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与科学相对的人学

作为与科学相对的人学 当我们努力去适应、去改造这个世界时，必须把世界当作一个巨大的未知 的客体，不依赖个人的主观愿望和意志。我们观察其现象，研究其性质、特征、 关系等，探索它的内在规律。科学研究的对象是客体，科学探索的目标是获得 关于客观世界的知识，绘出具有普遍性、客观性宇宙图景。 “科学”的角度，表 现为向外的考察与追求，尽量减少、克服主观性，重共性轻个性。 科学角度的特征是把事物客观化。所谓客观化，就是把事物当作自在存在 的客体，排除个人倾向与情绪的干扰，理智地对待事物。科学方法的精髓是实 事求是，用自然界的原因来说明自然界，接受事物的本来面目。客观化的对象 可以无所不包，一切现象都能够作为客体被我们用科学的态度与方法去探究。 科学的目的是求得认识上的统一或一致，使人类拥有同样的大地与天空，使所 有人团结起来作为一个整体，使众多的个体世界交汇融合成一个所有人都能理 解的世界。 而当我们关注自己的心灵，关注自我或他人对世界的不同感受时，我们更 重视世界之主观性。关于事物的不带情感的客观描述对一位渴望体验生活意义 的人有多大用处呢？物理学或数学的一般知识此时对他来说是不重要的了，他 更关心的是与自我发生密切关系的世界，关心的是自我或他人对此世界的独特 感受。在这种情况下，他倒可能从某部小说里得到一些启示、共鸣和激励。我 们知道，小说、戏剧、绘画、雕塑等表现的都是作家、艺术家通过一己视角 “看”到的世界，是个人体验与创造的结晶；包括现实主义的作品，传达的亦 是作家、艺术家对事物的独有感悟。对于文学艺术我们重视个性甚于共性，共 性只能寓于个性之中而不应刻意表露。故从文学艺术的角度看世界，更多的是 主观性而非客观性很显然，这是一种非科学的态度。 这种非科学角度的特征乃在于使事物主观化。也就是说，强调事物是主体 视界以内的事物，其被有选择、有改造地反映入我的意识中，必具有不同于其 他人、其他视界的独特性。人看待世界的方式决定了世界在他心目中的样子。 有的人惯于以实用的眼光估量事物，有的人则喜欢从艺术、审美的角度欣赏事 物。有的人常常把生活蒙上一层乐观色彩，有的人则善于挖掘生活里的丑陋、 可笑之处。每个人都有与众不同之外，每个意识世界也都是独一无二的。此世 界的所有事物都经过了主体意识结构的作用，都染上了主观的“我“的色彩。 如果说科学的目的是实现对客观事物的了解，获得关于外部世界的知识的 话，那么，主观化却是指向个体、指向人的意识本身的通过向内的反省、 思察，能够领悟到自我在世界上的独特存在，从而打开感受、体验之门，进一 步追寻意识的觉醒、追求精神的幸福。对于每一个人而言，都可能会产生出这 样一些问题：“我生活的意义何在？” “我该把自己造就成什么样的人？” “如 何实现自我？” “怎样获得智慧与幸福？”这是个人的问题，但也是所有人都应 当面对的问题。为此，人发明了人生哲学、宗教、伦理学、心理学、成功学等， 试图对此作出回答，拿出解决方案。 故而，相对于针对客体、改造世界的科学，人类还发现、实践、创造了人 学-针对主体、指向意识的人学。如果说科学追求的是普遍性的知识的话， 那么，人学追求的则是个体性的方法如何发展自身、获得自由与快乐、提 升智慧和能力的方法。 人类作为一种由猿转变过来的高级动物，经历了从愚到智的进化过程-这 可以从人类早期和近期的脑容量、智力的比较上看出。总体上，人越来越聪明， 创造出越来越丰富的文化，至今人类已在地球上占据统治地位，其所拥有的能 力足可上天入海，翻天覆地。那么，进化的过程是否已停止、结束了呢？显然 不会。人在改造世界的同时也在改造着自身，他不仅要设法让世界变得适合、 满足他的需求，他更在努力地适应世界，通过发展自己以实现此目标。世界在 变，人亦在变，不断演化的社会向每一个人都提出了要求。如果我们不努力发 展自身，不使自我的智慧和能力达到更高的层次，对世界更深入、更全面的认 识也根本不可能。实际上，每个人都处在进化的阶梯之中，各领域中都有一些 顶尖人物已发展到了普通人看来几乎难以企及的高度，而大多数人还都没有充 分自觉，还在随波逐流与世沉浮。虽然有着种种宗教学说、哲学理论和伦理道 德教条，而且人在世上都会接受到相关内容的教诲与影响，但人学不像科学， 一直没有得到正式的公认，没有形成完整、严密的系统。 人学作为与科学相对的范畴，如果说科学是向外探究客观事物、追求普遍 知识的话，那么人学主要针对主体自身，提高个人的精神境界和智慧能力。人 学直接面向自我，面向主观意识，要弄清生存的意义何在，以及人应怎样生活 才能达到真正的幸福。它坚持对人的本质的认识，挖掘个体与世界的内在联系， 从而促进人的成长与发展，帮助人获得自由与快乐。狭义地看，人本主义哲学、 宗教哲学、精神分析学、伦理学、成功学等，属于人学探索的具体范围，是最 直接、最明显的研讨对象。 历史上影响最大、力量最强的人学，首推宗教人学。以佛教为例。佛法的 本质，即是使人成佛-达到最高智慧与幸福的方法；修习佛法，是佛法最重要 的功课。他们或研读佛经，或习禅入定，或忍辱精进，或布施度人相应八 万四千烦恼，有八万四千法门。其所追求的，即是解脱烦恼，获得涅磐安乐。 佛，不过是人来做；佛学，亦即是人学。而佛法，便是人学中的方法。又如基 督教，创造了上帝、地狱、天堂等说法，其目的乃在于劝善止恶，仍是着眼于 人，着眼于人的精神境界的提高。人学不同于科学，它不看重理论的精确严密， 使人增加知识，而主要是起指导人生、启迪心灵的作用。它更讲求生活的方法 即“人应采取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与态度” 。我们不必把圣经里的叙述统 统当作实有其事，而应透过故事、比喻、寓言的形式把握内在的哲理，才算是 抓住了精髓或实质。毕竟，科学要求客观性，人学更强调主观性。 在中国，对“有道者”的尊崇是有着悠久传统的；“得道”其实是道家人 学中修行的最高目标。儒家则把“圣人”推崇备至，程朱理学、陆王心学均以 成为圣人为修身极致。儒家学说，可谓非宗教的人学。当然，它与宗教人学一 样糟粕与精华并存，谬误与真理俱在，需要我们认真研究、析取，批判地继承 与发扬。古往今来有许许多多的修行者，试图通过静修、冥思等途径返回到内 心的本源，克服自我之局限，超凡入圣，达到觉悟与幸福。不论其实践是成功 和失败，都需要后人予以认真研究。我们应吸收古今中外一切有价值的学说， 经过批判性的扬弃，建立与科学精神不相违背的现代人学。 到了近代，随着科学的发展，科学的人学开始形成、兴盛。精神分析学是 现代对人的研究中最大的成就之一。精神分析学具有着科学的一般特点：客观 地对待人的心灵现象，在经验事实的基础上归纳推理，提出概念与假设，最终 产生关于主观问题的知识。而了解了有关知识，我们就可以根据它们调整内心， 改造自身。知识一旦为“发展主体”的目标所用，知识就转化为修身之“法” 。 从此角度看来，整个科学大厦本身，都可以视作人学意义上的方法个人与 人类通过科学方面的探索来使自己更有能力。实际上，对客观性的追求必然导 致主观世界的改变，人类正是在改造外部世界的过程中改造、提高自身的。一 方面，恰当的科学研究可以使人变得聪慧，增强人的才能；另一方面，若没有 内在的提升，就难以取得科学上的