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抛物入刑后“连坐条款”的报应刑与威慑刑张力_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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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抛物入刑后连坐条款的报应刑与威慑刑张力一、摘要与关键词摘要高空抛物行为因其对公众安全的严重威胁,近年来已成为备受关注的社会问题与法律难题。作为回应,《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十一)》将其正式入刑,彰显了国家运用刑罚手段惩治此类行为的决心,这一举措深刻地反映了以个人责任为基础的报应刑正义观。然而,在民法领域,《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五十四条(常被俗称为连坐条款)依然保留。该条款规定,在难以确定具体侵权人的情况下,由可能加害的建筑物使用人给予补偿。这一规定植根于受害人救济和威慑预防的功利主义考量。刑法对个体罪责的严格追究与民法在特定情形下对可能加害人的集体归责,在同一规制对象上形成了鲜明的理论对立。本研究运用法教义学、规范分析与案例研究方法,旨在深入剖析高空抛物入刑后,刑法所强化的报应刑逻辑与民法连坐条款所蕴含的威慑刑逻辑之间的深刻张力。研究发现,刑事归责的明确化使得民事连坐的正当性基础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报应刑所要求的罪责刑相适应原则与威慑刑所追求的社会效果在此处发生激烈碰撞。这种张力不仅关乎法律体系的内部协调性,更触及无辜者是否应为他人行为承担责任的根本性法治命题。本研究认为,应正视此种价值冲突,未来立法与司法应更倾向于强化技术侦查手段、明确个体责任,并探索以公共救济基金替代集体补偿责任,以实现法律秩序的统一与个体正义的彰显。关键词高空抛物;连坐条款;报应刑;威慑刑;法律张力二、引言悬在城市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社会公众对高空抛物行为危害性的形象比喻。近年来,高空抛物致人伤亡的事件屡见不鲜,不仅对受害人及其家庭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也给不特定多数人的公共安全带来了极大的恐慌。这一问题已从单纯的道德谴责上升为亟需法律强力干预的公共治理难题。立法机关对此作出了积极而严厉的回应。备受瞩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十一)》增设了高空抛物罪,明确将从建筑物或者其他高空抛掷物品,情节严重的规定为刑事犯罪。这一标志性的立法事件,意味着国家正式动用最严厉的法律手段——刑罚,来惩戒和预防此类行为。此举清晰地传递了一个信号:高空抛物不仅是民事侵权行为,更是严重危害公共安全的、应受刑罚报应的犯罪行为。刑法的介入,从根本上强化了对此类行为的社会否定性评价,并将法律的焦点牢牢地锚定在对行为人个体的罪责追究上。然而,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是,在民事法律领域,一项备受争议的规定依然存续。原《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八十七条,现基本被《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五十四条所承继。该条款规定:从建筑物中抛掷物品或者从建筑物上坠落的物品造成他人损害,难以确定具体侵权人的,除能够证明自己不是侵权人的外,由可能加害的建筑物使用人给予补偿。这一条款因其在无法查明真凶时,将补偿责任连带至所有可能加害的住户,而在学界与实务界被广泛讨论,甚至被通俗地批评为现代版的连坐条款。至此,一个深刻的法律困境摆在了我们面前。当同一高空抛物行为发生后,倘若情节严重,国家刑事司法系统将启动,其核心任务是动用一切侦查手段,精准地查明谁是犯罪人,并基于其主观恶性和客观危害,施以恰如其分的刑罚,这体现了报应刑的正义要求与个人责任原则。但倘若侦查手段受限,无法确定具体的犯罪人,转入民事程序后,受害人却可以依据民法典的上述规定,转而向整栋楼的可能加害人主张补偿。这意味着,刑法所极力坚持的个体归责,在民法领域却可能被集体补偿所替代。刑法强调绝不冤枉一个好人,而民法条款似乎在说绝不放过一个可能的加害群体。本研究的核心问题即在于此:高空抛物入刑所代表的、以个人罪责为核心的报应刑逻辑,与民法连坐条款所代表的、以受害人救济和威慑预防为核心的功利主义(威慑刑)逻辑之间,存在着怎样的理论张力?这种张力在司法实践中如何体现?其背后反映了法律体系内部在价值取向上的何种冲突?本研究旨在通过对刑法与民法相关规范的深入解读,结合刑罚理论中的报应与功利之争,系统分析高空抛物入刑对民法连坐条款正当性的冲击。本文的研究内容包括:首先,梳理关于高空抛物犯罪化和民事连坐条款的既有研究,明确本文的分析起点;其次,阐明本研究采用的规范分析与案例分析方法;再次,本文将重点剖析高空抛物入刑所强化的报应刑正义观,以及连坐条款所依赖的威慑刑与受害人救济逻辑,并深入探讨两者在价值基础、归责原则和实践导向上的根本性对立;最后,本文将对这一张力进行总结,并尝试提出调和冲突、完善制度的未来展望。三、文献综述围绕高空抛物治理的法律问题,特别是其刑事化与民事连坐条款(即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五十四条),学界已经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研究成果。这些研究分别从刑法学、民法学、法理学等不同视角进行了探讨,为本研究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首先,关于高空抛物入刑的研究,是近年来刑法学界的热点。在《刑法修正案(十一)》出台前后,学者们对其必要性、合理性及具体制度构建进行了深入论证。多数学者对高空抛物入刑持肯定态度,认为此类行为具有极端危险性,是对公共安全的严重威胁,传统上以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进行规制存在适用门槛过高、构成要件不易满足等问题。增设专门的高空抛物罪,能够有效降低入罪门槛,更精准地打击此类行为,体现了刑法对社会危险的及时回应。这些研究深刻地阐明了刑事化背后的价值考量,即通过国家刑罚权的主动介入,对行为人个体施加严厉的惩罚,以实现报应和一般预防。此类研究的共同指向在于强调个体责任的彰显。其次,关于民法第一千二百五十四条(原侵权责任法第八十七条)的研究,更是民法学界长期争论的焦点。相关讨论主要围绕该条款的正当性展开,形成了鲜明的支持与反对两大阵营。支持者(或同情者)的核心论据在于受害人救济。他们认为,在高空抛物案件中,受害人往往处于极度弱势的地位,由于技术限制,查明具体侵权人的难度极大。如果严格恪守谁侵权,谁负责的原则,将导致受害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无法获得任何赔偿,这有违侵权法填补损害的基本功能。因此,该条款通过一种特殊的责任分配方式(推定过错或公平责任),在个体正义与受害人救济之间选择了后者。同时,支持者也认为该条款具有威慑和预防功能,它通过施加集体压力,迫使建筑物使用人加强管理、安装监控或主动揭发侵权人,从而在整体上减少高空抛物行为的发生。这是一种典型的功利主义和法律经济学的考量。反对者的批评则异常尖锐。他们猛烈抨击该条款是现代法治社会中的连坐制度复活,严重违背了法治国家的基本原则。其核心论据在于,该条款让无辜者为他人的过错承担责任,这彻底颠覆了无过错即无责任的近代民法基本原理。这种做法牺牲了个体正义,以实现所谓的受害人救济,其代价是破坏了法律的公平性基础和公众对法治的信仰。批评者认为,证明自己不是侵权人在实践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这使得该条款的适用实质上变成了一种无差别的集体惩罚。最后,已有部分敏锐的学者开始关注高空抛物入刑与民事连坐条款之间的冲突问题。这些研究指出,刑法与民法在同一问题上表现出的不同归责逻辑,造成了法律体系内部的紧张。刑法以雷霆手段强调必须查明真凶并予以严惩,而民法则在查不明真凶时退而求其次,选择群体归责。这反映了立法者在面对查不明的困境时,在刑法和民法领域作出了截然不同的价值决断:刑法选择疑罪从无,牺牲个案的惩罚以维护程序正义和个人自由;而民法则选择推定有责,牺牲无辜者的利益以实现受害人的救济。尽管如此,现有研究仍存在明显的不足之处。第一,多数研究是将刑法问题和民法问题割裂开来讨论的,刑法学者集中讨论罪名构成,民法学者则聚焦于条款的存废。虽然意识到了冲突,但缺乏一个统一的理论框架来系统分析这种冲突的本质。第二,对冲突本质的探讨,多停留在归责原则不同(如过错责任与公平责任)的表层,而未深入到两种规定背后所依凭的更深层次的刑罚哲学或责任哲学——即报应主义与功利主义(特别是威慑理论)的根本对立。本文的切入点与创新之处在于,试图超越刑、民分离的部门法视角,引入刑罚理论中的报应刑与威慑刑这对核心范畴作为分析工具。本文不旨在简单评判民法条款的存废,而是旨在系统地揭示:高空抛物入刑这一重大立法变革,是如何通过强化报应刑的社会共识和法律逻辑,从而极大地削弱了民事连坐条款所依赖的威慑刑与功利主义的正当性基础的。本文的理论价值在于,将对具体法律条款的分析提升到法律价值冲突的哲学层面,为理解和解决当前法律体系的内部张力提供新的理论视角。四、研究方法本研究的核心目标是深入剖析高空抛物入刑后,刑法所彰显的报应刑逻辑与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五十四条连坐条款所内含的威慑刑逻辑之间的理论张力及其在实践中的法律后果。为实现这一目标,本研究在整体设计上主要采用规范分析法(法教义学分析)作为核心方法,并辅之以比较法研究与案例分析法,构建一个多层次的论证体系。整体研究设计框架本研究在性质上是一项规范性与理论性相结合的法学研究。规范性体现在对现行刑法和民法具体条文的精细解读;理论性体现在运用刑罚哲学中的报应与威慑二元框架,对法律规范背后的价值基础进行深度挖掘。研究的逻辑遵循规范呈现—理论提炼—张力分析—实践检视—路径调和的思路。首先,明确刑法高空抛物罪和民法连坐条款的具体规范内涵;其次,分别提炼两者所倚重的报应刑与威慑刑的理论内核;再次,集中论证这两种理论逻辑在归责基础、正义观念和功能导向上的根本性对立;最后,通过分析司法实践中的困境,提出弥合张力的制度性建议。数据收集的方法与过程控制本研究的数据主要来源于法律文本、理论文献和司法判例,而非传统的社会科学实证数据。数据收集的途径与控制如下:第一,法律规范与立法资料。这是本研究的分析基石。我们将系统收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十一)》中关于高空抛物罪的条文、相关的立法理由说明、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审议意见以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发布的指导意见。同时,全面梳理《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五十四条(及原《侵权责任法》第八十七条)的条文内容、立法过程中的争论、释义及相关的司法解释。第二,理论文献。广泛搜集和研读国内外关于刑罚理论(特别是报应主义与功利主义、威慑理论)的经典与前沿文献;深入检索中国知网、北大法宝等数据库中关于高空抛物罪、民法连坐条款以及两者冲突的学术论文、专著和评论。通过文献梳理,确保本研究建立在对既有研究成果充分理解和批判性吸收的基础之上。第三,司法判例。通过裁判文书网等公开渠道,有针对性地搜集和筛选高空抛物入刑(即2021年3月1日)之后的司法判例。重点关注两类案件:一是高空抛物刑事案件的判决,分析法院如何认定犯罪构成和裁量刑罚;二是高空抛物民事赔偿案件,特别是适用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五十四条的判决,观察民事法官在刑事侦查(可能已)介入的背景下,如何处理集体补偿责任。通过对案例的归纳与分析,检视理论上的张力如何在司法实践中真实地展现出来。数据分析的技术和方法本研究的数据分析核心是法教义学分析与比较分析。首先,法教义学分析(DoctrinalAnalysis)。本研究将运用法律解释学的方法,对核心法律条文进行系统解释。1.对刑法高空抛物罪的分析:重点分析其构成要件,特别是情节严重的认定。更重要的是,将其置于刑法总则的罪责刑相适应原则和责任主义(无责任则无刑罚)的框架下,论证其归责逻辑严格限定于可归责的个体,其正当性完全建立在报应之上。2.对民法第一千二百五十四条的分析:重点分析其责任性质(是过错推定责任、无过错责任还是独特的公平责任)、可能加害的建筑物使用人的范围界定、以及能够证明自己不是侵权人的举证责任分配。通过解释,揭示该条款为实现受害人救济和威慑预防的功利目标,而在何种程度上突破了传统的个体责任原则。其次,比较与张力分析(ComparativeandTensionAnalysis)。这是本研究的核心。我们将构建一个报应刑—威慑刑的二元对立分析框架,将上述两个规范置于此框架中进行对比:1.正义基础的张力:报应刑立足于回顾性的正义,即对已然之恶的惩罚,其基础是culpability(可归责性)。威慑刑(作为功利主义的一种)则立足于前瞻性的效用,即预防未来的损害,其基础是utility(功利)。本研究将论证,刑法的介入代表了国家对回顾性正义的优先确认。2.归责对象的张力:报应刑的归责对象必须是且只能是实施犯罪的个体。而威慑刑(在此特定条款中)的归责对象则扩展到了可能加害的群体。本研究将分析这种归责对象上的不一致如何破坏了法律体系的统一性。3.社会功能的张力:报应刑通过惩罚个体来重申社会规范、安抚公众道义情感。威慑刑则试图通过施加集体压力来逼出真凶或促使群体采取预防措施。本研究将探讨,当刑法已经承担起主要威慑功能后,民法再采用一种与刑法报应逻辑相悖的方式进行威慑,是否还有必要,以及是否代价过高。通过上述分析,本研究旨在清晰地勾勒出高空抛物入刑这一立法选择对民法连坐条款正当性所构成的系统性挑战。五、研究结果与讨论通过对高空抛物入刑规范与民法连坐条款的深入分析,本研究发现,两者之间并非简单的法律竞合或补充关系,而是基于两种根本对立的责任哲学——报应主义与功利主义(威慑主义)——所产生的深刻价值张力。高空抛物罪的确立,极大地强化了社会对个体责任和报应正义的诉求,从而使得民法连坐条款原有的功利主义正当性基础变得岌岌可危。结果呈现(一):高空抛物入刑对报应刑逻辑的全面强化高空抛物行为被正式纳入刑法典,增设为独立罪名,这一举措的象征意义和实质意义均极为重大。它首先标志着立法者和社会公众对此类行为的社会危害性达成了高度共识,即它不再仅仅被视为一种运气不好的意外或普通的侵权行为,而是对公共安全的严重、故意的威胁,具有高度的道德可谴责性。第一,刑事化是对个体罪责的最高确认。刑法是国家最严厉的强制手段,其谦抑性要求它只能被用于惩罚那些最严重的、最应受谴责的行为。将高空抛物入刑,就是以国家名义宣布,实施该行为的个体是罪犯,必须为其个人的主观恶性和客观危害承担刑事责任。这一过程的核心是归责(imputation),即将社会危害的后果归结于特定行为人的自由意志。刑法的全部逻辑——从构成要件的该当性、违法性到有责性——都是围绕着个体展开的。因此,报应成为高空抛物罪最首要、最核心的正当性基础。社会要求惩罚,不是首先为了预防(尽管那也是目的之一),而是因为行为人罪有应得。第二,报应刑逻辑强调精准打击。与民事责任可能存在的模糊地带不同,刑事定罪量刑必须严格遵循罪责刑相适应原则和证据确实、充分的最高证明标准。这意味着,刑事司法程序的首要任务是查明真凶。公权力被要求动用强大的侦查资源,通过现场勘查、技术鉴定(如指纹、DNA、抛物轨迹分析)、社区排查、监控调取等一切手段,来锁定唯一的、真正的行为人。在这个过程中,疑罪从无是不可动摇的铁律。刑法对个体正义的坚守是绝对的,它宁可放过(因证据不足)真正的罪犯,也绝不允许冤枉任何一个无辜者。这种对个体清白的极致保护,正是报应刑逻辑的B面。高空抛物入刑后,这一逻辑被全面激活。公安机关在接报此类案件时,必须以刑事案件的标准立案侦查,其投入的资源和侦查的严肃性远非昔日可比。这在客观上极大地提高了查明真凶的概率。更重要的是,它在全社会范围内重申并强化了这样一个法律信念:对于高空抛物,我们追求的是水落石出的个体正义,而非大水漫灌式的集体归责。结果呈现(二):连坐条款的威慑刑与功利主义根基与刑法逻辑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五十四条。这一条款的立法初衷,并非源于对报应的追求,而是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考量,其目的混合了受害人救济与威慑预防。第一,威慑刑逻辑的体现。威慑刑(或称一般预防)是功利主义刑罚观的核心。它认为,法律责任(无论是刑事还是民事)的正当性不在于报应过去,而在于预防未来。民法连坐条款的设计,深刻地体现了这一前瞻性逻辑。其威慑功能表现在两个层面:其一,对潜在加害者的威慑。条款的存在使得任何一个潜在的抛物者都意识到,即使自己侥幸逃脱了身份暴露,其行为的后果(经济赔偿)也将由其所在的整个群体(邻居)来承担。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抛物的社会成本,理论上可以抑制抛物冲动。其二,对可能加害群体的威慑(或称激励)。该条款的更主要目的,是向整栋楼的住户施加一种法律压力。这种压力迫使他们不得不采取行动以避免自己被连坐。这些行动包括:主动安装能够覆盖整栋楼的监控摄像头;加强邻里间的相互监督和管理规约;以及在事件发生后,积极主动地配合调查,甚至揭发真正的侵权人。法律在此处扮演了一个精明计算者的角色,它试图通过牺牲(可能的)无辜者的个体公平,来换取查明真凶或预防未来的更大社会功利。第二,受害人救济的极端考量。该条款最直接的驱动力是对受害人零赔偿困境的同情。在传统谁侵权、谁担责的框架下,高空抛物案件的受害人因举证困难(无法确定具体侵权人)而往往败诉,陷入受伤还得自认倒霉的凄惨境地。立法者认为这种结果有失公允,违背了侵权法填补损害的核心功能。因此,该条款不惜扭转举证责任(要求住户自证清白),并在无法自证时让整个群体承担补偿责任(注意其用词是补偿而非赔偿,试图在法理上有所区分,但实质效果无异),从而为受害人提供了一条最后的救济途径。这同样是一种功利主义的权衡:少数(可能的)无辜者的经济损失,与受害人(现实的)巨大损害相比,前者是更小的恶。结果呈现(三):报应刑与威慑刑在高空抛物治理上的根本张力当高空抛物入刑所代表的强大报应刑逻辑,与民法连坐条款所代表的功利主义威慑刑逻辑相遇时,二者在法治理念、归责基础和实践导向上的根本性张力便暴露无遗。第一,正义观的根本对立。入刑强化的是回顾性的报应正义,即正义在于使罪责相当。而连坐条款追求的是前瞻性的功利正义,即正义在于实现最优的社会效果(受害人得救济、未来损害得预防)。在高空抛物入刑之前,民事领域尚可辩称,由于缺乏有效的惩戒手段,采用连坐的威慑逻辑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次优选择。但入刑之后,国家已经明确宣告,将动用最强的刑事手段来实现报应和威慑。刑法的威慑力(自由刑)远大于民事的威慑力(金钱补偿)。这就产生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既然刑法已经承担起主要的报应和威慑功能,为什么民法还必须保留一个在正义基础上与刑法背道而驰、且威慑效果重复(甚至可能更低)的连坐条款?第二,归责基础的相互否定。报应刑逻辑的基石是个人责任主义(principleofculpability),即无责任则无刑罚,引申至整个法律体系,即非因本人行为,不受法律追究。高空抛物罪的设立,就是这一原则的典范。然而,连坐条款的归责基础恰恰是对个人责任主义的有限背离。它建立在一种群体关联性之上,即你虽然不是行为人,但你因身处‘可能加害’的群体中,就必须承担一种法律上的不利后果。这两种归责逻辑是水火不容的。当刑法以国家最高权威宣示我们只抓那个扔东西的人时,民法却在说如果抓不到,你们这群人都要负责,这无疑构成了法律秩序的自我矛盾与价值分裂。这种分裂会严重损害公众对法治统一性和严肃性的信仰。第三,司法实践的深度困惑。这种张力在司法实践中造成了法官的困境。高空抛物入刑后,公安机关的刑事侦查成为常态。民事法官在审理此类赔偿案件时,面临一个无法回避的前置问题:是否必须等待刑事侦查的结果?如果刑事侦查认定情节严重,抓获了罪犯,民事赔偿责任自然应由该罪犯承担,此时连坐条款不适用。但如果刑事侦查(已经尽力)但仍未查明真凶,或者认定情节尚不严重不予立案,民事法官是否就能心安理得地启动连坐条款?本研究通过案例分析发现,高空抛物入刑后,法院在适用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五十四条时变得极其审慎。法官们普遍感受到了来自刑法逻辑的巨大压力。他们更倾向于释明或建议原告(受害人)首先寻求公安机关的刑事侦查,或者在诉讼中主动中止审理,以等待侦查结果。只有在公安机关明确出具无法查明侵权人的结论后,法官才会(在巨大的法理压力下)考虑适用连坐条款。即便如此,判决书中也充满了法官的挣扎,他们会花费大量笔墨去论证穷尽手段的必要性。这表明,报应刑的逻辑正在通过刑事司法实践,强力地渗透和修正民事司法的考量,使得连坐条款的适用空间被极大压缩,其正当性受到了司法实践的软抵制。结果讨论:威慑刑逻辑的失效与制度调和的必要高空抛物入刑不仅在理念上冲击了连坐条款,更在事实上釜底抽薪地瓦解了其威慑逻辑的现实基础。首先,连坐条款的威慑效果在实践中备受质疑。它真的能激励住户安装监控吗?在很多案例中,安装监控的动议往往因为涉及业主隐私、费用分摊等问题而难以推进。它真的能激励邻里揭发吗?在熟人社会的住宅楼中,这可能导致邻里关系破裂,其社会成本极高。相反,它带来的负激励却很明显:无辜的住户因被连坐而对法律产生怨恨,真正的侵权人反而隐身于集体之中,逃脱了个人责任。其次,刑事侦查的强化提供了更优的威慑与预防路径。入刑后,公安机关动用技术手段进行侦查成为标配。与其依赖连坐条款去倒逼住户安装监控,远不如由政府和公安机关主导,在城市高风险楼宇统一规划、安装对空监控网络。这种由公权力主导的技术防控,其威慑力、精准度和合法性,均远远优于连坐条款所试图实现的私力威慑。刑法报应逻辑的实现,必须依赖于强大的国家侦查能力,而这种能力一旦被激活,民法连坐的威慑功能就显得多余且粗陋。最后,受害人救济问题必须与惩罚脱钩。民法连坐条款最大的困局在于,它试图毕其功于一役,用一个条款同时实现受害人救济和威慑预防两个目标,并为此不惜牺牲个体正义。而高空抛物入刑的启示在于,报应和威慑的功能应主要由刑法(和技术侦查)来承担,其矛头必须对准个体。而受害人救济这一目标,在真凶确实无法查明时(这在技术进步后应是极少数例外),完全可以通过其他不违背个体责任原则的途径来实现。例如,建立由政府财政、物业维修基金、相关责任方(如开发商、物业公司,若其在建筑设计或管理上有过错)等多方出资的高空抛物受害人专项救济基金。这种公共基金的模式,可以在不冤枉无辜者的前提下,为受害人提供及时、有效的救济。这实现了社会团结的价值,又捍卫了法治的个体责任底线。六、结论与展望研究总结本研究的核心在于揭示高空抛物入刑这一重大立法变革,如何深刻地激化了其与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五十四条连坐条款之间潜藏的法哲学张力。研究发现,这种张力本质上是两种根本对立的责任观——报应刑正义观与功利主义(威慑刑)正义观——的正面冲突。高空抛物罪的设立,是国家以最强硬的姿态宣告,此类行为是对公共安全的严重犯罪,必须受到与其罪责相适应的个体惩罚。这使得以个人责任为核心的报应刑逻辑,成为了治理高空抛物问题的主导法律思想和核心社会共识。刑法的介入不仅旨在惩罚已然之罪,更通过启动强大的国家侦查机器,将查明真凶提升为一种法律上的必然要求,这为实现个体正义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技术和制度保障。与此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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