外部战略必须与东盟框架相“对接”而非“凌驾”。本文认为，二零二三年的实施计划是东盟在复杂地缘格局中，利用其“软权力”和“制度惯性”来巩固中心地位的一次关键战略实践，其成效不仅取决于东盟的内部团结，也取决于大国对其规范性议程的接受程度。关键词：东盟中心性,东盟印太展望,规范性力量,话语策略,地区秩序二、引言“印太”一词在近十年来迅速超越了其地理学含义，演变为全球地缘政治竞争中最具争议和影响力的战略构想。从美国的“自由与开放的印太”到日本、印度、澳大利亚的相继跟进，再到中国对“亚太大家庭”的坚持与对“小圈子”的排斥，一个以大国竞争为底色、以规则和秩序主导权为焦点的“印太”棋局已然形成。在这一宏大叙事下，东南亚国家联盟（东盟）所处的地缘政治环境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数十年来，东盟通过“东盟方式”成功地构建了一套以自身为中心的地区安全与合作架构。东盟地区论坛、东亚峰会、东盟防长扩大会议等机制，构成了东盟“中心性”的制度载体，使其得以在“驾驶座”上平衡大国关系，维系地区稳定。然而，新兴的印太战略，特别是诸如美日印澳“四边机制”和澳英美“三边安全伙伴关系”等排他性、安全化的“小多边”安排，呈现出“绕过”东盟或“稀释”东盟主导地位的明显趋势。东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三重困境：一是被“边缘化”的风险，即地区议程被更高效、更强硬的“小多边”机制所主导；二是“内部分裂”的风险，即成员国在不同的大国战略之间被迫“选边站队”；三是“规范失效”的风险，即东盟倡导的协商、包容、不干涉等原则被强调竞争与对抗的“阵营化”逻辑所侵蚀。在此背景下，东盟的集体回应显得至关重要。二零一九年，东盟正式通过了《东盟印太展望》，被广泛视为东盟对冲外部压力、维护自身自主性和中心地位的战略宣言。然而，《展望》本身在初期更侧重于原则宣示。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二零二三年，印度尼西亚担任轮值主席国期间，力推并通过了《东盟印太展望》四大优先领域（海洋合作、互联互通、可持续发展目标、经济）主流化领导人宣言。这份宣言不再是“为什么”的阐述，而是“如何做”的行动蓝图，标志着东盟的印太策略正式进入“实施”阶段。因此，本研究的核心问题是：东盟如何通过二零二三年的《东盟印太展望》实施框架这一具体抓手，来回应印太秩序的竞争性构建，并试图在这一新格局中维护其“中心性”？这一实施框架背后蕴含着东盟怎样的战略考量和策略设计？本研究旨在深入分析这份关键文件，解码东盟“主流化”策略的深层逻辑。本文将系统梳理关于东盟中心性与印太竞争的文献，阐明本研究的研究方法，随后重点分析二零二三年实施框架的文本内容和话语策略，探讨东盟如何运用规范、议程和机制来“软性”地巩固其“驾驶座”地位，最后对该策略的有效性与局限性进行总结与展望。三、文献综述围绕本研究的主题，相关学术文献主要集中在三个相互关联的领域：东盟中心性的内涵与挑战、印太战略的兴起与竞争，以及《东盟印太展望》的初期解读。第一类文献聚焦于“东盟中心性”的理论与实践。学者们普遍承认，东盟中心性是一个动态的、被社会建构的概念，其核心体现在三个层面：东盟作为地区制度架构的“平台”中心、作为议程设置的“规范”中心，以及作为大国关系的“平衡”中心。东盟通过“东盟方式”的协商一致和非正式性，成功地将所有域内外大国纳入其主导的对话体系中，发挥了不可或缺的“稳定器”作用。然而，学术界对东盟中心性的“脆弱性”也早有共识。批评者指出，东盟的“中心性”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大国的“赐予”或默许，其在面对重大危机（如南海问题、缅甸局势）时反应迟缓、执行力弱，使其“驾驶员”地位备受质疑。特别是随着大国竞争的加剧，东盟的“不选边”原则正面临“不可能三角”的困境。第二类文献系统分析了“印太”概念的崛起及其对地区秩序的重塑。研究普遍认为，印太概念的复兴与大国（特别是美国及其盟友）的战略焦虑和对华竞争策略紧密相关。这些战略大多具有强烈的安全色彩和排他性倾向。学者们深入探讨了不同版本的印太战略（如美国版、日本版、印度版）之间的异同，及其如何共同推动了地区秩序向“竞争性多极”或“两极化”方向演变。在此过程中，东盟被视为受冲击最严重的行动体之一。澳英美联盟的成立被视为一个标志性事件，表明关键的硬安全议程正在东盟框架“之外”形成，这对东盟的制度权威构成了直接挑战。第三类文献则集中于对东盟二零一九年《东盟印太展望》的初步解读。绝大多数研究将《展望》视为东盟应对印太竞争的“防御性”或“对冲性”文件。学者们准确地捕捉到了《展望》的话语特征：它刻意回避了“战略”一词，而使用“展望”；它不针对任何国家，而是强调“包容性”、“对话”与“合作”；它试图将地缘政治竞争“稀释”为四大功能性领域的务实合作。这些分析认为，《展望》是东盟试图在相互冲突的大国叙事之间，提供一个“东盟版本”的印太故事，一个“最小公约数”的平台，以维护其团结和中立。尽管上述文献为理解东盟的处境提供了坚实基础，但一个明显的研究空白在于对《东盟印太展望》“实施阶段”的深入分析。现有研究大多停留在对二零一九年《展望》“宣言”的文本解读，分析其“意图”和“原则”。然而，一个原则性的“展望”如何转化为一个可操作的“策略”，这其中的机制和路径尚不清晰。二零二三年《东盟印太展望》四大优先领域主流化领导人宣言的通过，为弥补这一空白提供了关键契机。这份文件不再是原则的重复，而是行动的部署。目前，学术界对这份“实施框架”的微观策略和话语逻辑的专门研究还相对匮le'n。因此，本研究的创新之处在于，将研究焦点从“作为宣言的展望”转向“作为策略的展望实施”，以二零二三年的“主流化”宣言为核心分析文本。本文试图超越对东盟“被动”或“脆弱”的传统印象，从“主动建构”的视角出发，详细拆解东盟如何将其“中心性”的制度和规范愿望，具体“嵌入”到印太合作的实际议程中。本文旨在回答：“主流化”这一策略工具，究竟是如何在话语和实践层面运作，以维护东盟中心性的？四、研究方法本研究旨在深入剖析东盟在二零二三年《东盟印太展望》实施框架下维护其中心性的具体策略，其性质决定了本研究主要采用定性研究方法，具体而言，是以“批判性话语分析”为核心，辅以“制度主义”视角的文本分析框架。本研究的整体研究设计是基于话语即社会实践的理论前提。东盟作为一个以“软权力”和“规范塑造”见长的国际组织，其外交政策和战略意图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其官方文件、声明和话语实践来体现和执行的。二零二三年的《东盟印太展望》主流化宣言不仅是一份政策文件，更是一种战略“行动”，是东盟试图定义“印太”议程、规范外部行为体、重塑自身中心角色的关键话语实践。本研究的核心分析材料（即数据来源）是二零二三年九月东盟峰会通过的《东盟印太展望》四大优先领域主流化领导人宣言。这份文件是本研究的“主文本”。为提供必要的背景和对比，本研究还将二零一九年的《东盟印太展望》原始文件、二零二三年东盟轮值主席国（印度尼西亚）的相关主题声明、以及东盟外长会联合公报等作为“副文本”，用于交叉验证和情境化分析。数据分析技术方面，本研究将采用批判性话语分析的三维框架，即结合文本、话语实践和社会实践三个层面进行分析。首先，在文本分析层面。本研究将对二零二三年的“主流化”宣言进行精细的文本解码。重点关注几个方面：第一，高频关键词的选择。例如，“主流化”、“协同增效”、“补充性”、“包容性”、“东盟主导的机制”等词汇的运用频率和具体语境。第二，句式和语态的选择。分析宣言是如何通过主动或被动语态、肯定或否定句式来界定东盟与外部伙伴（及其印太战略）之间的关系。第三，话语的“规避”与“沉默”。分析宣言“没有”说什么，例如，它如何刻意避免使用“竞争”、“威胁”、“安全联盟”等词汇，而这种规避本身所传达的政治意涵。其次，在话语实践层面。本研究将分析这份宣言是如何被“生产”和“使用”的。这不仅是文本内容本身，更是文本的“功能”。“主流化”这一话语实践，其目的在于将“东盟印太展望”从一个平行的“选项”提升为一个“基础平台”，即任何涉及印太的合作，都应首先被纳入东盟的四大优先领域框架内进行审视和对接。本研究将分析“主流化”和“协同增效”等话语是如何作为一种“制度工具”，被用来“管理”和“吸纳”外部的主动倡议，从而确保议程设置权始终掌握在东盟手中。最后，在社会实践层面。本研究将把上述话语分析置于更广泛的地缘政治竞争（即“印太”秩序构建）的社会背景中。分析东盟的这套话语策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